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伏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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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伏妖录-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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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俊:“……”

    “不管了。”李景珑道,“成天想这么多做什么?烦人的事儿,自然有哥哥们操心,你只管吃就好。”

    鸿俊只觉得自己被李景珑养得越来越笨了,从前还会想点事儿,现在脑子一天到晚都用不了几次。

    “明儿去杭州玩。”李景珑说,“吃不完的路上吃,来,睡,给你吃点别的。”说着搂住鸿俊就往榻上按。

    清晨,陈仓县一小镇中,十来名村民围着鲤鱼妖的尸体,啧啧称奇。

    “这鱼怎么还有脚?是妖怪罢?”

    “这可好多年没见妖怪了。”

    “送县上去?”

    “哎这可是我儿子发现的。”一村民说,“卖也是我家得钱。”

    “到市集上看看?”有人提议。若真能卖掉,拿钱大伙儿吃一顿,村子里还得请个道士,去去晦气,得了鲤鱼妖的那家人便欣然应允。

    于是有人拿了个鱼钩,将鲤鱼妖上颚挂钩子上吊着,放在集市上卖,过往人等无不惊讶,问得价格时,开价四十两银子,却没人愿买。

    一来两手两腿跟人肉似的,煮了吃心里发毛;二来已经死了,不新鲜,鱼肉也不好吃,买回去顶多就风干了摆着,又不能当装饰品,有什么用?

    这日恰好一行蜀商带着绣品进秦川,途经陈仓,见了这鲤鱼妖大惊,便掏钱买了下来。当然买下以后就后悔了,拿去献给皇帝吧,不知道能不能保鲜到进长安时;煮了吃吧,妖怪不知道有没有毒,而且还有手脚,怎么看怎么不想吃。

    那蜀商反正是个钱多没地方花的主,买下来便吩咐人扔着,放点盐且先腌住,且看到了长安有没有二百五接盘。

    然而这年头盐也贵,跟商队的伙计随手在鲤鱼妖脑袋上贴了道符,又在它身上抹了些盐,便扔在货车角落里不管了。

    商队离开陈仓时,一声暴雷响起,下起了大雨,伙计们赶紧把油布朝货车上披,水流哗啦啦地淌下来,冲刷着鲤鱼妖的全身,雨水浸了进来,鲤鱼妖的鱼鳃突然开始一开一合,活过来了。

    “喝——!”鲤鱼妖双目圆睁,四处拍打挣扎了几下,两手甩开,扒着板车,爬了起来,鱼头四处望望。

    笼子里头挤着两只川地来的锦鸡,同样打量鲤鱼妖。

    鲤鱼妖自言自语道:“这是哪儿?哎……好痛。”

    鲤鱼妖全身痛得很,鳞片被烧焦了并大片地脱落下来,扒着货车沿往外看。

    “到陈仓了吧。”一只锦鸡说。

    鲤鱼妖吓了一跳,说:“妖怪啊!”

    “你自己不就是妖怪。”另一只锦鸡嘲笑道,“有病啊你。”

    鲤鱼妖一想也是,说:“两位……怎么会在这儿?”

    “你瞎啊。”第一只开口的锦鸡说,“没看我俩被关着吗?”

    “你们……都是公的吗?”鲤鱼妖好奇道,想起通常飞禽里都是公的羽毛华丽些。

    “公的母的关你屁事。”第二只锦鸡不客气道,“水族都这么多管闲事吗?”

