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伏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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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伏妖录-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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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日根蓦然睁大双眼,紧接着安禄山突然伸出一手,按在了他的左胸上!

    莫日根猝不及防,被一道魔气缠绕,发出痛苦大吼,心脏竟被那魔气吸攫,拖了出来!

    那颗心脏闪烁着灰蓝色的光芒,不断被魔气腐蚀,莫日根陡然睁大了双眼,空洞的瞳孔望向半空中自己的心。

    “你能办到,为什么不去做?”

    “你的箭矢,能抵达所有兵器到不了的地方……”

    “只需要这么一箭,就能为你的母亲报仇。”

    “我看见了——!”伴随着安禄山猖狂的大笑,莫日根单膝跪于病榻前的景象缓慢浮现,十三年前的仇恨,血海中的幻影,罗织成黑色的、血管般的脉络,逐渐爬满了心脏的表面。

    心脏仍在搏动,莫日根则一言不发,开始剧烈地挣扎。

    “更深的地方,又有着什么?”安禄山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

    “妖怪……”

    “是妖怪!”

    恐惧的眼神在面前不断闪烁,射箭场上,莫日根教授幼弟们习武,将一名弟弟绊倒在地,他笑着伸手去拉,对方却恐惧离开。

    帐篷中,父亲的妻子们各自看着莫日根,父亲招手,让他过去,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莫日根沉默不语。

    景象变幻,苍狼载着鸿俊,驰骋在月色下,跳过屋顶。

    “莫日根?”鸿俊低声问。

    “嗯?”苍狼停下脚步,稍稍回头。

    鸿俊示意它继续,问:“你是妖吗?”

    “算是吧。”苍狼答道,“族中已有近百年未曾出过拥有苍狼变化之身的人了,我也不知道我算什么,别告诉阿泰他们。”

    苍狼似乎不想让李景珑听到太多,到得一处院前,弓身一跃,上了院墙,跳上屋顶。

    是时长安乌云渐开,月光朗照,苍狼便载着这少年,无声无息地沿着屋顶奔跑。

    “你不会来收我吧?”苍狼突然说。

    鸿俊笑了起来,凑近它的耳朵,说:“我也有一半是妖族。”

    “嗯。”苍狼似乎十分意外,抖了抖耳朵,问,“可我觉得你不像。”

    “我爹是只……”

    “嘘。”苍狼答道,“不必多说,我爹说过,妖与人并无多大区别,只有善恶之分。”

    一名老萨满手持权杖,在那火堆前低声说道:

    “妖与人并无多大区别,只有善恶之分,是妖,又如何?”

    倏然间黑火涌来,将过去尽数掩盖,安禄山则做了个手势,那已被腐蚀得漆黑的心脏蓦然射向莫日根的胸膛,令他随之一震,侧身倒在了地上。

    鲤鱼妖躲在窗外,一侧鱼眼朝房中看,继而慢慢地将头缩了回去。

    “起来。”一名黑衣男子上前,以手掌托起莫日根,令他缓慢站起。

    安禄山的眼神变得复杂了不少,说:“既然想杀大唐的皇帝,为何不早点动手?”

    莫日根低着头,全身沐浴在黑火里,那黑火则慢慢地收入了他的身体里去。随着这个过程,他缓慢地抬起头,望向安禄山双眼。眸中出现了两团黑色火焰,不停地旋转。

    “还有一把箭矢何在?”安禄山沉声道。

    属下捧上一个木盘,盘中置六把钉头箭,莫日根抬起左手,虚放在木盘上,六箭开始震动。

    清晨,系在陆许手腕上的箭头拉扯红绳,不住震荡,朝着某个方位指去。

    阿泰与阿史那琼等人正商议着,陆许快步走出,示意他们看箭头所指区域。钉头七箭乃是上古西方精金所打造,如鸿俊所用的斩仙飞刀般能认主,在过往历史中,能认主的法宝俱拥有着相当悠久的渊源与强大的法力,只不知莫日根是如何让它认主的。

