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好花,一回头发现繁盛已经走远了。
他没车,自己沿着路边走。今天他的脸色当然很糟,现在这样看,背影更可怜。我不可能把他扔在这,便开车过去,放下车窗,探出头说:“上车,我送你回去。”
他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我走到路口,我妹妹会来接我。”
“我再跟你说点事。”我推开车门,催促道:“快上来,是好事。”
他终于勉为其难地坐进了副驾驶。
我把支票递给他,说:“如果取不了再告诉我一声。”
他看着支票,愣住了。
“你的借据替你还,这笔钱拿去打听打听刀子是谁送的,既然给你的卡片上写着一百万,我想是想要你给一百万。”
他依然没有接,看着我,纯情地问:“我姑姑为什么会给你钱?”
“谈了一下就给了。”
“才不会。”他腮帮子鼓了起来,“你说谎。”
“没说谎,就是谈的时候,我让她的飞机抖了两下。”
繁盛愣住了。
“看我干嘛?”我知道他为什么大惊小怪,“别担心,都在我能操作的范围里。”
“很危险吧……”他苍白着脸色,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
“不危险。”我说:“和开车漂移差不多。”
他还是不说话,一脸的自责。
我这人从小就喜欢当英雄,好打抱不平。当然帮助别人必然也希望别人有个好态度,所以他此刻的表情还是让我挺开心的,便柔声说:“真的不麻烦,你把钱收好。其实还想问问你是不是早就收到了账号地址之类的,不过一百万确实太多了。”
“收到了。”他拿出手机,翻开信息记录,上面有一条无发件人的消息,显示的是一串账号。
“这个给警察看过了吗?”
“嗯。”他小声说:“查不出。”
“别难过了。”
他看向我,问:“繁景说狐狸也受伤了。”
“那点钱我能搞到手。”其实搞不到,不过我可以跟韩千树借。
感觉还真糟啊,一夜之间立刻变成负资产。
“我帮你诉讼。”他认真地说:“不想再欠你。”
“你很计较我那天说的话?”
“嗯。”
“那我道歉。”我说:“我承认我的一些话,对你的和对繁景的比较过分,对不起。”
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抬起头来,满蓝期待,“你喜欢我了?”
“不是。”我解释:“我喜欢邻居,对不起。”
他失望地耷拉下脑袋,“他比我有钱。”
“不是,我只是喜欢他。”原因我也说不出。
他摘了眼镜,用手背抹了一把脸。
我也不尴不尬地沉默了几秒,问:“回去吧?”
他不吭声。
我便发动了汽车,即便过了这么久,依然没见到路口有繁景。
我把繁盛送到医院,他下了车,低着头,说:“谢谢徐爷。”
“客气。”
“狐狸的事不会麻烦你。”他可怜巴巴地瞅着我,说:“我会给你转二十万,感谢你帮我要道歉,我姑姑的钱,我也自己处理。”
“这个没……”
“我不想分手。”他依旧那么固执,“我不好,但我可以改。没有钱我可以赚,我不想分手,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这种打不得骂不得又软硬不吃的感觉真是糟透了,我是真不想跟一个从重症监护室里逃出来的病人嚷嚷,便没有说话。
“想想之前我们在一起多开心。”他似乎又误解了我的意思,“一点都不喜欢我,我觉得太牵强了。肯为了我的事冒这种风险,得罪我姑姑那样的权贵。世界上可怜的人那么多,你可以为每个人都这么做吗?”
“繁盛。”这家伙的歪理邪说还真是多,“十年修得共枕眠,我当它是种缘分,哪怕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我是因为喜欢你。”
“因为喜欢我就骗我。”我说:“这种逻辑是情感绑架,我不接受。”
他垂下头,重新难过起来,“我没有机会改了吗?”
“没有。”我很坚定,“我不想再为了任何关系委屈自己接受不喜欢的事,哪怕我是错的。”
他不说话了。
回家的路上,又下起了大雪。
此时是十一点半,夜色深深,街道静静。
我慢慢地开着车,想起很久以前,finn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几乎一字不差。
或许大多数的感情中都有些弯弯绕的哄骗,而我在接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小型欺骗后,终于把他宠出了最大的谎言。
由此可见,诚实有多重要。
这一晚,我睡得还不错,觉得大部分事都解决了,计划节后用房子抵押,把狐狸救出来。
接下来平静了两天。
繁景又来了。
她每次来都没好事,这次同样,“我哥哥割腕自杀了!”
