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伏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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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伏妖录-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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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色神光。”李景珑答道,“后来用心灯破的。”

    “绽放为血雾时,她就隐藏在雾气里。”陆许说,“如果能觑见她的本体,配合法宝也许能给她致命一击。”

    “希望赵子龙能带回有用的消息。”李景珑无奈道,“就这样罢。”

    李景珑始终想等待夜晚的来临,好让陆许将自己带往塞北,但高仙芝下令急行军,他们若不跟上,很快便要掉队,外加李景珑身体仍未康复,骑马速度本就落后。

    “心灯能除掉它。”陆许说。

    黑夜里,大部队经过短暂歇息,再次开拔。

    “对。”李景珑已十分疲惫,连日行军,令他全身疼痛难忍,缺乏睡眠更让他心情烦躁。陆许策马,与阿泰跟上,一左一右地保护他。

    陆许忽然说:“心灯还在你的身体里,景珑。”

    李景珑苦笑道:“陆许,不要再安慰我了。”

    陆许又忽然道:“为什么不相信呢?因为你内心的动摇么?”

    驱魔司中,唯有陆许知道李景珑心中藏着的一切,阿泰听在耳中却没有离开,只是沉默地跟着。

    “不是我不相信。”李景珑突然说,“就算我现在相信,对咱们打胜仗,又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心灯还在我身上,我连弓也拉不开,拿着这把破剑,冲到安禄山面前去送死,那个时候,心灯就会出来守护我了么?”

    陆许不吭声了。

    “我也希望奇迹会出现。”李景珑说,“但事实上,每一次当我寄希望于奇迹来临时,它从来就不会眷顾我。后来我想,不奢望有奇迹了,我靠自己总行了罢?”说着苦笑道:“但哪怕该算的全算了,终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遭到最致命的一击。”

    黑夜里只有马蹄声响,阿史那琼突然说:“我去前头探下路。”

    阿史那琼远去,暗夜里,阿泰慢悠悠地说:“说到血妖,又说到血池,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李景珑沉默不答,阿泰又道:“心灯第一次释放时在的人,现在都不在这儿,但我记得,过后你们都说起,当初脱困,都靠你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

    陆许曾听鸿俊约略提及,却不详细,闻言便屏息静听。

    “是的。”李景珑沉声道,“如今想起,恍如隔世。”

    他纵马不疾不徐地前行,望向黑暗的远方,那仿佛是一条没有未来的路,通往无边的绝望与深渊。

    他想起那一天,心灯突然爆发的原因,心下明了。

    鸿俊当时被妖怪扼住了后颈,一把匕首架在他的耳朵上,自己则沉入血池之中,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那妖怪割开鸿俊的耳朵。鸿俊痛苦无比,眼里带着泪水,似在求饶,又似在呼唤着他的守护神,回想起当时的情绪,李景珑只觉得有股力量在内心深处爆发。

    “我只有一个念头。”李景珑说,“守护他,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陆许迟疑道:“那……让他回来以后,耳朵再被割一次?”

    “这能一样吗?”李景珑忍无可忍道。

    阿泰道:“有一天夜里,特兰朵告诉我,她猜测心灯之所以不再出现的原因……”

    李景珑不住回想血池中的一刻,鸿俊在他面前受苦之时,最终唤醒了心灯,但就在获得这力量之前,电光石火的短短数息间,他仿佛默认了某个事实,即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鸿俊的守护神。

    仿佛宿命注定了他正是某个神将,来到凡尘间的目的则是为了保护鸿俊,然而他们未曾见着彼此,所有的记忆都被封印住了。当某一幕呈现于面前时,这封印终于被彻底冲破,心灯也因此成为自己灵魂中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李景珑答道。

    心灯出现的刹那,乃是因鸿俊而生;心灯消失的刹那,也因鸿俊而寂灭。

    李景珑终于想通了这一刻,心灯是不是承认自己,这已不再重要,事实上,心灯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他,这道驱散黑暗的光芒,只因鸿俊而生。

    他需要他,于是刹那间,强光便澎湃而出。

    “失去心灯的原因是……”李景珑说,“我觉得,鸿俊也许不再需要我了。”

