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不信的扯着嘴角……就为了看看沈修瑾死没死,死前的惨状,需要把床都上了?
分明是要沈修瑾有所牵挂,不敢轻易死去。
你知道吧,我特讨厌他,也特怕他。
六年前,他送我到监狱,到处都是关押犯人的铁栅栏,
前不久,有一天早上醒过来,我又被关在了满是铁栅栏的空间里,他把屋子的窗户,全部围上了防盗窗。
在我看来,那和六年前监狱里的铁栅栏没区别。
他是想尽办法也要囚禁我。他病得快死了,才终于肯放手。
说什么腻了这游戏,腻了我,我信了。
现在算什么?
他快病死,就放手。
显得他情谊深厚?
你有一点说的不错,我在机场里,脑子里都是你骂我的话,我是在逃,一直都在逃。
不停的逃避。
不光是他,还有简家。
我逃去洱海,到底是因为要偿欠下阿鹿的命债,还是借着阿鹿的名义,自己逃避那一切不堪。
沈修瑾那个人,他囚禁了我的身体,我自己呢,囚禁了自己的心。
那女人站了起来,好了,回去吧。有点冷了。
苏梦还沉浸在那女人的独白里,闻言猛地站起来:你还知道冷啊,走,回去。
她追了上去,手里的热果汁,强行塞到了简童手中。
转角口,迎面不期然装上一个熟人。
他的手术还没结束?沈老爷子首先开了口。
手术复杂,再等等吧。她也接了话,却不欲与眼前这个老者多言。
多说一个字,都叫她浑身不自在。
听说你们离婚了?
您的消息真灵通。
离了就好,哼。
老者不屑的哼道,绕过她,撑着拐杖,就走开。
您等等。她追了过去:您和我祖父之间的事情,以后不要再牵连到我的身上,我不欠您的。若是您还要讨债,大可以去找我过世的祖父。
好了,我的立场已经摆明。您走好,不送。
你!身后老者气急败坏,简童已经走远。
苏梦追了上去:怎么回事?沈家还和简家有仇啊?
没有事。
那你……
我看那位老爷子不顺眼。
苏梦再身后,对她翘起大拇指:你行。
沈家和简家,沈老爷子和简老爷子之间的仇怨,便最好随着两家老爷子一起埋在地底下就好。
至于她,不愿意再提及。
手术后的第三天
加护病房里,病床上的男人,有了反应。
微末的反应,也足以让所有等候担忧的人,欢欣起舞。
第十天的早上
病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她呢?是不是又走了?
睁眼第一件事,便是转动唯一能够转动的眼球,四处寻找,却没有看到心目中期盼的人来。
白煜行替他量体温,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鬼门关前走一遭,算你命大,你还想着一个心里没有你的女人?
果然……走了啊。男人眼中,此刻的落寞,叫人看了心疼。
白煜行翻个白眼:
走了你不会去追啊?
她恨我。鬼门关前走一遭,我不想再做任何勉强她的事情了。
白煜行仿佛见了鬼:卧槽,说,你是不是黄泉路上哪个小鬼钻到了沈修瑾大魔王的身体里来的?
手术后的第十九天
他能够下床,在旁人的搀扶下,慢慢走动。
手术后的第二十天
他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我醒来那天,白煜行说你在婚礼上。他激动后,又沉默,心口上如同扎了刺一样,他想要拔刺,但这刺,碰一下都疼的撕心裂肺。
陆明初……对你好吗?
嗯,挺好的。
男人眼中一阵涩痛,连忙垂下眼皮,故作大方:
恭喜你。总算不会再被我这样的混蛋伤害了。
嗯,你确实挺混蛋的。
小童……对不起。他艰难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他哑口无言,难以反驳。
沈修瑾,你知道,我曾经有多惧怕你?
你曾两度囚禁我。
你替我打造了一个又一个牢笼。
六年前的监狱,那是一个。
不久前你把家里围困成密不透风,所谓的防盗窗,和牢狱里的铁栅栏,在我的眼中,没有区别。
你知,那一刻,我有多恐惧?
沈修瑾,我这一生,你替我打造了两个牢笼。你说,我又该如何原谅你?
他再次哑然,此刻听她字字泣血,才方悔悟,他迫切的想要留住她,却因此不知不觉间,做出一件又一件创伤她的事情。
如今,她已是别人的妻子……缓缓捏起拳头,很痛很痛,痛得难以自控。
对不起……他很厌烦只会说对不起的他,但此刻,他翻遍了词语库,也找不出更贴切的词。
女人静静凝视,半晌:陆明初的婚礼,新娘不是我。她淡淡开口。
猛地,男人惊喜抬头:新娘不是你?
