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势揽住她的腰,把她移开,走进卧室,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衣帽间。
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无视床上皱成一团的被子和床单。
出来时,唇边似有似无的笑,却暴露了他的视线所及。
“你快去洗澡,我马上整理床铺。”
说完,意识到什么,沈青低下头,心里咚咚乱跳。
程游倒是脸色自若,拿着衣物走进洗浴室。
洗好后,沈青已经换好了崭新的被单被套,正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
背后浅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青如坐针毡,不禁怀疑,自己现在看书,会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来不及再想别的掩饰方式,腰腹已经被身侧坐下的人一握,一颗沉沉的脑袋搭在她肩膀上,低沉的嗓音在耳边问道:“在看什么书?”她把封面翻过来——《红旗飘飘》。
沈青:“……”没开灯,她刚从他书房随手取下来的。
程游低笑了声,在她耳边呵:“这是我爷爷的书。”
“嗯,是有些年头了,”沈青一本正经地翻了三页。
“原来你喜欢这种书,”程游咬了咬她的耳朵,“那我爷爷应该会喜欢你。”
沈青心猿意马,关上书,站起来:“我也要洗澡去了。”
“好,”程游含笑。
洗浴室里蒙着一层温热的水汽,散发着残余下来的男性气息,和一丝隐隐熟悉的中药味。沈青想到 他脖颈的伤疤,在禄山时,就是用中草熬制的膏药,贴了很长时间。
难道伤口没有恢复好,所以现在又贴了吗?
洗完澡,沈青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没带衣服。
内衣、内裤,什么都没带进来。
洗浴室只有浴巾可以裹身,可若只裹浴巾出去,势必要经过客厅,再到房里,最后才到衣帽间。
无论怎样,她都会经过他。
或者,另一种方式,应该相较好一些。
这种事,沈青实在喊不出的,只好用力敲了几声浴室的门。
先是脚步声,继而是他的声音:“找衣服是吗?”
“嗯,”说不定他就是眼睁睁看着她直奔浴室,什么也不提醒。明明已经可以说话了,却还干出说不出话的事。
程游轻咳一声:“开门吧。”
果然,沈青开了一道门缝,衣服就递了进来。
穿戴好出来后,他竟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青把客厅的灯光调到最暗,放轻脚步,从房间拿出一张薄毯,盖在他身上,抽走他脸上的《红旗飘飘。
然后半蹲,看久了他沉睡的脸,会入迷。
她抬手,极轻地划过,他浓密的眉毛,然后是柔软的眼皮,顺下来是英挺的鼻梁,再从深直的人中,来到他略干的唇瓣。
指尖停在唇瓣,恶作剧般地,轻轻摩挲了两下。
可看他眉宇突动,皱了几分后,又赶紧收回调皮的手指,让他顺利进入深眠状态。
他看起来很累,好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觉,才会在把衣服拿给她之后,倒头就睡。沈青舍不得让他 再醒来,也舍不得离开他身边。
于是她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在地板上蹲坐着,竟睡着了也不自知。
等再醒来时,沈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忽地一阵没来由的惊恐,难道是梦?
她跳下床,快步到客厅,闻到一股香味,心下一缓,慢慢踱步,转到厨房,终于找到熟悉的背影。
没上前,沈青倚靠在门边,等着他发现自己。
“吃早餐了,”他转过身,端着餐盘,对她展颜。
沈青乖乖点头,漱口后,来到餐桌。
他熬的是粥,里面有荤有素。
“我今天帮你请了假,”程游帮她盛了一碗粥。
“啊?怎么请的?”她疑惑,事务所很难请到假的。
“婚假,”他脸色如常,不动如山。
“可是……”可是并没有结婚啊。
沈青呆住,看着他。
“今天天气不错,适宜登记,”窗外的阳光在他脸上跳跃,“你觉得呢?”
沈青低头吃粥,半晌,轻声笑道:“我也觉得。”
他也笑,声音略有干涩:“有些事,等我们成为夫妻后,再说,好吗?”
“好,”沈青毫不犹豫。
她的信任,令程游动容。
言语不多,两人吃完粥,随意收拾后,就出了门。
程游开车,遇到第一个红绿灯时,偏头问她:“英国、加拿大和法国,你喜欢哪个?”
“不知道,都没去过,”虽然好奇他这一问,但沈青依旧好笑答道,“可以选我的祖国吗?”
“当然,可惜我没有中国国籍,”程游笑着望了一眼沈青。
沈青语塞,一时不知该回答他什么。不知道还有没有哪个人,如她一样,在登记结婚的前一个小时内,才知道丈夫的国籍。
“不然,我放弃这三个国家的国籍,”程游打着方向,眼中生笑,“娶妻随妻?”
