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仍旧定定的看着窗外,那里雪花飞舞,天地素白。
索木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还是说道:”或许是执念太深吧,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个结果才能安心的。”
”结果……”益宁叹息,她要的结果,他给不起啊。
索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给他关上门,退到外间厅里,又来到门边耳房,木山手里拿着雄鹰打造出来最新款的灭魔剑,极认真的一下一下的擦着,灭魔剑是祭司亲自命名的,总共只有十把,因为他俩是祭司的贴身侍卫,一人得了一把,让族人羡慕不已。
刚要跟木山说说祭司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就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刚刚还在擦剑的木山反手握住剑柄,立刻站了起来。
索木透过耳房上的小窗朝外面一看,原来是首领回来了:”是首领。”
木山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坐下继续擦剑。
自从益宁遇刺之后到现在,他们两人都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
木坤回来,手里还拎了一条怪鱼。
益宁好奇的凑上来看了一眼,脑子里立刻回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个电影,抬头看向索木:”索木大哥,麻烦你去请南瑾过来一趟好么?”
索木点点头,戴上披风和皮帽子,出去了。
”叫他做什么?”木坤一边将身上的小零碎摘下来扔到桌子上一边问。
对于南瑾其人,木坤从第一眼就不喜欢。
占据益宁眼光和思想的,不应该只有自己吗?这个南谨,一副跟益宁好朋友的样子,到底是闹哪样啊?
后来出了益宁差点被刺杀的事情,对南瑾更不可能有好脸色了,尤其是知道了南瑾就是连雾之后!
黑石族的逃犯,黑山身边的人,让黑山不惜派人千里追杀的人,这就是个定时炸弹啊,别人躲都躲不及,偏偏益宁还扑上去!
什么前世同胞,什么老乡情谊,都他妈是扯淡,木坤再自大,也不会认为,他们木族都够抵挡得了黑石族那种老牌大族的进攻。
可是再看不惯南瑾,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管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不会退缩,益宁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益宁想要的,就是他要得到的;益宁想要保护的,就是他要挡在身后的!
但是每每益宁跟南瑾有联系,心里还是要不爽一下的,所以才有了这句话。
益宁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有事。”
”不能跟我商量吗?”木坤语气有点郁闷了。
”你不懂。”
”那也可以跟他商量。”木坤一指正把手指上开了大红花掐下来往花瓶里插的小绿。
小绿玩的正high,突然被点名,愣愣的抬头,表情还有些呆。
”他也不懂。”益宁没好气道:”没有身临其境过,没有亲身经历过,只是简单的用眼睛看了,知道了,也不一定能明白那种感受。”
看木坤还是闷闷的样子,益宁心一软,凑过去挨着他坐下,带着点解释的意味说道:”我知道你跟小绿了解过我的过去,那你还记得我们那边有一种娱乐叫电影吗?”
木坤点了点头,小绿跟他说过什么是电影,就是将别人发生的故事用一种神奇的机器记录下来,在一块布上播放出来,再配上声音和文字。
然后提供给一群无聊又好奇心很重的人,让他们花钱去看。
当时木坤主要想了解跟益宁有关的事情,对于电影只是一掠而过,并没有认真去研究。多亏他记忆力不错,现在益宁说起来他还能回想的起电影是什么东西。
“就像看电影一样,每场电影都讲述了一个故事,有时候还向观看电影的人展示了一些稀奇的元素。可是看一场电影看下来,却总有些人看不明白,即便是同一场电影,不同的人看了,也会有不同的理解。对于导演想表现的主题,大多数人都会理解到沟里去,有的烂片儿甚至连看了影评之后都搞不明白。所以说,虽然你知道我生活的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也不代表你就能跟我有一样的理解,认识更是大不相同。”益宁耐心解释。
“那南瑾就能跟你有一样的感受和认识吗?”木坤突然问道。
这句话问得实在犀利,益宁一噎,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张口结舌了半天,益宁的眼光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有点不敢置信。
“木坤……你在吃醋吗?”
木坤神色一僵,极快的否认:“没有!哪有的事?!我只是有点不爽罢了,你跟那个南瑾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可以聊……”
益宁看着他这一副郁闷到不行的样子,心脏那里突然暖暖的,一股甜蜜的感觉泛上心头,嘴角控制不住的向上翘起。
看看索木还没有回来。木山也回小屋去继续擦他的剑,小绿玩的正欢,丝毫没有注意这边,就飞快的凑过去,在木坤的嘴角亲了一口。
他鲜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木坤眼神一暖,刚刚还臭的不行的脸立刻冰消雪融。
看着益宁像偷吃了鱼的猫一样得意偷笑,眉眼弯弯、喜乐开怀的小模样,心里顿时痒痒的,正准备凑过去亲个够本,索木带着南瑾回来了。
益宁有点脸红,立刻推开木坤站起来,装着若无其事的道:“你们回来了,好快啊!”
