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起来,不是师叔心狠,只是此事关乎宗门安危,师叔我怎敢违背掌教师兄法旨放你出去。”天离道人心头不忍,然而却也强自咬牙道。
“师叔,你便看在我那苦命孩儿的份上,放我出山!”地上那道人抬起头来,端庄秀丽,双目通红,不是朱云灵又是何人?
听得朱云灵提起天启,天离道人面上大悲,闭了双眼,眼角抽搐,过了半晌才叹道:“云灵,非是师叔心狠,你不知山外情形之复杂,一不小心宗门便有大祸,况且,即便师叔我放你出山,你又怎能找得到天启那孩儿?”
“天启乃我孩儿,云灵以心血为引,推算多日,已有所得,此番前往丹霞山或能见得他,云灵只求能见我那苦命孩儿一面,难道师叔便忍心看那孩儿孤苦一人、飘零天下不成?师叔但且放心,云灵纵然身死,也定然不敢连累宗门基业!”朱云灵泣道。
“师叔自然放心不下天启,只是——”天离道人面上抽搐。
“师叔,天启今年方才十八,流亡天下已有五载,我这为娘的,日夜苦楚,难以片刻安心,好不容易推算得他行踪所在,师叔便放我这一遭吧,云灵出山之后定然万事小心,只求见我孩儿一面,定然不去惊动其他任何人!”朱云灵以头扣地,砰砰作响,只磕得额头鲜血直流,形容越发悲楚凄厉。
“罢了,罢了!”天离道人狠狠在身边山石上一拍,睁开双眼道:“你且起来,师叔我拼着以身受罚,这便放你出去便是,你且记住了,万万要小心,关乎宗门基业,半点马虎不得!”
朱云灵抬头看着那天离道人,也不答谢,也不言语,泪流满面,眼泪合了额头淌下的鲜血,划出一道道血痕。
天离道人性子急躁,下得决心,也不迟疑,便携了朱云灵悄然出了山门大阵,将朱云灵送了出去,自然少不得一番叮嘱。
待得天离道人放走朱云灵,返回八角凉亭,却难以入定,越是寻思,心头越不放心,然而他却又不好去寻师兄言明此事,倒不是怕被责罚,却是怕因此而连累得云灵不能了此心愿。
思索半晌,天离道人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按着云灵的性子,此番出山为着不连累他人,定然不去寻大雪山抑或是东昆仑的亲友,如此也无人可商可靠,怎生是好?
他思索片晌,心头定了主意,喃喃道:你为大雪山一脉,此番有事,我宗门不能外出,与情与礼,大雪山也应相帮才是。
如此思索着,天离道人取出一片玉符,施展法门将那玉符悬浮胸前,而后伸手向那玉符之上一点,再喝得一声:“走!”
那玉符得了天离道人驱动,微微一晃,化作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通红火鹤,翩翩飞去,瞬息便出了山门大阵,飞出了这苍莽群山。
火鹤虽不比飞剑瞬息百里,却也是速度快绝,飞得半晌,便已然到了大雪山缥缈宫之外。
此时此刻,在大雪山深处的一个雪山峰顶,正有三人盘膝修行,在这雪峰之顶可看到后方有一雪谷,雪谷内蓝光流转,温度极低,仔细一看,正是当日那千年冰蚕所藏的隐秘雪谷。
天离道人所驱火鹤刚到大雪山之外,这处雪山峰顶便有年轻道人睁开双眼,退出定境,施展宗门道法,伸手向半空一点一招,喝道:“收!”
大雪山之外那火鹤呼得便窜了下来,随了那年轻道人的法门落到他手上,化作了一方玉符。
那道人面色俊秀,正是大衍宗门天离道人门下徒孙,灵根道人。
灵根道人收得火鹤玉符,眉头微微一皱,暗道:怎得此时收到祖师传信?
接而他施展法门,读取了那玉符之内的讯息,面上连连变色。
这当儿,灵根道人身边那两人也感应到火鹤之上带着的淡淡火气,俱都自入定中醒转,看着灵根道人手上的玉符。
那两人正是风玉道人和风莹道人,风玉看了眼灵根,虽然心头也有几分好奇,不过却没开口询问,他性情虽傲,却是个鲁直之人,向来不喜欢灵根道人这等深沉心性,觉着他太不畅快。
倒是风莹道人张口便问道:“灵根师兄,你得了宗门传信?有何紧要之事?”