“只要是一夫一妻制,随便你是哪个国家,”沈青把头撇向窗那边。
驾驶位上,程游的笑意深不见底,后来没绷住,笑出了声。
听见某人的笑声,沈青把头撞向窗户。
结果,当两人终于排上队办理时,却被告知,按中国婚姻法的规定,与外国人结婚,要双方亲自到本国一方户籍所在省市的婚姻登记机关,申请登记,才算中国的合法夫妻。
沈青是a市人,他们得要去a市。
从民政局出来,已到晌午,两人便就近进了一家餐馆。
“给我点时间,我没有经验,”程游难得露出一丝窘意,“等我研究好中国的婚姻程序,再带你回a市。”
沈青说好,程游挑眉,展颜:“下次争取一次性成功。”
说完,他突地面露难色,捂住脖子上的那块白布,吞吐声:“对不起,”起身走到旁处,抽出手帕拦唇,忍不住闷声咳嗽了起来。
咳着,大步离走。沈青从他背后匆匆跟上去,却在男厕门前被止住。
沈青急着脸敲门,不停喊他的名字。
里面隐约传出咳嗽声。
沈青去找餐厅服务员,回来时,程游已经自己出来,对她身后的服务员微点头。服务员见状,自觉退走。
“你去英国,真的是工作吗?”他面色发红,脸部虽未湿,但额前的碎发是湿的。
“是,”程游轻捏她的脸,浅笑,不想让她担心。
“还有别的吗?”他很擅长玩文字障眼法。
“有,不过都好了,”他把她牵回餐桌,“不要乱想。”
两个人吃得很沉默。吃完后,回到公寓。路过前台小哥时,他提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给程游:“这是您助理留下给您的。”程游接过来,道声谢。
公寓里很安静。两人进来后,沈青就独自去书房看书,故意冷落某人。
没看多久,程游走进来,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提议去海边走走。
鼻尖窜进淡淡的中药香,她半转身,看到他脖颈的白布,无声地点点头。但中途接到陈雅丽的电话,说晚上会和袁启杰过来吃晚餐。
于是,两人转路,来到超市,挑选晚餐的食材待客。
“你朋友喜欢吃什么?”程游研究着包装的配料表。
“我以为你什么都会知道,”沈青推着购物车,没好气道。因为,他一直避开咳嗽的话题。
他察觉,转头看她,捏她略鼓的脸:“除了你以外,任何人的喜好,我该知道吗?”
沈青拍开脸上的手:“火锅,最好超级辣,变态辣。”
“这样,那我煮两个锅好了,”他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
沈青不置可否,他今早煮的早餐粥,已经证明他的厨艺胜过她自己。既然,他有心想要在朋友间展 示厨艺,她落得清闲,何乐而不为呢?
“买这个,好吗?”程游带她来到男性用品区,浅笑,指着一盒刮胡刀片。
“不是有自动的吗?”沈青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帮我刮的更舒服,”程游说完,旁边一对情侣,男的听到了,也问女朋友:“要不你也帮我刮胡子吧?”女的踢了男的一脚:“想得美,你要是有人家男朋友的一半美色,我倒是可以考虑。”
男的或许不好意思,望了望程游这边,拉着女朋友快步走掉后,程游微微弯腰,俯在沈青耳鬓:“还是夫人温柔,等我胡子再长点,再帮我刮一次,好吗?”
他呼出的热气,挠得沈青耳朵痒。她只好微微偏开,心慌慌地说好。
买了两大袋,有吃的也有用的,程游刚回来,虽然家里基本不缺,但还是多少补了些必备用品。
应该很重,沈青自认力气不小,想要分担一袋。
“这些并不重,”程游说,“我在英国有健身。”
他这次回来,确实比在禄山时健朗许多,可是,沈青担心他的腿,他发来在英国的视频里,每一个他都支着单拐,最近的一个视频,就在四天前,依旧有单拐。
沈青停住,让程游向前走两步。
视线一直聚焦在他迈动的翩翩长腿上,似乎并无异样。
程游提着袋子又走回来,空出一只手敲她脑袋:“我的腿已经好了。”
四天之内,可以从需要拐杖支撑的程度,恢复到完全稳健的程度吗?
沈青加快脚步,故意走得很快,程游在后面亦步亦趋。
其实不管她走得再快,他的一步,也抵得住她两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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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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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袁氏夫妇准时来到。
程游让她不用留在厨房帮忙,出去招待客人。
他切下一小块西红柿,喂给她吃,等她吃完后,盖下一吻,长驱直入,舌头在她的上颚一勾,吸了 些残留的西红柿汁,又马上出来:“快出去吧,放心,我的厨艺,不会比张婶差太多。”
她笑,品味着刚刚的吻,又瞧他刀法,竟比自己的还要漂亮利落,便放心出去待客。
陈雅丽一进来,就拉着她的手,四处乱逛,好似第一次来主人家一样,客人扯着主人的手,问东问西。
“你不也说,你要吊着袁大哥,足足满一个月才理的吗?”