索木憨厚的笑了一声,有点莫名其妙的嘟囔一句:“也没多远的路啊。”
南瑾的目光在伊宁和木坤之间转了一圈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益宁的脸更红了,赶紧岔开话题,让南瑾去看那条鱼。
南瑾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这条鱼有一尺来长,身子是正常的草鱼模样,但是尾巴和鱼鳍却锋利坚硬许多,是暗沉的黑灰色,沾了水闪着金属般的质感。
最怪的地方是这条鱼有着跟身体比例极不相称的大头,像是一个膨胀的拳头,突兀的长在相对细长的鱼身上,大头分为上下两半,中间是长满了锋利牙齿的嘴巴。
南瑾用棍子挑起来看看了鱼的牙齿,总共三排,像小钉子一样闪着骇人的寒光,有些已经被打碎了,牙床里头还有肉丝和血迹,鱼身上的鳞片也脱落了许多,肚子上有一个大洞。
看这惨烈的样子,这条鱼死之前肯定没有少过挣扎。
看了看益宁,益宁面色凝重:“很像吧?”
“何止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南瑾摸了摸下巴道:“这是生物入侵吗?在哪儿发现的?没想到真的能在现实中看到这种东西,如果真的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这种鱼繁殖速度那么快的话……那可真就是灾难了。”
益宁皱起眉头,转头去看木坤。
木坤虽然有点不太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也感受到了他们语气之中的严肃和紧张,立刻答道:“就是在贝鄂河里发现的,这种鱼极其凶残,别看个头不大,力量却不小。”
原来,自从去年冬天益宁教会了木族人凿冰钓鱼的方法,并且真的弄到了好多又大又肥美的鲜鱼之后,木族的人就念念不忘了。
因为鱼塘里的鱼是储备食物,不到族内起塘的时刻,族人不得私自取用,所以在大冬天里想吃到点鲜鱼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因此好多人盼望着天气足够冷,河水赶紧结冰,这样就能用益宁教授的方法凿开冰层,弄点鲜鱼吃了。
鱼肉是高蛋白,按照益宁教的方法用生姜去除腥味后,无论是炖、烤、炸,还是做成鱼肉丸子下火锅,都是无上的美味。
而且木族有规定,闲暇时间钓到的鱼,属于私人财产,所以木族人积极性特别高。
这次发现怪鱼的人,是一个叫做常青的人。
他原先是白水族的人,早就对木族的生活方式羡慕不已,好不容易加入木族,自然喜不自胜,听说了凿冰钓鱼之后,一入冬就像别人一样早早的准备好了工具,等河水结冰了就凿开冰层开始钓鱼。
可是没想到,前几条鱼还比较正常,后来却钓上来这么一条古怪的鱼,长的古怪就算了,还无比凶残,甩到冰面上还不停的跳动,常青走过去准备把它敲晕,却被它张开大嘴一口咬住了手,怎么都甩不掉,同伴将这鱼捅死了之后,这鱼的牙齿还深深的陷在肉里呢。
强行掰开鱼嘴,已经血流如注了,许多牙齿还留在了肉里,可见这鱼又多么凶厉。
出了这事,继续钓鱼是不可能了,常青只好去找巫,请他帮忙将伤口处理一下,有机灵的人就去请木坤了。
“那还发现别的这种鱼了吗?”益宁问出最担心的问题。
“有。”
益宁心一沉。
“冰层底下影影错错的有很多,应该就是这种鱼,我已经下令让族人先停止凿冰钓鱼——益宁,这条鱼,除了比别的鱼更猛一点,到底有什么古怪的?”
益宁跟南瑾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在我们前世,有一个电影,叫食人鱼,模样跟这种鱼长的非常像,这种鱼繁殖速度极快,对血肉有着强烈的渴求,一旦咬住血肉就绝对不会放松,除非将这块肉咬下来。而且这种鱼的消化速度特别快,所以它们总是处于饥饿状态,一边吃一边生长,一个人掉入水里,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就会被这种鱼啃成骨架。”
木坤沉吟:“那只要人远离水边,应该就不会有危险了?”
“可是人总是要喝水的啊,现在冬天还好,我们可以煮雪成水,等雪化了之后,人总是要接近河边的……”
一时之间,几人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正在这时,却听见院门被拍响,又急又重,索木过去应门,转身回来时脸上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敬畏神色:
“首领,祭司,巡逻甲卫过来汇报说,抓住一个外来者,他自称是……神山上的人,来找祭司大人!”
☆、第99章 防备
神山的人?益宁蓦然愣住,神山的人来干什么?他原本以为下了神山之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跟神山有任何瓜葛。
而且神山的人不是轻易不能下山的吗?
木族离神山距离并不近,神山上只有神使、神师和神奴,个个都是武力值废,出趟远门并不容易,怎么会就这么千里迢迢的突然就跑来了?
