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认真地问:“你最近买什么大件了?”
“没。”
“我记得你去年说计划换房子。”他又说了一次,“钱我肯定会借你,真的只是好奇。”
“花到他身上了。”非要问,那我只好告诉他:“四十多万吧,全都花在他身上。”
韩千树愣了一下,没说话。
“我全说了吧。”我正好也需要个人来发泄,“他告诉我他不是做这行的,是我自己搞错了。”
他更愕然。
“他说他是因为喜欢我才没有否则我对他的误会。”我看着他膛目结舌的脸,不由笑了,“断了真是对的。”
“你对他没有感觉?”
“在这之前不知道,在这之后是没了。”我叹了口气,“一想到从头到尾他都站在另一个角度看着我,我就觉得很难受,很后悔。我怜悯他,结果他姑姑比我富有太多。原来像finn一样的人有那么多。一边骗我,一边说喜欢我。”
韩千树依然没说话。
“所以断了,至于钱我也没什么不值。”我摊手,“自尊心很受伤而已。”
他点了点头,端起奶杯,添了点奶,说:“所以我觉得你新年有空。”
“你要约我啊?”
“嗯。”他点头,“我有两周假期,想约你去旅行,平安夜那天正好回来,不会耽误你过节。”
“这话说得……”听起来很别扭,“你不过节?”
“家里没人。”
“呃……”我说:“那要不然这样,你到我家去过节。”
“然后?”
“然后你请客去旅行。”
“脸皮真厚。”他淡淡地微笑。
“你不是大男子主义吗?”人穷就要脸皮厚。
“我圣诞节要上班,至于请客旅行的事……”他卖了个关子,停了许久才说:“大男子主义要对女朋友才行。”
我一愣神,问:“所以你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你这个人就是喜欢绕弯子,太难理解了。”
他还是绕,“你觉得呢?”
“有得玩我当然要蹭,问题是你打算去哪?”
“也没有想好,非洲?”
“好啊。”
“或者南美。”
“那就南美!”
“或者阿联酋。”
“你到底想去哪啊?”给我这么多选择两个星期够吗!
“我不喜欢玩,只见过那些地方的机场。”他笑道:“所以要看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就是都想去。”
“没空。”
“那……”都想去,“你想吧。”
“去看看沙漠?”
“撒哈拉?”
“嗯。”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亚马逊河有热带雨林。”他又开始乱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说了我都想去,都想去!”
“撒哈拉!”他总算拍板了,“决定了,我去订机票。”
“我能借到飞机。”
“你升格了?”他不屑地问。
“所以你没升啊?”我明知故问。
“没啊,我才几岁?”他笑着说:“你要是能借到机长,我可以去做副驾驶。如果借不到,就等过几年,我带你飞。”
“好。”我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嗯。”他说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立刻站起身来,说:“我得赶快走了。”
“哦,迟到了?”
“有可能。”他疾步走到玄关,拿下制服外套,说:“有空可以发信息给我,我下飞机就能看到。赶快养好病。”
“嗯。”我真的好喜欢lh的制服,真是帅呆了。发现他领带上有褶,连忙拿出小挂烫器,扯下来说:“你等下。”
一下就熨平了,懒人福音。
我把领带还给他,见他不走,忙催促,“去吧!”
他似乎刚刚才回身,用手掌拖着领带,笑着问:“没有额外服务?”
