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里地,这才突开一处微微冒着热气的地表,从下面的火脉之中钻了出来,顿时又带起了一片红色火焰从那孔洞之中窜起。那火焰只是普通地脉火,被他张嘴吹了一口幽蓝寒气,就灭了去。
两人上得地表,四顾一扫,心头也是暗惊,不想昨晚那一场拚斗竟然将方圆数百里都变成火海,寸草不生,空气之中流动着的也是微小的火苗儿。
天启上了地面,还未曾生念要去往何处,便发现有人来了。
褐发道人也察觉了来人,身子一缩一扭,一道幽蓝寒光上了天启左肩,收敛气息,隐没不见,天启早于左肩之上为蚕儿设了五行幻阵,冰蚕一入其中,便没了丝毫气息。
来人遁光速度极快,几个呼吸的光景,便到了前方数里外,都是淡淡的金色遁光,远远看着恍若金莲模样。
天启推衍被褐发道人出声打断后,便看到那两朵莲花般的遁光到了前方千米,再一个瞬间,就已经到了数十米之外。
那两朵莲花遁光之上的修行者定然也看到了下方的天启,等到了天启数十米开外,便降下了遁光。
天启看着那两朵淡淡白莲降了下来,从中走出两个僧人,当先一个老僧人面容枯槁,身披一件土黄僧袍,右手持着一串紫檀木念珠,老僧人身后跟了一个年轻俊秀的僧人,身着月牙白色僧袍,背后却背了一把雪白戒刀
两个僧人收了佛门的莲花遁法,看着天启,尽都一愣。
接而那年轻俊秀的僧人上前两步,轻轻瞥了一眼天启肩头得小灰蛇儿,而后微微一笑,开口问道:“贫僧庐山东林寺无华,正与师兄路过此地,发现此处一片火海焚毁百里林地,便过来看看,小施主是何方人氏?”
天启心头一震,却不讲话,只是暗暗道:东林寺?庐山东林寺!
这般想着,他便生出一个念头,便不曾理会在身前询问得那白衣僧人。
白衣僧人问了几遍,见天启依旧不讲话,眉头微皱,转身向着身后的老僧人道:“无智师兄,看来这位小施主口不能言了,此处如此凶险,也不知这小施主为何会在此处,不如我二人将他带出这里再行安排,如何?!”
黄衣僧人看了天启半晌,发现天启身上连半点灵气波动都无,且全身上下经脉阻塞,比普通人尚不如,这才缓缓点头:“师弟所言甚是!”
接着,那老僧人就不讲话了,他心头虽然放松了对这个来历不明少年的警惕,不过却依旧防备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古怪少年,这少年出现在这等蛮荒凶险之地,肩头盘蛇,怎么看,都有古怪。
那老僧人微微眯着的双眼之中闪动着淡淡的金色祥光,便那么直直看着天启的双眼,期待着从那少年人得眼神之中看出点什么。
只不过,天启那双眼睛却始终仿佛清幽湖面一般,清幽而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看着天启那双平静眼神之下的深不见底的淡然,东林寺白莲禅社的无智长老自然惊异,这古怪少年好生平静得心境,他心头竟然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这少年虽然全身经脉阻塞,不适修行降魔法力,心境却似远超常人,暗合我净土宗的心炼法门,若是修行心炼之法,日后当有大成!
他这念头一起,便压抑不住,恍若燎原野火一般瞬间便成了铺天盖地之势,他乃庐山净土宗心炼一脉的大德,自然清楚心炼一脉要想找个合适传人实在是艰难之极,数百年来,那些稍有资质悟性之弟子,都修行降魔的诸般神通法力,却很少有人会选择见效极慢的心炼一途,心炼一脉自然也就没落了,如今遇到这么一个似乎天生便是为得心炼修行的少年,自然难以按耐传承的想法。
无智长老心头做这般想法,那枯槁的面容上也显出了几分柔和的笑意,那双一直微微眯着得眼睛缓缓张开,注视着天启那依然淡然得眼神,只是一瞬,金色祥光四射,接而便又眯上了双眼,面上的笑意越发柔和。
这一瞬,天启却是心头一震,那老和尚双眼睁开之时,金色祥光弥漫,他竟然在那老和尚得双眼之中看到了日升月落之境,很是奇妙,他天生天眼,自然看得出那定然不是幻象,所以便是他的心神修行,也不禁受其影响。
这眼神,这心念,很是厉害,庐山东林寺净土宗,果然了得!
