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游的冰箱和厨房里的存货，够她吃好久好久了。
即使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待在公寓里，坐吃山空，也得要好些日子山才会空。
“我没打算跟你客气，但是，能不能麻烦你，下次塞钱给我时，直接赛我手里？”
电话里有袁启杰的声音，应该是接陈雅丽下班。
“咦？沈小青你转性了？我是怕你拒绝我，才塞胸。”
“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等我找到工作，请你吃饭，”沈青的手机似振动了一下，“行了不说了，我听见袁大哥的声音了。”
挂掉电话，果然是程游的短信。
他问：吃晚餐了吗？找工作顺利吗？
沈青打开电视，公寓安静得可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有点害怕安静了。
也许真像陈雅丽说的那样，转性吧。
人怎么可能不变呢？
电视里播着新闻联播，沈青掐指一算，伦敦应该中午十一点多了。
她回复：刚吃完，工作还没落实。你呢？午餐吃什么的？
电视播到天气预报了，程游才回复：吃不好吃的食物。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
沈青本打算做几道cpa的税法题，但和他发短信，肯定没法专心。
于是在公寓里随意晃悠着，消食，然后晃到书房。
书房和阳台相连。因为已经立夏，天际的尽头还吐着一丝白。
然后沈青看见一片海，一览无余。
程游曾说，在这颗蓝色星球上，每一片海域都有其独一无二的性格，因为海水的颜色、味道、温度以及海浪的弧度的不同。就像每一种乐器，因为造就的材质以及结构，所以有了它不可替代的音色。
所以，她一眼认出他们相识于初的这片海。
以呈现的视角估测，她与这片海的距离，大概只有几千步之遥，中间没有任何遮挡物。
也所以，在他们分开的那两年里，程游在这个阳台上，有看见过她吗？
海滩上，有两个小孩在欢快地追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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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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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沈青获得了一份会计师事务所的工作，成为一名中级会计师。
和她同时进入事务所的，叫林洁如，老是盯着沈青看。
事务所的楼下就是一家餐厅，事务所的员工在这家餐厅有餐补。
午餐的时候，林洁如端着餐盘，坐到沈青对面的位置，笑着说：“沈青姐，你还记得我吗？”
林洁如高昂下巴，挺了挺胸，让沈青可以端详得更仔细。
过了好一会儿，沈青用不敢确信的声音说：“小如？”
“god，你终于认出我来了，好歹以前同过几小时风雨。”
沈青对人脸识别还是有一定记忆力的，没记起林洁如是有客观原因的。
林洁如在外形上变了很多，及腰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而且，以前细长的丹凤眼，变成了欧式平行双眼皮的大眼睛。
小如也没有隐瞒，爽快地承认自己去韩国整容了。
“沈青姐，你还这么年轻，就结婚了？”林洁如看到了沈青无名指上的戒指。
“没有，只是订婚。”
“是那个大帅哥吗？god，虽然过去几年了，但我一直记得他的样子，当初在酒店的停车场可是惊为天人！”
沈青笑着点点头，不自觉地转着平滑的戒圈。
他今天的短信还没有发来，沈青隔会儿就看手机。
按照约定，程游的确每天发短信给她，但时间却不固定。甚至有时候半夜才发来，而沈青即使还是醒着也不会再回复，因为这样程游就会知道她没睡着，担心她。
幸好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工作量还算轻松。
沈青对数字有天生的敏感，所以，会计师这个职业，对于她来说，不像林洁如那么苦不堪言。
“既然你这么不喜欢会计，为什么要来会计事务所上班？”在林洁如一大通抱怨后，沈青问道。
“因为，”林洁如忽而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我暗恋谢乔松，谢学长，谢主任。”
第一次看见能够把“暗恋”说得这么直接的。
“虽然谢主任没有你未婚夫帅得那么惨无人道，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最帅的。”
就因为这个谢主任，林洁如转专业，从中文转到会计，一路废寝忘食地考证，考下了acca，就为了进入到同一间会计事务所上班，就为了更近一点。