“现在还潮着,打上就变形了。”我的制服也是领带,女人嘛,喜欢打出很多花样。不对,现在正是暧昧的好机会,我连忙扯下来,竖起他的衣领,把领带围到他肩膀上,快速地打了个温莎结。
他一直都没出声,也没动,很平静地看着我。但我一直流连在他胸口附近的手,还是察觉到了他震颤的心跳。
很久以前,我也是一个会脸红的少女,会因为与异性过近的接触而感到害羞,会紧张,会无措。
可现在的我,已经能做到把感情和性分开。所以这种死灰复燃般的羞怯,对我来说已经因为少有而变得极其珍贵。
我愿意享受这样的感觉,没有进一步地过度接触。只是抚平了那个美丽优雅的温莎结,因为是着急想到的,跟他的衬衫不是很搭配。
但我可以这样把手放在令我心动的男人胸口上,门外是浓浓的雪夜,而他没有抱我,没有吻我,只是用手轻轻地摸了一下我的脸。这样内敛而优雅的动作,真是浪漫得恰如其分。
然后韩千树出了门,临走前说:“把门锁好。”
“嗯。”
“壁炉也压好。”
“嗯。”
“等我回来帮你清理烟囱。”他说完后,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叮咛有些过于婆妈和无聊,便摆了摆手,说:“回去吧,拜拜,我到巴黎给你转款。”
我的心情因为韩千树开了半夜的车,只因为担心我而彻底地亮堂了。虽然身上还不舒服,却依然精神百倍地把家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
繁盛的东西清理得很干净,他没有带走,而是把所有我给他买的东西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连同那块昂贵的劳力士。
我心疼自己花的钱,忍着恶心捡了回来,一边刷一边想起和他相处过的所有细节,突然觉得很好笑:他无论举手投足,还是说话办事,从来没有一点穷养的样子。就像韩千树说得那样,气质一流,素质得体,我指得是平时。
再仔细想想,会想起他对待钱的态度也不过尔尔,我给他买的东西在他描述的那种生活中也算是名牌,但他的态度依然很镇静。就连养的宠物都不是普通动物,粮食都吃得那么矜贵。
不知道在心里嘲笑过我多少次了?我傻还自傲,开着个n年前的破甲壳虫,还整天给他车钥匙,显摆我的车有多好开。结果人家亲姑姑的座驾是世界上第二贵的车子,拔根毛都比我腰粗。
想想就生气。
71埃及
收拾完之后,天都亮了。
我正在修理草坪,并且等待家具工人来,邮局的投递员已经来了。
没想到他在我门口停下了,笑着问:“徐小姐,有您的快递。”
“我的?”
“是。”
“寄件人是谁?”
“obe协会。”
obe是一个很出名的律师协会,他们跟华人圈有很紧密的合作。主营业务只有法律相关服务以及相关的基金会。
我刚来时,我父母因为对德国的法律了解不透彻,惹到麻烦,也是obe协会提供帮助,收费很低。因为受益良多,我们家也在每年给协会提供一些捐助。
既然是来往过的,我变不疑有他,接了包裹。
沉甸甸的一个小箱子,进去打开来,里面是满满的绿钞票。
我吓呆了,好在里面还有一张纸条,用漂亮的小楷写着:妍妍,所有的你给过我的钱都在这里,希望这样可以借此拾回我的尊严。如果诉讼还需要我,随时打给我,我会一直在。
我花了半个小时,对这箱子里的明细表,把那些钱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
真是所有的,从第一次见面,我给过他的,到我给他买的所有东西。
明细上还计算了伙食费,水电等各项费用。
另外五万欧,没有写用处。
上面都是整数,最底层,是满满一层硬币。
我一边数,一边想,这是不是他所有的钱?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零钞?
但立刻就让这个想法滚出了自己的视线,年轻的国际法博士,把我骗得团团转,他非常聪明,聪明人,永远都不会被金钱难倒。
现在我不缺钱了,但韩千树的钱也到账了。
我把钱汇了回去,傍晚时他打来电话,问:“你不借钱了?”
“繁盛把钱还我了。”
他没说话。
“不过旅行是说好的,你还要请。”
他松了口气似得,笑了起来,“那就好。”
“哎哟,真是个钱多烧手的人。”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我还是感觉他微微地笑了起来。
我问:“机票搞定了吗?”
“一小时后,我刚到洛杉矶。”
“你刚下飞机?”
“嗯。”
“那快去休息吧。”
“我先去订机票。”他问:“你喜欢什么仓位?”
“我一个被请客的,也不敢提什么要求。”我决定谦虚下,“随便来个商务舱就ok了。”
“头等吧。”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这个意思。”
“懂事!那爷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嗯,你身体好点了?”
“健壮如牛!”
他呵呵了一声,道:“不像。”
“到时候绝对健壮得跟畜生一样,你放心吧!”
“那就好,沙漠里环境艰苦,到时如果你还不舒服,我们就改行程去希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希腊去过好几次了。”我要去看沙漠,“我肯定能好起来。”
我等着他说话,但过了好久,才听到他低低地鼾声。
我知道在巴黎他占用的是自己的睡觉时间,而且他来时居然一句也不说他今天要飞十几个小时。
正纠结着,有人拿起了他的电话,说:“你好?”
“你好。”好像是他同事。
“他睡着了。”同事笑着说:“我想替他挂断电话,可以吗?”
