从某些方面来说，方志军不苟言笑的样子，倒是与董老爷子很相像。
“大舅、二舅……”
觉得气氛不太对，拉着郑凡问好，老爷子还是冷脸以对，方欣然只好向正堂中老董家一众长辈打招呼。
“这种地方，也怪不得欣然一家不愿回来，问好都弄得像例行公事一样，完全就是硬着头皮伺候领导嘛，当真是没什么家的感觉！”跟着方欣然的郑凡，当真是不愿在董园多做逗留。
自从方志军一家进入厅堂之后，董家的气氛就出现了异样，众人脸上的神色各有不同，之前所谈论的话题，也都不再继续下去。
一时之间，尤其是郑凡和方欣然，成了老董家所有人关注的对象。
郑凡一身保守的中山装，就跟乡下人进城了一样，与董家男子所穿的衬衫、西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同于在家的时候，就连方欣然也穿得很是朴素，一身旧运动服倒是与郑凡的穿着登对般配，就好似一对小知青。
“没想到小欣然都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当真是吓了一跳。”还是方欣然的大舅董光率先出声，有着明显的感叹意味。
董芹和方志军坐下之后，方欣然和郑凡只能站在座位后边，在老董家中，是没有三代子弟座位的。
老董家的第二代中，共有三子三女。
长子董光教育部副部长，次子董平交通部副部长，小儿子董斌则是辽东军区某飞行师的师长。
至于三个女儿，长女是董敏卫生部副部长，次女董君外交部司长，小女儿则是董芹，交大党委书记。
至于老董家的三代，此时也有些在各大部委机关崭露头角，最为被家中寄予厚望的则是长孙董建涛。
作为老董家三代之中的领军人物，董建涛30岁的年纪，就已经在组织部担任正处职务。
相比之下，这时候结了婚的方欣然，则是没什么成绩，即便是走军口，也得等军校研究生毕业。
不过算上方欣然这样，在学校没有毕业的，单是站在厅堂中的三代子弟，也有十多人，整个家族端可谓是枝繁叶茂。
方欣然年纪不算大，而站在厅堂中一些年近三十的三代子弟，已经在各部委机关上班了，至少眼下董老爷子还在位的时候，前途是一片光明。
不过作为老董家这样的政治世家，对男孩子的要求，却远比对女孩子要严格得多，自然也是避免不了重男轻女的思想，毕竟政治很大程度上是以男子为主导，属于男人的世界。
就算是二代中的儿媳妇和女婿，在老董家也没什么地位，像方欣然父亲方志军，能够依仗着老董家的政治资源，熬到明珠市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在老董家中，只有儿子和孙子，才是整个家族的嫡系传承。
不过家族越大，政治资源也就越发紧张，必然是会有所偏向，方欣然即便是从军，也很难得到太多的政治资源倾斜，多数都要靠自己。
平等待遇这一套在老董家并不适用，像外孙女什么的，就更没有地位了，从董老爷子对方欣然的问好，都没有回应一声，就可见端倪。
在场一众老董家二代子弟，虽然算不上是将星璀璨、部长云集，不过在华夏政治版图之中，却依然有着偌大的影响力，更不要说上首位一生戎马有着正国级实权的老爷子，以及在全国各地很多的旁系和支系、门人弟子。
若是换成寻常人家，这么多人必定会极为热闹，可是老董家这种家族聚会，却整的像是上朝一般。
“郑凡，你是干什么的？”
上首位的董老爷子，一脸威严冷哼一声，看向郑凡问道。
“回外公的话，我只是做小本生意混口饭吃。”面对董老爷子目光的压迫感，郑凡神色从容笑道。
“十多亿的小本生意吗？”
董老爷子的说法，当真是让董家众人一惊。
在此之前，董家众人虽知道了方欣然同郑凡登记结婚，可却不了解他这个人，更不认为这桩婚事是门当户对。
一身中山装土里土气的郑凡，进入偌大的厅堂之后，董家之人哪怕表面上没显露什么，心中却是或多或少对他有所轻视。
“现在的谣言太厉害，外公还是别在意的好。”郑凡乐呵呵笑语，完全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老董家虽在共和国政治体系中根深蒂固，可是经济基础却出奇的薄弱，尤其是近年来改革开放取得了一定成效，更是让老董家很多手握权柄的人，意识到了商业、钱财的重要性。
从一个大家族的根基、底蕴来说，必须要做到有人从政，在官场上护佑着家族，保持着家族的权利长盛不衰，但也要有人从商，从钱财上作为家族的支撑。
有钱无政，就有可能被其他人视为肥肉。有政无钱，难免会在经济上犯一些不值得的错误。
可以说，权和钱是互补互助、缺一不可。
在老董家门风甚严，不要说嫡系子孙，就连旁支也没有着重从商的。
“可能真是年岁大了，最近总是糊里糊涂，这次将你们找来，一则是小欣然结婚，一家人热闹热闹，二来是明年九月份，就是十五届一中全会了，到时候我有可能会从常委的位置上退下来，你们尽早做好准备吧。”董老爷子的说法，让厅堂中的董家众人，无不露出惊恐之色。
花开花败，没有能够永享千秋的权利，就算是古代皇权的继承，都免不了会被改朝换代，更何况现如今共和国家族的政治接班人了。