天启想起怀中那黑木上的佛门禁制,心头暗暗琢磨:一味寻那劫云痕迹反倒落了下乘,不如先混入庐山东林寺,也好寻找机会破那黑木上的佛门封印,早日得那黑木内里的讯息法门。
天启也不讲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那老和尚的双眼。
无智长老默默注视着这少年人,心头越发欢喜,道:“你可愿随同我二人回去?”
天启微微点头。
无智长老心生欢喜,对天启言道:“你既然现于这蛮荒火海之中,又不知来历,那以后便叫你火生便是了!”
天启依旧点头,面色淡然。
无智老僧看得此少年这般淡定,禁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拉过火生,双眼向着两人脚下一看,一片莲花金云便升起来,接而老和尚带着火生上了那金莲,遁光一闪,便飘飞而过。
留下的那无华僧人微微一笑,颂了佛号,驾了遁光尾随而去,自言自语道:“心炼一脉,终于传承了下来!”
*****
此时已是寒冬时节,苍莽群山之中的各处山林,处处都积着一层厚厚白雪,寒风一扫,雪花漫天,内里夹杂着碎屑冰粒,很是是冰寒刺骨,这些积雪寒冰被大风卷起,填塞进那些山坳,将整片整片的山坳完全冻成一块冰晶!
苍莽群山深处,那无量峰恍若穿天利剑,直插天际,在呼啸罡风之中巍然屹立!
无量峰山腰之下同样积着厚厚雪层冰块,越往上走,冰层越厚,到了两三千丈的高处,那冰层早已将整个无量峰都包裹起来,整个成了一座冰峰,呼啸而来的凛冽寒风给那冰雪之峰的外层雕上了一层层古怪的冰雕,尽都数十丈宽,却只有数丈突出峰体,打磨得稀奇古怪,却是光华内蕴,寒光流转,阳光映照其上,耀眼异常。
然而,到了四千丈之外,罡风呼啸,将那黑幽幽的无量峰体都擦出一片密集的火花,打出一个个缝隙孔洞,哪里还能见到冰雪的踪迹?
再向上千丈,便到了无量峰顶,黝黑之中带着淡淡火红的峰顶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光秃秃的一片,异常荒凉,其间还点缀着几支火红晶玉,只听得罡风穿过石孔缝隙时带出的尖锐啸音,还能见着点点火花。
从峰顶向下百丈,那黑幽幽的峰体侧面有一座洞穴,洞穴入口不大,隐藏在一片石孔缝隙之中,若是不注意,定然发现不了这一片密集的石孔缝隙之中竟然存有一深穴。
洞穴内里映照着些许天光,还算明亮,此时,空荡荡洞穴里,只盘坐了一白发道人,那道人双眼微闭,鼻息之中窜动着一条亮晶晶的紫气,乃是这天地精华灵气凝结。
道人顶门天灵盘坐了一婴儿,面目依稀与道人相似,正是道家修行融魄的道体元胎,看着道人顶门那道体凝实之态,加之道人顶门窍中氤氲流转,从天灵上透出丝丝光华,紧紧连着那恍若实体的道体元胎。
按着道家典籍,这般修行,竟是已然修入了天冲妙境,自此仙门便在眼前,只要化去了天冲魄,便可飞升上境,得了那天仙大道!
而这道人,自然也就是大衍宗门的天衍道人。
天衍道人炼气磨神,正运转玄功打熬道体元胎,忽然心头一动,睁开双眼,道体元胎从顶门下沉,入了天灵窍,而那粗亮的紫光也缩入鼻息之中。他伸手向眼前一点,周遭灵气转动,便显出了一个人影,正是天坎道人。
只听得天坎道人恭谨言道:“惊扰掌教清修,实是不得已,眼下魔道渐兴,正道门派均受其扰,更有魔道中人残杀正道同门,形势严峻,听闻魔道自在宫大日老祖出关,想来不假,否则魔道中人怎敢如此肆虐?请掌教指示大衍宗门应如何应对!”
