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庙会，谁知道这里又有几个来不成？
简陋的凉亭里，没有戏台子，台前幕后都坐成一个圈，拉二胡的拉二胡，敲梆子的敲梆子，敲锣的敲锣。
上了年纪的花旦，中气已经不是很足了，得发出全部的力气，才能把台词唱得更响亮、更圆润，于是乎，额头的青筋都已经憋了出来。
“……先买金杯和玉盏，又买翠盘与翠瓶。南楼北楼公子造，又造了一座百花亭。王八鸨儿心太狠，数九寒天把公子他赶出院门……”
略带沙哑的唱腔，虽然已经用尽了全力来唱，尽量唱作俱佳，但是也无法达到年轻时的嗓音和韵味。
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是仅能凑出来的一个戏班子了。
现在没有人愿意花气力去学这种戏曲。
甚至，也没有什么人，愿意花时间坐下来听这种慢慢唱的曲子了。
总的来说，这一行就透着一股日薄西山的味道。
程赫抱着孩子，看了一会儿，听不太懂，也没有听多久，抱着孩子去随大流走去了。
回忆起刚才老年花旦唱曲时，额头暴起的粗筋，以及为她配二胡、配鼓点的老年配乐师们，那一脸严肃而认真的神情，颇有点不是滋味。
一个行业，看着它慢慢衰亡，滋味真的不是那么好受。
但可能这就是时代的发展吧。
随大流走向的那边，有很多年轻人玩的活动。还有一些是要带孩子玩的。
程心心看到一个挑砂袋走的比赛游戏，就不肯走了，一定要站在那里看。
程赫把她放到自己的肩头，让她坐得高一些，可以看得更清楚。
这是一个商家举办的活动，类似于亲子游戏，比赛力气的类型。父亲挑着一担不知道什么的东西，还要抱着孩子，一起去目的地。
赢家有奖励。
程心心看着别人父亲背着孩子，还要挑一担东西，奔跑到终点，逗得她哈哈大笑。
有的人是不会扎口袋，挑着担子跑到一半，结果袋子的口散掉了，东西散了出来，自然是无法完成比赛的，这就算输了。
有的呢，上场前又是系鞋带，又是紧皮带，又是脱袄子的，架势拉得十足，结果还被人抛得老远。
赢家可以得到一个商家的礼品——纯粹就是为了逗孩子一乐，为商品打打广告。
程心心看得乐不可支，吵着说道：“爸爸，我们也要玩。我也要玩。”
程赫说道：“宝贝，咱们不玩那个，咱们去看看别的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要玩那个……”程心心坐在爸爸肩头扭来扭去，表明立场。
得，大过年的，满足一下孩子吧。
程赫说道：“那行吧，咱们看看哪里报名去。”
其实不用看，那里已经有一堆家庭，带着孩子候在那里了。旁边有一张桌子，那里肯定就是报名的地方。
程赫报了名，也带着孩子等在那里。
游戏是两个家庭一个赛组，所以要等一会儿，才能轮到他们。
每次看到比赛出个什么状况，这边都会大声的轰笑出声，看比赛的人也都笑哈哈的。
看来这个游戏，还是人气比较高的。
程赫牵着孩子的手，两个人一人拿着一串烤羊肉串慢慢啃着，动作如出一辙。
程赫教过孩子，吃羊肉串的时候，只能横着咬，不能拿竹签的尖尖对着嘴巴，不然被人撞一下，嘴就要被扎伤了。
所以，父女俩现在都是拿着羊肉串横啃着。
旁边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闻到烤羊肉串的香味，转过了头来，看着她。
程心心自在的吃着，没注意到别人在看她，更不知道别人已经悄悄咽了好几次口水。
男孩子可能是出于嫉妒，自己没有吃的，就生气了，张着嘴，朝着天吐了口唾沫。
“啪……”落在了一个排队等着的家长裤腿上。
那家长估计是爷爷，年龄有点大了。他牵着孩子还在看比赛，都没留意到这里。
被牵着的女孩子子晃了晃他的手，小声说了一句：“爷爷，你裤子上……”
爷爷低下头一看，尼玛，这么脏！
小孙女比较小，不敢说话，只是向那个男孩子指了一下。
爷爷拿出手帕擦干净了裤子，朝着这边说道：“孩子也不管管！这么大的人了，朝别人吐口水！”
周围的人看见了，原来是熊孩子做坏事，也都无奈的摇摇头，跟着笑一笑。
但这老爷子叫了一声，却并没有家长站出来，吐口水的小男孩旁边没有站大人，估计他大人是暂时离开了。
嗐，这家教！
老爷子没有办法，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认倒霉。
孩子这么小，又没有大人在旁边，他也不好动手去教训啊。
他不满地嘟嚷了两下，也就没出声了。
“啪……”男孩子又吐了一口。
这次又是差点落到那爷爷的裤子上，幸好他看见了，往旁边一闪，躲开了。
这下子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
他大声说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多人你这么吐口水干什么！没有大人管了吗？一点家教都没有。大过年的，非要惹得我骂人啊？”
他急得四处张望，声音更大了。