她摇头:你祖父亲自挑选的人选。我只是作为简氏的代表,去参加应付一下。
那你……他突然似乎福至心灵,不管别人是否愿意,大掌紧紧地裹住女人纤瘦的手掌,大悲之后大喜,他心情依旧难以平复。
小童,他望着她,他知,他的这个请求,很无耻,可她没有结婚,他再也不想承受一次,得知她嫁人时的绝望。
小童。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他说:从前,有一个傻子,他叫沈修瑾,从前他很幸福,因为他的身边,一直有一个女孩儿,叫简童,一直爱着他。
但是后来,他不幸福了,这个傻子把深爱着他的女孩儿伤得遍体鳞伤,
直到有一天,他才恍然发现,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爱上这个女孩儿。
而此时,女孩儿却已经被他伤得不敢再爱,他天天都活在后悔中。
他慢慢地讲述,抬眸深深望向对面的女人,
仿佛在神明面前,他慎重又严肃,他诚恳的请求,又是一生的誓言:
小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傻子,
第一次,他坦然无比,慎重诚恳:
站在你面前的我,做好了和你过一辈子的打算,也做好了你随时会离开的准备。
这一次,他没有强硬蛮横的举动,没有强迫的手段。
他只是凝望着她,漆黑的眼眸里,真挚而纯粹,作为一个男人,向一辈子的爱人,许下誓言,表露心声。
第三百三十一章 番外完结
我叫沈鹿,听起来是不是特像神鹿?
名字是祖父取的,祖父这个人呢,以我小孩子多年的经验来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其他且不说,就说我这个名字吧,他自己的名字倒是很好听,非得把我的名字取得这么怪异。
可我每一次找祖父强烈抗议,祖父总是说,要怪就怪你爸不是个姑娘,不然这名字落不到你头上。
明明这么难听的名字是他老人家取的,最后却把责任都推给我爸。
啊,说到现在,我忘记介绍了。
我祖父,沈修瑾。
听说他年轻的时候特别有魅力。
我祖母,简童。
我有时候很纳闷,怎么这两个八竿子看起来一点都不相配的人,就走到一块儿了。
我祖父和祖母,在我爸还没出世前,就离了婚。
离了婚后,我祖父未再娶,我祖母,未再嫁。
看着应该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才对,祖父却极为不要脸,处处往祖母那儿蹭。
打我有记忆以来,祖父就上杆子处处讨好祖母。
我煜行爷爷说,你祖父这辈子就没给谁低过头,做派特强硬,别人都怕他。
可我怎么看,都觉得我煜行爷爷说的不靠谱。
我祖父要真这么牛,怎么我祖母一个瞪眼,他就乖得和家里大金毛一样?
再说了,你见过哪个特牛叉的男人,有一手堪比五星级大厨的厨艺?
自打小起,祖父的厨艺,绝顶的是家里最好的,比家里聘用的酒店大厨还要好。
祖父晨起就去遛狗,回来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堆食材。
等到祖父在厨房里忙活一早上,祖母起床的时候,必定家里的饭桌上,已经摆好热气腾腾的饭菜,不一定很丰盛,但却很温馨。
祖母十指不沾阳春水,便是碰水最多的时候,也只是在花园里浇浇花,祖父说,祖母这样就很好。
我偷偷问祖父,你每天起早做饭,一日三餐,还要上班,天天如此,就是正经上班的,也还有个法定假日,您老一天不落下,就不累吗?
祖父看着花园里,正在吃着他亲手做的下午茶的祖母,笑的跟个傻叉一样,他老人家说:
你祖母喜欢,我做什么都开心。我啊,乐意宠着她,最好把她宠得,其他男人她都看不上眼,这样你祖母这辈子也就没时间想着离开我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小事。
我只知道,祖父宠祖母,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我总觉得,祖母矫情,这么好的祖父,都不和人家复婚,我把这话和祖父说,祖父从来没对我红过脸,那一次,狠狠给了我屁股一巴掌,祖父说,小兔崽子,以后再这么想你祖母,我打不死你。
你祖母就是天底下第一好的好祖母。
记住了,以后要孝顺祖母。
不孝顺我没事儿,你敢不孝顺你祖母,我就下厨给你做毛栗子烧肉。
我那时候很委屈,明明我是为祖父鸣不平。
后来,我才知,祖父和祖母之间,竟有着那样的过往。
有一天深夜,我饿了,下床找吃的去,路过祖母房间,门虚掩着,我好奇地往里头偷看,结果看到的那一幕,差点儿没惊到我。
祖父他捧着祖母的脚,搁在胸口。
我那时候已经觉得不可思议,跑到了我爸卧室里,开口就问:祖父是不是个变态啊?我看着他捧着祖母脚呢,祖父有恋脚癖啊?
你祖父那是在给你祖母捂脚,你祖母身体不好,常年手脚冰凉,你祖父心疼祖母。看到就当没看到,千万不要给你祖父说这件事。
为什么啊?