“你不是说,他还要两个月才回来吗?”进来书房,陈雅丽关上房门,还特意上小锁。
“嘿,你越来越坏了,”陈雅丽东瞧西瞧,“就是程boss把你带坏的。”
“没有人可以带坏我,”她维护他。
“你知道他什么?”陈雅丽举起沈青戴戒指的那只手,晃了晃,“就要结婚?居然还只发了条短信,你知道吗?我今早收到的时候,吓个半死。”
“他发的?”沈青问。
“不然呢?你不打算告诉我了?”
“我们是临时起意,”按程游的性格,如果不是临时起意,一定不会出现类似程序故障的问题。如果不是临时起意,他们现在已经到a市了吧。
但纵然临时起意,他还是帮她想到,登记结婚这种事,要预告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声。
“我以前问你,关于他,你是一问三不知,亏得你还说大学时期,你两是朋友关系,”陈雅丽难得严肃一回,叹口气,“我甚至还去网上搜,关于他的,只有程氏企业ceo和性别,甚至以前和谁谁谁铺天盖地的订婚消息,也找不到,太奇怪了。”
“奇怪吗?我不觉得,”沈青反倒私心以为,程游这样做,一是为了与现在良莠不齐的网络划清界限,二是为了,她。如果程游成为公众人物,那她势必被卷入网络风波。
他和她都不会喜欢,被人肆意议论。
“虽然他是我的boss,看起来很优秀,但是,”陈雅丽正色道,“你不能和一个你对他一无所知的人结婚,太危险了。”
沈青知道,陈雅丽是为她好,她尽量温和道:“对于我来说,只要知道,他未婚,他爱我,然后刚好我也爱他,就够了。”
不管陈雅丽再想说什么,沈青堵住她:“爱一个人,如果知道太多,与他这个人本身以外的任何杂事,都会显得不那么纯粹。反而,因为他和我在物质上有所距离,有时候我会庆幸,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她本来只是想要在好友面前,维护他而已,但当说完这番话之后,沈青豁然开朗。原来,她心里是这样想的。
沈青把话题从自身扯开,两人又谈论起袁启杰的事。
陈雅丽简单告诉她,那是袁启杰大学时欠下的风流债,他自己也是婚后才知情。孩子不需要他负任何责任,那个女人也与他再无瓜葛,医院里只是因为碰巧成了他的病人。
病好后,那一次谈话,是他们最后一次。
“那个女人,我挺佩服的,真的,”陈雅丽衷心说。那么年轻就怀孕,还能独自把孩子拉扯大,真挺不容易的。
沈青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认识“那个女人”的事。
恰逢,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沈青打住念头,开门,是程游,他含笑说:“吃饭了。”
陈雅丽蹦出去,走在前头。他捏着她的手心,慢慢跟在后面。
晚餐是真丰富,就才四人,却大张旗鼓地摆着两个锅,一锅红得辣眼,一锅白得润口,旁边还尽是满菜的盘子。
陈雅丽铆劲夸赞程游的厨艺,妙语连珠,夸一句,还在桌子底下偷偷用腿撞沈青的腿,用眼神像沈青妥协:“嫁吧嫁吧,有口福。”
他一并欣然接受,又拿出一瓶珍藏的红酒:“抱歉,知道火锅当配白酒,但家里只有红酒,而且,沈青和我,都不便喝酒,只能以茶代酒。”他满上两杯酒,然后又沏了两杯茶,动作一丝不苟,礼节之至。
袁启杰顺手拿着酒瓶看了看,全是德文,他去德国读了两年医研,所以认识,也认出这酒是珍品,他回敬程游:“以前我对你有些误会,借此机会,趁此美酒,我自罚三杯。”
程游用茶杯相碰,一饮而尽。
袁启杰是医生,不常喝酒,所以酒量较低,红酒也能让他微醺:“刚刚看你从黑包取出几个药瓶,也是德文,你最近动了什么手术吗?需要创伤修复?要注意身体啊,沈妹子胃不好,当初你也知道,既然两个人决定在一起生活,总要有一个身体好才行。”
沈青在锅里夹菜的筷子,僵了一瞬,而后只夹出一块姜片。
“只是暂时,已经好了很多,”程游夹了一块山药到沈青碗里,“所以,我才煮了两个锅,沈青和我,都宜清淡。”
陈雅丽不好意思地说:“真的麻烦程总了,其实我们只是因为程总的短信,所以才想着来登门恭喜。”
“不算麻烦,现在不在公司,和沈青一样,叫我程游就好,”程游吃得很少,碗里又是白粥,每有话前,都会先咽下嘴里的食物,再抬头望着对方说,“沈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是贵客。早上短信的事,是我唐突了,我会择一良日,以表心意,郑重安排,宴请,届时希望你们能来祝福。”
一番话,滴水不漏。说得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心悦诚服。
袁启杰举杯,又和程游碰了一下:“我看你墙上挂了一幅‘慈’的字画,你也喜欢他的作品吗?”
“只是打发时间,”程游停箸,缓缓说道,“闲来乱画,称不上喜欢一说。”
袁启杰喷了半口饭,咳了两声,讶异问道:“所以,您是‘慈’?”人称都变成了敬辞。
程游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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