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都要帮我报仇啊！”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月色之下看来，但见这女子不过二十刚出头左右的年纪。身穿白衣，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浩气清英，仙才卓荦，浑似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射真人。
只听得她轻启朱唇，淡淡道：“哦，竟有此事？把经过详细说来。”声音清淡之余，更另有一种飘渺韵味。仿佛这并非人间之音，而是天籁。
慕郁离急不及待，把事情经过从头说了一遍。当中少不得加油添醋，把萧昇描述得简直头顶流脓，脚底生疮，卑鄙无耻狡猾阴险心狠手辣，总之就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大反派。
那女子听了，却也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又道：“郁离，湘神剑是我们八卦心流两大至宝之一。任何人执剑在手，都能发挥出比本身修为更高一筹的剑术。
凭着它，你虽然只有大宗师修为，却可以施展出剑气雷音的高妙剑法。哪怕遇上半步先天，也大可一斗。甚至和神通境的真正先天高人相遇，亦能全身而退。却怎会这么容易，就被人夺走了神剑？”
慕郁离满腔郁闷，咬牙切齿道：“那该死的废亲王，也不知道施展了什么妖法，居然就把湘神剑收走了。真是莫名其妙。”
那女子沉吟道：“依照你说话推想……萧昇应该不会什么妖法。他是使用了某种玄妙法器，一瞬间纳须弥于芥子，把湘神剑丢进某个空间之中。这空间和我们所身处的世界，分别属于不同的层面。彼此距离无比遥远。所以你和湘神剑之间的联系，才会被强行切断。”
慕郁离失声道：“什么？世上竟然真有如此神奇的法宝？”眉宇之间，随之流露出了一股浓烈得压抑不住的贪婪。
那女子微微颌首。道：“纳须弥于芥子，开辟虚空，自成世界。这是武圣才有的手段。而我们天机门的历代传人，都有一个心愿。就是制造出类似的法宝，但却令普通人也可以使用，不必先要求有武圣修为。”
慕郁离骇然道：“这样匪夷所思的事，真的办得到吗？”
那女子轻轻一叹，摇头道：“截至目前为止，还不行。正因为此道太过艰难，所以大师姐和我，都放弃了继续为此浪费心力，转而出山寻找自己心目中的明主。却只有小师妹钻牛角尖，一直留在山门之内，继续孜孜不倦地研究此道。”
顿了顿，那女子又叹道：“当日师父座下，包括我在内，合共有三名传人。大师姐玉璇玑，所学最为广博。对于门中学问，可谓无所不学，无所不精。故而得师父赞曰：博。
我玉琉璃自问天赋才情不及大师姐。但胜在专心一致。对于旁门杂学，都只稍加涉猎即止。改为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军略之上。自问论纵横捭阖之妙，军政才略之智，不在天下任何人之下，足以辅助明主，成就帝皇功业，营造万古不拔之基。故此，得师父赞曰：专。
小师妹玉玲珑，人如其名，长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巧心，更有一双巧手。当日还在师门时，就曾经发明了无数新奇玩意，各具不同妙用。
我现在乘坐的这具万里追云鸢，就是她独创。而你手里的两界哨，也同样经过了小师妹改良，传讯距离得以比之前大大增加。八千里范围内，任何人吹动哨子，另一人身上，同样会出现感应。
多年来，小师妹醉心于研究开辟虚空的法宝，修为因此得以勇猛精进，早已经远远凌驾我和大师姐。当日师父还在时，也曾对小师妹这番成就赞叹不已。并赠予一字曰：高。”