“当然,谢谢。”
挂了电话,我觉得很甜蜜。
因为我每次下飞机时,都会立刻打给finn,无论我多累,压力有多大。但他只要在睡觉,就不会听我的电话。
四天之后,我再去医院检查时,确定我的身体已无大碍。
我还没去过沙漠,但我哥哥和viola一起去过。
于是我回家去,想咨询viola,顺便补偿那顿饭。结果还是被我爹妈狠狠地训了一顿,我不好说我是生病,只好硬着头皮挨了。
lris胖了一小点,我妈妈还是嫌她瘦,说她身体不好。小家伙已经跟大家混得很熟,家里也变样了,工人正把家里的储藏室改成lris的游戏间。
我去喝了一顿下午茶,然后和viola以及lris一起泡了我家的温泉,她套着儿童泳装,在水里游来游去,有点笨拙,但很快乐。
如果我哥哥还在,就完美了。
等啊盼啊,终于到了去撒哈拉的日子。
韩千树在法兰克福下飞,然后就等在机场,启程去埃及。
我早早地赶去法兰克福机场,等他的同事,和一位帅到掉渣的票务督导聊得热火朝天。打听到他二十九岁,未婚,家在威尼斯,还没有女朋友。
正聊着,有人站到了我跟前,抱着臂,问:“心情不错?”
我一抬头,发现是韩千树。
他连衣服都没换,手套也没摘,飞行镜拎在手里。我没吭声,他就没理我,转而和颜悦色地问督导:“我的票取了吗?”
“在我这里。”督导笑着把票递过来,说:“旅行愉快。”
“谢谢。”他接过了票,凉凉地瞟了我一眼。
走了一会儿,他好像还在不爽,我解释:“我不是在搭讪他,只是安娴希望我帮她介绍个男朋友,说想要机场工作的,这样和她比较有话题。说问了你好多次,都不帮忙。”
“我只认识机师和空姐。”他脸色好多了。
“我现在认识这个督导了,意大利男人果然帅啊,我这么多年没有见到一个丑的。”
他点了点头,转头问:“比我呢?”
“两种风格。”
都是美男,我不能偏袒。
“没眼光。”他又甩脸子。
“其实还是你帅,他太粗犷了,跟你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一般吧,他也不错。”
“你真讨人嫌。”
他笑了起来,指着手边这个红色的,大大的beer招牌,说:‘我去换衣服,你到那边去喝啤酒?“
“好。”
“少喝点,别乱搭讪,安娴喜欢粗犷的。”
我恶狠狠地笑了。
等韩千树换好衣服,取了行李,很快就去了停机坪。
里面停满了白色的大鸟,机尾上是蓝黄相间的图案,中央是黑色的鸟。上次坐这款,还是我哥哥当机长时。
飞机缓缓起飞,熟悉的失重感让我觉得手痒无比,好像自己摸摸驾驶舱。
韩千树正在看报纸,突然扭过头,看着我的手,问:“被蚊子咬了?”
“这种天气哪来的蚊子?”
“挠得人心烦,像老鼠在抓墙。”他包含暗示地说:“想飞这款立刻就帮你推荐,最近人手不足。”
我用门牙咬住下嘴唇,露出门牙,手指曲成爪状,说:“所以你去吐啊,你颤抖啊!”
他笑了起来,捏了一个心形的小蝴蝶饼塞进了我手里,“磨牙吧,绿老鼠。”
蝴蝶饼是我最喜欢的面包,硬邦邦的,咸味,但很好吃。我要在埃及呆两周,自然是思念的,于是吃了一路。出机场后,我正点着烟,韩千树忽然问:“你的牙给我看看。”
“你学过牙医?”
“看看。”他严肃得恐怖。
我张开嘴。
他命令:“合上。”
我龇起牙。
“短了点。”他抱着臂,认真地说:“以后要每餐都吃,否则就和老鼠公主的结局一样凄惨。”
“你还记得这个……”
笑死我了。
埃及的气候和德国简直就是两种概念,我俩到酒店时纷纷热成狗。
冲澡换了衣服,我多么想穿比基尼,想到是伊斯兰教国家,还是挑了些保守的。出来时韩千只换了条相对透气的长裤和半袖汗衫。热死他没商量。
现在已经比较晚,节目当然是先吃饭睡觉,明天一早前往撒哈拉。
这边吃得还不错,很有民族特点,小吃格外丰富。
我俩饱餐了一顿,因为夜间没什么活动,各自回房间。
但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拿起电话,拨给他,问:“你困吗?”
“困啊。”
他昨晚连夜飞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