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他一直都喜欢。”
“那是因为你们在引导。”繁盛不悦地说:“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都是飞行员,他肯定根本不知道飞行员是什么。”
我不服,“飞行员哪里不好?”
“太危险。”繁盛回避了我的目光,说:“寿命太短。而且说穿了只是一个司机而已。”
这是真的,飞行员常年压力大,很多人的心脏血压等等都不好。对心理素质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我说:“我们没有培养他的意思。”
“那为什么会送飞机给他?”他还是针对韩千树了。
韩千树看着他,说:“你了解飞行员么?”
“我有飞行员。”
“对你来说,飞行员就是寿命太短,给人打工,就这么简单?”他当然不喜欢别人置喙他的职业,“那我也是不是可以说,你那行,杀人放火,泯灭人性,正常人不会做。”
繁盛也火了,“我不是要跟你吵架!”
“我也不是,”韩千树比他冷静一些,“音音说他想要一架写着他的名字的飞机。原因是我们有,他没有,所以我送了他。他未来不一定要当飞行员,但这应该不妨碍他有考飞行执照的兴趣。”
这话也是对的,因为我儿子这种出身的,考个飞行执照就像考个车本一样。完全可以当兴趣。
“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们现在在有意培养他往那条路上走。”看得出,这件事在繁盛心里很重要,“你可以认为我对飞行员有偏见,我的确有。我认为它是高危行业,我不希望我儿子对它有半点兴趣,他平安是最重要的。”
“繁盛。”我不能让他们两个吵下去了,“考个执照是正常的。”
“他从现在就开始有兴趣,可能只是考个执照玩玩这么简单么?”繁盛又把矛头对准了韩千树,“你自己想一想,如果是你的儿子,你舍得他做这行么?因为他不是你的孩子,你才愿意放心大胆地引着他往那条路上走!”
我说:“繁盛,你不要这样曲解。”
繁盛看向了我,表情十分失望,“你不觉得你应该对音音将来的人生负责么?”
“我应该。”我讨厌他这样扣帽子,“可我只负责同意他的正常兴趣,然后告诉他这件事应该承担的风险。他不止喜欢飞机,他还喜欢跳舞,他能给我跳好几个小时。有什么问题?”
繁盛的根在这里,“喜欢飞机不算正常兴趣,他一旦走上那条路说不准那天就死了。”
我理解他对我们职业的反感,于是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像你说的,他喜欢跳舞,他做舞蹈那行我没问题。”繁盛激动地说:“但飞行员不行,我希望你们两个……”他特意看了韩千树一眼,意有所指,“不要刻意地培养他。”
韩千树已经没法再说什么了,因为他无论说什么,繁盛那一句“你不是他亲生父亲”的绑架逻辑就能立刻让他哑口无言。
所以这话我来跟他争,“你知不知道舞蹈行业里也有人得抑郁症自杀?也有人因为练习受伤而终身残疾?”
繁盛摆出了一副暴躁的表情,“你别跟我讲特殊情况。”
“是你在跟我讲特殊情况,每一行都是有风险的。即便我现在做的这个,也是有风险的,我要每天带着十几个保镖提防自己被暗杀。”我说:“你也不用把责任推到千树身上,别总说他不是音音的亲生父亲就怎么怎么样。”
繁盛似乎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看向了我,满脸失望,“你把抚养权给我吧。”
“这件事我已经解释过了。”
“我能保证让他不接触我的职业。”看来他上次不是随便说说,是有考虑的,“但你不能。”
“我没觉得我的职业哪里见不得人。”我说:“哪怕我明天就死,至少我无愧于心。”
他冷笑,“明天就死,你无愧于心有什么用?你哥哥倒是无愧于心,但别人怎么说他?有用么?人走茶凉你们懂不懂?”
“那我先祝你长命百岁。”理念不合就好比他说德语我说汉语,完全就没法沟通,当然,我跟繁盛总是沟通不了,“你的话我不想听,你想要抚养权就来抢。”
繁盛蹙起了眉,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讲理的?”
“上一句话之前我一直都在跟你讲理。”我说:“我告诉你,我希望我儿子选择他喜欢的生活,而你说的是好死不如赖活着。韩千树告诉你他要飞机更多的是因为他希望家里别人有的他也有,你却坚持认为这是我们在定向培养他。”
繁盛咬了咬牙,道:“你现在真是太强词夺理了。”
“千树刚刚跟你说的时候,你不也抛出一句,他不是音音的父亲,所以他根本不为他考虑么?”我说:“我也觉得你很强词夺理。”
繁盛似乎放弃了沟通,说:“看来我只能要抚养权了。”
“去要。”
他怒道:“你现在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随你怎么想。”我说:“你不能理解就算了。”
繁盛思考了几秒钟,靠到了椅背上,叠起了腿,看着我们,问:“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你觉得你永远都是正确的?”他瞪起了眼睛,“我永远都是错的?”