假如说……世上真有什么法宝，能够一下子把湘神剑夺走，并且丢进虚空之中镇压起来的话。那么……这法宝定然出自小师妹之首手，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慕郁离听得呆呆发愣，过了好半晌，这才回过神来。问道：“玉姨，这些暂且不说。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湘神剑夺回来。否则的话，回到家里见了父亲，我也不好交代啊。”
那女子玉琉璃微微点头，道：“好吧，就帮你一回。说实在话，我也很想见见这位外甥。
据闻他天生六阴绝脉，本该注定终生都是废人。但自从去年以来，他却突然崛起。不但击杀了那个什么东荒之子，还把整个东荒治理得井井有条，更被玄帝册封为四大太子之一。
这次来到北疆，也是他率先收复了绥归。甚至连金帐狼国的苍狼王，也死在他手中。如此强势，也不知道究竟是得了什么奇遇？
抑或娥眉女当年留下了什么东西，足以令他超越六阴绝脉的限制？又或者如你所说，背后有绝世高人在栽培他，一直以来，他都在韬光养晦？呵呵，真让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慕郁离乘机怂恿道：“玉姨，废亲王眼下要么在那边榷场里。要么已经回到了军营。以玉姨的本事，要把废亲王擒拿下来，根本易如反掌吧？只要人到了我们手里，嘿嘿，不管废亲王身上，究竟藏有些什么秘密也罢，还怕他不乖乖吐露吗？”
玉琉璃淡淡道：“郁离，事到如今，废亲王三个字，以后不要再说了。萧昇若是废人，那么在他手下吃了这么大亏的你，岂非比废人还不如？
两军相争，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要切记一件事。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这个道理，你要好好想明白了。”
慕郁离心里还是不怎么服气。但也无可奈何。当下只好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玉姨的教诲，我一定谨记于心。不过……现在该怎么办？”
玉琉璃沉吟道：“本想拉拢萧昇，为我们八卦心流所用，共创大业。但现在这样子，彼此间嫌隙已生，看来，即使再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都不会被我们拉拢得了啦。为今之计……看来只能动用抽魂夺魄符了。”
“玉姨，动用抽魂夺魄符来对付废……萧昇？是不是太浪费了？”慕郁离惊道：“这道符箓，需要动用许多极其珍惜罕见的天材地宝，花费七年光阴，才能制成一道。
使用之前，更需要喂以自身心血，进行祭炼。一旦使用，就能把目标的一魂一魄抽出，寄托在符箓之上。从此，目标就要对施符者忠心耿耿，再也不能背叛。否则施符者只要心念一动，就能让目标遭受炼魂之惨酷痛苦，简直生不如死。可是……用在萧昇身上，会不会太浪费了？我们原本计划，是把这符箓用在猛古国国主的身上啊。”
玉琉璃淡淡道：“也没什么浪费不浪费。人的价值，本来就在不断变动。现在看来，萧昇的价值，比猛古国主更大。那么把抽魂夺魄符用在他身上，倒也恰如其分。
再且，猛古国主是真正的武道先天。魂魄与肉身相互结合，浑如铜浇铁铸，几乎不可动摇。想要把抽魂夺魄符用在他身上，从而控制这个人，当真何其艰难？即使有你父亲竹君出手相助，顶多也不过四成把握而已。
但萧昇的情况，便完全不同了。充其量，他只是大宗师巅峰境界，和武道先天还差着老大一截。魂魄和肉身的结合程度，也未够凝练。把抽魂夺魄符用在他身上，至少也有六、七成左右的把握。两相权衡之下，当然用在萧昇身上比较划算啊。”
慕郁离点点头，咬牙切齿道：“好，就这么办。等到把萧昇的魂魄抽出来之后，玉姨，妳可要把符箓给我啊。哼，这该死的小子，竟敢如此羞辱我？此仇不报，我枉为人也。”
383：公义私仇