    这是他从始至终,最为痛苦的事,也是他的心魔。

    “怎么会呢?”阿泰说。

    “怎么会呢?”陆许答道。

    李景珑驻马不前,沉默地注视着前方。阿泰说:“找回你当初的感觉吧。”

    “很难。”李景珑说,“你不知道我……”

    “因为我们努力的未来,是为了让他成为天魔,彻底消散于这世间吗?”陆许说,“正因如此,才需要避免这一切的发生,不是么?大狼也这么说过,他不能替这世上的苍生受苦,没有谁生来就必须这么做。”

    李景珑深深呼吸,阿泰又说:“你只要想,若无法再召唤出心灯,鸿俊便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去为咱们送死,这就够了。”

    鸿俊虽不在身边,但李景珑一刹那想起了无数往事,熟悉的情绪在胸膛之中涌动。

    “也许他会恨我。”李景珑说,“但我仍希望他好好活着。”

    陆许与阿泰对视一眼,没有再回答,李景珑依旧策马前行,漫长沉默后,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的长夜。

    阿史那琼手中举着火把匆匆赶来,说:“前方看见扎营了!”

    黑夜中,行军队伍发生了一阵不易察觉的骚乱,双方以河流为界,安禄山扎营地竟是比斥候所探还要近了将近十里地!

    情报错误导致了行军失去先手,幸而叛军未曾发现他们踪迹,前方高仙芝已传下军令,全军以攻击阵形,前锋队稍作休整,以枭声箭为令,集中攻击,放火突袭敌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鲤鱼妖**地爬上岸,冻得不住哆嗦,它扯了块方布包在头上,四处张望,刚走出几步便随之一惊,看见了妖怪们的扎营。

    这次营地居然驻得这么近?!鲤鱼妖仿佛明白了什么,靠近些许朝帐篷间窥伺。是时只见林立营地中央,有一巨大帐篷,防守严密无比,四处俱是巡逻卫兵。帐中一时灯火通明。

    “这是什么?上回还没见过呢。”鲤鱼妖自言自语道。

    鲤鱼妖尝试着接近帐篷,它缩起两脚双手,侧躺在地上,轻轻挪动,刚下过一场春雨,地面十分潮湿,鱼身上全是淤泥,看上去便与地面无异,又是黑夜,来往巡逻卫士丝毫没注意到脚下。

    鲤鱼妖便这么慢慢地,一步一步接近帐篷,挨到帐篷边上,沿着大帐篷与地面的缝挤了进去。鱼鳞被帐篷边不小心一挂,刮掉了两三片,痛得它差点叫出来。

    梁丹霍手握一把古木匕首,站在一只巨鸟前,那巨鸟全身覆盖着人皮,半透明的皮下,则是青筋满布的血肉。

    梁丹霍手上匕首画满符文,符文中现出绿光,她口中念诵咒文,忽然间那巨鸟全身亮了起来,随之一动。鲤鱼妖瞬间骇得心中大叫,梁丹霍施展过法术之后,竟是疲惫不堪,裸|露在外的全身殷红色血肉,亦随之干枯下去,明显消耗了太多的法力。

    身后马上有妖怪过来,谄媚地扶住梁丹霍,梁丹霍踉踉跄跄,走出帐篷外,临离开前说道:“守好此处,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人不可以进来,但是没说妖不能进来,鲤鱼妖心想。梁丹霍离开后,帐中空无一妖,鲤鱼妖小心地走向那巨鸟,绕着它转了一圈,只见妖鸟上覆了人皮,翅膀半张着,鸟头则狰狞无比,鸟骨上覆以人皮,就像个巨大的皮风筝一般。

    皮上还满是刺青符文,其中有几张皮鲤鱼妖认得出,乃是梁丹霍从前替换过的皮——看上去像是叛军准备的什么强大妖怪,若能把翅膀上的皮戳破,兴许它就飞不起来了。

    黑夜中,唐军窸窸窣窣,掩到树林前,面朝溪流,溪流对面便是一望无际的陕郡平原,平原上则是安禄山的五万驻军。

    高仙芝勒令埋伏,预备偷袭,这一趟来了足有上万人,倾军而出,外加放火烧营,兴许能袭敌人个措手不及。但就在溪流对面,营地间一片黑暗,甚至没有篝火,大营犹如择人而噬的怪兽,在黑暗里传来呼呼风响。