    鲤鱼妖说:“我好痛啊——”鲤鱼妖嘴巴也痛,身上也痛,肚子还饿得半死。

    那油纸上破了几个洞,雨水源源不绝地淌下来,不多时便将两只锦鸡淋成了落汤鸡,虽是夏天,下起雨来却也冷得锦鸡颇有点瑟瑟发抖,身上没一处是干的,只得挤着取暖。

    一场雨后,长安的空气无比清新,李景珑带着驱魔司众人出函谷关,特兰朵的酒肆暂时交给伙计,也随阿泰出门游玩。众人沿着青山间要道驰往洛阳,在洛阳驱魔司住了一天,又往大运河去。其时洛水航道直通扬州,又是盛夏时节,来往大船络绎不绝。

    “你还坐船啊。”鸿俊朝李景珑说。

    裘永思笑答道:“不碍事,洛水与大运河不像黄河,没什么风浪。嘿,今儿也沾沾长史的光,这地方只有当官的能住。”

    确实京杭航道较之黄河一带平稳许多,按裘永思的提议,众人租了一艘大舫的中层,六间美轮美奂的上房,一开船便有风吹来,纱帘飞起,暑意顿消,两岸风光如画,只消三日三夜,便能抵达杭州。

    鸿俊上次搭船时住在甲板下的中舱,这尚是第一次乘坐楼船,当即兴奋得不行。李景珑便与他四处闲逛,这大舫乃是达官贵人所乘,专供三品以上官员来往苏杭与洛阳等地。李景珑特地请太子写了手谕,他正是太子身边红人,地方官自然一路小心伺候着。

    运河航道上,果然如裘永思所言,一路风平浪静,并无多少颠簸,还有歌女带着琵琶唱曲,船上更供应沿途一应精致点心。众人白日间便聚在中央宽敞厅堂上,读书的读书,赏景的赏景,当真是心旷神怡。

    鸿俊坐在栏前,望向两岸青山,李景珑则在案前喝茶。

    莫日根与阿泰则对着一叠画纸与地图,数日间俱看个不停,阿泰还带了几本波斯文古本,时不时翻看。

    “你们在看什么?”鸿俊终于忍不住问道。

    莫日根皱着眉头,说:“我们在寻思这几个符号的意义,你见过么?”

    阿泰翻过纸张,让鸿俊看,鸿俊摇摇头。

    “这张呢?”阿泰又问。

    特兰朵说:“这回鹘文不似回鹘文,吐蕃文不似吐蕃文的,我看都不是文字。”

    阿泰说:“一定是文字,不会是法印,我们试过了。”

    “咱们再来一次?”特兰朵叉腰道。

    阿泰马上改口道:“对,不是文字!”

    特兰朵这才作罢,鸿俊简直哭笑不得。

前人遗迹

    陆许与阿史那琼、裘永思三人正在研究什么小法宝; 鸿俊示意莫日根去陪陆许; 莫日根抬眼一瞥; 修长手指间夹着一根炭条; 只轻轻摇手,示意再说。

    “找到符号的意义了有什么用?”鸿俊说。

    “就能找到不动明王余下的五件法器。”莫日根说。

    鸿俊闻言,转头看了李景珑一眼,李景珑却端坐案前喝茶,鸿俊说:“景珑; 你不来想想么?”

    “查过了。”李景珑说,“一无所获; 我看你俩也不必成天冥思苦想的,没有就是没有,找不到就算了; 顺其自然吧。”

    莫日根说:“我心里没底。”

    不远处裘永思回头,笑道:“人家不动明王都不着急; 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阿泰笑着答道:“否则我怎么放心走人呢?”

    鸿俊发现驱魔司的伙伴们自从去过兴教寺后,这几天一直在端详几张图案; 说:“要么回长安以后; 把商会会长找来,咱们再问问?”

    獬狱案结束后,翰国兰便回往商会; 神不知鬼不觉; 会长换了两次人; 居然还没被发现。李景珑却说:“算了; 我可不想与他做生意。”

    李景珑平生什么都能摆平,唯独每次一做生意就被人往死里敲竹杠,只因从前银子都当铜钱花惯了,更不习惯与人杀价。一把剑已经被翰国兰坑得倾家荡产,现在五件法器,不被讹死?

