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镰暴跳如雷:“她是我老婆,我凭什么不能管!”
那人又是一愣,看看小戏子,又看着郭镰,满面狐疑。
小戏子已满面晕红:“爹,他……他欺负我……”
郭镰火更大了:“明明是你先脱衣裳!”
小戏子羞极气极,碰上这么个泼皮丈夫,加上这么个泼皮老子,她实在是没脾气。
那人怒道:“臭丫头,明明是你先脱衣裳,还诬陷别人。”
又转向郭镰,喜笑颜开地直拍他肩膀:“我早看出来你很好,像我女婿,很对老子的胃口。”
小戏子忙朝郭镰使眼色打手势,让他赶紧跪下叫“爹”。
郭镰再傻再二百五,这时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声“爹”叫出口,把那人喜得心花怒放:“好,好,叫得好,听得受用。走走走,喝酒去,喝酒去!”
酒楼上。
胡木子的舌头都已大了,还在吹牛。“镰刀啊,你说的那个……黑月亮……有什……什么了不起,哼哼,要撞……撞到我手……手上,保险三……三招不用,就能抓……抓……抓住他,你信……信不信?”
郭镰和小戏子相视而笑,就是不回答。
胡木子不高兴了,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道:“你们不……相……相信?”
郭镰苦笑:“对的,老子不相信。”
胡木子跳了起来,一拍桌子,吼道:“放……放……放屁!”
随着这一声大喝,酒楼上的众酒客中,有一个突然倒了下去。众酒客轰然而散。
郭镰看见自己面前桌上的一根筷子已经没有了。
借物传力,本来就不是很容易,而要做到杯盘不动,偏偏某一根筷子飞出伤人,就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了。
小戏子已经跑到耶人身边,拍开了他的穴道,突然又一声惊呼,倒飞回来,躲到了郭镰身后:
“他……他是……”
那人转过身,赫然正是“蝴蝶”潘枝。
潘枝在苦笑,已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两位,别来无恙?”
郭镰抱拳:“还好,还好。我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名鼎鼎、誉满江湖的采花名贼‘蝴蝶’潘枝。这位是我老婆胡姗,古月胡,姗姗来迟的姗。这位呢,是我老丈人。”
潘枝忙向小戏子拱手:“郭夫人,前次冒犯芳驾,多有得罪,尚乞海涵。”
小戏子还没说什么,胡木子先急了:“什么?你冒犯过我女儿?”
潘枝连忙赔笑:“令爱机警无比,武功卓绝,潘某只是有心,根本无法得手。”
胡木子的气马上就消了。只要潘枝没”冒犯”过小戏子,胡木子就不想把他怎么样。
潘枝又朝胡木子深施一礼:“这位想必就是胡不喜老前辈的公子胡木子先生了。”
胡木子酒意已去,得意地跷着二郎腿,点着头打哈哈。
“难得呀,难得你还认得老子!现在这个……咹,江湖上,尽是些什么呢?咹?尽是些狗皮倒灶的家伙。真正像老子这么……咹……出色的英雄人物,实在是太少太少啦!这个,这个,咹,老子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才下山来走动走动。”
郭镰沮丧地发现,自己要达到胡木子义正辞严地吹牛的水平,只怕还得再学二十年。
潘枝却听得恭恭敬敬的,不住点头,待胡木子吹完,才恭声道:“武林中的后进末学们,得睹胡先生天颜,得聆胡先生教诲,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胡木子鼻孔里出的气更粗了,哈哈声更宏亮了:“小潘啦,有些话呢,还是,啊,不要说得太露了。什么天颜啦,教诲啦,那都是些……哈哈……咹,你听明白没有?”
潘枝连连点头。“铭记在心。铭记在心。胡老前辈一向可好?晚辈一直想上山拜访,可惜总未得便。”
潘枝大拍马屁,大套近乎,颇有喧宾夺主之嫌。可没想到,这下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胡木子的二郎腿一下就放下来了:
“什么!你想到老子山里采花?”
