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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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度梅-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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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每每见他言语慷慨,以忠心自居,那黄白之物,他又不受。邹公常常送他古玩之物,良玉便觉十分照察。丝毫细事,必要谆谆推敲,每夜三更纔睡。黎明早起,手不释卷,勤于政事。邹公见他十分用力,倒有不过意之处。每劝他稍停,惟恐有误,因而想道:“此生才情,真正可爱,为老夫勤劳政事,竟将齐家一节都忘怀了。我想云英女儿,年已及笄,今此生又孤居异乡,若配吾女,准是一对好夫奔。但女儿大了,不便对面相说,署中又无人可为媒妁。”心中常怀念不已。

    一日,忽见侧门传进话来,说圣上旨意下来。邹公吩咐摆供香案。不一时,圣旨已到。邹公接进署内开读,见上面是着他进朝圣上,要面询民情。邹公读罢,急速出了朝觐的告示,又委了官护印,即打点各属官员的考试,缮写文官并武官册籍。

    忙了两日,又写了一封家书,书中暗暗将择婿之事备细叙明,又加上护封,着人将良玉请来,说道:“贤契可暂至老夫私宅,盘桓几时歇息。候老夫信,再来相见。”良玉道:“大人诏进,不过两月光景,晚生在署内恭候何妨。”邹公道:“这复任之事,出自圣上,或者留朝,亦未可知。吾意已决,贤契不必推辞。我已吩咐完了,收拾行李,贤契可以明日动身,老夫也随后进京。”良玉见邹公出自诚心,只得依允。次日遂拜别邹公、众幕友,取路竟往大名府而来。

    再言邹公在任所,已忙了数日,护印交待已毕,方纔起身进京。少不得入朝面圣,奏对封疆,并各属的官员贤否优劣,又将合省民情官吏考注册籍献上,一一彻底澄清。天子大喜,见他十分精明政务,勤劳国事,遂任补兵部左侍郎,在京供职。

    邹公谢恩出班,次日又忙忙碌碌,拜会同年故旧,大小官员,又料理些部中事务。又去拜见了冯公,谈及穆荣之事,冯公甚是欢喜,以为眼力不差。真正是一刻无暇,忙了一月有余,方纔写了家报,着人回家送信不提。

    再表梅良玉回转邹府,几个家人一路行来,非止一日。那一日,已至大名府。邹府家人请梅良玉大厅上坐,传禀入内,见了夫人,将家书呈上。夫人拆开,从头至尾一看,早已知道穆相公是老爷心爱之人,况有姻缘之说,叫留在内书房住着,丫环、书童供给,要十分用心,不可轻薄夫人向着二小姐说道:“我儿,正愁无书信与你爹爹,不想又朝觐去了。方纔此书回来,又写着你的姻事,将穆生送归府内。”云英小姐把脸一红,回头往房中去了。厅上的良玉已茶罢,令书童请夫人见礼。夫人正要看看穆生人品如何,遂命下人垂下帘来,走至厅前。穆生站起身来,走到帘前,一躬到地道:“请夫人上坐,容晚生见礼。”夫人也回了一礼,道:“不敢!任所多亏先生大才扶持,家老爷每每道及。今又屈到寒舍,无人陪伴,恐有简亵,幸勿见罪。”良玉道:“老夫人此言,使晚生无容身之地矣!前在任所,承蒙老先生教育栽培,晚生以菲薄庸才,而得邀如此过誉,真令人愧死。”夫人道:“说哪里话来。”

    于是,吩咐书童,好生服侍穆相公,将行李铺盖,搬到内书房。于是,良玉告退,夫人自回后堂,即命速办酒席,与穆相公接风。晚上又着丫环传说,夫人多多拜上穆相公,无人奉陪,请穆相公畅饮数杯。良玉对丫环说道:“烦你致意夫人,小生在此搅扰。”