因为你祖父会罚你写大字。
爸,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是个很忧伤的故事。乖,小鹿,我和你妈还有正事要办。
祖父未再娶,祖母未再嫁。我儿时时候的记忆力,便是这一对不是夫妻的祖父和祖母的日常。
祖母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但每每说一句话,家里的人,都不敢反驳。
不是因为怕祖母,而是祖父偏心着祖母,这是家里人共知的事情。
小孩儿对时间,向来没有多大感触,而当我有感触的时候,是祖母过世的那一天。
我八岁的时候,那一年,祖母过世了。
那是初春的一天,祖母如同往常一样,坐在花园里那棵大树下,吃着祖父亲手做的下午茶,祖母常年最喜欢的就是那把摇椅,放在大树下,累了的时候,就躺下小睡个午觉。
祖父会去给祖母盖个薄毯,掐算着时间,去叫醒祖母。
但这一天,祖父再也没有能够叫醒祖母。
祖母便在风吹着摇椅一摇一摇之下,在万物复苏的绿意里,躺在摇椅上,安详的离去。
祖母没有什么突发性的疾病,她便在这个春日的午后,安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离开了祖父。
我永远也忘不了,从来刚强的祖父,老眼泪湿,呜咽的哭了,长久地蹲在祖母的摇椅旁,我永远忘不了祖父已经不再年轻的手,紧紧地握住祖母已经渐渐凉却僵硬的手掌,那时候,祖父哭得像个孩子。
爸妈站在不远处,却没有跨进这个小花园,当时我不懂,爸妈难道不难受吗?
后来我才知道,爸妈是给祖父和祖母留下最后独处的空间。
祖母的丧礼并不隆重,但整个s市,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
祖母的丧礼,是祖父一手安排的。
送走祖母之后,祖父的身子骨,莫名的就开始败坏了。
查不出病因,身子骨却弱了很多。
我爸说,你祖父他是心病。
心病是什么?
我不敢问。
只是祖母去世后的每一年,祖父都要抱着祖母的照片,小心翼翼地看着,就像是祖母依旧还活着。
祖父偶尔会对着祖母的遗照说话,好像正在与祖母对话。
又一年开春,万物复苏。
祖父拉着我说:像。
像什么?
像你祖母。
祖父,您别难过了。这一年,我已经十四岁了,也知晓的更多,从别人的耳边,听到更多属于祖父和祖母之间的故事。
很不可思议,初听祖父和祖母的故事的时候,我也气,气祖父怎么识人不清,不识好歹,祖父也太自以为是,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枉顾一切,伤害祖母。
听到后来的时候,又觉得祖母怎么这么没心气,要是换做我,我才不会再见祖父一面,一面都不行。
我随着他们的故事心绪起起伏伏。
我怪祖母没个性。
后来我苏梦奶奶说,你祖母让了步,才成全了那段爱恨纠缠的情感。
你祖父也学会珍惜,没像这世上很多男人那样,得到了就不再珍惜。
你祖父宠你祖母的那个态势,简直就是宠妻狂魔附体。
祖父和祖母的故事,听到最后的时候,我却沉默了,不再怪责祖父看不清自己的真心,也不再怪祖母的不坚定立场。
正如我苏梦奶奶说的那样,那两人之间,一人不再钻牛角尖,让了步,才有了这段感情最后的圆满。
我不禁想,如果死磕到底,祖母打死不回头,会不会他们之间,变成了两个不幸的人生?
祖父,我听过你和祖母的爱情故事,开头一点都不幸福,
祖父笑着摸我的脑袋:谢谢你祖母的让步,才成全了我的爱情。你祖母她不愿意再嫁给我,我知道原因,她还以为那点小秘密,我不知道。
什么小秘密啊?
我好奇的问,祖父却笑而不语。
对了,祖父,为什么你这么爱祖母,可是我长这么大,就没有听过你给祖母说过情话?
有一次,祖母还和我苏梦奶奶和薇薇安奶奶抱怨,说你什么都为她做,就是‘我爱你’三个字不肯说,祖父,为什么不肯说给祖母听?
祖母明明那么想要听呢。
祖父笑,笑声苍老却喜悦,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子:我知道啊,我知道她想听。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
祖父却收了笑容,慎重又坚定:
她这么想听那三个字,我当然不能够说给她听。
不然她听多了,听够了,下辈子就不想听了,她要是不来找我了,怎么办?
我不说,她就一直记挂着,下辈子啊,你祖母她,还是我的。
说着这话,祖父笑的一脸贼坏。
祖父似乎有些疲惫,从石桌上拿了一块点心给我,疲倦地挥挥手:乖孩子,拿去吃。
我是最喜欢祖父做的小点心的,当时便开怀的拿着点心屁颠屁颠跑了。
那天下午,我拿着英文原文书本找祖父去,让他给我用纯正的英伦腔读莎士比亚,祖父浑厚的腔调,读起英文来,特别的赏心悦耳。
祖父,你给我读莎士比亚吧。我伸手推了推小睡在躺椅上的祖父,却无论如何,再也叫不醒他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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