影像之中,那天坎道人停了一停,接而道:“数月之前,天启在大雪山被魔道自在宫的啖魂道人掳走,后灵光曾见啖魂道人带他在南部蛮荒山林现身,其后又生变故,此刻天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此事还请掌教指点!”
天衍道人闻言一顿,眉头轻皱,左手捏了坎印,右手掐指推算半晌。
半晌之后,他微微一愣,竟然推算不清天启气运走向,只觉那孩儿气运与苍茫之中若隐若现,难以测度!
罢了,罢了!
按说天启虽然修行不低,然而以他天冲境的修行,又以大衍神算推衍,怎么可能推算不出天启的气运行踪?况且那推衍卦象之中显然不曾有高人插手相阻,单单便是天启自身气运忽隐忽现,流转莫测,让他难以看得清切。
天衍道人一愣之后,微微苦笑,也不再继续推衍,自言自语道:“这孩儿,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连我都推算不出他的运势!”
苦笑半晌,刚欲收了手上坎印,天衍道人心头猛地闪过一道霹雳,势若破天。
天衍面色大变,哪敢迟疑,全力催动道体,元胎实体出窍,张嘴吸纳天地灵气,一股紫色成灵之气投入那元胎之中,道体元胎双眼乍开,手上同样捏了法决,招出一枚金钱龟甲,不过手掌般大小的金色龟甲之上,散布了四十九道金丝漩涡,一层层漩涡光晕将那龟甲罩在其中,玄奥尽在。此乃大衍宗门的镇宗至宝,唤作大衍玄龟甲,可化出大衍灵光阵,以之催化,神算道行可精准几分,探得原先难得之境。
天衍手上捏了坎印,心头默运大衍神算之术,右手掐指,头顶那道体元胎也同时这般动作,道体元胎的顶上悬浮了大衍玄龟甲,四十九道金色漩涡披散飞转,玄奥异常,内蕴清光。
久久,天衍道人方才从那入定之中醒转,头顶天轮依旧奇光闪烁,只是那道体元胎施展神算耗损过多,有些萎靡之态,他以法门收了大衍玄龟甲,默然半晌,却是长长得叹了口气,向眼前那镜像再一指,清光流动,宗门之内的影像越发分明。
天衍道人开口道:“自在宫大日老祖修行深厚,此次出关更是难以测度,魔道兴乱在所难免!只是即日大劫将起,却并非是魔门之劫,而是另有渊源,大劫之中,正邪尽皆蝼蚁。魔道兴乱与这大劫相比,倒是不值一提了!”
说出了这般惊人之语,天衍道人沉默半晌,接而道:“此番劫数难以测度,以我修行也只能窥其一分半点,尔等自当于山门勤修道法,尽量莫要卷入了劫难之中,否则魂飞魄散事小,累了整个祖师宗门却是大罪了!”
说到这里,天衍道人停住了话头,微微摇头叹息,心头生出一种古怪感觉,只觉无论今时如何布置,恐怕将来都不能远离这场劫数,又是叹息,半晌方才转而道:“天启前程颇多艰难,我亦无法测度,不过这孩儿秉天象而生,自当得上天怜悯,你等放心便是!”
说到此处,他微微闭了眼睛,眼前那清光水镜也随着他那缓缓闭上的双眼而消失,只留的一点清光,一闪而逝。
洞中一声微微叹息飘荡,他虽然推算不出天启运势,然而适才却是由推算天启而生出灵光,这才知晓大变将起,所以他自然清楚,自己那孙儿,只怕与这大劫关系甚深,不过那又如何?仅仅是他心头那一点灵光推衍,已然察觉似有地仙参与其中,如此一来,那孙儿当真是前程多艰,哎,究竟该以何为重……
……
第三册 净土风云 第四章 明王御魔
这当儿,在苍莽秘境的坤殿大堂之上,几位道人看着大堂上空消失的清光,心头为天衍道人所言震撼之余,不由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旁打坐的两个道人,正是天坎和天离,而这大堂之内的所有道人尽都是苍莽山大衍宗门下的各山殿主。
这两为天字辈道人尽都被天衍所言骇得心头大震,以他们道行阅历,自然听出了掌教语气之凝重,还有那一分话外之意,知道天衍道人口中那劫数并非由魔道掀起,便是魔道功法通天的大日老祖也得被那劫云吞没,这是怎样的劫数?席卷正魔两道,撼动天下大势,当真可怕,当真可怕!掌教师兄虽窥得天机,然大衍宗门能否在这大劫之中置身事外??