但是可惜，还是没有大人出现。
四周的人笑得更狠了，一半是笑，一半是无奈。
一般来说，熊孩子的事情就是这样，他们也不好自己出手教训。但是这么讨人嫌的，却真是让人来气。
老爷子很生气，打又不能打，他揪起熊孩子的衣服，把他向外推去：“去去，找你家大人，别在这里捣乱。”
“啪……”那熊孩子转头又吐了一口。
这次是歪着头的，管他吐到了哪里。
程赫离得比较近，轻轻一跃，避开了。结果可好，落在了他旁边的一个孩子身上。
“哇……”孩子应声而哭。
四周顿时起了一片声讨之声，都在说那家大人不管孩子。
那熊孩子见别人都朝他看了过来，然后大家都拿他没有办法，感觉现在成了他的天下，太好玩了，“啪，啪，啪”，一口接一口的乱吐了起来。
四周的人顿时潮水般的退开，都不想触这晦气。
谁家的熊孩子啊？怎么不来个人管？
这时候，谁都不想当恶人，却又盼着一个人出来，替他们出口气。
正没办法之际，就看到一个穿红色新羽绒服的小姑娘，挣脱了她爸爸的手，猛然向那男孩子一巴掌扇去。
那一掌，真叫个快又准。
“pia”的一下，又响又脆。
众人顿时笑了。
他们大人没办法去教训小孩子，由小孩子出手，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熊孩子仗着没有人敢打他，正吐得欢，猛然一巴掌，把他都打懵了。
再一看，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怒目对着他，说道：“你都吐在我的羊肉串上了。”
只是个女孩子，熊孩子就没有怂，正欲再向她吐一口。
“啪……”还没吐出来，程心心又打了他一巴掌，生生把他的口水打了回去。
连挨两巴掌，有点痛，熊孩子哭了。
“好意思对我吐口水，你就别哭啊！”女孩子指着熊孩子，一板一眼的教训道。
声音倒是奶声奶气的。
“哈哈哈……”周围的人顿时又笑了起来，这女孩子胆子倒是挺大的。
不过，孩子打孩子，力道有限，不会造成什么伤，所以也没有人劝架。
程赫有些不好意思了，想把孩子拉回来。
“别管别管，孩子的事情孩子解决。”
“就是的，孩子们闹着玩，有什么好管的。”
“咦，这闺女是你家的啊？不错啊，孩子不怂，好样的。”
那熊孩子连挨了两下，哭了起来，立即向四周望去，没有人帮他，他大人也不在这里。
他哭着伸手去推程心心，本来想一掌将她推倒在地，却反而被抓住了领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农村式的军训生活
拉扯之间，两个孩子摔倒在地，程心心骑在了熊孩子身上，双手还揪着他的衣领。
围观的大人更加觉得有意思了。男孩子被小姑娘骑着打啊！
不过，现在是冬天，穿得都厚，摔倒了也不疼，而且看出手的是个小姑娘，打人能有多重？所以，也没有人管。
刚刚这些人都被熊孩子吐口水搞毛了，自己又不好出手，正巴不得有人替他们出手呢。
人群里突然挤进一个人来，大声说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这约莫就是熊孩子的大人了，提着两袋子吃的，可乐汉堡什么的，急匆匆挤进来。
程心心依旧没有放开熊孩子的衣领，抬起头说道：“他朝我吐口水，还有我爸爸，还有别人，还有很多人……他吐了我两下，我也只打了他两下……”
小丫头飞快的投诉着，并从地上站了起来，飞跑到爸爸身边。
被她打的熊孩子见爸爸来了，顿时似乎觉得有了倚仗，哇哇大哭着，还在地上滚了起来，新衣服在地上搅起一片灰尘。
打不赢还有脸哭，提着零食回来的年轻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周围的人见这人生气，怕他一个大人去打刚刚的女孩子，立即七嘴八舌替她说道：“人家女孩子没有说谎，确实是你孩子先吐口水的。”
“这地上你看看，全都是你孩子子吐的口水，还有多少都吐到人身上了。”
“瞎吐，看到这些大人不敢打他，简直要上天！”
“刚刚还吐到人家一个老人家身上，别人都忍了。”
“这孩子要管一下了。”
程赫已经不动声色把程心心抱了起来。
她动手打人或许不对，但这时候她更需要的是安全感。他不会把现在教育她放在首位。
提着零食回来的男人四下看了看，地上的口水还没有干，这是没有冤枉他的。
早就教训过多次，这孩子总是不听，这下好了，在外面被打了吧？还是被个女孩子。
这当爸的对着还在地上撒泼的儿子伸手一指：“不许哭，起来！”
此时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声如洪钟，在地上撒泼的熊孩子吓了一大跳，哭声戛然而止，乖乖的起来。
年轻人从零食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大杯的纸杯可乐。
熊孩子眼前一亮，伸手就要去接。
他爸把眼睛一瞪：“这是给你喝的吗？你还有脸喝？”
