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说过我不要生孩子,他是你想要的,跟你一样姓繁。”
他攥紧了拳。
“你留他一命,别告诉他我的事,他不会给你们造成任何威胁。”
到这一刻,她依然不觉得自己会活下来。
他松开了手,许久,才问:“你还要继续做么?”
她没吭声。
“说啊。”他真不敢相信,她那么灵慧的一个人,会蠢到连这种问题都弄不清楚,“我不杀你,我还养着你。你还要继续当你那神圣的警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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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头,看向了他,目光里满是意外。
他又输了。
她什么都没干,他就输得丢盔卸甲,折戟沉沙。
顾如念出院时,繁盛已经能跟人很好地聊天了。
这十一个月,她都没见过他,但知道他没事。因为繁锦对她尚且饶了一命,肯定不会伤害孩子。
出院前几天,繁锦来了一次,说:“过几天云帆来接你。”
她僵硬地笑了一下,微微地眯着左眼,看着他,“谢谢。”
“我那天没空。”
“嗯。”她说:“方便得话,能让他直接送我去机场吗?”
“干什么?”
她摸不透他的话,便没吭声。
“先回去住吧。”他靠在椅背上,叠起了腿,“等我结婚再搬走。”
“好。”她的命还攥在他手里,轻轻一捏就碎了,没法提出任何要求。
又是一阵沉默。
繁锦有些按捺不住,“我有了一个打算结婚的对象。”
她依然没说话。
他咬了咬下唇,心里骂着自己,又克制不住得想要说下去,“我很喜欢她。”
还是沉默。
“我最近会跟她求婚。”
她依旧没吭声。
他一阵不快,起身离开,“嘭”得一声摔上了门。
出院之后,顾如念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繁锦。
身体经过这次重创,已经比之前差了很多。生活也没了目标,她仅仅让自己活着,总得休息。
繁锦是一天夜里来的。
她睡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睁开了眼睛,左眼朦朦胧胧地看到了他的脸。
他干脆开了灯,勾起了唇角,“真敏锐。”
她没说话。
他转过身,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拿了过来,放到了他们之间,抚着它,问:“是不是这款?”
顾如念看了一眼,说:“我没有警服。”
他扬起眉,明知故问,“你不是警察么?”
“我是卧底警察。”她摸着那身漂亮的衣服,小声说:“我没有穿警服的场合。”
“连身衣服都没有还这么卖命。”他讽刺道:“你真可悲。”
她的手停了下来,没有回答。
“去穿上给我看看。”他命令,“就现在。”
她抱着警服,进了浴室。
她对着镜子,微微地眯着左眼,认真地穿上衬衫和一步裙,系好了每一颗纽扣,打上领带,戴好配件,扎好了头发,戴上了大壳帽。
警服上没有编号,这身并不是警局发的,只是仿制品。
这是她第一次穿警服。
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脚步声传来,她扭过头,繁锦手臂抱胸地靠在门边,微微冷笑,“你就这么喜欢这身破布。”
她摘下了大壳帽,解开了领带。
他走了过来,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他把帽子戴到了她头上,看着镜子里的人。
她真是一点都不像个条子,浑身没有一点条子该有的英气和正气。
“你看看你这样子像什么?沐猴而冠。”他捏着她的脸,讽刺、挖苦她,“一点都不像个条子,更像个角色扮演的女优。”
顾如念依然没说话,低下头,尽量得回避着那扇刺眼的镜子。
他终于放开了手。
她快速地把它脱了下来。
宁可一丝不挂。
她仔细地叠好了那几件衣服,放在浴室凳上,然后弯腰去捡地上的睡衣。
突然被他推到了地上。
他毫无预警地进入,虽然她没有挣扎,但他还是紧紧地按住了她的腰。
耳边传来他重重的喘息声,“被罪犯干的感觉如何?顾警官。”
她咬紧了牙,沉默。
“拎着你的警棍跟手铐来抓我啊。”
她的没有回应让他越来越崩溃,“顾、如、念!”
“……”
“我约好早晨去办结婚手续。”
她闭起了眼睛。
“你不要杀她么?阿sir?”