    丫环答应,进内回禀。是日,良玉在书房内独酌,吃了几杯酒,又用过了饭,起身进房,洗了手脚安寝。家人们撤去酒席,各自安歇。

    再言梅良玉在邹府住了半月,比任上倒觉安闲。每日在书房看书,夫人又爱他,所以每日送茶送汤,俱着丫环传递。良玉见如此款待,自觉外观不雅,常常对那些丫环道:“以后夫人所送对象,可著书童或是小丫环递传,凡年已及笄之人,恐生嫌疑。”丫环遂将良玉的言语,回禀夫人。不知良玉与杏元小姐可曾相会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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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失金钗梅公子得病 睹旧物陈小姐思夫
    词云:

    无限心中多少事,还如春梦难凭,人财两失最伤情。急向书中翻寻,不见根源,妙药难医心上病。只因改姓更名,男女两地病沉昏,若非恩心相照,险些丧幽冥。

    话说夫人听丫环这一番言语,便说道:“这也是他年少之人欲避嫌疑的意思,以后照前服侍。不要因他有此言语,你们就生回避之心。”众丫环应声道:“晓得。”再言良玉在书房一向无事,心中想道:“杏元小姐所赠我的金钗一股,向在任所,日夜不得闲暇,未曾细看。今在邹府,”并无事做。于是开了箱儿,取出金钗,反复细玩,却是一支金钗玉蟹,果然十分精美。又想起当日赠钗言语,却又提起笔,将杏元所赠的诗句写出来看,不觉掉下泪来,又不好十分啼哭。非止一日,竟连茶饭都不想吃了,不觉恹恹黄瘦,一日重一日。那些送物件的丫环,凡是到书房来,见良玉不是躺着叹气,就是依着桌上徨啼。

    即问他话,连话也不答应,竟象个痴子一般。众丫环也只知道是思念家乡之故,倒也不曾留心。惟有二小姐身边有个心腹的丫环,呼唤春香,早已窥破机关,又不好当面说破,她只得回转后面而来。一路上心中思想,早已到了二小姐香房之内。却不见人,只见小姐在此,便低声向着二小姐道:“婢子有一句话要说。又不好启齿。”云英小姐道:“有话就说,何必做这等模样。”春香道:“那穆相公终日在书房内,茶不思,饭不想,只是哭。只见他手中拿一样什么东西,嗟叹不已。见了人去,他就藏了,不知是何缘故。”云英小姐把脸一红道:“他啼哭,想是思念家乡故土,他有甚么东西,你怎么知道?”春香道:“婢子是偶然看见,不知是何物件。等他不在书房中,待我偷来,与小姐看看。”云英正欲止住她,只见大小姐走进香房,只得住了口,与杏元小姐一同到夫人房中去了。春香见二位小姐去了,便悄悄地走到书房中来。抬头一看,不见穆相公在内,她便三两步走进书房。见桌上书史,本本都有泪痕。

    用手将箱打开,看见一本书上,放着一股金钗,她就急忙拿了,笼在袖内,遂出书房,一直往内去了。

    再言那良玉在后天井小解回来,吟诗一首,道:“惜当年到上台,依依不舍两分开。奈因命薄身遭难,来世团圆睹此钗,”吟罢,走到书房桌边,见书箱翻了些,心中疑惑。

    忙开箱一看,不见金钗,心中着惊,忙将书本翻抖,不见踪迹,心中气恼,放声大哭道:“我只说见鞍思马,还可借此盘桓。岂知我命苦,连一股金钗,也消受不起,又被狠心的贼子偷去,真正我的对头冤家拿去此物,我性命休矣!料我也不能久活人世矣!就死入阴司,遇着了小姐,若说先失了此钗,有什么脸去见那有情有义的小姐!”正哭得如痴如醉。忽见两个书童,捧着饭来,摆下了碗筷,说道:“请相公用饭。”那良玉啼哭说道:“我是不吃饭的,你们拿去吃罢。只有一件宝贝,你们好好的拿来还我,我情愿赏你们二两银子。”那书童摸不着头脑,一齐禀道:“相公,你不见了什么东西,就哭得这等的模样?”良玉哭道:“这东西是我的性命,你若不拿出来,告禀你家夫人,定要追究。”那一个书童说道:“相公真是书呆子。当初相公未来之先,这书房俱是我二人管的。内中古玩器,也不知有多少。若偷得一件,也值得几两银子。我二人从不爱小利,相公的什么东西,我们就爱起小利来吗?”良玉见他二人说得有理,只得放声大哭。进房就倒在床上,哭个不止。那两个书童,见他睡在床上,连饭也不吃,只是哭。他二人就在桌上吃了饭,收拾碗回后堂。