然后一转身，将这杯可乐倒在了花坛里，拿着空盒子回来，说道：“老子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许吐口水？就想吐是不是？你给老子用这个杯子接着，不吐满，今天你就别吃饭！”
然后一指袋子里的零食：“这些老子也不给你吃，扔掉，听清楚了？”
熊孩子眼见自己要的可乐被倒掉，还说零食也要扔掉，顿时嘴一扁，就要哭。
没有可乐喝，还要吐口水……他太委屈了。
“不许哭！”年轻人又是一声大吼，并把空盒子塞到了他手里，“吐啊！不是喜欢吐吗？”
然后对着周围的人一鞠躬说道：“老少爷们，对不起啊，孩子不听话，给各位添麻烦了。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特别娇纵。对不起。”
这倒很像句话！
熊孩子的父亲倒还不熊。
刚刚一度还很紧张的气氛，以为要打起来的，听到这句话，周围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算了算了，幸好还不是什么大事。”
“我们没关系，你好好教育孩子就行。”
“对对，孩子这时候管，还来得及，再大就不好管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这事也就过去了。
这年轻人还在对着儿子大吼：“吐啊，怎么不吐了？不吐满今天就不许吃饭。”
周围是一阵轰笑声。
家有熊孩子，的确是件愁人的事情。
程赫轻轻对着程心心说道：“宝贝，你刚刚把别人打哭了，现在去给他道个歉，行不行？”
“不行，是他先吐我们的。”
“但是你也把人打哭了啊。打人对不对？”
“不对。”
“不对要不要道歉？”
“……要。”
程赫把她放了下来，牵着她走到这边父子身旁。
然后蹲了下去，轻抚着她的脑袋，说道：“宝贝，要怎么说啊？爸爸在旁边，不要怕。”
那熊孩子看到穿红色羽绒服的小姑娘走了过来，本能的怕了一下，躲到他爸爸身旁。
程心心抬头小声说道：“叔叔，对不起。”
然后也是一脸不好意思的把头埋进了爸爸的颈间。
让她道歉，她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程赫顺势抱起了她，轻拍她的背安抚，对着熊孩子的父亲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孩子脾气也是有点急……”
程心心像是被冤枉了似的，猛的转过头，大声地分辩道：“是他先吐的，他都吐我羊肉串上面了，我都不能吃了……”
一句话，把在场两个父亲都逗笑了，周围也不知道笑了多少人。
熊孩子的爸爸不好意思地说道：“唉，这家伙真是被爷爷奶奶惯坏了，我也有责任，过年也才回来几天，也不舍得管他。”
程赫点头，表示理解。
但是理解没用，孩子该管还是得管的。
小时候不管，长大了就得被社会管了。道理都懂。
那熊孩子的爸爸指着程心心说道：“这是你姑娘？胆子还挺大！可以可以。”
他自己的孩子，就知道吐口水，打不赢就知道哭，还躺地上撒泼。这是又熊又窝囊啊。
如果刚刚是爷爷奶奶在这里，估计肯定是护短与人吵架，导致孩子更加骄纵。
唉，揪心。虽然说，他们在外面做事赚钱，也是为了他，能有个更好的将来。
但是如果他从小性子被骄纵坏了，赚再多钱有什么用呢？
这是很多人都在担心的问题。
看到别人小女孩这样，出手打人不怂，让道歉也听话，确实让他有些羡慕。
老实说，程赫自己也没有想到。他没有想到孩子会跑去教训别人。
估计是口水吐到她的羊肉串上面，她气极了。
唉，孩子怂会让人担心，不怂也担心啊！虽然不用担心她会被欺负，但是脾气大了，将来总会遇到让她不顺心的事，总是会被气到。难道一不高兴，就要跟人动手？
愁啊，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当父母是真的不易。
孩子大了，不是像小时候，给点吃穿就行了的，现在要担心这担心那。
要不，让她学点绘画弹琴什么的，养养性子？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也对人摇头说道：“胆子大也不全是好事。我也很愁啊。”
几句话一说开，当大人的都没有把事情放在心里去。
熊孩子还在杯子里吐着，那边比赛项目也还在进行。
现在大概是报名的人数太多了，已经换成三个家庭一个比赛组了，排队的队伍往前移了移，很快就要到他们了。
排队无聊，几个人开始聊天。
熊孩子的爸爸叫曾文华，就是南山市的人。但也是长年在外面打工，现在是回来过年的。孩子平时交给爷爷奶奶管，他们回来过年归他们管。
说起来，埋怨爷爷奶奶惯坏了孩子，他们其实这几天，也不大舍得管他。总觉得一年也没见几次，回来就怪孩子这那，有些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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