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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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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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行并且最适合的活动。

在浮云城堡住得久了,有些不习惯外面顺应自然的天气变化。即使电热器烧得滚烫,在这样的天气下仍觉得稍许有些寒

冷。过去我常年生活在南英格兰,那里冬天最多也不过是地面结霜而已。每到这种季节,母亲就会在我们要出门时尽量

派车接送,至少给我们准备防滑的冬靴。尽管如此小时候我还是会摔倒,而雷格勒斯总会皱一皱眉,扶我起来,检查我

的膝盖和手掌,确认没有受伤后拍去我身上的碎冰霜,牵着我的手继续走。

雷格勒斯轻轻地把一层毯子裹在我身上。没有人的时候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向他索取失落了一年半的温暖,于是我把脸埋

进他颈窝里。

“你冷么?”他吻了吻我的耳垂,把我裹得更紧。

“还好,”此刻我并不想让这种暧昧持续下去,于是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和他并排躺下,“以前曾经听说,身上流着维

京血统的人是不会感到寒冷的。”

“只有寒冷才会感觉不到寒冷。”他无所谓地笑笑,抬眼注视空荡荡的天花板,“不过,我去过西藏以后再回欧洲,确

实哪里都不觉得多么冷了。”

“给我说说你的旅行吧,”我转过去趴在他胸前裸露的皮肤上,“我们很久没这样说过话了。”

“陪你的话,任何时候都不是问题啊。”他笑着吻了吻我,恰倒好处地分开,“那么从哪里说起呢……”

“你当初是为什么选择去那里呢?”我在被子下握住他的左手,电灯的光不会摇晃,均匀而持久地铺在空间里,“凯珊

德拉没和你一起么?”

“都跟你说了,她和我没你想的那么亲密。”他失笑,把我拉得更近些,“我和她一起坐船到了伊斯坦布尔,然后她就

独自北上俄罗斯,穿过西伯利亚的针叶林,最后从符拉迪沃斯托克返回。所以她很厉害,用不着担心她。”

“那你呢?你在中国晃了大半年,都收回了些什么成果啊?”我也笑出了声,“有没有邂逅神秘的东方美人,恩?”

“你在想什么呢?”他却不急着解释,而是拨了拨我落到眉前的银发,“我是没那种兴趣,也不打算像有些傻瓜希望的

那样拖着一堆小乘佛教的魔文典籍回来。我去西藏,不过是想试试,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能不能摸到云。”

“果然,”某种东西尘埃落定,我无端地安心下来,“那你摸到了么?”

“如果你真的到过那里,就会明白这样的念头有多狂妄了。你分明站在了世界最高的地方,可是天空还是天空,云还是

云。”他翻过来亲吻我,“三年前的八月我从孟买上岸到印度,然后走陆路经过尼泊尔进入中国国界。在印度时还觉得

除了脏乱一些,在总督直辖的地方还是挺接近英国了。然而到尼泊尔之后走了一天才找到能说英语的人,再没喝上一口

在我看来算是干净的水。”

“对于你这样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来说,这可真的难得的体验。”我笑得很是兴高采烈。

“你至于那么高兴么?”他搂过我,继续道,“我可不认为自己娇生惯养。不过,就我来说,还是觉得在西藏边境遇到

狼的经历最神奇了。”

“也只有你会认为那么危险的事‘神奇’吧,”我有些不满地坐起来,“你是怎么脱险的?”

“我刚到印度时有位经验丰富的英国老兵告诉我,在野外被狼搭上肩,千万不能回头,不然就会直接暴露没有防备的脖

子。他还说对付这种情况,唯一的方法是用自己手边的枪向背后攻击那只狼,每个来当地的新兵都会被告知不能随意搭

别人的肩膀,不然可能会被一枪爆头。”他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仿佛这不是他的亲身经历,“所以那天我在西藏英军

驻营外围的旷原上感到有野兽从后面抓住我时虽然很害怕,总算没有慌了手脚。”

“然后?”他一脸无所谓,我却惊出了冷汗。

“然后么,我僵在那里不敢动,谁知道那只狼居然也迟迟不动作。”他侧过来躺,把我圈在他身体的阴影里,“我就看

准时机用最快的速度抬手,发动Frenza打穿了它的头。”

“就结束了?”