    再言春香偷着金钗,来到云英小姐房中。只见杏元小姐又不在房内,便笑嘻嘻地拿着金钗说道:“小姐,穆相公哭的,就是此物。”云英小姐接来仔细一看,却是一股金镶玉嵌的钗儿,实是精巧。心中想道:“此人是至诚君子,谁知外面诚实,而内奸诈。也不知是谁家不顾廉耻的女子,与他情投意合,愿结丝萝,送与他的。如今两下情意隔离,心中睹物伤情,故此啼哭。”又低头把脸红了,想道:“我也不好来管他什么闲事。”

    将钗儿复递与春香:“恐他不见了要找寻,你快些送去还他。”

    春香道:“他此刻坐在书房,怎么好送去,只得改日送去。”随手将钗儿放在小姐首饰匣内不提。

    再说良玉不见钗儿之后,哭得恹恹不止,竟得了一个思物之症。书童不敢隐瞒,只得回禀夫人。夫人听得良玉患病,把两个书童叱了一会,吩咐小心服侍,叫家人忙请医生看病。诊脉之后,说道:“相公此病乃是浮气多而心有所思,纔成此症。”

    写了脉案,开了药去了。夫人又叫书童煎药,用心伺候。又过了两日,如石投水,全然无效,一日重似一日,夫人见了这般光景;心中十分烦恼。再言杏元小姐,因见穆生有病,夫人常常愁眉不展,因此二人每日到夫人床前请安。这一日,杏元小姐起得早些,梳洗已毕,走到二小姐房中,却见云英小姐还在镜前梳妆。杏元小姐走上前叫道:“贤妹,今日起得早。”二小姐笑道:“姐姐请坐。”杏元小姐走到妆台,看见首饰匣内有一股金钗,有些像自己的一般。随手取来一看,正是临河北所赠梅郎之物,因放在桌上,问道:“贤妹,这钗儿是你的吗?”二小姐不好说偷的,只说爹爹前日在任上押信回来的。杏元小姐一闻此言,因想道:“此钗是恩父在任上押信回来的,如此只恐梅郎不在世了,此钗方得落恩父之手。若还在世,此物断然不能弃置。”心中一想,不觉流下泪来。

    二小姐梳洗已毕,抬头见杏元小姐下泪,便问道:“姐姐为何徨伤?”杏元无话可对,同往夫人房中来问安。杏元小姐略坐一会,便起身回到房中,倒在床上大哭一场,悠悠病去。房内丫环见大小姐如此光景,连忙报与夫人、二小姐知道。夫人道:“大孩儿是方纔在这里好好的,因何回到房中,就有此事?”

    遂同二小姐来到杏元房中,问道:“我儿,你因何起病,莫不是今早少穿了衣服,受了风寒?你可放心歇息两天,包你无事。”

    那杏元小姐说道:“多谢母亲与妹妹。”夫人又安慰了一会,又吩咐丫环好生服侍,自己走出来,忙唤家人去请本城周太医来看视。家人答应,去不多时,回来说道:“周太医不在家中,是个外乡客请去了,明日即回。”已是二日,夫人又嘱咐家人快请来,家人走至太医府中请着来,走到大厅坐下。茶毕,家人说道:“太太有话相请。”周医生向帘内打一躬道:“晚生不知老夫人在此,望乞恕罪。”夫人也还了一礼道:“请大夫到此,为家老爷奉命进京,请了一位主文穆相公,偶尔得病,不知其故,请大夫诊视。”周太医道:“是。”夫人命书童烦大夫到书房与穆相公切脉,于是来到书房,就在床前,二脉细细诊理。

    良玉床上问道:“学生此症,先生已看过,不知从何而起?”

    周太医道:“相公此病,乃思虑过分,懮伤于心。”良玉点头道:“先生高明,果然不差。”面向床里而哭。周太医出了书房,立了脉案,开了两剂药。家人问道:“穆相公病体何如?”