玉琉璃淡淡道：“大局为重。区区私人恩怨，何必放在心上？等到萧昇被抽魂夺魄之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要想成就大业，你该当学会心胸宽广，懂得何为容人之量，明白吗？”
顿了顿，玉琉璃又道：“闲话休提。现在我要布置法阵，引动八方鬼神，以心血喂养符箓，这才能把符箓的灵力一举激活。你就暂且站在旁边观看吧。可别轻举妄动，惊扰了八方鬼神。那样的话，可就功亏一篑了。”
慕郁离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是，是。玉姨，我一定不会替您添麻烦的。”当下自动闪身站开，远远退到了十多步之外。
玉琉璃淡然一笑，随手轻扬，俨然从袖底处放出一团黄光，腾空盘旋，回转不休。慕郁离看得清楚，原来是个蒲团。
她一步踏出，从“万里追云鸢”背上走下，却又踏足蒲团，悬空漂浮。竟不肯脚踏红尘之地。飘出数丈之外，又是随手轻晃，但见异彩华光，在她指间流转不定，俨然就是张符箓。
这张符箓上面，描绘着个弯弯曲曲的玄奥箓文，虽然箓文的本来含意，几乎无人能看得明白。但一股凶厉悍恶之气，却从字迹当中油然透露。直教远在数丈之外的慕郁离看了，也禁不住浑身发寒，如堕冰窟。
玉琉璃随手探向自己头顶，把插在如云秀发之间的发簪拔下。迎风轻晃，发簪俨然变成了一口三尺来长，形状狭细的宝剑。她举目眺望，却见不远外，矗立着一块足有两丈多高，丈许宽阔的巨石，却是正合心意。
驱动蒲团，来到巨石之前。宝剑一挥，当即把巨石削平，形成了座祭坛。玉琉璃随即手腕轻颤，以石为纸，以剑为笔，刻画出许多同样深奥难解的图案和符箓，俨然构成了一个法阵。至于抽魂夺魄符，就被放置在法阵正中。
玉琉璃动作极快。片刻之间，法阵大致上已经成型，只差最后的修缮步骤了。这法阵同样玄奇古奥，深邃难明。但隐隐然之间，却已经引动天地灵气源源不绝地，聚集过来。
片刻之间，符箓光芒更盛，更在祭坛上不住微微跳动。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则同时传来阵阵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凄厉哭泣之声。然而，间中偏又夹杂了一阵阵拍手欢笑声。似乎冥冥之中，幽暗以内，有群莫三、五岁左右的孩童，正在嬉闹。深夜之中乍听起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迅雷不及掩耳之际，陡然奇变横生。沉沉夜幕之上，猛地大放光明。
炽烈辉煌的金光，宛若骄阳旭日，当空普照。祭坛四周所回荡的种种诡异哭笑之声，当场若滚汤泼雪，云散烟消。紧接着，但听清朗诗韵，从天而降。
“长天朗日碧空晴，路远独行不留名。炽热云霞风吹影，万丈雄心犹胜山。”
曼声吟诵之间，一道人影仿佛驾风乘云，带着说不尽的潇洒从容，从夜幕之上飘然落下。不偏不倚，恰好落在祭坛旁边。一伸手，就抓住了那道符箓。手腕轻颤，符箓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竟敢强抢符箓？找死！”
万万想不到，竟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女子柳眉倒竖，已然动了真火。心念一动，足下蒲团如风急飞，瞬间逼近那不速之客。不由分说，举掌就击。一击三式，招出连环。半空当中，赫然更随拳势之发动，同时显现出雄狮、麒麟、神龙等三大神兽之形相。
八卦心流绝学：八卦变之乾狮吼神岳、坤麟返道躯、震龙平云托！
“轰隆～”
暴风狂飙，激荡虚空，卷动风云。说时迟那时快，十几道龙卷气柱宛若陀螺，呼啸咆哮不绝。四面八方的树木石头，统统都被卷入其中，相互疯狂碰撞，方圆数十步范围之内，炽烈拳劲连环炸裂，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响。