“是你教我的,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实力。”我说:“在我没实力的时候,我儿子挨着后妈的掐,见到她的照片就吓得发抖。”
“是,我太太这件事做得不对也不好,但你老公玩得不也是温水煮青蛙?”他冷冷地盯着韩千树,说:“我儿子现在越来越喜欢他,你们又不允许他继承我的财产。日后你们生了孩子要怎么办?这样下去他绝对会心甘情愿地辅佐韩先生的儿子。”
看来症结在这里。
我说:“这个问题你真得想得太早了。你要是能全漂白,音音一分钱都不会少继承你的。”
繁盛握紧了拳,“你明明知道我要花多少年才能彻底漂白它。”
“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想想你自己的经历。”我冷冷地说:“我也想我儿子活得久一点。”
他露出了颓势,“我错就错在选了你。”
“说得好像你选我是因为你喜欢我一样,你还不是喜欢基金会?”
繁盛没有说话,但他依然非常愤怒,满脸的失望。
“这样吧。”韩千树开了口,问繁盛,“你认为我该如何对音音?我应该虐待他吗?”
“你最好别打这种主意。”
249偏见还是经验为我是来打老虎的加更
“我对他好你说我是温水煮青蛙,我对他不好你又不允许。”韩千树显然已经无奈了,“你认为我要怎么办?难道你认为我应该离婚然后把我太太拱手让你?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繁盛看向他,非常认真,难得并没有带那种阴测测的,快发疯的情绪。这证明他成熟了不少,至少他是在很理性地跟我们谈判,“你认为我在给你做有罪推论。”
“对。”
繁盛眯起了眼睛,“你发誓你没做过这种以虚掩实地抄人后路的事?”
“你觉得当初我领徐妍走是在抄你后路。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安排劫机是什么意思?我如果没记错,当初你跟徐妍在一起是收了钱,那是契约关系,是买卖,并不是恋人。”韩千树淡淡地说:“如果只要耍尽心机拿到结婚证,就可以进保险箱,那么现在即便我真的如你所想地对待音音,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当初可以让我们报了警依然没办法,现在你即使上了法庭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繁盛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他毕竟是一个人对付我们两个,从数量上已经劣势。又是没带人没武器地在我们家,如同我当初在他们家时一样,气势上也输一截。
我不想局面太难看,毕竟还没有吃晚饭给音音切蛋糕,于是等大家都沉默了,冷静了一些后,说:“你的话也许有道理,我们会考虑。但我希望你能停止攻击千树,我的财产将来给谁要看实际情况,也许我会选择回报社会。”
繁盛重新看向了我,无奈地摊了摊手,“你听到他刚刚的话了。”
“我听到了。我知道你觉得有危机感,因为你怕我们把音音教育得对这些钱没兴趣,导致我让我跟千树的孩子成为我的继承人。”我一点都不惊讶韩千树会这么说,这种状况下,韩千树不可能不说得硬一点。因为繁盛已经把话题推向过分了,那他当然得接着,否则他根本没办法驳倒繁盛。
繁盛点了点头,“你可以认为我爱财,但他是我儿子,我必须为他考虑。”
“我能理解你这么想的原因,我也没法排除那种可能性。”我真的理解,这恰恰证明他爱音音,谁都爱财,包括我,“因为音音的父亲是你,你是黑帮,是基金会不接受的那群人。你对千树的不信任我都理解,我对你太太也是这种感觉,而且你太太已经给音音造成伤害,但千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
我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一些的,尤其是我现在温和了不少。
但经过了这一番讨论,我也稍微改变了一些看法,“这样吧,抚养权我能考虑给你,但要等音音再大一些,等他五岁之后,我们可以考虑一人半年这样。如何?”
繁盛立刻看向了我,“你为什么改变主意?”
“你担心千树把他彻底教育成你恐惧的方向,那就把教育他的关键时刻留给你。小的时候他对我的依赖还是比较重,我家的环境也宽松自在一些。”我说:“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林至美从你身边消失。”
繁盛略略沉吟。
“你考虑一下。”我知道林至美对他来说很重要,“我愿意退这一步,也是因为联想起自己见不到音音时的心情。”
这一刻,我以为我是对的。
但在日后,我用无数的血泪证明了。这一生,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不是往前的那些,而是今天这个决定。
音音出来时,我们已经争论完了。
大家在孩子面前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温和对待。所以音音的晚餐吃得很开心,还给繁盛展示了他最喜欢的扭扭舞。
之后繁盛走了,音音有点难过,但没有哭。
后来他去睡了,我和韩千树照例先去哄他睡。
他躺在床上,问韩千树,“舅舅你明天会带我去飞吗?”