堪称爱情力量的最佳代言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谢乔松？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可能是因为，“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吧。
这一句里面，还有个“游”字呢。
每周周日有一天假，沈青陪着陈雅丽直奔本市口碑最好的婚纱店。
沈青和陈雅丽的身材都是高挑的，两个人穿上长裙礼服都很亮眼，一旁的销售员真心实意地夸赞 着。
伴娘服是一件改良式长旗袍，青底无纹，只蒙了一层透明的蕾丝花边。
很素淡，所以沈青当下决定这一件。
可新娘服就挑花眼了，陈雅丽换了无数件，还是决定不了。销售员就端来两杯咖啡，给她们坐在休息室慢慢考虑。
“到底是露背还是不露背呢？”陈雅丽翻着手机，里面是刚试穿的照片。
“咳，怎么不问问袁大哥？”
“算了吧，他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起来累累的，还是不要烦他，反正他什么都依着我。”
“那就露背？”
“我后背最近长了一颗红痘痘，我怕婚礼当天消不下来。”
“那就不露背？”
“可我想露。”
“……”
最终陈雅丽还是决定，去烦袁医生。
晚上，沈青把自己试穿的伴娘服照片，发给程游。
程游回复：我们的婚礼，你想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沈青仔细想了想：都可以，我对这个没什么概念。你觉得呢？
程游回复：我有一个婚纱设计师朋友，我现在就叫他帮你设计一套婚纱，你有什么要求？
沈青又想了想：没有要求，没有概念，能穿就行。
过了好一会儿，程游才回复：遇见你之前，我也清心寡欲，但遇见你之后，我变得拣衣挑食。
沈青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程游又回：夫人，你要对夫君我有点追求。
然后，程游发了一段视频到沈青邮箱。
视频里，程游撑着黑木单拐，站在阳光下，旁边还有个陌生男子。
有道女声响起：“海，小青青，我是李爽，哈哈，听到我的声音不要误会哦，阿游旁边的是我老公，肖言，就是我以前和你说家族联姻那只，阿游把我们拉来录像的。”
画面一直跟着程游的步伐移动，沈青根本无心看剑桥的校园风景，只盯着他看。
他走得缓慢而持稳，拐杖在他手中，不像是步行的依仗，更像是一位英国绅士的道具。
“这里是university of cambridge，阿游从j大毕业后，来这读了两年商科，同时经营程氏企业， 算半工半读的留学生啦哈哈……你不要担心，他很健康，很懂得照顾自己……等我回去找你玩。”
反复看了很多遍，他怎么又撑拐杖了？他走的时候明明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
沈青想到那天他单膝跪地时，冒细汗的脸。
他去英国，真的只是去工作吗？
后面三周的三个视频，他在英国的街景里，博物馆里，还有泰晤士河边。
除了变换的衣着，他仍旧手持黑木单拐。
不过，在那个泰晤士河边的视频里，他戴了一个猎鹿帽。
林洁如说的没错，他帅得惊为天人，惨无人道。
一个月过去，一罐山茶花蜜吃完，日历本有三十个黑圈。
1069条短信，86条微信消息记录，以及四个视频，全部导入u盘的文件夹“望夫石”里面。
是谁说时间无痕的？
这些都是证明时间消逝的痕迹。
很多人都希望时间不要过得太快。可只有在等某一个人到来的时候，才会恨不得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个月，沈青猛加班，兑换到两天的连续假期，又连着周日，就有三天连续假期。
因为最好的朋友，陈雅丽和袁启杰终于要步入婚姻的殿堂。
结婚的前两夜，正好是大学同学的班级聚会。
前两次，沈青都没去，这一次陈雅丽说什么也要拉着她去。
桌席上，很多人都来敬她的酒，但都被陈雅丽豪气万丈地挡开，说：“这年头谁说学霸就一定要接受你们这些，哦是我们这些学渣的酒？沈青酒量不好，她醉了谁送我回去啊，来，你们来敬我这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是陈雅丽用来调侃自己准新娘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也就不跟她客气了。
沈青在学校即使有专业第一的学霸光环加身，却性格孤僻，当时，只有陈雅丽一个算得上朋友的朋友。
人群酒兴，她在其中，倒落得无聊。
她借口去洗手间上厕所，想出去透透气，可旁边的服务员听到了真领着她去厕所。
那就顺便进去上个厕所吧。
“上学的时候，考得再好有什么用？出来还赶不上学渣王德呢。”
“嗯，我也觉得，你是说沈青吧？”
“不然还有谁？毕业两年，还不就只混了个会计。”
“而且我那时候还听说，赵导想要报送她读研，她拒绝了。”
“切，神气得她，当初不是还有人传说，她脚踏两条船嘛，一个音乐系那神出鬼没的程校草，一个……哎，你别介意我说秦久啊。”
“当然不介意你，是天妒秦久，介意天……”
听声音，是她的另两个舍友。沈青没有兴趣再听下去，打开门，就只是个过路人而已，走过去，洗 手，甩两下手上的水，走出去。
眼睛都懒得斜。
其中一个舍友在镜子里看见出来的沈青，口红画歪了。