风莹道人说话间,语气随意,似是这两人关系有所进展,他二人虽有亲属关系,却是三代之外表亲,倒也无妨。
灵根道人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宗门祖师吩咐要我在我小心,打听天下运势!”
风莹道人点点头,没再问,转过头去,看着那片幽蓝色的雪谷,睹物思人,竟忽然想起了那天启表弟来,想起了那日在雪谷之内,天启一掌将自己送入通口,自己却留下与那千年冰蚕妖抗衡。
“哎,也不知天启师弟现今状况如何!”风莹低声道,面色带忧,她乃雪山门下俊杰,自然知道天启被天下佛道两门通缉一事,且那发出通缉道令之人俱都是得了地仙位的绝世高人。她不清楚为何那总是带着淡笑的天启到底招惹了什么天大的麻烦,她只是担心那当日救了她一命的表弟。
“风莹,今日便罢了,日后人前千万莫要胡言乱语!”灵根道人面上一沉:“那天启早已被我大衍宗门逐出师门,不是我等师弟,况且他身上沾染了天大麻烦,你我一不小心,便会给自家宗门惹出祸害,日后万万小心!”
“哼!”风莹道人还未言语,那风玉道人已然开口冷笑:“那天启乃你同门,现下流亡天下,朝夕不保,你怎得如此心性?当真凉薄!”
“师兄,灵根师兄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瞎说!”风莹道人先是责怪风玉道人,而后转向灵根道人道:“灵根师兄,话虽如此,他总是你我师弟,莫说我等还有血亲,便是没有,他救我一命,也不能忘却恩情!”
“可惜那天启是不能修行,否则以他心性资质,定然是这天下一等一的人物!”风玉摇头叹道:“罢了,他如今已然流亡天下,早晚难逃,又说那话做甚?”
灵根道人面上依旧如先前般神色,只是心头早已扭曲,心头咒骂:这天启小儿,连累宗门不说,竟然还迷惑了风莹师妹,当真是该死,此番乘了机会,定要大义灭亲,为天下宗门计,除了这祸害!
思索间,灵根道人手上一紧,将那玉符碾碎,松手散在雪山之顶。
那碎末玉屑映了阳光雪光,生出点点霞芒,一闪一闪!
这当儿,前方雪峰之外飞来一道剑光,剑光在上空一转,便落了下来。一个少年童儿落在雪峰之顶,向风玉三人道:“老祖要三位师兄这便过去!”
风玉三人都认得这童儿乃是白眉老祖的随侍童子,点头随了那童子,俱都架起剑光,呼啸而去。
三人回了缥缈宫山门,驾了剑光到得大雪山正殿,而后随那童子进了老祖所在的地下石洞之内。
入得内里,三人便看得上座老祖双眼微微眯起向着他三人看来,掌教玉德道人和风玉亲父云空道人也都在身前坐定。风玉三人不敢轻忽,连忙行过礼数,而后躬身侧立一旁,等候白眉老祖指教。
“你等三人应该知道三天之后丹霞山约战一事,然否?”白眉老祖问道。
这大事被天下人炒得沸沸扬扬,风玉三人自然知晓,听闻询问,连连点头。
“此番丹霞山正魔约战关乎我正道兴衰,乃百年来第一等的大事,我大雪山缥缈宫为天下正道表率,自然需得前往才是!”白眉老祖低眉垂目:“你等三人都是修行界的时下精英俊杰,此番便随了掌教前去见识一番,日后好为我正道栋梁。”
云空道人看了白眉老祖一眼,看他闭了双眼,当下便开口吩咐道:“你三人下去收拾收拾,在正殿之外等候!”
那风玉三人听得云空道人要带他三人前往丹霞山,俱都心情激荡,云空一经吩咐下来,三人行过礼数,便匆忙出去了。
等那三人出去,白眉老祖又开口道:“玉德,云空,你二人也这便出去吧,此番约战非同小可,一切小心为上,再有三日祭炼,我这玄光精元珠便能大成,到时定然会赶去那丹霞山!”