    “他也说不出更多。”阿史那琼答道,“以我对他的了解,能记得这些就不错了。”

    鸿俊经李景珑解释,渐渐明白到,那天鲲神的首要目的,也许是为了套玄奘的话——拿自己与鲤鱼妖的关系,顺带着从玄奘处捎点消息,寻找未来解决战争的办法。

    而玄奘的回答是“邪不胜正,大日如来之教令轮身,可降伏一切诸魔”,“邪不胜正”意指终究能战胜安禄山。“大日如来之教令轮身”,正是不动明王。

    但要真正获得不动明王的完全力量,单靠一把智慧剑是不够的,先前鲲神也猜测过,要集齐六件法器。于是莫日根等人便开始琢磨,翰国兰曾经得到的消息,以图将法器全部搜集齐。

    翰国兰给他们的是五个符号,颇有点像甲骨文里的符文,一张是门一般里面加入了许多竖线的符号;一张是一个极其简单,像眼睛般的绘画;一张则是一个向上的曲线凸起,顶端有一弧线,两侧伸出几条无意义的短线;一张是个封口的半圆,划出一条断线。

    最后一张,则是迂回的折线,左侧还有流水般的曲线。裘永思的笔迹分别在上头标记了“门、眼、坡、月、河”五个字,方便分辨。

    时日久远,靠这么几个符号找到余下五件法器,谈何容易?

    “我觉得这个像是曜金宫的门。”鸿俊拿着门似的那张,说,“该不会是在曜金宫里吧。”

    “差远了吧。”李景珑说,“你家大门上是这样的。”

    李景珑一振精神,过来画下重明的图腾符文,尾巴显得不一样。

    “这与火有关。”莫日根沉吟道,“但不是祆教的图腾。”

    阿泰翻完书,把五张图铺开,说:“这五张每张各代表一个地方。”

    “你怎么看出来的?”李景珑问。

    “直觉。”阿泰答道,他望向李景珑,说:“要么你来?我实在想不通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吧。”鸿俊笑着说。

    李景珑一瞥鸿俊,眼中带笑,坐了过来,分开那五张符号,裘永思三人突然停下动作,仿佛知道李景珑要讲课,便都围聚过来。就连特兰朵亦不禁好奇起来,侧头望向李景珑。

    李景珑摊平纸张后,说:“很抱歉,我也想不出来,不过按我一向推测案情的方式,我想这五个符号,仍然有迹可循。”

    众人便认真静听,这尚且是李景珑第一次教他们推理,不敢造次。

    “首先,这五个符号,一定是有来处的。”李景珑说,“不管是文字还是图案,总有人记录了它。”

    阿泰说:“这也是我们的其中一个切入点,谁留下了它们?”

    鸿俊隐约能捉摸到李景珑的思路了。

    李景珑朝众人正色道:“不管是谁,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识字,否则就会写字了,不可能只有一个符号,而一个不识字的人,想记录一件事,他会怎么做?”

    “画画。”裘永思说,“画简单的画。”

    “会像这么简单么?”

    阿泰摇头说:“不会。”

    “一个不识字的人,要留下什么记录时,也不会用非常规则的符号,而是习惯用毫无章法的线条进行组合,譬如说‘东西埋在山里北边’大多数人都会画一个包袱代表东西,再画一座山,以线条连接,再画个太阳在山后。”

    李景珑说:“全是单独符号,也就意味着这个留下符号的人,不识字,也不用符号来表意。”

    众人沉默,裘永思说:“所以这五个符号,全是真实存在的。”

    李景珑点头,说:“假设有一个人,在封印法器的地方看见了这些符号,他把符号照着模样画了下来。”

    “这是唯一的可能。”陆许马上懂了,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留下来的线索,既不是复杂的绘画组合,也不是文字的问题了。

    李景珑说:“所以这些符号一定就拓在某些地方,也许是石头上,也许是寺庙里,找到对应的符号,也就意味着找到了封印法器之处。”

    阿泰说:“那么就不必从文字上找解答了。”

    李景珑:“其次,我可以断定,狄公获得这份信息时,一定已是符号,不可能是口述,留下符号的人也消失了。”

    “嗯。”众人一致点头,因为如果是口述,狄仁杰不会装神弄鬼。

    “狄公在什么地方看见了它呢?”李景珑又说,“这就是关键所在了。”

    “这已经不可能查证了。”莫日根眉头深锁,说,“岁月久远。”

    李景珑又说:“那么狄公是如何确定,这些符号,与不动明王法器有关呢?”