“当然没有,狼是群居动物。事实上Frenza的光引来了他的同伴,”他故弄玄虚地扬起嘴角,“从各个方向包围我,这

样我就没办法定下心来使用魔法,就算尽全力一边转移空间一边攻击也逃不过去。”

“那你要怎么办?”我不禁再次握紧了他的手。

“有时候巧合就是那么神奇的事,一位给英军工作的翻译官员也看到了我弄出的光,就带了几条藏獒来,消灭了狼群。



“主神啊…”我有些不敢置信地说,“幸亏你这么镇静……”

“镇静?”他却摇了摇头,依然温雅地看着我,“不,我不镇静。即使到现在我也无法不承认,那只狼的血和脑浆溅出

来,沾在我肩上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糟透了。我从来没有想象过如此令人作呕的事,一个生命消失的瞬间,残留物落

在你身上,仿佛那种求生存的渴望和怨恨也延续到你身上似的。衣服上沾着不属于自己的血,自己就不会长出伤口来。

你可以在空气里轻而易举地发现血的气味,实在太痛苦了。”

我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如果你看到那些藏獒与狼群战斗的场景,会当即联想起骑士与海盗的战争,双方都不顾惜生命,为着各自的信念,原

始,单纯而充满血性。”他开始输理我耳边的头发,五指像植物的茎一样纤长,白皙的皮肤包裹着骨节,“我因为惊恐

,加之不习惯寒冷和那么厚重的衣服,整个过程中都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那位翻译官提着灯站在我身边。我可以很清

晰地回想起那些画面,从那不断摇晃的微光中看见狼的尸体,内脏流到了地上,深灰色的毛尖血迹斑斑,惊心动魄地展

示着生命本真的画卷。”

我胆战心惊地倾听,却又由衷钦佩。

“结束之后那几只藏熬围到它们的主人身边。我第一次见到藏獒战斗的场面,因为连带着对它们也很恐惧。”他忽然放

开我,恢复了之前并肩躺着的姿势,“翻译官把我扶了起来,告诉我不必害怕,然后对我说,你很勇敢,还从来没有一

个如此年轻的英国人敢独自深入西藏腹地。”

我无来由地有些忧虑。

“我几乎站不起来,被那位年龄足以当我父亲的官员扶回了他的帐营。”他静静地望着前方,已是后半夜,月光转向西

半边天,稍许黯淡下来,“他给我喝了些热的牦牛奶,我才缓过来些。在那里我得知了这位英语,汉语和藏语都极其流

利的老人是中国皇帝派来为英军当翻译的,他不像当地的牧民那样皮肤上打着高山血统的红色印记,事实上他是汉族人

。而我当时不会哪怕最简单的藏语,汉语是临时学的几句对话,很是惭愧。”

月亮沉得越来越低。

“我以为他曾经是留学生,然在交谈中才知道他当年是负责带领赴英留学生的官员。回国后他所在的派系在政治斗争中

失败了,他就被皇帝派遣到了西藏,充当翻译。”他有些缱倦地拂开自己眼前的黑发,“我问过他,如果知道回来后会

有这样的结局,他当初会选择留在英国么。你知道他怎么说?”

我抬起头注视他,想象着三年前他在西藏所见的天空是否被收入了他眼中,才让他的眼神如此清澈而深沉。

“他说,不会。”他平静地抱住我,“因为这里是家。尽管他的家山河破碎,尽管他的皇帝愚昧无能,尽管他已亲自见

过世间最繁盛的文明,能留住他的只有他的家,他也只能忠于他的皇帝,就像儿子爱戴父亲。”

“真是令人悲伤的悖论,”我轻轻叹息,“生来背负着守护不值得守护的东西的使命。当他要守护的东西不可挽回地腐

朽,他也没有选择,只能为此殉葬。世界要前进,他要驻留,又有什么错呢。”