彩蛋:
他一直很细心,所以,总是记得这幅画面:
穿着飞行服的女孩子们,即将开始她们人生中的第一次飞行。
镜头里的那个女孩,戴着绿色的耳坠,小心翼翼地用头发企图遮住,悄悄地把金色的坠子从领口拉出来,放到了金黄的领带上。
那天他心情很好,并不介意她的违规,按下了快门。
找到了——
他握着那块黑色的丝巾,门外,是一片沙海。
80屋漏偏逢连阴雨
我连忙赶去医院。
繁景站在手术室门口抹眼泪,我问:“怎么好好的又割腕自杀了?”
不会是因为我吧!搞什么飞机!
繁景哭着说:“我姑姑给的支票是假的……”
这老女人!
“她还说如果你再敢找她,她就花钱雇黑帮弄死你。我哥哥求了她很久,她才答应不找你麻烦。可他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只会给你添麻烦……”她捂着脸,哭得脸都花了,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分外可怜。
我心乱如麻,真的已经没了主意。
一个finn尚且可以请到黑帮害我哥哥,我可差我哥哥远去了,而劳斯莱斯远比finn强。
只是真想不到那种情况下,这女人还能给出一张假支票。
可繁盛被威胁的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冲着我来,最后我又在关键一步没有处理好。这样一想,好像是我比较不对。
终于等到他出了手术室。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了,好在伤口已经缝合,医生说他暂时没事,只是不知为何,还是让繁景单独和他谈谈。
我也跟了过去。
医生问繁景:“他有精神类疾病病史吗?”
繁景摇头。
我倒是觉得像是有,至少他有点走极端。
“他的手腕上有曾经割腕的疤痕,且不止一条。”医生郑重地说:“疤痕深浅不一,但都有过缝合。我怀疑他有自虐倾向,也不排除曾经被强迫割腕。如果是前者,建议他进行一些精神治疗,不排除遭受长辈虐待。如果是后者,可以追查是什么人所为,报警处理。”
我都懵了。
出来后,我问繁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繁景摇了摇头,说:“我哥哥不是精神病。”末了又小声说:“他只是心情不好。”
“所以没有人威胁他?”
“没有”
“都是他自己干的吗?”
“是。”
“他每次都是因为什么这么做?”
“只有在压力很大的时候才会这样,我哥哥其实很善良!真的,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欺负人!”她心急地辩解。
“我知道,不是说他喜欢欺负人,而是他这样的症状确实有点自虐。有带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没有,他觉得这是一种解除压力的方式……”
不久后,繁盛醒了,我跟繁景一起去病房里看他。他脸色苍白脆弱无力,躺在枕头上可怜巴巴地瞅着我们。
我坐下来问:“你为什么要割腕?这笔钱就算他不给我还有办法。”
其实我的语气很温和,但他依然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便说:“自杀是很不负责任的表现,你现在这样会让我觉得特别看不起你,觉得你是在逃避事情。”
“我没有!”他立刻就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能,也很对不起你。你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帮我拿到这笔钱……竟然是假的。我根本就无法面对你,我真是什么都做不好……”
我说:“事情是我做的呀!”
他摇摇头,固执的不再说话。
“我去把我的房子贷款,再加上我自己有的钱,一百万应该是能凑得出来,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问朋友借,你不用着急,这件事一定会有办法,交给爷!”多大点事至于这么绝望么!要不就说他脆弱!
“我不想再麻烦你了。”他说:“我觉得这些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管我了,你又不喜欢我。”
“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
“有关系,如果你喜欢我,我就会觉得这些都是合理的。”他又开始歪理邪说,“可是现在不一样,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你别再对我好了,我心里很难受。”
“所以你有钱?”
他没说话,别扭的表情有点可爱。
“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用再想了,你再有尊严才有骨气,眼下的情况没钱也没用。交给我吧。”
他张了张口,我又说:“你帮我诉讼好了,这样显得咱们两清,然后我也没钱了。”
他立刻就高兴起来,龇着可爱的小白牙说:“好的!”
我说:“你先好好休息,别再想这件事,事情我去解决,你也别太想我喜不喜欢你。”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样子很失望。
其实我知道他姑姑这我只能解决到这里,我斗不过她是必然的,但繁盛这件事我是一定要管,即使不是他,换成王五也是一样。这种时候都不帮对方那真是一点情分都没有了,钱只是身外之物而已。
晚上回家时,我接到了韩千树的电话。他应该是在机场,风很大,说话不清不楚的。
他问我:“你在做什么?”
