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伏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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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伏妖录- 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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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外,更多的叛军涌了进来,鸿俊只能喊道:“不行!他们要进城杀人啊!”

    陆许:“……”

    陆许本想着这是战争,敌人不杀人怎么可能?然而鸿俊一语,却犹如一声钟响,震在了他的心头。早已司空见惯的鲜血与杀戮,都在此刻,在鸿俊的面前,薄得像一张纸,被他的愤怒扯得粉碎。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什么?!”鸿俊满脸血污,仍在死守。

    “你像话本里那只猴子!”陆许转身,一个飞旋,卷起满屋顶的瓦片,如同狂风骤雨般撒去,流星般击中源源不绝冲来的叛军。

    鸿俊:“???”

    鸿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短暂地停得一停,没听懂陆许将他比喻作民间话本里,那只跟着玄奘法师西天取经,打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只要老子爽就行的猴妖。

死战不退

    顷刻间; 北门涌入更多士兵,已展开了冲锋,短暂的寂静中; 陆许睁大了双眼,那骑兵尽数带着马刺,排山倒海地冲来; 鸿俊觉得挡不住; 正要下去救援之际——

    “当”的一声钟响,敌人在长街上发起冲锋; 鸿俊凝气,正要与他们拼个死活时; 背后却万马奔腾; 惊天动地!

    一支不知从何处前来支援的唐军队伍; 同时朝长街发起了冲锋!

    洛阳茫茫正街如同河道; 两路骑兵如同相对冲击的洪水; 喊杀声已盖住了所有的叫喊。

    鸿俊一回头,只见天地间一片昏暗; 为首武将左手持长|枪,右手朝他一伸。电光石火的瞬息,两人伸手互搭,鸿俊一个飞身上马。

    李景珑吼道:“抱紧了!冲锋!”

    上千名唐军骑兵齐挺长|枪; 迎着叛军狠狠地撞了上去!

    陆许只觉衣领一紧; 瞬间被苍狼叼住; 苍狼一个纵跃; 跃过房顶,同时将陆许一甩,陆许在空中来了个大回旋,苍狼背上的阿泰伸手将他拖了下来!

    阿泰:“你嫂子呢?!”

    “不知道!”陆许喊道。

    李景珑带着鸿俊,耍起长|枪横扫,唐军这么一冲锋,双方前锋阵营都是人仰马翻,更多的唐军目呲欲裂,手持陌刀杀了过来。

    背后不远处则是一声唿哨,鸿俊回头看,阿史那琼身穿唐军铠甲,护住李景珑后背。

    北城门已坍塌,叛军越来越多,李景珑喊道:“你别用法术!什么都别管!跟着我就行!”

    唐军越战越少,已撑不下去,陆许、莫日根、阿泰三人一字排开,站在房顶。陆许与莫日根两人飞速射箭,阿泰则捡了瓦片往下扔。

    莫日根怒吼道:“阿泰!”

    “我又不会射箭!”阿泰道,“还不能用法术!你让我怎么帮忙?”

    “你站着就好!别扔瓦片!”陆许喊道,“瓦片都被你扔没了我站哪儿?!”

    正街犹如绞肉机一般,唐军与叛军都在源源不绝地朝中间填人,一时不知有多少将士丧命此处,只见血肉横飞。叛军誓要抢入洛阳,而唐军不惜代价要将他们赶出城外。

    鸿俊还是第一次见李景珑全身铠甲上战场,从前在敦煌时哪怕与战死尸鬼王交战,带着敌军冲锋也只是远观;这次则是坐在马后,亲眼看见了他冲杀的模样。两人被溅得全身是血,李景珑双手持枪,竟是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无数叛军朝他冲来,都是一个照面便被斩落马下。

    “顶不住了!”阿史那琼吼道,“长史!”

    “侯爷!死战不退!”有唐军吼道。

    “死战不退——!”所有唐军一同怒吼道。

    李景珑吼道:“死战不退!要死大伙儿一起死!”

    鸿俊:“……”

    鸿俊转头看,只见唐军已越战越少,叛军却仿佛没有尽头,仍在不断地冲进城里。唐军就像飞蛾扑火,上来近千人,余下不到数百,兵力一下降,顿时耗得越来越快。

    阿史那琼喊道:“鸿俊!打昏他!带他走!”