    “应当不会失败罢。”陆许低声说,“这样都失败的话,唐军还是别打仗了。”

    自打洛阳西撤的数月中,唐军简直是屡战屡败,一路上不是投降就是大溃,陆许以前跟随哥舒翰行军,从来没见过这么废的军队。

    “没办法。”李景珑烦躁皱眉,答道,“都是临时从市井上征调过来的民兵,连铠甲都凑不齐,与你们边疆军不能比。”

    “嘘。”阿史那琼从河中出水,说道,“东路没有埋伏。”

    “换你去。”李景珑朝陆许说。

    陆许身轻如燕,展开双臂,跃向河道,落向水面时阿史那琼掷出一根树枝,恰好落在陆许脚下,陆许便踏着那树枝一点,飞身过了河。

    “一苇渡江。”李景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双眼所见,低声说,“简直神技。”

    陆许在河对岸平原上绕了一圈,不敢离敌营太近,很快便返回,朝阿史那琼道:“你是瞎还是傻?那么大八只怪物杵在平原上没见着?”

    “什么妖怪?”阿史那琼一脸茫然。

    黑暗里,当初在洛阳吞噬人尸的八只吞地兽守在兵营外,一字排开。

    “这要怎么打?”阿泰又问。

    “你们没脑子吗?”李景珑简直忍无可忍。

    “这是尊敬你!长史!”陆许说。

    李景珑一时竟是忘了安禄山下面还有这妖怪,当初却没想到克制之术,想了又想,说道:“阿泰用火球轰,轰它们的嘴。陆许,你将它们一只一只地引过来解决。琼,你去通知封将军,暂不袭营,待解决了敌人再说。”

    阿史那琼便前去报信,李景珑观察对岸半晌,突然道:“实在不行,待会儿打不过就召唤龙出来吧,保命用的龙鳞呢?”

    阿泰:“我的在特兰朵手里。”

    陆许:“我的交给大狼了,他们去了北方。”

    李景珑:“……”

    数人身上都没有龙鳞,阿泰突然想起,说:“赵子龙那里有一片。”

    “谁让它去敌营的?”李景珑说。

    陆许:“不是你吗?”

    众人面面相觑,唯一保命用的龙鳞居然在鲤鱼妖身上,而鲤鱼妖则被李景珑派出去了。

    阿泰说:“琼那里应当还有一片,别紧张,希望他没交给鸿俊。”

    李景珑:“……”

人仰马翻

    陆许拿了十|字|弩,渡河过去引妖怪; 阿泰与李景珑站在河边; 不多时; 远处传来震动声,一只吞地兽追着陆许,朝河边冲来。

    那吞地兽正要张嘴吼叫时; 李景珑马上喝道:“就是现在!”

    瞬间阿泰爆出一枚照亮河道的火球; 两岸埋伏的士兵同时看见了火球悍然射出; 射进了那吞地兽嘴里; 吞地兽吼叫声尚未发出便戛然而止; 突然闭上嘴; 腹部射出红光,爆出一声闷响,掉进了河里。

    紧接着其中泥石疯狂滚出,填满了大半截河道; 流水刹那改道; 李景珑万万没想到吞地兽吐出的东西竟有这么多,河流便浸入了树林。前锋士兵初见妖怪,又被河流一冲; 瞬间紧张起来。

    “稳住!”李景珑朝后喝道,“给我稳住!陆许!下一只!”

    然而就在此时,背后树林中突然传来枭箭声响!

    “谁发的令!”李景珑顿时勃然大怒。

    “杀——”

    “不要冲锋!”数人瞬间手忙脚乱; 阿史那琼策马冲来; 吼道; “边令诚催促发兵!”

    “他疯了吗?”李景珑吼道。

    “他以为咱们在拖延时间!”阿史那琼喝道,“要逼咱们出战!”

    李景珑第一个想杀的不是敌人,而是回去将边令诚这自己人给宰了,奈何八只吞地兽刚收拾了一只,前锋唐军亦误以为将妖怪杀了,泥石又堵塞了河道,当即纷纷冲上前去。

    “怎么办?”陆许喊道,“还引吗?”

