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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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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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由了。”

维罗妮卡一路飞快地下了楼,尽可能不撞上任何人。还是清晨,空气里有英格兰十二月冷漠的寒意。

她母亲最近因为安琪琳娜的事一直精神不佳,卧床休养,应该不会在寒冷的清晨出来。

那么就对了,现在她不需要任何人打搅。

她径直往娜塔莉娅的小院跑去,呼出的气体凝成一股股朦胧的白雾。

天气很冷,地面上甚至结了一层薄霜。她戴着手套仍觉得指尖发麻,于是呵了口气。她朝四周张望,那些血色蔷薇依然

如火如荼地盛放,在生命规则前傲然地展示着自己残酷的资本,天寒地冻中显得尤为虚幻。

幸而娜塔莉娅没有让她等太久。她进入会客厅后产生了一种念头,即使在今天,娜塔莉娅也起得比她更早。

娜塔莉娅的侍女出去了,她是用魔法给她开的门。维罗妮卡看了看壁炉前那张厚垫软椅,终于还是坐了下来。娜塔莉娅

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

由于梅利弗伦祖先留下的守护力量,房间里总是维持着恰当的温度,壁炉也是装饰作用。娜塔莉娅裹在一套墨绿色的冬

式长裙里,肩上搭着毛披肩。她的神情依旧是安静温柔的,却在此时此刻显出另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来。

“你去看妈妈了?”最后维罗妮卡放弃了等待,艰难地开口,“她还好吧?”

“她睡着,我没有进去打扰。”娜塔莉娅淡淡地说,递给她一杯热奶茶,“最近妈妈身体确实不太好,你还是别去惹她

生气了。”

“难道我只会让她不高兴么?”她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

“我没有这样说。”娜塔莉娅依然平静,合上手中的诗集,抬起眼平视她,“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能让我们摆脱困境的地方。”她昂起头,与大她三岁的姐姐目光碰撞,“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和

我一起去?”

“妈妈已经严肃地警告过我们了,”娜塔莉娅把书放在了一旁的雕花木架子上,“现在哪里也不能去,都不安全。这个

你总该知道吧?还有,你肩上的黑逆十字呢?”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她以刀锋般的语气夺回了对话的控制权,“这些不是关键。我们需要解决这些事,而不是哀悼

这个的同时坐等着哀悼下一个。”

“你怎么能这样说!”娜塔莉娅的表情凌厉起来,只是她五官的轮廓较浅,不如她妹妹那么显着,“那是你亲姐姐!”

“我说了,现在这不是关键。我们要找出阻止悲剧的方法,不然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不是我们。”她摆了摆手,意外地

十分平静,“妈妈和你都要我等,但是我觉得我们这样等下去毫无意义。”

“你根本不是想要解决问题,”娜塔莉娅忽然恶狠狠地说,口气似乎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你只是想表现自己罢了。



“那也好过刻意把自己框在一个死角里强装懂事。我不像你,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她霍地站起来,“我只是想给

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和我一起去亲手拯救我们珍视的人。既然你坚持墨守成规,那么作茧自缚,自欺欺人的后果自负,

我可不准备被你拖累。”

“等一下,你的契约还……”

娜塔莉娅愣愣地看着她以极其利落的动作转身冲出门,鞋跟经过之处地板发出铿锵的抗议声。她像是被浇醒了,那个比

她小了三岁的妹妹渐渐在她记忆里化成了一片灼白的影子,在清晨恍惚的辉光里闪耀着坍缩褪色。

33。Du Gamla Du Fria

冬季的厄勒海峡会有一段时间的封冻期,厚实而晶莹的大块浮冰一路从哥本哈根延伸到瑞典的马尔默,上面可以让载货

汽车安然无恙地通过。每年这个时候,日德兰和斯堪的纳维亚人民就会携家带口走这条天然陆桥到对面互相拜访,又能

精确无疑地撞上各类坐不起船的小商贩活跃的大好时机。两国的炮台一致对向同一片水蓝色的青空,鸣炮向对方致意。

而对于我们而言,这同样是个不错的时候,因为我们可以乘车北上,进入瑞典境内,要比乘船快一些。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跟在雷格勒斯身后半步,下车后跟着他来到在马尔默下榻的旅馆。我都知道我们此行的任务十分艰难