    “他开始召唤钉头七箭了。”陆许说。

    莫日根提前告知过他们,钉头七箭一动,意味着他恢复了召唤法宝的能力。而这也就暗示了他们,他已成功获得安禄山的信任,计划正式开始。

    “必须告诉你一个不大好的消息。”阿泰脸色凝重,朝陆许说道,“计划也许有变。”

    陆许:“……”

    “根据你们所探的第一波情报。”阿史那琼严肃说道,“我们对照典籍作了分析,你看到的,确实是神火,但那只是神火的其中一个形态,并未完全出现。除了火神之臂外,它还有更多部分,会根据安禄山的需要而随时转换载具,发挥威力,下一次再动手时,它未必就在他的后腰上了。”

    “神火无形。”阿泰又说,“我现在有一定的把握能将收回来。”

    陆许说:“动手时,必须确认安禄山将它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裘永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道:“同时,需要安禄山使用它,大伙儿还得准备一件水系的法宝,才能成功将它收走,并暂时封印住。”

    陆许心道还好现在莫日根已在安禄山身边,若冒冒失失动手,恐怕现在只有失败一途。

    日上三竿,洛阳驱魔司中,鸿俊睡眼惺忪地推开整个人抱在自己身上的李景珑,起来查看其他人情况。昨夜李白与自己二人归来后大伙儿便呼呼大睡,此时李白还在厅内衣衫散乱地打鼾。

    文滨服过药,情况好了些,正坐在廊下晒太阳。

    “我好多了。”文滨见鸿俊过来,便忙道,“恩公,您的药是有用的!”

    鸿俊让他伸出舌头看了眼,说:“你不是生病,是中了毒,我调些解毒的药予你吃,服下后便会稍好些,但能否把毒彻底解掉,还得看你造化。”

    说着鸿俊便到内间去给文滨配药,昨夜走了一轮归来,文滨中的乃是牡丹花妖的情|欲之毒,解药还需着落在花妖的身上。然而,不少妖怪原本就有妖毒,与人族交欢后,连自己也无法解掉。抓那花妖过来费时费力,且不一定有效,于是鸿俊兴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以毒攻毒。

    世间妖力,俱与奇门遁甲“生、伤、休、杜、景、死、惊、开”中八门对应。象征开花结果,花妖以“繁殖”“情|欲”之力见长,应了奇门遁甲八门中的生门之力,同样的,文滨全身溃烂,亦是皮肉脔生不止之故。

    而战死尸鬼则象征着万物寂灭,恰好应了死门,尸毒一剂下去,瞬间便能让一切生之景象化为死之悲凉。

    先前在凉州时,鸿俊曾对战死尸鬼的尸毒惊奇不已,朝刘非讨了少许头发,烧成灰烬,又讨了几滴血,封在瓶中,此刻提出以毒攻毒,文滨将鸿俊奉作神医,自然无不应允,只要能治好这该死的病,什么都好说。

    “我是真的爱她。”文滨还不知道那名唤香玉的女孩儿是个妖怪,又说,“恩公,您能不能也救她一救,这辈子我就给您做牛做马了……”

    鸿俊心不在焉地应着,将那尸毒的剂量稀释再稀释,恐怕文滨受不了,哪怕解不了毒,也不能把人给活活毒死,一边观察,再一边慢慢加量也不迟。最后稀释成一小杯酒,递给文滨,文滨端着酒,朝鸿俊说:“我这一辈子,只有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真心爱上了一个人。”

    “快喝吧。”鸿俊说,“别啰嗦了。”

    鸿俊稍有些许被这啰啰嗦嗦的家伙打动,孰料文滨正要喝时,李白却不知何时醒了,说:“酒!有酒!”

    鸿俊马上喊道:“你不能喝!这是药……”

    李白劈手就夺,鸿俊赶紧去拦,李白那速度竟是比鸿俊更快,倏然钻了个空子,鸿俊还是头一次扑凡人给扑失手了,当即院内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幸而李景珑听到声响,匆忙出来,朝李白手腕一截,两人联手,才把杯子给拦了下来。

    鸿俊忙道:“厅里还有点儿你自己喝去。”说着喂文滨喝下,文滨一口喝光酒后,大喊一声:“我死了——!”