玉德道人与云空道人点头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那石洞之中,只余白眉老祖一人独坐,他运转道体元胎,喉处一点蓝光闪烁,正是灵慧窍,额头天灵外显出道体元胎,张嘴一吐,吐出一珠,幽蓝森寒,一经显形,石洞地下的雪山寒脉便受了牵引,丝丝寒气缠绕上去,将那珠子包裹起来,白眉老祖那道体元胎张口吞吐呼吸,一口口先天本命元气喷在珠子上,大雪山地下的寒脉也随之抖动,渐渐生出点点精华,附着在那珠子上,成了一条晶蓝色的溪流寒脉,缓缓流动。
洞中温度更低,蓝光闪动,将白眉老祖的身形也渐渐掩盖了起来。
如此又是两日!
第六册 天地反覆 第四章 安然渡劫
再说烛龙岛上的天墟幻境之内,烛龙大阵之中,九首道人仰首向天,头顶之上尺许盘了一头九首七星玄龟模样的道体元胎,周身紫火闪动,唯有七星尾上闪着七点淡黑晶芒。那九首七星玄龟的九颗脑袋都张大了口吞吐紫色云气,一口口深紫云烟带了炽热的本命阳火向上窜去,将两座丈许山峰包裹起来,那两座山峰一黑一红,正是道门的封神宝物,黑水峰和赤火峰。
这烛龙岛地下火脉旺盛,随了九首道人行功运转,一波波火气汹涌而来,将九首道人整个人都围在火海之中。
此时,那两座山峰通体都带了淡淡紫红,那九首七星玄龟九口齐张,发出一声低沉嘶吼,身形一摆,顿是一道白光自七星尾端扫出,正打在玉清门下的水火峰上。
接而九首道人本体手上捏印,举手向头上打去,一道清光化作灵符,瞬息印在水火峰上。
那两座丈许高低的水火双峰被七星白光一扫,再受了上清符光,顿时便发出嘎嘎声响,竟合二为一。
“收!”九首道人头顶那九首七星玄龟随了他喝声化入本体,接而手上捏印,向着头顶一指点去,一点清光正打在水火峰上。
那双峰合璧而成的水火峰受了清光,便缓缓缩小,最终缩成三寸高下的一座玲珑峰,其上有山有石,有飞瀑流泉,在峰顶之上,还有一处火焰喷发的山口,带着淡淡的火光,然而周峰内里依旧是玉光通透。那玲珑峰转得九转,终究落在了九首道人的手掌之中。
“哈哈!”九首道人耗时月余,终于成功将这水火峰祭炼成功,合而为水火玲珑峰,尽管内里禁制法门依旧有甚多不通之处,他心头也是大喜,当下收功而起,手上托了玲珑峰,哈哈长笑。
一指盘膝静坐的天启也站了起来,举手向那九首恭贺,接而道:“算来明日便是丹霞山蔡经约战,你既然炼成了宝物,我等这便出去!”
“蛇儿!”天启向着前方那通天石碑喝了一声,顿时一道晶红流影自石碑上窜出,到得天启右肩,现出一条晶莹如火玉般的蛇儿,身周以淡黑火焰包裹了数枚晶莹剔透的烛龙草。
“你这蛇儿倒是越发懂事了!”天启笑道,伸手将那烛龙草尽都收了起来,接而看了摇头摆尾的蛇儿喝道:“还不舍怎得?”
说话间他一手拍在蛇身之上,使了幻阵法门,将那蛇儿的身形隐去。
“道友随我出去!”天启喝了一声,接而右手之上燃起蓝黑木灵火,虚空化符,一个诡异古朴的淡蓝黑符便显现半空,而后天启用手在那符上一拍,巽风木灵火凝结的灵符嗖呼便蹿了出去,正印在通天石碑之上,缠绕了石碑的紫电越发盛了。
刺啦一声巨响,只见一道粗大数丈的电光自那通天石碑之顶劈出,瞬息就到了跟前,将天启两人罩定其中。
旗门转换,方寸变化,似乎过了许久,然则却是瞬息之间,天启与九首道人便被送出大阵,到了先前的天墟幻境之中。
出得大阵,没了天机阴阳干扰,天启也不敢再待在外面,便神念运转,入了那先天灵龟壳,正好处理之前收取的火魅,更需调教一番那只剑冀妖龙,好为己所用。
至于九首道人,一出得大阵,便察觉周遭雷罡之气猛然大盛起来,抬头一看,只见乌云滚滚而来,以他目光,还可见紫红电芒在那乌云层中激发碰撞,更是威势大盛。
“来便来得,怕你怎得?”天劫雷火重威之下,九首道人心神非但未有惊惧,却多了几分癫狂,正是本性激发。
先前九首道人借了烛龙大阵躲避天雷,是以,此番这天雷火劫来得更是古怪,瞬息之间便成劫云,第一道雷罡打下,便是九九八十一道!