危险,他却像是打定主意要把我们走陆路节省下的时间消磨掉一般,路上始终游兴十足。

尽管被那种卓越的信心感染,我还是忍不住为我们即将面临的未来暗暗担忧。毕竟没有人真正知道唤醒Key意味着什么。

如果可能,我完全不想在最寒冷的季节深入欧洲最荒凉的极北之地,尽管那是我少年时代心目中的圣洁土地。但是我更

不可能让雷格勒斯独自面对他家族刻骨的秘密。离了他,我本也就无处可去。

因为担心其他的执行者找上门来,我们一致同意要尽快完成这件事,决定在一月中旬出发。在浮云城堡作最后准备的那

些时日里,我时常有一种错觉,自己此次离开以后就将再也不会回来。

这种感觉让我很不安。他却全然不在意似的,口吻轻松地和我聊天,排解我的忧虑。他便是有这样的魔力,我渐渐地竟

也放松下来。在浮云城堡的最后半个月里我们还是和往常一样,翻阅数量庞大,无穷无尽的资料,试图大海捞针地在其

中寻找些有用的信息。午饭以后面对彼此坐着商量探讨,最后往往以聊起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愉悦话题告终,一起开怀大

笑,等待暮日沉下地平线。晚上弹一会儿琴后便就寝休息,有时□。

虽然我们在一起时常常忽略了这个世界的存在,我还是尽可能问清了自己能想得起来的全部细节。那段时间我们下午聊

天的场合迁移到了浮云城堡的庭院,盛冬时节白蔷薇不管不顾地侵占了视觉可达的所有角落,藤蔓甚至爬上了冬天休眠

的枞树,狠狠扎进树皮表面苍劲的纹路里去,在高处炫耀白色的战利品。

庭院里有一些被蔷薇环抱的石桌石椅,因为魔法的保护始终光洁如新,但看得出雕工已是将近一个世纪前的风格。它们

的作用应当不外乎供家族成员消遣。

浮云城堡里有许多东西,都需要通过记载和风格来判断时代。

而我发现,冬天这些桌椅并不像通常的石头那样刺骨冰冷。丹佛一族的先辈对后人的保护之面面俱到和寄托的希望之深

切,可见一斑。

雷格勒斯却说,他们只会一代代把复兴的希望寄托给后人罢了,祖父指望父亲,父亲指望儿子,一直企盼下去,看着希

望一点点熄灭。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个启动机关的位置了吧。”一月寒风萧瑟的下午,我们这两位不令人满意的后辈坐在庭院里聊天

时,我终于有机会开口,“目前为止我除了它在北方以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办法描述那个东西的详细位置。”他不紧不慢地给我倒了一杯奶茶,那是在这种时节里最恰当的饮料,“那是丹

佛一族的核心和基石,作为极其重要的机密,被加上了魔法保护,不能口传。世上也没有任何一份档案记载着它,它是

依靠历代丹佛族长的记忆传承来世代相传的。”

“确实很神奇。”我小心地搅拌着瓷杯里的液体,奶茶很浓,几乎映不出人影来。我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已经被接纳为

这个家族的成员,却对家族的过往,现在和将来一无所知。

“其实你不需要知道很多这类事情。”然而我再一次被看穿,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眼角含了微笑,“如果事情顺利

,那么不久以后丹佛家族的历史就终结了。”

“别这么说啊,你不会有事的。”尽管明白他不是那个意思,我还是下意识心悸了一下,“我相信你。”