    周太医道:“不瞒列位说,他这个病症,宜防转脱。若不变症,方可治得。”众人又说道:“还要请太医到后房看大小姐病症。”

    周太医随了家人,来到后面房中看视。早有妇人扶起大小姐,将锦被围着,又将帐幄放下。

    周太医诊脉,想道:“此症蹊跷,症候俱是一样。”又不敢说,只得含糊说道:“大小姐之恙,并无根源,也是想椿什么对象,故此心神不宁,感于肺腑。只要贵体自己开怀,放下思物之心,不须服药而愈矣。”夫人着丫环问道:“大小姐之病,所用何药?”周太医道:“据晚生看来,可以不用药,只要自己开怀舒展,自然无恙。”说罢,告辞夫人。夫人同二小姐来到床前,说道:“我儿,方纔太医说你思想过伤,为娘的知道,你莫非思想故土,以致如此?休要过虑,好好将病体痊愈了。为娘的少不得着人探你父亲之事,不必痴痴想念,你自己保重要紧。”杏元小姐哭哭啼啼说道:“母亲,孩儿并非思念故土。只是一句话说,望母亲笑纳。”但不知杏元有什么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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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重台赠钗忽睹得病 无奈只得吐露衷肠
    词云:望断天涯无际,凄凉无语惑伤。只因两地信茫茫,佳人才子愁状。淑女行权探病,出入吐露衷肠。指迷数语道其详,好教一齐怀放。

    诗曰:

    闷似湘江水,涓涓不断流。

    犹如秋夜雨,一滴一声愁。话说杏元小姐含泪说道:“孩儿并非思念故土,况家中又无亲人。只是蒙母亲收养,早晚又承教训,这一番恩重,指望有日补报。岂知今日大限来临,想不能久住人世。孩儿蒙神搭救,又得遇母亲搭救,孩儿若死之后,望母亲垂念异乡孤魂,平日侍奉膝下之情,给孩儿一具薄板棺材,孩儿则生死皆受大恩,只好在九泉之下,保佑母亲与妹妹罢!”说罢,三人就痛哭起来。夫人收泪安慰:“我儿,不要如此,休得焦愁,为娘的怎生舍得你?况方纔周太医说你的症候,只要自己保重,不须用药而愈。既是你如此说,也罢,着人去买杉枋与你冲冲喜。待你痊愈了,妻与为娘的用罢!”于是,叫云英小姐在房陪伴,自己走到中堂吩咐家人,速买杉枋二副,匠家一齐叫来。

    家人答应了。私相议论道:“穆相公这样一个好人,不想一病至此。又听得大小姐病得沉重,方纔夫人吩咐买两副杉枋,想是替他二人冲喜。我想,穆相公如此大才,任上一应大小稿案,件件都亏他料理,老爷十分爱他,心中欲将二小姐许他,所以留他在府内。倘若有些差池,岂不把老爷恼坏?”不言家人们议论,再言夫人吩咐家人买杉枋,却是无情无绪,真正是欢无半点,愁有万千。心中想道:“穆生与我母婿之分,不知连日病体如何?我要到他书房中观看,安慰安慰他。”连忙竟奔书房而来。书童一见夫人,即禀道:“穆相公十分沉重。”夫人道:“此刻如何?”书童道:“请夫人一看,便知好歹。”夫人道:“你先去禀一声,说我亲自来看穆相公的。”书童即忙到床前说道:“穆相公醒一醒,夫人在此看你。”良玉在梦中惊醒,说道:“请夫人不可进来。我有病之人,床铺上恐有污秽,亵见夫人,反取罪矣。”言未完,夫人早已走至床前,见他形容消瘦,便流下泪来,说道:“先生连日病体可好些么?”

    良玉叹口气道:“夫人请坐。奈晚生病体沉重,不能起身拜揖。晚生这病,自料不能久住人世矣,是不能睹见老恩师之金面矣!只写纸遗书,待老恩师回府一看;便知其中委屈。”夫人道:“先生贵恙,料然无事,目下小灾,不日自然痊愈。适纔大小姐也抱病症,因替她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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