我说:“在给你的猴面小龙兰浇水是,我妈送给未来女婿的。”
他立刻就笑了起来,声音很温柔,“我下周就回去。”
“怎么又变成下周?”
他说:“同事的父亲去世了,他是俄罗斯人,想让我替他飞几次。”
“这样啊……”我好失望。
“不过还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要升格了!”
“哇噢!你好牛!什么时候生?男的女的?”
他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你这个家伙……”
我“嘿嘿”坏笑了一会儿,说:“那韩机长你升格之后打算做点什么呢?”
他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显然是你精壮的身体。”
他一下子没吭声。
“开玩笑的啦,我知道你害羞,或者是ed,总之就是别扭。我完全可以理解!反正我脸皮厚,这种玩笑可以常开。”又失败了。
“也不是不行……”我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还是感觉他有点害羞,声音小小地说:“本来是想选个浪漫点的日子。”
我一听有门,忙督促,“那你升机长还不够浪漫?真的要等到你生孩子了才算浪漫?”
他没吭声,被我噎住了。
我问:“你这次去了哪儿?”
“就是周边国家,都是些比较贫瘠的地方。”他回答得很笼统。
“所以没有我的礼物了?”
“有啊,”他说:“不过不怎么漂亮就是了。”
“好失望!人家想要漂亮的!”虽然五大三粗,但也想在他面前卖个萌。
他顿时笑了起来,声音在风中特别的柔情,“你见到就知道了。一个小惊喜。”
我没跟他说繁盛的事,是不希望他多想。也觉得这件事已经跟感情没有太大关系。等方法上解决了这件事情,我和繁盛也就再无关系。我觉得我和韩千树状态最好的时候就是在沙漠的时候,回来之后立刻就牵扯上了繁盛。所以韩千树就总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知道他这人比较循规蹈矩,繁盛是他的情敌他,会不高兴是好事,只是总这样就不太好了。希望在他回来之前我可以把这件事解决。
第二天我就去联络拿房子贷款,但价格比我预想的低了一大截。这样贷款的话,我不但付不起一百万,更没有办法把狐狸的事情也解决,而且繁盛还有三十五万的拮据,另外就是他最近连住院费也要掏不出了。
眼看捉襟见肘,不由让我感叹,我自从遇到繁盛开始,就屡屡破财。辛辛苦苦攒的钱都花在乱七八糟的地方。
结果我正纠结,繁盛已经打来电话,告诉我钱的事情他有眉目了,叫我不用担心。
我问:“钱怎么来的?”
他说:“是朋友借给我的。”
说真的我觉得他的朋友里面只有我最仗义。这么大一笔数目他如果能找朋友借到,就不会找他姑姑被黑十五万。
所以我决定问问繁景,果然繁景说:“不可能,我哥哥没有好朋友,他们都嫌我哥哥穷。他肯定借不到那么多。”
我说:“你去偷偷打听一下,看看他想干什么。”
大约过了两天,繁景有消息了,“他不知道从哪找到了一个出售器官的地方,想先卖一个肾。”
靠!又不买手机卖肾干什么!
这件事真的把我给惹毛了,怒气冲冲地冲到医院去,结果发现繁盛已经出院。
据说是他自己强烈要求,就先让他暂时回家,每天定时来检查。我都不知道我们的医院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靠谱,也顾不上投诉他们,先让繁景领着我到了他们的住处。
住处据说是繁盛一个关系不远不近的朋友便宜租给他们的房子,我一问价钱比市价高了一倍,显然又是一个欺负人家傻的人。
繁盛正在家里打扫卫生,跨着一条手臂还在拖地板。我看这房子也不小,不至于连个吸尘器也买不起,顿时觉得更愤怒。我包养他时,擦玻璃用的是擦窗机器人,扫地用的是扫地机器人,洗衣机用的是全自动……我能用高科技解决的都解决了,而且我还给了他那么多钱!这个所谓的朋友黑人房租不说,还在人家生病时这样用人家,简直不要太打我脸!
我走过去问:“这是谁的房子?”
繁盛病得这么重,脑子想必也跟不上了,站在原地,看了我好一会才说:“我朋友。”
“他让你干这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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