如此惊人的煊赫气势，绝对非半步先天不能拥有。玉琉修为高明如斯，已经大大出人意表。而单看外表，又有谁能相信，像玉琉璃这样一位体态仿佛弱柳扶风般的女子，竟能打出这般刚猛霸道的拳招？
“呵呵，好本事。霸王色波纹疾走——极星十字掌，五指枪，金刚牙！”纵声长啸之间，那人举手还击，竟然同样也是一击三式，招出连环。
“嘭！嘭！嘭！”
弹指刹那，两股若排山倒海般的沛然巨力，正面相接。只见凤凰振翅，把怒吼狂狮分裂斩断。随即五枪并发，与探爪神龙互相一触，各自抵消。更见黄金巨拳，破空暴轰，当场把麒麟神兽轰得分崩离析，再也不复存在。
一下闷声痛哼，发自玉琉璃朱唇之间。她紧咬银牙，弓腰疾退，竟然脱离了足下蒲团。只见她身不由己地，往后整整飘出十多丈，后背重重撞在一棵高大松树的树干上，这才好不容易，止住来了退势。
高耸入云的松树，当既簌簌发抖。无数松针如雨点般纷纷飘下，正好落在玉琉璃肩头。她又是闷哼一声，身形下沉。双足堪堪踏足泥土。生平第一次，沾染到了这滚滚俗世的万丈红尘。
玉琉璃眉宇间神色，随即为之一阵黯然。不禁暗自叹息道：“劫数，劫数。想不到啊，我的劫数，竟然就应在今日，应在此人身上。”
“就是他！他就是萧昇！”
远处的慕郁离，五官扭曲，咬牙切齿，满腔仇恨怨毒之意，大叫道：“就是他，他就是萧昇！玉姨，擒下他！夺回抽魂夺魄符，把他的魂魄抽出来狠狠整治。让他成为我们的千秋功业的垫脚石！”
十四皇子一声轻叹。对于自己这位表哥，竟忽然变成了一头疯狗，深感惋惜。
不过，或许现在的慕郁离，才是真正的慕郁离吧？之前所见那位风度翩翩的俗世佳公子，可能只是假象而已。当他赖以维持的一身力量外衣，被强行剥除下来之后，慕郁离便暴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那边厢，玉琉璃衣袖一拂，把身上松针扫开。适才相互较量之下，她虽技逊一筹，但其风姿气度，却丝毫无损。她站定身形，双目凝视着十四皇子，问道：“你就是萧昇？”
十四皇子微微一笑，道：“本王就是。”
玉琉璃淡淡颌首，道：“原来如此。是欲擒故纵之计吧？唉～幕郁离，你真是蠢才。居然连这么显浅的机谋，也都看不破？”
十四皇子笑道：“不必怪责表兄。任凭是谁，毕生苦修的本事忽然尽数被废。恐怕也免不了像表兄这般心神激荡，再也难以细细思量了吧？不过，也正亏了如此，本王才能把这什么抽魂夺魄符拿到手上，倒免了一场劫数啊，呵呵～”
“好，好。好得很。智勇双全，气运滔天。潇湘的妹子，当真生了位好儿子啊。”
玉琉璃抬起芊芊玉手，轻轻拨了拨自己云鬓秀发。随之又是一晃，把宝剑重新变回发簪，好整以暇地刺入三千青丝之中。这才微笑道：“难怪虽被称呼为‘废亲王’，却终究成了气候。不简单啊，不简单。”
十四皇子双眉轻轻向上一挑，问道：“妳究竟是谁？”
玉琉璃淡淡道：“好外甥，我就是你的二舅母。彼此都是骨肉至亲，你大可不必如此警惕戒备。”
十四皇子淡笑道：“舅母？不像吧？妳可是天机门的人。据我所知，天机门传人，万万不能失贞。一旦失了纯阴处子之身，则一身神通，便彻底化为乌有了。再说，凭妳的年纪，又怎能生得出像我那位好表哥一样大的儿子？”
幕郁离在远处冷笑道：“萧昇，你知道什么？玉姨是我爹的续弦。她一身神通，通天彻地，有鬼神莫测之机。要收拾你，简直易如反掌。
萧昇，是识相的，便乖乖把湘神剑和抽魂夺魄符，还有我的解药交出，再自动跪下，乖乖献上一魂一魄。从此忠心效力八卦心流。日后我们建立了帝皇之基，还能封你一个公侯之位，富贵无极。
否则的话，哼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天上天下，都绝对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郁离，住嘴吧。这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玉琉璃微微摇头，淡淡道：“我和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