天坎沉默不语,片刻之间,便同天离道人感应交流了个大概,心头定了主意,此番劫难波云诡秘,先始这魔道兴起、正魔相抗恐怕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日后不定有甚大变动,还是按着掌教法旨,闭了山门,抽身世外,方有可能避了过去!
心头既然定念,天离道人看着周遭其余道人都看着此处,开口喝道:“看我做甚?师兄讲得明白,大劫将至,各山殿下自然要好生准备,修功应劫,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余几位殿主都是道字辈的弟子,被天离道人喝了一声,只能低头应是,却依旧有些茫然。
这当儿,天坎开口道:“掌教师兄法旨,大劫将至,从今日起,大衍宗闭了秘境门门,各山弟子尽都闭关,勤修道法便是,宗门之内只需有一二弟子在外历练即可!”
天坎道人讲到此处,话已明了,便是苍莽山门下不得轻易参与此次正魔相斗,虽然依旧有几殿主眉头皱起,似乎不解其意,然而两位师叔已经将法旨讲得明白,他们自然也不敢违抗掌教法旨,只能应是,低头走出大殿。
只有道元道人依旧在那大殿之中,默然站着,他虽然对于父亲的大衍神通相信非常,只不过心头还是有几份担忧。
天坎道人和天离道人这当儿也站起身子,他二人看到道元道人面上的表情变换,知道道元道人心头的担忧,便停了下来。
天离道人大步上前,到了道元道人身边:“道元小子,莫要担心天启,那孩儿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柔弱孩童,就算是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定能制得了他,况且他秉承道性而生,随师兄修行大衍神算,自然晓得趋吉避凶之法门,无需担心过甚!!”
说完之后,他随着天坎道人走出大殿,只留下那满脸错愕的道元道人,此时他又想起白眉老祖曾经讲过得这般话语,也是要他不要担心天启,莫非这孩儿当真有甚奇异之处?几位长辈尽都放心。
哎……
这个时候,在遥远的庐山东林寺,回荡起暮鼓之音,连绵不绝,在整个山头缭绕着,四周青烟雾气虽那声响清微波荡,隐隐显出了东林禅寺的一隅,当真是清淡自如,飘然尘世之外。
在东林寺后山有一溪,唤做虎溪,周遭尽都是高大乔木,在那朦胧雾气之中恍若巨怪一般,虎溪之上,横跨了一桥,桥上扶手雕了猛虎之形。
此刻虎溪之上荡漾着层层涟漪,似乎被那暮鼓所震,内里飘着几株水草叶儿,淡绿之中透着紫色内核,经水面波光一映,越发幽然。
过得半晌,暮鼓之音消散,涟漪自然也随之渐散,潭水越发清澈,只是,向下看去,却也只能看到一片黑幽,深不可测。
有一少年正坐在这虎溪跨桥之上,一手抚着肩头的一只小蛇儿,一手持了经卷,微风荡处,白色僧袍的袍角轻扬,黑色发丝微荡,显出那淡淡然的眼神,内里云开云散!
放下经卷,少年闭了双眼,吹着微风,低声自语:“净土宗心炼法门果然名不虚传,竟然不需要灵气就能以心神变动运转施展,也恰好合我不能采灵气的状况。只是,已经上了东林寺数月时日,还是难以窥得那禁制法阵的玄奥法门,道生当年的际遇过往更是没探得半点——当真苦恼,莫非真要去探那塔林内的藏经阁不成?”
又是一阵风儿,将他放在黑石上的经卷吹了展开,经卷封皮上书《白莲通幽心境》,边上还有一行小字,写了‘道生窃自揣测之言’。
过得半晌,那少年看着时间不早,起身将经卷拿在手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