“……”
他恶狠狠地加大了力道,感觉到她的身体因为剧痛而抽搐。他忍不住得想要伤害她,谁让她把好好的关系搞成这样。
直到结束,顾如念都没有说话。
他推开她,瘫在了地上,靠着墙壁。看着她爬了起来,用手擦了擦腿上的血渍,穿起了睡衣。
她从来都是这样,毫不在意,逆来顺受,没有任何热烈的情绪。以前她这样勾引他,冷眼看着他这个罪犯一步一步地掉入陷阱,任意揉捏,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这是一幅什么都不怕的面孔。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腿。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听到他挫败而落魄的声音,“我就只是一个罪犯?”
“你不是。”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没有证据,无法给你定罪,也无法把你列为嫌疑人。”
他一阵失望。
然而她还有一句,“没有结婚证书,也不能作为丈夫。”
“还有?”
她却不再说了。
“我不是未婚夫?”
顾如念思考了很久,明知他会因此而生气,但她已经暴露,已经没有意义。她不想说任何留情的话,宁可再惹怒他,让他立刻撵她走,殴打她,杀了她,通通都可以。
“不是。”
“男朋友?”
“不是。”
“床伴?”
“不是。”
他大声得笑了起来。
她用最平静的口吻,总结了一遍,“你本来在我眼里是一个潜在的犯罪嫌疑人,但现在你什么都不是。”
他终于松开了手。
她出了浴室,回到床上去躺着。
枕头上还有他留下的味道,烟草和他身上原有的体味。不算香,但一度让她很安心。
她裹紧了被子,闭起了眼睛。
天亮时,繁锦才站起了身。
把那身看着就恶心的警服塞进了垃圾桶,到床边凳上拿衣服。
然后,看到她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真是个冷血的人。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救了,坐到了床边。
他朝她伸了伸手,又僵在了半空。
许久,放了下去,手背触到了枕头,传来一阵濡湿。
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受到了蛊惑。他握住她的下颚,试图吻她,她早就醒了,伸手推他,被他早有准备地夹到了腋窝里。他居然觉得有点欣慰,看着她受惊的眼睛,问:“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她不说话,试图把脸别进枕头里。他紧扣着她的下颚,不准她动,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她合上了下颚,尝到血腥味时又不自觉地松开了,被他强攻进去。
他下了很大力气,终于把她缴了械。吻着吻着,尝到了她流下来的泪。
他松开了她,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他还记得他每次残忍得打她,她都没有掉过眼泪。
“我的证件都带了。”他紧抱着她,轻声说:“你还剩一次机会。”
“我搬……”
“没得选。”他打断她,觉得不够,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你没得选。”
他一直没有松手,看着她的眼睛从最初的躲闪,慢慢变得服帖。转动着眼珠,露出了丝丝的开心。
出门前,繁锦突然问:“真的没有警服?”
“没有。”
“警官证?”
她警觉起来,“干什么?”
他看着她微微眯起的左眼,想想还是算了,“没什么。”
她猜出他的意思了,“警官证不能给你看,但我的身份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那就……”
“停。”他打断她,“我记得我说过,怀孕了就娶你。”
她低着头笑了一下,没再出声。
一路到了政府大楼。
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小时,原定的新娘还没有来。
平时他的证件资料不会有这么齐,有一部分必须放在父亲那里。
这运气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签字之前,顾如念突然问:“阿盛在哪?”
“在我外祖母家,斯德哥尔摩。”他说:“放心,我爸爸不会去他那抢人,我跟他通过话了,办完手续我带你一起去接他。”
“是去治眼睛么?”
“是。”他命令,“签字,别拖延。”
她签了字,机构里说,要宣誓。
她跟他一起宣了誓,有一个主礼人进行证婚。算是一个简短的婚礼。
离开停车场时,跟另一辆轿车擦肩而过。
繁锦笑着说:“这是我原来的结婚对象。”
“原来的不是我么?”
也对,他点了点头,“那就是新的结婚对象。”
“那你什么时候跟我离婚?”
他沉下了脸,斜了她一眼。
她稍稍往外靠了靠,却又被他扯住了手腕,“回来。”
她凑了回去。
他搂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地说:“对不起。”
她抬起眼睛,看向了他。
他轻吻她的额头,眼底是暗沉的微光,“我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谢谢。”
他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出话来,“眼睛真的还能看到?”
“嗯。”
“也能听到?”
“你猜呢?”
“讲话呢?”
“也还好。”
“身体会经常不舒服么?”