这时老董家虽然是威名赫赫，不过郑凡却能看出来，眼下不过是老爷子还在世，一旦老爷子退居二线，董家在华夏政治版图权柄的萎缩，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这两年正是国内政治交锋尖锐、激烈的时刻，一旦站错了队，后果可想而知，老董家的政治声威，就是从这时开始落了下风。
“爸……”
方欣然的大舅董光，似乎没想到老爷子退居二线的消息来的这么快，显得有些焦急。
眼见董老爷子说出这么重要的事，郑凡表面上颇有眼力价，拉了拉方欣然的手，带着她偷偷摸摸往厅堂外面走。
“呼~~~”
在没人阻止的情况下，出了厅堂的郑凡，才算是长出一口气。
“刚说到了咱们，怎么这么着急就出来了？”方欣然勉强笑了笑，似乎有些在意董老爷子提到的事。
“我对国内的政治，不太感兴趣，而且在董家之中，我也只是个外人，这次进京对于我来说，更多是不得已走个过场。”郑凡淡淡笑语道。
“如果外公真的退居二线，以后的情况会怎么样？”方欣然并不是为自己的前途担心，更多是考虑着父母的情况。
“一旦失去了老爷子的政治助力，董家也就相当于失去了最为重要的筹码，政治根基急剧萎缩是可以预见的，搞不好都会一落千丈，如果再遭到政治对手的打压，情势可能会很不乐观。”郑凡稍稍摇了摇头。
“这次爸过来，可是抱着很大的期望，想要再往上走一走，可是老爷子这么一说，不但是期望落空，就连以后都堪忧了！”方欣然小声言语道。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些年国内政治情势动荡，正是斗争激烈的时候，与其积极奋进，倒不如安稳蛰伏，即便老爷子还大权在握，爸也是很难提到正部，倒不如从市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迁走，找一个能说了算的地方，我看向妈那样，就挺不错的。”郑凡对方欣然安慰道。
“你的意思，是找一个副部级单位当一把手？”方欣然略微露出讶异之色。
“年岁毕竟大了，没有必要那么拼，就算打破脑袋再提半格，那又能怎么样呢，其实副部级单位，还是有很多好地方的，咱爸不需要油水最肥的，只要能找一个自己干着舒服的地方即可。”郑凡无所谓的样子，摊了摊手。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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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溜边
晚饭的酒桌之上，不只是董家二代之人，就连与郑凡同桌的一些三代子弟，脸上都或多或少有着凝重之色。
郑凡喝了一瓶白酒，菜也没少吃，端是没有亏了自己的肚子。
“不行了，你们慢慢喝。”
简单对同桌的董家三代小辈知会了一声，郑凡就已经下桌。
如果换做平时，这么一大家子人回来，三代子弟还能有些娱乐项目，不过今天的情况却不同，就算是一众小辈，也能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尽管郑凡和方欣然登记结婚，分居天南海北的老董家人从各地回来，也算是给两人摆一场婚宴，可在董老爷子提起要退居二线之后，却已经没人再顾得上小两口。
早前在正堂之中，董老爷子说起了郑凡做生意的事，不免引人猜疑，可却被他矢口否认了。
此时的郑凡，不但暂敛锋芒、韬光养晦，即便做一个听众都不合格。
政治家族当然离不开政治话题，尤其是一年当中，老董家人并没有几次聚会的情况下。
这样的家族聚会，聊天的内容等同于一个汇报会。
由董家的二代之人，以及参加工作的小字辈们，分别向老爷子老太太汇报近段时间的工作情况。
酒桌之上，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论着政治话题，无聊的郑凡，先前还能耐着性子听听，却也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偶尔打个无声的哈欠，到了后来干脆就离席，溜边躲清静。
即便老董家气氛不太对，相比郑凡，董家三代子弟中一些参加工作的小字辈，也是要上进很多，有机会的话，多是纷纷表达着对眼下国内时局的看法。
而董老爷子则是面容严肃，多数时间都是只听不说，如果觉得有必要，才会指点众人几句。
“喝那么多做什么？”
看到郑凡溜边，方欣然不由来到了他身边。
“差不多好赶紧走。”
郑凡取出根烟点着，咧嘴一笑道。
“对于我当兵的事，你好像什么也没说。”
尽管郑凡回到董家有意靠边站，但方欣然却知道，他比谁都心明眼亮。
“若是你想要在部队当官，那就没什么意思了，锻炼锻炼自身的能力，倒是挺不错的。”郑凡抽了口烟，淡淡一笑。
“刚刚老爷子叫你，为什么不去？”
方欣然看了一眼远处的董老爷子，忍不住对郑凡问道。