    李景珑不待答话,又是一声大喊,杀进了步兵的盾阵中。其时叛军已形成合围,先是从城门入口处散向两边,再不断爬上屋顶,朝中央射箭。

    “这打不了了!”莫日根吼道,“走吧!”

    李景珑胯|下马匹已被射倒,前膝一软跪在地上,鸿俊忙从马背上凌空翻过,拖着李景珑飞身下来。

    驱魔师们纷纷落下,唐军战马已尽数被收拾,各自披头散发,满身鲜血,手持长刀聚在一处。

    叛军的步兵从四面八方围上,却不冲前,立起盾牌;骑兵从盾阵后现身,持长矛作好冲锋预备。叛党全面占领了城门内正街,将近三千人形成了包围圈,将驱魔师们与余下近百名唐军围在中间。

    万籁俱寂,落针可闻,唯余天空中乌云滚滚。

    一名将领策马入城,排众而出,说:“守城者何人?”

    毕思琛骑着马,脸色苍白,跟在那将领后。

    “雅丹侯李景珑,来者何人?”李景珑双手持刀,身周聚集了唐军以及驱魔司一众部下。

    “达奚珣。”那武将沉声道,“雅丹侯,降罢,这城保不住了。”

    “毕思琛。”李景珑说,“你食大唐俸禄,为大唐之官,守御洛阳城,却出城降敌,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毕思琛不住颤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先前带兵杀出城去,妄想一战而退叛军的是他;结果中箭落马被俘的也是他。如今叛军更押着毕思琛前来攻城,简直让李景珑怒火中烧!

    “我数三声。”达奚珣亦是降将,早在安禄山挥军南下时便已投敌,他在军中资历比李景珑老得多,一时只不惧这年轻人,冷冷道,“一。”

    随着“一”字话音落,近百名唐军纷纷摘下头盔,扔在地上,整齐划一,以长刀横了过来,同时架在自己颈上。

    驱魔司众人尚是第一次见这残酷景象,鸿俊瞬间心中百感交集——这大唐,有人一战即降,人不如狗;却也有人看破生死,但求一战以报家国!

    李景珑沉默。

    “二。”达奚珣又道。

    鸿俊站在李景珑身畔,两人都稍稍躬身,就在此刻,鸿俊突然感觉到手中被塞进了一把飞刀的刀柄,却是阿史那琼递来的飞刀!

    “杀了他。”陆许低声道,“靠你俩了。”

    鸿俊的斩仙飞刀带有法术,无法出手,阿史那琼的却没有。

    “大唐洛阳神都骑卫!听我号令!”李景珑沉声道,“今日纵有千般耻辱,万般无奈,国难当头,不求壮烈一死,只愿苟且偷生,以图一雪前耻!”

    唐军纷纷喘息,李景珑抽出智慧剑,深深呼吸。

    “三。”

    “撤退。”李景珑唇动,吐出两字。

    顷刻间,鸿俊与阿史那琼同时抬手,鸿俊出飞刀动作乃是正手,手腕与肩平齐,往前撒手,指间捏刀柄,旋转两圈,脱手!阿史那琼则是反手,食中二指捏刀锋,自腰下往上掠过,银光一闪,脱手!

    一正一反,一阴一阳,两人这一配合,简直是巅峰之作!鸿俊脱手的飞刀犹如雷电,阿史那琼出刀仿若飞鸟,同时射向达奚珣与毕思琛两人!

    李景珑刚下令撤退,两名降将只见眼前白光一闪,达奚珣被飞刀抹过脖颈动脉,鲜血“唰”一声喷了周遭士兵满头。毕思琛则被飞刀钉中喉头,一声“冲锋”竟是喊不出来,栽倒下去!

    士兵哗然,李景珑趁着这个时候吼道:“突围!”

    双方阵营都等主帅下令,就是这么慢得顷刻,唐军士气高涨,已是齐齐转身,拼杀出去!

    驱魔司众人在前方开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在李景珑带领下,冲往长街一侧的巷中,此时敌方弓箭方铺天盖地射来,四处冲杀!