    所有人吓了一跳,马上转头看文滨,文滨瞬间直挺挺倒了下去。鸿俊赶紧去看,李景珑问:“你给他用了什么药?”

    鸿俊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几句,李白则在旁哈哈笑,径自穿过前院,朗声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鸿俊单膝跪地,检查文滨,李景珑突然想起一事,问:“这不是封魔咒吗?”

    鸿俊茫然道:“这是他的诗!”

    李景珑眉目间似有疑惑,说:“也是封魔咒,是不是?”

    鸿俊点点头,答道:“对啊。”

    李景珑又问:“青雄听说过这首诗?抑或在更早之前?李白作这首诗,是什么时候?”

    “李白就在厅里你为什么不问他去啊!”鸿俊都快忙死了,说,“赶紧救人要紧!”

    李景珑这才回过神,把文滨半抱起来,试他鼻息,说:“还活着,别担心。”

    鸿俊见文滨身上渐渐地浮现出不少尸斑,仿佛与那烂疮互相克制,通红的皮肤色泽竟是渐渐暗了下去。李景珑手中握着白光,按在他的胸膛上,预备随时将法力注入他的心脉,助他对抗毒素。

    文滨不住抽搐,呼吸却渐渐变强了许多,全身伤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较之先前气若游丝,状况已恢复了许多。鸿俊松了口气,两人守在文滨的身边,末了,文滨睁开双眼,说:“可疼死我了。”

    “奏效了!”鸿俊长吁一声道。

    李景珑扶着他进去,文滨正要给鸿俊磕头,李景珑却道:“且不忙叩谢,我问你,你为什么会遇上我家鸿俊?”

    鸿俊:“???”

    鸿俊简直莫名其妙,这不是凑巧吗?

    文滨想了想,想起来一件事,说:“啊!对了!那个瞎子!九天前,我碰上一个瞎子,瞎子说,我命不久矣,生病了,得到集贤宝堂前去看病……”

    鸿俊:“……”

    鸿俊再一次被李景珑的智力震惊了!李景珑却马上揪住文滨,低声道:“说清楚,瞎子长甚么模样?还有何话说?”

    “没……没有了。”文滨苦思冥想,答道,“你们认识他?他……脸色很白,白得不像个人……似乎……有说……”

    李景珑眉头深锁,沉声念诵了几句咒文,抬起一手,直接按在了文滨额上,另一手则牵着鸿俊。

    刹那间白光一闪,鸿俊直接看见了文滨的记忆!

探查花园

    文滨健步如飞; 走过洛阳集市; 袁昆踉踉跄跄; 显然受了伤; 朝前一趔趄扑来,文滨忙伸手扶住。

    “七日后,你性命堪忧。”袁昆眼上蒙着黑布条; 低声说,“唯有集贤宝堂能救你性命,再来瑶光找我……”

    文滨与袁昆分开; 光芒瞬间收摄; 李景珑与鸿俊从文滨的记忆里脱出。

    “你从哪儿学来的?”鸿俊诧异道。

    李景珑答道:“战死尸鬼王教我的,只对凡人有用; 稍微有些法力; 抑或强壮些的人便办不到了。”

    “瑶光。”李景珑起身在厅内踱步; 沉吟道; “瑶光在什么地方?”

    “等等……”鸿俊说;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李景珑朝鸿俊认真说:“鲲神能预知未来; 早在九天前; 他就看见我们抵达洛阳; 于是借这个人朝咱们发出求救。”

    “这我懂。”鸿俊说; “你是怎么想到的?”

    李景珑想了想; 说:“从太白兄的诗里。”

    鸿俊:“???”