“嗯。”韩千树柔声道:“等你明天起床,舅舅就带你去飞。”
音音高兴地睡了,剩下我俩都很沉重。
我们睡不着,靠在一起看电视。看得依然是我喜欢的辛普森一家,我连情节都背下来了。
突然,韩千树说:“我那些话只是针对他,真相不是那样。”
“什么话?”
“就是今天跟他争辩时说的那些。”
“我知道。”我说:“他只是喜欢把人往坏了想,也的确是太担心音音了。可能觉得他谋了一世,现在等于屡次栽在你手里,心里怎么都想不通,就用阴谋论解读。你如果真的那么有手段,还轮得到他?”
他放松地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真怕你会误会。”
“谈判词令我还是懂的。”我正过来,仰面躺在他腿上,问:“我现在很自以为是吗?”
“今天一开始的态度是有一点。”
“我是真不爱听他说话。”我说:“他脑子里的东西跟我完全不一样。”
“你也知道他没有恶意。”
“嗯,对音音的事他不会有恶意。”繁盛对血缘有一种很明显的执着。
“我知道其实就是因为我。”
“如果你的孩子在他身边,你会安心吗?”
“不会。”
“也许这就是他的想法。”我问:“我那么跟他说,你会觉得难过吗?”
“我的确有一点担心。”
“嗯?”
“两年之后,不知道他身边是什么样子。可能我对他也有偏见。”
“你担心他会和他的家里其他人一样?”
他闭了闭眼,“嗯。”
我也拿不准。
很多时候,我很想毫无偏见地看待一个人。但很多时候,事实都狠狠地抽了我一个耳光。这让我开始纠结,是偏见,还是经验?
当初大家都说虞雯家里出事以后,她那种骄纵的人肯定面对不了,肯定不会再跟我这个见证过她出事的人再做朋友。
大家还说lisa是个婊子,她是个没有底线的人。可她的家庭是残缺的,她在那之前没有主动伤害过我,还帮助我。
还有繁盛。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带有所谓的偏见,但心里委实在担心繁盛变成他爷爷那样的人。
圣诞节时,我和韩千树又过了结婚纪念日。
我俩就近去了一趟奥地利。这个国家很小,很干净,风土人情和德国相似,但口音略有不同。
我俩维也纳看了一场歌剧,吃了著名的sachertorte。这是奥地利的国宝级蛋糕,有一百年历史,全世界只能在维也纳的萨赫酒店吃到。
萨赫酒店其实很小,像个咖啡厅似得。不远处拐个弯就是莫扎特餐厅,是个蛮出名的景点。
欧洲景点的特点就是,大部分历史并不算悠久,精致程度我觉得也一般,但保护得特别好。
之后我们开车去了萨尔茨堡,也就是莫扎特的故乡。这里同样非常美,而且能吃到手工制作的莫扎特巧克力,风味很特别。
这个月是圣诞月,所以有圣诞街。这部分我们在德国已经看过太多次了,已经非常习惯,觉得没什么特别的。
这次我俩出来玩主要是为了过结婚纪念日,韩千树给我送了玫瑰,请我吃了一顿法国菜,看了一场电影,然后愉快地滚床单。
回来之后重新投入忙碌的生活,飞机事故宣布调查结束,我们需要出庭。
事情果然如繁盛所说,繁家这次被折磨狠了。这次不仅出了这次飞机失事的案件结果,连我哥哥和之前韩千树被劫机的结果也一并出来了。不但如此,还查出了两名官员被贿赂,以及其他在机场和航空公司的涉黑人员。
虽然其中的两宗案件都是繁盛主使,但他这次没有出事。据说调查过程中遇到很多阻碍,但这次警方决心要把他们家起底,所以终于给出了一个交代。
这次繁家有十几个人落网,主要是繁盛的三叔和二叔,以及二叔的儿子,还有一些其他的随从。
老爷子没被动,证明根基多少还在,但活活剥了一层皮。
警方以十多项罪名起诉他们,仅是破坏航空安全这一条就相当于恐怖分子,剩下还有非法倒卖军火,杀人等严重罪名。
繁盛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联络我们,可能是在生气,也可能是在避嫌。
这件案子审理了好几天,因为对方的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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