潘枝两手连摇:“晚辈哪里敢,哪里敢!”
小戏子突然叫道:“姓潘的,你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这话问得有意思。”潘枝苦笑:“到目前为止,好像我还没听说过死人能在大白天到这里跟活人聊天。”
“被黑月亮杀死的人很像你,”郭镰也瞪起了眼睛:“你们是什么关系?”
潘枝黯然,半晌才沉声道:“那是我的孪生兄弟,潘花。”
胡木子哈哈大笑:“潘花死了?死得好,死得好,他早就该死了!”
好像他知道潘枝有个弟弟叫潘花,而且也知道潘枝和潘花都是万死不赦的人。
“蝴蝶三枝花,”潘枝眼中似已有泪光闪动:“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三枝花?”郭镰惊讶:“怎会是三枝花?”
“他还有个弟弟,叫潘三儿,后来不知怎的,摇身一变,变成了长安公子沈飞花。”
楼梯口突然有人冷冷回答了郭镰的问题。
潘枝面色大变,一闪身冲出窗户,逃之夭夭。
郭镰已经转向来人:
“黑月亮?”
来人正是一身漆黑的黑月亮。
这么个满身杀气、引人注目的杀手,竟然没人晓得他是怎么进来的,连胡木子都没看清楚。
“你就是黑月亮?”胡木子吃惊地瞪着他,又问了一句:
“黑月亮就是你?”
“不错。”黑月亮冷冷道:“胡大侠别来无恙?”
胡木子笑得已有些尴尬:“嘿嘿,还好,还好……”
郭镰怔住:“你们认识?”
“老相识,嘿嘿,老相识……”
胡木子笑得干干的,瘪瘪的,突然一把抓住了小戏子的手。
小戏子一声惊呼,已被胡木子拖出了窗户。
胡木子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薛冰心,老子打不过你,算你小子狠。那个郭镰是我女婿,你不能欺负他……”
小戏子也在尖叫:”爹,放开我……烂镰刀,快来救我呀……”
郭镰一头雾水,不知道胡木子是犯了什么病,自己临阵脱逃不说,还把小戏子带走了。
他转过头,看着黑月亮。
薛冰心?
薛冰心是黑月亮的真名字?
“我的名字叫薛冰心,冰冻的冰,心脏的心。”
黑月亮在方才胡木子坐的座位上坐下,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你叫什么,跟我有屁的关系!”
郭镰转身想走,他要去追小戏子。
“你坐下。”
黑月亮用筷子点点他,声音很平静,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郭镰急了:“我要去追我老婆,没工夫!”
黑月亮居然微微笑了一下,但马上就板起了脸。
“你的老婆不会丢的。我认识胡木子,三年前我们在西湖边打过一架,打了一夜,他输了一招。”
郭镰瞪眼:“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黑月亮冷冷道:“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说,我知道胡木子的家,如果他胆敢赖婚的话,我可以领你去找他。现在你坐下。”
郭镰气得咬牙切齿,但又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坐下了。
坐是坐下了,口气还是很硬:“干什么?”
黑月亮又微微笑了一下。
郭镰发现,那双眼睛在微笑的时候,居然十分动人。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让你清醒清醒。”
第十三章 多年前
多年前,江南有一户姓潘的人家,家里很穷,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潘家的主人潘傲骨,却是一位文才武功两卓然的人,虽然潦倒,却从不肯去做任何不符合圣贤之道的事情,而且对他的三个儿子管教极严。
潘傲骨从未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很少有人知道他会武功。他只是在村中设一蒙馆,教些蒙童糊口。
三个儿子渐渐都长大了,都继承了父母的相貌,生得英俊漂亮。左邻右舍的大人孩子们都很喜爱他们,而他们看起来也都很懂礼貌,待人接物颇有乃父之风。
潘傲骨自己不愿闯江湖,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出人头地。
每个儿子满十六岁后,每年便可在外闯荡一段时间。渐渐地,这三个儿子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点名头,被合称为“潘家三枝花”,因为老大的名字叫潘枝,孪生兄弟老二叫潘花,另一个最小的叫潘朵,因行三,又称潘三儿。
他们虽然年纪轻轻,但由于仪表堂堂,谈吐风雅,而且武功都有相当造诣,因此当时南武林中对他们的评价是相当不错的。
那年冬天,潘傲骨突然暴死街头。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连他的三个儿子也只能猜测可能是死于某种邪毒的阴功。
潘傲骨在江湖上寂寂无名,潘家兄弟又是刚出道未久,故而潘傲骨之死没有引起什么风波,只是潘家三兄弟从此流落江湖。
他们一心一意想为父亲报仇,可又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连潘傲骨的死因都不清楚,又如何查找凶手呢?即便知道了凶手是谁,人海茫茫,又到哪里去找呢?