    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也许是全局中最关键的线索。

    “因为他找到了其中一件!”鸿俊不知道为什么天心顿悟。

    所有人傻眼了,都没想到最快解开的居然是鸿俊!

    “对。”李景珑也有些意外,说,“这是唯一的可能。”

    史料上没有记载,智慧剑也不曾流露到商人手中再被狄仁杰购得,若是这样,驱魔司中定有记录。唯一的可能就是狄仁杰先得到了消息,再找到了其中的一件。

    鸿俊也有点意外,我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呢?

    平时大伙儿推案子,总是让鸿俊没头没脑的,沟通都是点到为止,往往李景珑说了上半句,众人就猜到了下半句,甚至还能靠眼神交流,鸿俊便总是摸不着边。但只要李景珑从头到尾剖析清楚,鸿俊便能跟上思路,可见他也不是真的笨,只不大习惯他们想事情的方式。

    “但这没有记录。”莫日根说,“狄公留下的文献早就翻遍了。”

    李景珑说:“没有记录,一是被毁掉了;二是他不想写。你们觉得哪个可能比较大?”

    “杨国忠。”裘永思说。

    一时思维又开始跳跃起来,但鸿俊这次听懂了,裘永思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展开的意思是:狄仁杰留下了记录,却被杨国忠抹掉了,因为獬狱正在制造新的天魔,所以不希望有任何线索。

    “嗯。”李景珑点了点头。

    从这个消息,自然还可以推断出更多,譬如说杨国忠是从何时得知狄仁杰曾握有法器下落的,是在李景珑获得智慧剑前,还是获得智慧剑后,观察了多久,却没有动手抢夺的原因……

    但这与此案关联性不大,诸人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莫日根说:“獬狱知道。”

    “但它不可能告诉我们。”李景珑说,“除非条件交换,恕我直言,我不想再与它做交易了。”

    阿泰说:“还有一个办法。”

    “嗯。”裘永思道,“根据狄公生平所去过的地方、时间等寻找线索。”

    狄仁杰活了七十岁,曾任职并州都督府法曹、大理寺丞、侍御史、度支郎中、宁州刺史、冬官侍郎、文昌右丞、豫州刺史、复州刺史、洛州司马……一生中在许多地方辗转,要从中寻找线索,谈何容易?

    鸿俊说:“最好是有留下日记。”

    “日记早已失落。”李景珑道,“但我想,这个时间段,我们是可以大体确定的。”

    裘永思一拍扇,笑道:“真是服了你了!长史!”

    李景珑笑了起来,鸿俊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景珑便朝他解释道:“我猜,就在驱魔司成立的前几年。”

    鸿俊:“对哦!”

    驱魔司成立于神功元年,这也是狄仁杰第二次拜相的一年,是在案卷中有着明确记载的。再往前追溯一年,狄仁杰在幽州平叛;而在这之前的五年里,他被贬为彭泽县令。

    “幽州……”莫日根说,“要去安禄山的地盘吗?”

    “也可能是彭泽。”李景珑说,“两个地方,是接下来需要调查的重点。”

    阿史那琼说:“我不明白,狄仁杰既然已经去过并起出了智慧剑,我们再去还有什么用?”

    “有。”李景珑说,“这些封印法器之处,多半有着相似的特点,陵墓也好,古代遗迹也罢,或是寺庙,它们多多少少,会提供线索。”

    众人于是豁然开朗,鸿俊总算知道李景珑为什么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总能计划好未来的每一步,许多事都在掌握之中,且从来不惧变故。既然长史已有计划,大伙儿便不再过度操心,于是开始收拾那堆纸张。李景珑简单地作了安排,待这次休假结束后,大家便暂时分组,前往彭泽与幽州两个地方,分头调查。

    “这次我们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长安了。”李景珑笑着说,“想玩的可以趁机玩玩。”

    “可是这么久不在长安,万一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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