“我知道,”他的笑意更深些,衬得五官不那么冷峻了,我们相处了将近二十年,任何时候我都觉得那张脸很好看,与

爸爸不同,那是更为清奇的俊美,“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到那时没有丹佛,没有世族的争斗,也没有十字蔷薇,只有

你和我。现在你跟我走,以后我也可以和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去做你想做的事。这样仅仅是想着,就觉得很美好了。”

“我想我们会等到的。”其实我并没有表现的那么有信心,却暗示自己不可悲观,“不过既然要去那种地方,我们还是

要做好准备吧。”

按照他的描述,丹佛一族守护的Key似乎被藏在瑞典和挪威边境,那里有大片的无人山区,即使是装备齐全的登山队进去

,也是十分危险的。

“或许我们可以考虑用护目镜防止雪盲,节省一些魔法。”他似乎依旧对这个问题并不上心,“但是你会发现大部分的

准备效果也不过如此。虽然我们的先人想法很诡异,但现在这种状况下,我们不如相信他们的庇佑。”

如果他真的决定什么,我也就没有再说的必要。因此我停下来观察他的神情,却被他注视地有些不自在,挪开目光,改

为看向他面前那杯几乎没动的棕色奶茶。我知道他喝的奶茶里一贯不喜欢放太多牛奶。

“对了,那个特别会议是怎么回事?”我决定换个话题,“爸爸告诉我那是教团里管理十字蔷薇的机构,我一时也没想

起来。但是昨天我在一些旧档案上看到的片段里提到了这个机构。说实在的,在爸爸告诉我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蔷薇

教团里还有这么回事。”

“别说你不知道了,就在一年半以前我也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是凯珊德拉去查的资料,我才会了解到一点。”他放下举

到一半的杯子,里面的棕色液体危险地前后摇晃,在杯壁上留下椭圆形的痕迹,“这个机构一直在秘密中行动,它从来

没有选举过,也没有进入或退出的记录。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如何产生,有多少成员,成员是谁。但是它却很有可能

是蔷薇教团实质上的支配者,即使是资格最老的望族也不了解它的组成。”

“你是说丹佛和梅利弗伦么?”

“其实这两支都不过是古代贵族中比较幸运的一小群,留存到了今天。五枚Key的所在都曾经是很强大的,但是他们没落

地连踪迹都没了。”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抿了一小口茶,我知道他是在迁就我的口味,“我们的父亲都是教

团史上最叛逆的执政官,也难怪教团不容他们。”

我本想问他究竟在他父亲的记忆里看见了什么,但是既然他已答应我不对父亲不利,我就没有再去强求细节的必要。在

天与地的缝隙间,除了他,我再没有谁可以信任了。

一时间我们都放弃了话题的接续。焦黑的泥土从青石铺就的路面两边渗出来,冻得僵硬的土地上寸草不生,却直接生长

着大片的深绿色植物,反自然的景象违和却又暗蕴着某种极端的美丽。白色花朵向天际延伸,港外的海面万里瀚海冰封



“这些花都直接从脚下的泥土里吸噬丹佛家族的力量,来维持长年的盛开。”他扫了一眼那些大片花海,并不留恋,“

所以它们一旦离开了根,就什么都不是。”

从他的角度可以很轻易地够到几朵最近的花蕾,他顺手去扯的同时我条件反射般跳起来,但是两朵纯白的蔷薇蓓蕾已经

被拧断,颤抖着落进了他掌心。枝条上空落落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上面的植物浆液滴反射着奇异的光线,在严寒中迅