    “跑!”李景珑吼道,一手紧紧抓住鸿俊手腕,以防乱军将二人冲散,另一手挥剑斩杀,鸿俊仓促奔逃,混乱中恐怕伤了自己人,不敢乱来。

    “起五色神光!”李景珑喊道。

    “不是说不能用么?”鸿俊道。

    “逃跑的时候没关系!”李景珑大声道。

    五色神光平地一起,压力顿时减轻,残军虽已战败,却丝毫不乱,跟着李景珑越过小巷,瞬间甩掉了追兵,穿前插后,冲向城东。沿途还有逃亡百姓与蜂拥入城的散兵,他们便一路杀一路救,冲往天津桥。

    “跟我走跟我走!”李景珑喊道。

    然而刚出小巷,又有叛军散兵朝他们冲来,众人猝不及防,只得各抽兵器,慌张挡驾。

    箭矢乱射,鸿俊一抖五色神光,帮阿泰挡住。

    “嗨咩猴比——”阿泰百忙中朝鸿俊喊道,“鸿俊弟弟!“

    “匕首呢?!”鸿俊朝阿泰喊道,“用匕首啊!”

    “佩着好看的!”阿泰一个箭步,躲到鸿俊与李景珑身后。

    “你得练个兵器!”李景珑既要杀敌,又要照顾背后的百姓,朝阿泰喊道。

    阿泰道:“我本来就有骑士!谁告诉你祭司还要练兵器的?”

    “骑士呢?”莫日根说。

    “在这儿啊!”阿泰拖过阿史那琼,把他当盾牌挡在身前。阿史那琼无奈,只得抽出弯刀,喊道:“老子和你们拼了!”

    阿史那琼的飞刀扔一把少一把,先前已经扔掉两把,现在必须留着保命,不敢乱扔,只得施展出滚地刀,专斩马脚。莫日根与陆许追来,在其身后不断射箭,到得将散兵击倒后,李景珑方带着一众人等与百姓们过桥。

    然而一过桥,前面又气势汹汹地杀出一伙人,乃是洛阳城中老幼孺妇,各自使搓衣板的使搓衣板,抡擀面杖的抡擀面杖,操晾衣杆的操晾衣杆,发得一声喊,朝他们杀来,带头之人怒目圆睁,持一长鞭,竟是特兰朵。

    “自己人!”李景珑一见特兰朵,忙喊道。

    特兰朵原本正在市集上买卤菜,见逃进洛阳城的商人们正在贱卖布匹,便多看了会儿衣服料子与脂粉,没想到还在逛街时城便破了,只得护着逃到市集上的老幼妇孺,欲将人带出城去。

    特兰朵上来便揪着阿泰耳朵要骂,怒道:“你怎么守城的?!”

    “姑奶奶我错了!”阿泰忙讨饶道。

    “不关他的事……”李景珑忙道,“大伙儿跟我走!快!再过会儿又要来了!”

    李景珑从天街河畔纵身一滑,便滑了下去,说:“进!”

    那处恰恰好是他们曾经来过的十里河汉,驱魔师人等守在这古河道门前,百姓则接二连三,纷纷撤了进去。及至足足半个时辰后,近千人撤完,李景珑方留派唐军守卫入口,与鸿俊等人入内。

    昔日的繁华烟云地中,一应人等都逃了个精光,余下漫漫河道内,零星的几盏昏暗油灯。西域人的帐篷扔在地上,到处都是杂乱的箱、匣等物,脂粉撒了满地。

    百姓们拖家带口,进得此处方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无一例外,或坐或站,都看着李景珑。

    “洛阳城破了。”李景珑摘下头盔,说,“各位父老,我们还不能走,须得与此城共存亡,你们……”

    “……自寻生路去罢。”

    说毕,他将头盔朝地上一扔,发出当啷声响。

    这声响仿佛解开了某种禁制,哭声顿时一传十十传百,在幽暗的地底传了开去。

    毕思琛、达奚珣投敌,近两万洛阳兵士化作战场冤魂,昔日东京,付诸一炬。

    鸿俊走出十里河汉,遥望天际,昏暗天空中下起了飘飞的细雨,雨中带着一股血腥气味,不知何处传来疯狂的狗叫。

    “你回来了。”特兰朵来到鸿俊背后,说道。

    “回来了。”鸿俊说。

    “真好。”特兰朵说,“大伙儿还活着。”