“阿锦。”她正色起来,“我不想聊这个话题了。”
他只得住了口。
上了飞机,也许是因为耳膜修补过,顾如念一直在头晕。
繁锦想问又不敢,只得假装没有注意。
他比谁都清楚,她根本没有错,比他更正义。所以他开始心疼她了,他出手太重了,她不是一般的卧底,她没有成功地偷走过任何一份资料,只是成功地偷走了他的心。
这不应该得到惩罚,相反,他应该疼她,爱她,保护她。
这一刻的想法比真金白银更加真实,虽然……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春风十里不如你】14
阿盛有点不认识顾如念了,但依然很愿意跟她接触。眼睛从发现看到现在,视力已经好了不少。繁锦的外祖父是个可爱的老人,他们在他家吃了一顿很开心的晚餐。
回来时,阿胜经过大人的提醒,和自己的一点点印象,终于找回了妈妈的记忆。
顾如念陪着他睡着,给他讲故事,他懵懂得问:“妈妈还会走吗?”
“不会。”她摸着他的头,柔声说:“妈妈跟你呆在一起。”
“爸爸说你生病了。是不是眼睛?”他用小手指着眼睛,说:“妈妈和我一样,要把眼睛眯起来看东西。”
“嗯。”她笑着回答:“不过你的眼睛会好起来的,妈妈的也会。”
他乖巧得点了点头,钻进了她怀里,说:“有妈妈真好。”
“妈妈也觉得有你真好。”
顾如念完全能预见到,自己的人生并没有因为这次结婚而变得美好。会更糟的,就像有了阿盛没有变好……从她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注定永远都不可能变好了。
女伴也是有身份的人,这种事被放了鸽子,自然告到了繁锦的父亲那里。
父亲发了他记事以来的第一次大怒,但他丝毫不后悔。二弟三弟添油加醋得说他们怀疑她的身份,引得父亲险些派人给她送刀子。
但这依然不影响繁锦近日来的好心情。虽然他一直都是听话的,他知道自己要娶什么样的女人,他们家传统,要求门当户对,要求身家清白……很多很多要求,谁都没有要求过感情。因为有感情,就什么都无法再要求。
这是他第一次做出属于自己的决定,不论它是对是错,他都有了挣脱牢笼的快感。所以即使压力倍增,也无法消减他每天回到家,看到妻子和儿子坐在一起给小狗洗澡梳毛,给他读书,喂他吃饭。
她很广播,能回答阿盛所有的疑惑;又很聪明,能巧妙得解释阿盛所有奇奇怪怪的问题;还耐心,她不会对孩子发脾气,虽然也会批评。她是个好母亲,把孩子教得聪明伶俐,亦非常客观,没有让他有丝毫的骄纵。阿盛懂事又温和,虽然胆子小了点,但看到凶猛的大狗还是会站到妈妈前面,张开颤抖的手臂保护她。
这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两年。
因为从前往后,他再也没有同时拥有过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样——温馨的家,和生杀予夺的权力。
阿盛四岁生日这天,因为眼睛终究无法彻底治愈,繁锦亲自去选了一副漂亮的眼镜,送给了他。
他还没有戴过眼镜,觉得很酷,戴上之后,兴奋得就要出门,因为他能看清远处的东西了。
虽然逛街是不安全的,平时繁锦和顾如念都不会逛街。但孩子已经不好骗了,所以虽然担心,还是拗不过他的要求,带着他去了。
商场的衣服不算好,就是热闹得让人欢喜。阿盛走在中间,分别牵着他们两个人的手,看到不同肤色的同龄小孩会“啊”一声——家里以华人为主,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外面其实白人要比华人更多。
商店里有人在试亲子装,带着两个双胞胎。
阿盛不想走了,他教养很好,喜欢什么不会撒泼,只会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繁锦,因为跟爸爸要成功率会高一些。
他们买了出来,亲子装是双胞胎专供,而且是给六到八岁小孩准备的。
阿盛还不能穿,且搞错了重点,“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弟弟和妹妹才不能穿?”
顾如念正要开口,繁锦说:“是啊,所以你要等一等,跟弟弟妹妹一起穿。”
阿盛兴奋得不行,睡觉前依然在问:“妈妈,我什么时候才有弟弟妹妹啊?”
“你想要吗?”
“是啊。”他期待得说:“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穿新衣服了。”
她搂着他,第一次不知道如何作答。
一个已经不幸,再增添一个,只会加重这样的不幸。
是啊,她并没有像繁锦一样觉得幸福。因为她知道他们家这两年都没有丝毫松口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