速被蒸发,无奈地沉寂下去。然而四周的其他花朵依然绽放地毫无顾忌。

“你连蔷薇有刺都不记得了么?!”我几乎是喊了出来,曲腿跪在他身边,急切地查看他手上的伤口,却看到被摘下的

蔷薇骨朵在他手心里轻轻摇摆。蔷薇的花不如玫瑰和月季大,但花瓣更多更细密,颜色也要比月季纯粹地多。两朵中一

朵尚是蓓蕾,花瓣合得很紧,而另一朵已经半开,露出不堪一击的黄色花蕊。

被单取出来放在手心,又失去了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它们立刻不显得那么霸气了,却依旧安静,剔透,透出张扬而又洁

净的风骨来。

这种天气下一旦有风刮过,便会让人感到如同在骨髓里剜剐般的寒冷。我禁不住抖了一下,那两朵蔷薇被吹落在地上,

很快骨肉碎裂,花瓣纷纷从花萼上脱落,被风带走,归于生命的原真。

“其实这些植物的花也是会更替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长出来,”他注视着它们远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几

处小却深的伤口,“只要它们的根还在,就会永无休止地继续这种反自然的生命过程。所以死亡对它们而言也许是种解

脱,毕竟它们早已是被扭曲的生物了。”

我集中精神治疗好了他手上的伤。我所能确信的是,自己的魔法正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因素逐渐衰落下去,越来越不得力

。但是为了他的话,再辛苦也不为过。

“快点起来,这样你的膝盖会冻伤。”

我收起魔法的时候感到皮肤的温度贴上了脸。我顺着那手心的弧度闭上眼轻轻仰起,抱着他的肩膀,安静地拥吻,想象

身后全世界的蔷薇盛开的样子。

其实我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走下坡路。我不知道为什么,查找不出原因,也不想为此去给雷格勒斯增加一项需要麻烦的

事。但是可以肯定,那从还在洛丝罗林庄园就显现出的症状在持续,魔法会突然中断,并且次数增多。同时人也比过去

更容易感到疲倦或眩晕。我甚至考虑过母亲家族的遗传病,但并没有发现那种病的肌肉萎缩症状。因为我从母亲家族里

男性成员间蔓延的疾病遗传几率中漏网,所以一直被人称为幸运者。

在浮云城堡阅读资料时发现了不少失传已久的,关于人造人的资料,将我几近遗忘,在那个阴暗肮脏的教团秘密档案室

里看到的寥寥几行字唤回了记忆中。我之前对这种事物只听说过一些零散的传闻,万万没想到制造人造人的研究在几百

年前就进行到了这种程度。罗森克鲁兹留下了一些记载,大致说明了人造人的一些基本属性和特点。后来因为可能造成

的混乱和伦理问题,人造人的研究被教团停止并封杀,制造人造人也被列为重大罪过。

可笑的是,如果不是我有父母姐妹,还真的很符合罗森克鲁兹预言的,无法活到与人类相当寿命,会在成长到相应阶段

时身体机能逐渐崩坏而消亡的特征。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当我终于能坐在马尔默的宾馆温暖舒适的床上,缓解一天旅行的疲劳时,他众望所归地从身后抱住我。我忽然不想回应

,继续凝视着窗帘,上面大团的白色蔷薇图案绽放得如火如荼。暮色四垂,窗外的瑞典城市华灯初上。

灯火忽然模糊,窗帘被猛得拉上。我在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被向后拽到了床上,躺在他胸前。

“对了啊,雷,”我想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些,却发现忍着不笑真是能想象到最痛苦的体验,“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乱

伦呢?”

“都这时候了,这个问题还有意义么?”他换了个姿势吻我,准备进行下一步。

“不知你那些期盼家族兴旺的祖先们看到你与一个男人结婚是什么感受。”转眼他的吻已落到锁骨,现在我不得不忍着

呻吟出声的冲动。

“也许因为我不是在那种氛围里成长的,总之我向来不太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他闷声说,“反正芙蕾娅之泪在我们家

传了好几个世纪,这规矩原本也是他们定下的。继承人的母亲必须被芙蕾娅之泪认可,所以这族人还必须非常检点。”

“难道你想不检点一下?”我笑得全身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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