    鸿俊眼眶发红,转过身,与特兰朵抱了下。昔时住在兰陵琥珀,特兰朵虽年纪与鸿俊差不多大,却像所有人的大姐,悉心照顾,无微不至。再见面时,蓦然有种隔世感。

    阿泰也过来,摸了摸鸿俊的头。

    那边李景珑分派了任务,让所余不多的唐军掩护百姓们撤离,沿着十里河汉另一边的出口,从干涸水道中走。

    “看见蓄水池后,转东南方。”李景珑朝众唐军解释道,“第一个出口出去时当心点儿,那儿靠近南城门了,他们现在应当还未曾占领南门,加快脚步,还来得及。”

    众唐军都默不作声,似乎无一人想走。

    “去吧。”李景珑说,“这是命令。”

    “您呢?”有唐军问道。

    “接下来,就不是你们的战场了。”李景珑恐怕这些唐军们再殉城捐躯,又说,“将他们送到长安……”说到此处,忽念及若他们进长安城,定会以军法斩首,便改口说:“……送到长安城外,让百姓进城去,你们则在骊山脚下等我,届时还有吩咐。”

    唐军士兵纷纷行动,或搀或扛,让百姓们尽快动身离开。否则一旦叛军控制全城,洛阳全面封锁,只怕再插翅难飞。

万难两全

    人渐渐地走了不少; 又有女孩朝特兰朵告别; 竟有不少还是被买来的胡女胡人,鸿俊更认出好几个昔时来十里河汉时; 朝他招揽生意的年轻人。

    阿泰与特兰朵朝众胡人说过话; 阿泰又在地上绘了简单的地图; 意思是既然被扔下了,就走吧。还自己一个自由之身,穿过关中平原往凉州去,回家。

    胡女与胡人们纷纷朝阿泰跪拜,阿泰与阿史那琼、特兰朵又站在三人面前; 阿泰双手作火焰腾飞状; 喃喃念诵经文。灯光将众人影子拖长了,伴随着胡人们祈祷之声。

    那是祆教的祭文; 既超度死去的同胞; 又祈求神祇玛兹达赐予他们平安。最终胡人们也互相扶持; 沿着十里河汉离去。

    一番恶战,众人已是筋疲力尽; 在李景珑带领下,来到昔时鸿俊与李白碰面的小酒肆中。李景珑整个人压着鸿俊; 重重地垮了下来,连人带铠甲足有近两百五十斤,发出一声响。

    “除却永思; 人总算齐了。”李景珑说道。

    余人或坐或躺; 在这昏暗酒楼上就地休息; 鸿俊与陆许分头点起了酒肆二楼的灯,光线交错,犹如一场浮生大梦。

    莫日根一脚屈着,手肘搁在膝上,靠在酒肆栏前往外望去,十里河汉,一片苍凉景象。昔日纸醉金迷的盛世业已无影无踪。

    “想过不知道多少次重逢。”莫日根说,“却没想到会是今天,在此处,这么一番光景。”

    阿泰说:“事实证明,我还是得学学兵器。”

    众人都哄笑起来,阿史那琼不耐烦道:“还不是你让我进塔里去?”

    鸿俊笑着看大伙儿,只觉得说不出地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李景珑又道,“看着这儿天花板,我就想起兰陵琥珀。”

    特兰朵爱干净,拿着一块布,将众人面前的案几擦了擦,随口道:“有什么好想的,不都嫌弃我做饭太咸么?”

    “想你做的饭。”鸿俊笑道。

    “还想你家的酒。”莫日根又说。

    “想你家的下酒菜。”李景珑打起精神,将身上铠甲一件一件卸了,护肩、护腕扔到一旁,说,“找找看,有酒没有?”

    陆许说:“下头还有两坛,喝不?”

    众人便道喝喝喝,特兰朵买的下酒菜竟还未扔,找了几个盘子拼着,陆许翻出些酒碗,依次上了酒。

    “干了!”李景珑说。

    众人举酒碗,纷纷一饮而尽,权当庆贺重逢。

    “遥敬永思。”李景珑又说。

    众人再举酒碗,喝完,李景珑再道:“遥敬赵子龙。”再次满堂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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