“如果谁都没有错,那么错的一定是上天。”他终于再一次吻我,背景里朦胧黯淡的晨光逐渐升起来。

“但是,雷,”我在呼吸交缠的空当中很轻地说,“答应我,今后不要再拿自己去冒无谓的险。”

“我知道,”灏白色划破寂静之时,我们平静地分开,“因为有你在这世上,再珍奇的风景也不值我去冒险。”

又是一日,大地苏醒。依偎在他胸前睡去前,我恍惚看见了掠过高原的神鹰披着霞光
 
十字蔷薇 中——逆凛 
时间:2012…08…18 19:14:12  来源:  作者:逆凛

 
30。丹麦的珍宝

那之后我们一直在却格湾享用着几近奢侈的短暂假期,风凉而不刺骨,足以暂时掩去因太过安逸而从内心悄悄升起的不

安。十二月二十三日晚下了一场雪,顿时这个世界忘记了原本的颜色,欣喜地换上了一层飘渺而轻盈的银装。一夜过后

窗上结了朦胧的薄雾,蓝色的海湾被细小的水珠折射成大片深色,渔人停在岸边的船上挂满各色经幡,化工染料染的僵

硬色彩,像旧帆布一样在风中抖个不停。

二十三日清晨我照例是在雷格勒斯身边醒来,适应了一下柔和的光线,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倏得一闪。我忽然感到某种

昭示,于是从被子里伸出手细细观摩。

裸露的皮肤接触到空气时,神经末梢不自觉地蜷缩起来,熹微的晨光在金属与宝石上折成彩色的一束。雷格勒斯还没醒

。于是我小心地侧过去一点,免得打扰了他的清梦,我知道他向来睡得不太深,即使我尽全力抱住他,温暖他。

我手心朝上,慢慢把视线移到戒指向内的一侧,凝视着那并不明显的凹文。我过去甚至没有注意到它,以微弱而隽永的

力道嵌进铂金主体里去,随着每一代人的更替而变化,象征的事物却数个世纪来未有不同。我亲吻那两个字母,R。H。,

把它们铭入自己的血肉中去。

字体并不花哨,因而更觉深刻了些。我用指腹抹开窗上的水雾,模仿着戒指上的字体勾勒。明晃晃的雪光透过我们名字

的首字母,硬生生把房内的朦胧气息蒸发殆尽。

“手指会冻伤的。”

肘关节忽然被拽住,我下意识回头,撞进黑色的深沉海洋。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醒了。最近偶然我会在他清俊的面容上看到一闪而过的疲惫神色,幸好现在没有。