八十一道雷罡紫电自天而降,仅仅是那份天威,就足以让人动弹不得。
此事古怪,九首道人从未听闻,是以也是一愣,便这一愣神的功夫,那八十一道紫电雷罡便到了眼前。
“起!”九首道人心神一个激灵,哪敢迟疑,当下便身子一摇,化作一头巨大的九首七星玄龟,九口齐张,喷出九道紫火,冲击上空而降得雷火天罡。
接而一道玲珑清光自那七星尾端射出,见风就长,不过眨眼工夫,就成了十多丈许,当在九首玄龟头颅之上,天罡雷火之前。
尽管如此,到底是仓促了些,那水火峰还未曾施展威能,便有十多道雷光绕开水火峰,狠狠劈了下来,九首七星玄龟见势不妙,九首七星齐齐缩入龟壳之中,只余得一个硕大的紫黑龟壳悬于那里,硬生生得抗了这十多道天雷。
饶是九首道人妖身强悍,又是以那坚硬龟壳防御,也被那十多道雷光打得一闷,只觉周遭都是雷罡电蛇,缩入龟壳的九个脑袋都是一阵阵沉闷。
这却激起了这头玄龟的凶性,等抗过这第一波雷光,九首七星尾自壳内窜出,以神念催发了上空那水火玲珑峰,玲珑峰又是猛涨,眨眼已成百多丈高下,周身流动晶光,气息与黑水峰与赤火峰都是不同。
自劫云之内窜出的第二波雷罡依旧是八十一道,然这八十一道雷光刚刚窜到烛龙岛上空,便被水火玲珑峰挡了下来,那巨大峰体受了九首催发,向上一阵冲撞,八十一道雷光竟瞬息便散了去。
此等威力,让催发宝物的九首道人也是一愣,接而不禁摇头摆尾。
待得以水火玲珑峰再挡几波雷光,九首道人心头忽得生出几分不妥,却是天启元神心念传来:“我曾听闻祖父讲道,天地人三才之劫乃仙道之关键,你此番一味以宝物相抗,纵然侥幸躲过了这雷罡之火,日后怕是后患无穷!”
九首道人早先行事无羁绊,无思量,只求痛快,不过近来境界大长,道行提升,又借得极光道人的洞玄一卷,参阅感悟,对天道颇有所得,闻听了天启之言,也觉有理,况且他乃天启分身,天启念头在其真灵传出,怎会疑虑?
当下,九首道人又显出妖身本体,神念操纵了上空那水火玲珑峰漏出一道道天雷劫火,以妖身承接那雷罡光火。
每一波雷罡天劫火均是九九八十一道,而每一波天雷,九首道人在借助水火玲珑峰抵挡时都会刻意让出道雷罡劫火,硬以妖身强抗。
如此,九九八十一遭之后,劫雷不再,上空劫云全消了去,天空瞬息放晴。
九首道人受了近百道雷罡劫火,巨大妖身之上焦痕累累,神境却甚是通透,他略一寻思计较,当下化了道人模样,大笑道:“果然如此,这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前后两番,共计受了的天雷劫火,正是九九八十一道,合了圆满!”
有了这番感悟,他立时发觉心境越发通明了几分,当下便知晓天劫已是圆满之境,仙门大道不远。
“老爷!”
九首道人正思量,忽得远方传来一个焦急喜悦的声音,那声音刚入耳还在千米开外,瞬息便到了眼前,正是七星夫人。
“夫人!”九首道人看到七星夫人,又看了一眼七星夫人身后跟随的枯竹道人:“你二人怎会在此?如我所记不差,再有半日便是那丹霞约战之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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