在一次奇怪的战斗中,他们被打散了。伏击他们的都是些蒙面大汉,武功极高,但并没有杀死他们,只是把他们抓了起来,送往一个地方。结果在途中,(奇*书*网。整*理*提*供)潘枝和潘花用牙咬开了绳索,两人合力掩护潘三儿逃了出去。但奇怪的是,蒙面人并没有因此让潘氏兄弟吃太多的苦头,只是加点了他们的大穴,以防脱逃。
潘三儿化装成乞丐,夜行昼伏,逃过长江,流落到长安一带。迫于生计,不得不开始于一些鸡鸣狗盗的事。不久之后,他终于又可以恢复原来的风流佳公子形象了。
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他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那就是,名动天下的长安公子沈飞花,居然和自己长得非常相像。他看见长安公子,就简直是像在照镜子一般。
他想尽一切办法要和沈飞花接近。终于有一次沈飞花在长安城郊踏青时,发现了花树下冲自己微笑的潘三儿,惊于两人的酷似,立刻相邀而叙,谈不数句,好感顿生,着意结纳起来。潘三几本有此心,求之不得,因此一拍即合。
从此沈飞花将潘三儿请到自己家中,同吃同住,宛如亲生兄弟。
也难怪沈飞花要这样做,他们两人实在是太相像了。不仅面目酷似,连身材、神韵、声音也都酷似。甚至连沈府里从小侍候沈飞花的婢女们也分辨不清谁是谁。
沈飞花很同情潘三儿的不幸遭遇,答应尽力帮他找出杀父的仇人。同时,有一些官场上人情上的应酬,沈飞花不想去的,就让潘三儿假冒他去。他事先先告诉潘三儿酒席上要打交道的人的详细情况,因此一直也没人能认出来这人不是沈飞花。
这件事情很隐秘,除了沈府的人,谁也不知道。因为长安公子的名气太大,若是让人知道了他用替身应酬他们,实在是有损形象。继而“潘三儿”这个人也就正式地消失了。
潘枝和潘花被带到某一处地方,那是一个神秘组织的巢穴。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知道的人很少很少。
潘氏兄弟在这里接受各种训练:用毒药,使迷药,学武功,也学各种杀人的技巧。他们刚开始还不太愿意,但渐渐尝到了杀人的乐趣和采花的滋味,沉缅于此中而不能自拔,甘心情愿地成了他们杀人的工具,早把潘傲骨昔日的教诲忘得一干二净了。
渐渐地,他们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毒,武功也越来越高,杀人的技巧也越来越纯熟,手段越来越残酷,不久便成了这个组织里最受重视的杀手,被委派以各种困难的刺杀任务。
潘枝名声大噪,就是从此而始。潘花则成了潘枝的替身,组织上利用他们是孪生兄弟的特点,安排他们在不同地点同时作案,给人造成潘枝分身有术、行踪飘忽的印象。
有一天,组织上突然告诉他们,说是已经找到了他们的杀父仇人。那人居然就是长安公于沈飞花。
沈飞花在当时已名倾天下,潘氏兄弟自然也知道杀他几乎不可能。但父价不共戴天,此次公私兼顾,正是报仇的好机会,组织上已决定了派一批高手协助他们。
第一次进攻沈府是在六年前,潘枝他们埋伏在沈府四周,挖了一个多月的地道,终于将沈府地下挖成了四通八达的地道网。
他们并不想在沈飞花出门的时候动手,因为那样目标太大,怕引起公愤。
六年前八月十五中秋夜,沈飞花和潘三儿正在后园吃酒赏月,浅吟低唱,十分融洽,四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二十多条黑衣蒙面大汉跃出地道,飞快地将他们圈在了中间,看那些蒙面人的身手,居然都是上上之选。
但他们并没有马上动手,因为他们很吃惊,竟然有两个沈飞花。
于是其中有个人叱了一声“撤”,所有的蒙面人又回到了地道,逃走了。