    李景珑隐隐约约感觉到; 鲲神预见未来的能力极其强大; 如果说人族、妖族; 以及天魔之间产生了一个宏大的局,那么鲲神极有可能拥有破局的能力。或者说,他正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所以这也是他最初宁可弃还在长安的安禄山于不顾,与鸿俊前来洛阳的原因。他有许多话要问鲲神,初时仅关于从前——包括天魔的来历、渊源,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打倒你的敌人,就必须先了解它。

    也许从现在开始,李景珑要询问的,还有关于未来……

    驱魔咒是李白的一句诗,不管是什么时候创作的,但至少六七年前,李景珑与李白结识时并未听说过。而青雄仿佛早在更久以前就已学会了这个咒语。

    为什么青雄会知道后来李白的诗句?

    只有一个解释:鲲神从未来里获知了封魔咒,这咒文是谁所创?总不可能是李白醉醺醺地就把魔给封住了,必定有一个人,成功地使出了这法术。

    “边走边与你解释。”李景珑说,“咱们出去一趟。”

    鸿俊让文滨留下看守驱魔司,不料李白喝过清早半坛子回魂酒,说:“去哪儿呐,带上我?”

    李白修了胡须,留下髯畔浅痕,又认认真真拢了头发,穿一身宽袍大袖的黑蓝色武士服,腰畔换了把陌刀,直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丝毫看不出已是名四十好几的大叔。

    李景珑便将他带上,朝他解释了前因后果,李白听过后倒也不如何惊讶,说:“有妖怪也让我杀几只?”

    这是李白,鸿俊当然说好好好,你说得都对,我会保护你的,听得李景珑哭笑不得。

    “我先打一斤酒。”李白又说。

    两人只好等李白打酒。

    “瑶光在城外。”李景珑朝鸿俊说,“稍后你保护好太白兄。”

    “你还会什么法术?”鸿俊怀疑地打量李景珑,总感觉他趁着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学了什么法术。李景珑摊手,答道:“真没有了。”

    想想李景珑又打了个响指,两手一撒,背后箭筒中,箭矢“唰”一声散开,飞了出去。

    “连钉头七箭术也学会了!”鸿俊震惊道。

    李景珑答道:“只能放不能收。”

    箭矢放出去是漂亮,却只能一根一根去捡回来,三人到处捡了一会儿箭矢,鸿俊又问:“还有么?”

    “真的没有了。”李景珑那模样似乎有点儿得意,鸿俊猜想他一会儿说不定还得在自己面前露一手,便不再追问,三人一路往城外走。想到鲲神的力量,鸿俊方知李景珑早有目的,又道:“也许他能告诉咱们未来。”

    李景珑答道:“你想知道么?”

    鸿俊迟疑片刻,李白一路上始终不发一语,突然插嘴道:“如果是我,我宁愿不知道。”

    鸿俊“嗯”了一声,说:“你说得对。”

    李景珑心想你脑子到底还有没有了,他忍着不敢说鸿俊,只朝李白道:“可是世人哪怕知道了结果,往往也猜不到那经过。”

    “那是。”李白一哂道,“若说结果,终逃不过一个死字。”

    三人到得城外,李景珑朝鸿俊道:“你看洛阳七星楼宇,到得此处,是不是瑶光?”

    鸿俊举目眺望,果然,自天枢至通天塔,再延至北面城外,神都洛阳中,七星阙如北斗星座,最北方的瑶光对应了龙门山,龙门下,则是龙门石窟。

    “不是这儿……”李景珑上得一高处,环顾四周,洛水在不远处流去。

    李白说:“此情此景,不由得令吾诗兴大发……”

    鸿俊期待地看着李白,李景珑却说:“太白兄,现在正忙,先不作诗。”

    李白:“好罢。”

    鸿俊:“……………………”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鸿俊朝李景珑喊道,“流芳千古的诗就这么少了一首!”

    李景珑只好笑,说:“但比起洛阳与天下的安危来说,我总觉得诗没那么重要。哥哥空了作一首赔你?”

    鸿俊心想你会吗?然而心里打了个突,总感觉李景珑什么都会,万一待会儿诗写得比李白还好可就……不不不,这不可能!

    “你作一首来看看?”鸿俊说。

    “回头再说。”李景珑认真道,“先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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