于是我缩回被子里,抱住他的肩,早上刚醒时我们最多只会轻啄一下对方的唇。从小时候起,他就一定要洗漱过后才会

跟我聊天。而且他从来都很准时起床,往往我收拾停当去吃早餐时他早已正襟危坐着跟父亲交谈,看到我之后便会把我

拉到他身边的位置上。我不知道他们之前聊些什么,但我坐下后就不会再出现什么很严肃的话题。父亲不喜欢在餐桌上

谈论任何需要认真对待的事。

我无端想起在浮云城堡里阅读那些垒成沉重历史的典籍时,看见过丹佛家族的族谱,其中提到与王室的渊源。雷格勒斯

告诉我,丹麦王室的创始人,老国王高姆为了纪念他的妻子王后泰娅,在一枚石上刻下“丹麦的珍宝”字样,为这片半

岛上的蓝色童话冠以了最初的名姓。

我放下那本功业辉煌而人脉惨淡的羊皮纸纪录册,亲吻他苍白而俊美的侧脸。如果说梅利弗伦是一棵树冠宽阔的紫榕,

繁茂地统领着大片色彩斑斓的森林,那么丹佛则始终作为高而根系幽深的冷杉,终年披着银袈,以挺拔苍劲的形式傲然

立在万木的更高处,稀有而卓越。

并不是所有爱情都在世间留下印记,爱与被爱原本就是三生有幸。

我们一致同意在却格湾过圣诞节。

作为受基督教迫害的人群,圣诞节对魔法师来说同样算不上重大节日。不过这几十年来观念逐渐开放,救世主的诞生日

随即成为异教徒们另一个放松自我的借口,庆祝形式也和普通人类日渐接近。由于临近年末,它相应地被赋予了团聚与

回归的元素。毕竟作为被整个世界施以缓慢酷刑,陷入迷惘和绝望的一族而言,任何娱乐都是必须好好把握的。

往年的十二月底学校已经放假,我们就会举行家宴,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地享受一顿晚餐。洛丝罗林的圣诞晚宴还会多

出玫瑰蜡烛和刻着家族纹章的精美杯盘。这种时候父亲总是尽量赶回来陪我们,给我们带各种别致的礼物。我想自己一

生都会记得那时脂质燃烧的浅黄色光辉,我珍视的人们灿若金阳的笑容。普通人家的孩子们无法理解,仅仅是家人年末

的一次团聚,对我们而言是怎样的奢侈。

同样地,雷格勒斯成年后就不再参加。起初我以为自己会失落,会难以适应没有他的陪伴。但是生活依然风平浪静地流

淌下去,我以自己都难以相信的速度习惯了他不再常来洛丝罗林走动的事实,或许是因为那时我一直自信不会失去他。

既然今年注定只有我们俩在一起过节,那么也就不必拘泥浮云城堡。正如他所说,那里始终都不像一个家。丹佛一族似

乎有着排斥人间烟火的本能,尽管我已被承认为丹佛一族的成员,却仍然无法摆脱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所伴随的拒人于

千里之外。

依目前情况来看,想和任何亲人或过去生活中的朋友取得联系都是痴心妄想。普通的信件根本送不到洛丝罗林,在当下

一切需要通过蔷薇教团的信息渠道都是危险的。而且我也并不真正确信父亲平安地回到了教团。这其中种种危险的可能

性埋伏在我当下的平静生活里,我害怕有一天爱情不足以压制这些蠢蠢欲动的火山口,一齐喷发出来,将世界静止在化

石的空白笑容上。

很偶然的时候我站在雷格勒斯的视觉死角看他,发现他对此根本不以为意。因为了解他的作风,所以更加清楚自己根本

不可能完全理解他的打算,宁愿相信他已胸有成竹。毕竟倘若他不想告诉我什么事,我也没有办法盘问出来。他一贯反

感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家伙,我不想轻易打破我们之间多年的默契。

在北欧,也许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战争或经济,但一定不会有人抛弃到手的享乐。圣诞夜当晚附近的商家几乎都不营业,

我们的安排太匆忙,好不容易才在霍森斯找到一间幽暗而温暖的小酒吧,名字是蒂灵夫人。尽管赶路时寒风瑟瑟,酒吧

的口味倒也不虚此行。酒吧的经营者据说是寡居的军人遗孀,店内垂着暗紫色的厚窗帘,原木桌椅十分雅致。窗帘上系

着小巧的圣诞卡片,上面用玫瑰色的墨汁手写祝福语,就算是这家偏僻小店对圣诞节的唯一回应。

店内没有其他人。雷格勒斯向吧台前那位面容精致却表情黯淡的女士买了些食物和大杯的波兰白兰地。酒很香醇,却不

烈,味道很好。

我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用些保险的魔法防止隔墙有耳。一会儿,镇上的广场上空便开始斑斓满目,烟花焚城。各

种金属的碎片被巨大的冲力送上天空,争相燃烧自己绚丽短暂的生命,花状,星状,轮状以及一切我无法确切形容的花

色一时间竞相起舞,洒满了所有悸动的年华,随即归于灰烬无声。一些陨落下去了,总还有新的代替他。

酒吧里的灯光很暗。我注视着他原本就有些苍白的侧面在远处不绝的混合物爆裂声中忽明忽灭,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烟火表演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那些璀璨的星光黯淡了,重新显出万家灯火的永恒本色来。

我们几乎是同时转回视线的。仿佛一个不合格的道具师出了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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