沈飞花既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偷袭,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撤走。
他只是迷惑不解地把地道堵死,嘱咐家人不可外传。他也暗中派人查访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只有作罢。
而潘枝兄弟二人铩羽而归之后,该组织也立即着手调查两个沈飞花的情况。终于还是潘枝说出,其中一个可能是潘朵潘三儿。
于是该组织想出了一个更毒也更巧妙的计策。
他们配制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气,通过废弃的地道抓住了潘三儿。
潘三儿见到两位兄长,又听说长安公子是杀父仇人,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加入这个组织。
他回到沈府,又用这种毒气毒倒了沈飞花。
但第二天,沈府的人都听说“潘三儿”被不知什么人带走了。于是潘三儿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了长安公于沈飞花。
沈府中的家人渐渐消失,换上的都是该组织中的成员。沈府已成了这个组织重要的巢穴之一,因为长安公子有富可敌国的家财,也有如日中天的名声,对于他们的发展自然极有好处。
甚至在三年前,为了进一步抬高现在的伪长安公子的身价,他们还似模似样地安排了一场在白马寺举行的打斗|Qī|shū|ωǎng|,由潘枝对潘三儿,结果自然是潘三儿取胜,潘枝逃之夭夭。如此一来,更不会有人怀疑长安公于沈飞花是真是假了。
黑月亮说到这里,停住了,抄起酒壶,狂饮起来。
郭镰发现,黑月亮的手和嘴唇都在轻微地颤抖,以致不少酒洒在了下额和衣襟上。
“你说这许多事情给老子听干什么?”
黑月亮放下酒壶。抹抹沾在下颏上的酒汁,没有回答。
郭镰不高兴地道:“如果你是要向我解释你杀潘花和假长安公子的理由,那就大可不必了。天下已没有人能阻止你干任何事情,我自然更不是你的对手。现在我不仅已知道你是黑月亮,还晓得了你的许多秘密,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黑月亮沉声道:“不错,我曾经发过一个誓,在我未完成大事之前,只要有人知道了我就是黑月亮,我一定杀他。”
“现在已经有许多人晓得了。”郭镰冷笑道:“我、小戏子。
胡木子、天目布衣和齐云二神僧,加上唐门二女,你都要杀掉?”
黑月亮叹了口气,道:“原先我的确有这个意思,可现在已经改变了。”
“你不杀我?”郭镰似乎有些吃惊了,一下站起身:“那我要走了。”
黑月亮冷笑:“你不会走的。”
“老子凭什么不会走?”郭镰气极。
“因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黑月亮的语气又和缓些了:
“你坐下,咱们好好谈谈。”
他的声音里居然有了一丝落寞的感觉:“你也许知道,像我这样一个亡命江湖的浪子,极少有机会跟朋友推心置腹地谈谈心。今天正好碰见了你,你为什么不能多陪我坐坐呢?”
郭镰怔了一下,只好又坐下来:“坐下陪你喝酒聊天可以,可我并不是你的朋友,这一点请你千万记住。”
黑月亮的眼中有一丝温暖的微笑:“怎么,你不屑于交我这个朋友?”
郭镰点头:“不错。老子宁愿跟疯狗交朋友,也不愿找你。”
黑月亮居然没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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