沈青独自来到酒楼的露台，很小的露台，人少，空气也清透些。
可清透不久，就传来一股烟味。是旁边来了一个男人在抽烟。
沈青刚好处在烟子的下风向，她不禁挥了挥手，驱赶烟子。
“抱歉，”抽烟男人的余光注意到沈青的动作，在栏杆上熄灭了烟，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对方这么礼貌尊重，沈青也礼节性笑了笑，摇头，转身离开露台。
“请问，你是不是沈青？”抽烟男子在背后问。
沈青又转回来，看了看男子的脸，不是同学，她答：“我是沈青。”
“那就好，认错就尴尬了，”男子浅笑，笑得很好看：“我是谢乔松，高你三届的学长。”
谢乔松？谢学长？谢主任？沈青记起来了，难怪林洁如说这个名字的时候，会感到熟悉。
“不记得我了？”
“记得，谢谢当年学长帮我解围。”
当年，沈青大三，谢乔松作为优秀标杆，回母校演讲，同时她也被赵导作为优秀标榜，钦点演讲。沈青当时紧张，忘记了最后一段，在台上沉默了至少五分钟。幸亏谢乔松上台，帮她妙语解围。
“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还谢呢，记得就好。”
谢乔松笑起来有一个酒窝，林洁如说，她就是醉倒在这个男人的酒窝里，怎么都醒不过来。
“学长出差不累吗？”沈青实在没有话说了。
“你怎么知道我出差？”谢乔松只诧异了一瞬，便闪过助理在他耳边草草念过的两个新进员工的名字，“哦，没想到真是你来事务所了，我今天刚回来，朋友聚会，累是累点，但习惯了。”
“嗯，”沈青真的没话了，又不好随便离开，面前的人是她上司的上司。
陈雅丽的电话来得真及时，谢乔松没有再和她多说，只说了句：“明天见。”
沈青也捡了句现成的“明天见”道别就溜了。
她实在不擅长交际，之所以能混到现在，全靠勤奋学习。
所以她那两个舍友说的前半段，无可厚非。
沈青本来就没有什么宏图伟愿，只要能养得活自己就好啦。
不求人不求天。
至于后半段，学校里有关于她和程游的传说吗？
她只知道，秦久和自己确实惹眼了点，毕竟秦久甚至跨系跨级来蹭她的课。
可，她和程游那个时候，当真是清清白白啊。
在校园里，几乎不怎么碰面，碰到了面，也只是互相点头微笑。
真正有了交集是在程游毕业以后，他们经常会在海边相遇，然后天马行空地聊天渐渐积攒了默契。 程游便开始把自己制作的音乐拿给她试听，她嘴上说不好，好在文笔不差，通常洋洋洒洒一大篇听感回给程游。
再渐渐登堂入室到他的工作室。
“这也，能被发现？”沈青问陈雅丽。
“当然啦，boss的工作室离学校又不远，随便抓一个就是校园论坛啊，贴吧啊，微博啊，的耳目，”陈雅丽打一个酒嗝，“作为你当初唯一可近身的女性朋友，我可听多了，我跟你说。”
“那你当时怎么不和我说？”
“能缩的思候，我和你还不思非额，常好的关系，缩几额这个岂不是尴尬，”喝醉酒的陈雅丽是很乖的那种，就是吐字不清楚。
“不能缩的思候，就思你因为秦额……久的思故很桑心的思候，boss也不在了，你和根木头一样，只字道学习，缩了你也不会在意啊……”
“雅丽，谢谢你，”沈青把陈雅丽的头护在肩膀上，帮她顺了会儿背，竟睡着了。
喝醉的陈雅丽真可爱。
袁启杰开着车，往后视镜瞄了眼，嘴角扯开一抹最近难得的笑。
“袁大哥，你和雅丽一定要幸福，”沈青忽然对袁启杰说。她想到了以前，陈雅丽从小爱到大的渣男。
雅丽也是先受过爱的苦，才尝到了爱的甜。
“这句话，不是应该留在后天说吗？”
沈青笑了笑，“也是。”
后来，省掉秦久，沈青把这个“传说”打个折扣，跟程游稍稍提了一下。
程游一句带过：早知吾妻；夫甘当小人，是为夫失策。
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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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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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谢乔松，我大学的哥们儿，他是个大忙人，所以只能今天匆忙介绍了，”婚礼还没开始，袁启杰的身上已经散发着酒气，他拍拍谢乔松和沈青的肩，说：“待会儿辛苦你俩了，我去招呼客人。”
袁启杰走后，沈青有点尴尬，她给公司的请假理由是家里有白事。
因为只有事务所有规定，这样情急严重的理由才给批假。
不知道谢乔松知不知道，沈青认真望了望谢乔松的脸色。
容光焕发，甚至比新郎还要春风拂面几分。
那应该就是不知道了，也是，上司的上司，怎么会知道下属的下属的请假理由。
沈青安心了下来，自然地笑开。
尴尬的时候，笑是最好的过渡办法。
“真巧啊，没想到你是伴娘，”谢乔松笑道，左脸的酒窝深陷。
“是啊，真巧，我也没想到你是伴郎。”
“我说昨天上班怎么不见你，我助理说你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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