    “不引了!”李景珑喝道,“见机行事!分头收拾!”

    驱魔司中战力最强的就是阿泰,但阿泰施法时常需掩护,至于陆许除却速度快之外,几乎毫无收妖的法宝,最能打的鸿俊又不在,否则御起斩仙陌刀,来一个斩一个,这群小妖怪根本不是对手。

    “打吧!”阿史那琼喊道。

    驱魔司第一次与官兵协同作战,简直是混乱不堪,李景珑终于把心一横,喝道:“冲!”

    众人纵马,冲出树林,朝河对岸冲去,陆许朝李景珑喊道:“你不能出战!长史!”

    李景珑却不管不顾,与从前一般,身先士卒,手持智慧剑,带领驱魔师们朝敌营冲去。

    所剩三名驱魔师俱傻眼,忙一催马,追向李景珑。

    叛军营中。

    安禄山一手按住梁丹霍头颅,滚滚黑气浸润她的全身,画皮妖原本浑身鲜红的血肉逐渐化为漆黑,魔气在她的肌肉与血管中逐渐散发出来。此刻安禄山全身就像一个肿胀的皮囊,动作迟钝而缓慢,这身躯仿佛已无法再容纳魔气,濒临极限。

    营外突然传来喊杀声。

    “时候快到了。”安禄山恐怖的声线说道,“我感觉到,有太多的生命,这股恐惧,将助我完成最后一步……”

    梁丹霍的声音愈发嘶哑狰狞,说道:“我去替您杀光他们。”

    安禄山吩咐道:“抬我出去,粮食,有太多的粮食……”

    鲤鱼妖在那帐篷中设法徒手撕下鸟骨上绷得紧紧的人皮,奈何那人皮实在缝得太好了,况且它始终不知道这只鸟有什么用,便抓着鸟屁股,爬了上去。正左看右看时,梁丹霍突然带着一大群妖怪进来,说道:“不用怕,有吞地兽守着,他们一时半会儿打不进来。”

    鲤鱼妖最怕的就是见到梁丹霍,瞬间魂飞魄散,一头沿着鸟屁股钻了进去。

    梁丹霍爬上那巨鸟脖颈,朝底下妖怪们说:“你们到军营前守着,能杀就杀。”

    妖怪们齐声应和,散了。鲤鱼妖惶恐万分,朝着鸟肚子爬,这鸟身上也不全是人皮,内里还以奇怪的黑色肉块填充,肉块连着肉块,十分拥挤,鲤鱼妖从缝隙中爬到脖颈,背上突然唰地插进来一把匕首,差点将它刺个对穿。

    梁丹霍就在头顶,念了句咒语,只见匕首上的绿色光芒瞬间传遍那大鸟体内,飞快地遍布构成大鸟内脏的黑色肉块,整只大鸟竟是扑打翅膀,飞了起来!

    鲤鱼妖被夹在肉块间,距离那匕首只有半寸,睁着双眼,张大了鱼嘴,一动也不敢动。怪鸟腾空而起,鲤鱼妖侧过头到那鸟嘴前朝外望,只见帐篷撤开,巨鸟腾空而起,它冒出半个鱼头,朝底下望时,见那巨鸟脖子上还挂着个木牌,上以鲜血赫然写就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精卫。

    鲤鱼妖:“……”

    与此同时,平原战场上,营帐中沉睡的士兵们已尽数被惊醒,上万人组成的突袭队喊杀震天,山摇地动朝黑夜里的军营杀来!然则尚未等到正面交锋,军营前已是“昂”的一声,吞地兽齐齐仰头嘶喊!

    顷刻间以叛军营为中心的大地飞速倾斜,奔马冲锋的方向瞬间变成斜坡,斜度越来越大,唐军士兵顿时惊慌叫喊,李景珑大喊道:“顶住!”

    阿史那琼骂了句脏话,吼道:“还没准备好!哪个混账下的冲锋命令!”

    那是真正的大地倾翻,驱魔师们在那斜坡上奔跑,天地、空间犹如发生了奇异的调转,陆许喊道:“得把妖兽全部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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