益宁一边往外走一边思索,看到旁边正玩的开心的小绿,心里一沉,想到了消失已久,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过的守护神。
神山上的人一反常态下山来,那么多部族都不去偏偏一路找到他们木族,估计……老头子可能真的出事了。
又想到老头子自从第一次见面就说过他因为分魂的关系,生命走到尽头那些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他其实早就有这个预感,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快步迎出门去,只见门口站了两个风尘仆仆的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皱巴巴,沾满了草叶和泥土,原本宽大的袍子被什么东西挂成了一条条的,因为下雪的缘故,有的地方还湿了。
他们出来的一定非常匆忙,身上穿的还是秋季的棉袍,对于现在的寒冷天气来说,实在有些相对单薄了,正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哪儿有一点儿神师威仪高贵的模样。
可他们的服饰,确确实实是神师的墨黑锦袍没错。
”二位……老师,先进来暖暖身子吧。”益宁赶紧将人往屋子里让。
屋子里有整面墙的壁炉,柴火日夜烧着,室温怎么着都在十五度往上。
两人实在是冻坏了,也顾不上客气,立刻跟着益宁进来,摘去兜帽和围巾,露出脸来,益宁才认出其中一个竟然是鲁达神师,另一个有些眼生,不认得。
神山上光神师就有好几百人,益宁穿过来后只在神山上呆了短短一年,又怕被发现后当做异类处死,事事低调,因此统共也不认得几个神师。
此刻,连鲁达神师都给冻成了傻逼模样,进来后什么也来不及说,立刻就往壁炉那儿凑,那里火堆燃的正旺,铁架子上还搁了几个红薯,被火烤了好几个小时,正散发出香甜的气味。
看鲁达神师都快把手伸进火堆里了,益宁赶紧倒了两杯热茶给他们,又捡了几个熟了的红薯,塞到他们手中。
他们两个顾不上客气,接过东西就狼吞虎咽的开吃起来。直到两块红薯和一杯热茶下肚,他们才稳住了心,放下手中的东西,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鲁达神师一大把年纪了,又天生木讷,对于外表怎样倒无所谓,那年轻的神师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尴尬,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的袍子,试图遮住裸露在外头的内衫。
益宁十分理解的一笑:”神师千里跋涉而来,一路上千难万险,说句不客气的,能活着到达这里,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其他方面未免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我们都能理解。当初我下山的时候,有那么多人照顾着,等到了木族也差点没了半条命,你们只有两个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他这番话一出,那个年轻神师的尴尬神色更重,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涨得通红,目光游移着干笑起来。
鲁达神师倒仍旧是一副木头模样,干巴巴的开口解释:”我们下山时,有五十个神奴,十个神师,还有比目族的二十个战士随行保护,现在就只剩我们两个。”
这下换益宁不淡定了,一路上虽然说比较艰险,但是出发时八十个人,等到了目的地就剩两个?这也太夸张了吧?
其实这就是益宁被保护的太好,认识上出现了偏差。他当初下山时,虽然丛林危险,但是木族毕竟没有失去勇士,十个勇士加两个孩子一个益宁,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的。
所以益宁一直对丛林的危险程度认识的不是太到位,虽然大家都说丛林危险,但是到底有多危险,不等到野兽的牙齿接触皮肤,腥臭的口涎滴到身上,是不会有直观的认识和理解的。
”二位神师还是先坐下来吧,这一路上肯定经受了不少磨难,先暖和暖和吃点东西。”木坤一扯益宁,开口道。
益宁这才闭上惊讶到闭不拢的嘴巴,请他们两位坐下。
”二位神师,若是二十位猎手,五十位神奴,十位神师这样的规模,弱小的野兽并不敢轻易招惹,从神山到这里,路途虽然不近,但是也不能说远,怎么会到了只剩下两个人这样的程度?还有,神师不是终身不得离开神山的吗?二位不惜打破当初成为神师时对守护神发下的誓言,也要下山来,究竟是要去哪儿呢?”木坤拉着益宁坐在主位,拿过话语权,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两个神师虽然到了他们木族,但是这里也不一定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是吧,木坤暗暗想着,最好不是,要是万一真的找他们木族……那估计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麻烦!
”我们一路赶来,就是要来木族。”那个年轻的神师抢过话头,有点不高兴,木坤这明显就是打太极嘛,他们都进了屋半天了,还问他们要去哪儿,真的以为他们是风雪太大赶路艰难,所以进来讨口饭吃的?
鲁达对木坤话中的意思恍若未觉,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是,我是按照预言的指引,前来木族的,八十人只剩下我们两个,是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在发生变化,变得更加危险,而我们出发时的预估不足,做的准备不够,所以差一点就全死在了路上。”
他是典型的学术性人才,又是守护神的忠实信徒,除了谈起守护神时会表现出一丝狂热之外,其它的七情六欲好像都被淡化了,说起一路上的惨烈,面色变都不变一下。
”预言?什么预言?”益宁听到预言两个字,赶紧问道。
鲁达神师刚要回答,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年纪毕竟大了,一路上奔波劳苦,没死也去了半条命,现在看着好好的,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少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