“我也没有指望过什么，更没什么好说的。”郑凡一脸怕惹麻烦，置身事外的模样。
“那我跟妈说一声，咱们抓紧时间走。”
方欣然似乎明白了郑凡的意思，点了点头去找董芹。
对于董老爷子，好似偶尔不经意投来的目光，郑凡完全是装作没看到。
不同于大多数董家三代子弟，都希望能得到老爷子的指点，别说郑凡对董家所讨论的事没兴趣，更是没什么说话的立场。
直到天色渐暗，方志军和董芹夫妇到老爷子身边道别，靠边站的郑凡才上前。
“怎么变成哑巴了？”
离开董园之后，方志军对于郑凡的表现，明显有些不满。
“没什么好说的。”
郑凡沿着阴凉的树底下走，脸上有着完成任务的笑容。
因为离开之时，董老爷子没有派车的关系，方志军一家人步行离开，多少有些尴尬。
其实早在没开饭之前，方志军从正堂出来的时候，脸色就已经颇为难看。
早早带着方欣然离开正堂的郑凡，虽不知道董家众人后续讨论了什么，但从方志军的脸色，却也能猜得到，他是遭到董老爷子狠批了。
至于董老爷子要退居二线，方志军想要向上再动动位置的期望几乎落空，郑凡却是不太在意。
在郑凡看来，想要熬到更高的位置上，就免不了要和政治对手贴身肉搏，这种各个方面都要注意、如履薄冰的生活，过得着实辛苦，倒不如自由自在来得痛快。
“你还有没有事？”
尽管不太满意郑凡的行事作风，但方志军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婿。
“有，我和欣然的护照都办好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尽早回明珠市，从那边直飞毛里求斯。”郑凡神色沉稳，已经没有了讨价还价的意味。
“就你们俩出去，我不放心。”
方志军似乎早就找好了，拒绝郑凡的理由。
“现在领导干部出国，是很正常的事，不行你们也修个假，今天我爸妈也要从俄罗斯那边回来，大家一起去玩玩，我负责安排。”郑凡笑了笑道。
听到郑凡的说法，不只是方欣然，就连董芹都有些心动。
“这些年一直忙于工作，就算是去外地，也没好好放松玩过，更不要说出国了，志军，咱们要是跟着两个孩子出去，也能放心不少。”董芹小声对方志军言语，有着浓浓的期待。
“我跟欣然虽登了记，却少了一场婚礼，如果你们能跟着过去，正好可以在毛里求斯简单办一下，那边的教堂有很多，还是挺方便的。”郑凡对付方志军，也是早有准备。
“不去四合院那边了，直接乘今晚的飞机回明珠市，也省得再被老爷子找去，你没看到郑凡，今天是有意躲着他吗？”董芹远比方志军想得开。
“爸~~~”
方欣然直接抓上方志军的手臂摇晃，让他颇为的头疼。
没等郑凡再说什么，董芹就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连忙示意他将行李往车上装。
不只是方志军，恐怕就连董老爷子都没想到，这一家四口刚来京城不到一天，就匆匆跑回了明珠市。
不同于董芹一家人赶往国际机场，此时董园的酒席虽撤去，可大多数人却都没走。
“爸，你刚才说和欣然结婚的那个郑凡，做十多亿的生意，是怎么回事？”正堂之上，董光一脸好奇对老爷子询问。
“现在就董芹家过得最好，找了个好女婿，钱多得花不了，两口人的工作也算是行了。”董老爷子含糊不清回应道。
“可不是行了吗，志军和董芹都是副部，我看他今天带女婿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告知欣然结婚消息这么简单，算起来他干明珠市委副书记已经有三年了，肯定是想再提一格。”董光显得有些不满。
“这些年他方志军，占了咱们董家多大的好处，竟然还欲求不满，现在主抓党务不够，难道还要兼任市长提正部吗？”对方志军分享董家的政治资源，长女董敏也是很有看法。
“好了，方志军还没说，你们就急了，像什么话。”老爷子雷霆一怒，偌大的厅堂中马上就鸦雀无声。
“爸，你说欣然的丈夫有钱，倒底他是干什么的？说起来小两口结婚的消息太突然，还不知道那郑凡的家世呢？”好一会儿之后，次女董君才好奇问道。
“虽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说了你们也不懂，咱们董家没有从商的，以后你们若是在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董芹商量商量，决不能借助职务之便，犯原则性的错误。”董老爷子的话，反而让董家之人更加好奇。
估计让很多人都不敢相信的是，将期货市场搅得风起云涌的郑凡，父母只是在俄罗斯做生意的小商人。
此时明珠市浦江区的小二楼，监控设施不但早已经拆下，叶倩更是从机场，将郑凡的父母接了回来。
小二楼的客厅之中，一名四十五六岁，带给人老实之感的平头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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