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月此时此刻真的后悔救了这个腹黑的男人,如果此时还认为他是一个毫无杀伤力的男人,那就大错特错!善于观察,善于分析,竟在短短几个时辰就看出她的软处,她想起那些身手了得的杀手,又观察男子一身傲睨万物的气势,语气森寒道:“若不是你四肢瘫痪,我真的认为你与我是同道中人,了解杀手的心态,懂得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这是最基本的判断,可惜你没有,所以你不是个合格的杀手,那你只会让自己深陷困境。”北墨凌勾了勾嘴角,云淡风轻。
“现在我已经在困境里了!明日送你到巨阳,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然后痛彻我可笑的心慈。”她六年都没气愤了,七窍生烟的瞪他一眼,便闭目休息,眼不见为净。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依旧带着点昏暗。
甄月醒来时,见北墨凌望着半遮半掩的洞口,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也看不出神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走过去把他手腕跟脚踝处干硬的乌头草取下,本以为他又会大惊呵斥,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不知是不是接受了现状。
“你不喜欢杀人。”声音带着清晨醒来的一丝暗哑低沉。
甄月替他穿好鞋子,回头眯了眯眼,见他气色好转,已经不如昨日那般苍白,皱眉道:“此话从何说起?”
北墨凌洞悉一切的回视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昨晚,我听见你哼了首奇怪的歌,旋律倒是挺凄美。”
“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杀人跟我哼的曲子有什么关系。”
男子嘴角一勾:“你不休息跑出去哼歌,歌曲虽奇怪,但有一股悼念的味道,经过昨日的观察,你应该很厌恶杀人。”
甄月无所谓的拍拍手起身,没有一丝被窥探的怒气,平静道:“你管的真是宽,这个乱世最不缺的就是死人,所以活着是何其的珍贵,没有人愿意制造死亡,恰恰杀手以杀人为生存,与生命背道而驰,却只是为了成为活着的那部分。”这个男人让她内心有一丝害怕,他似乎能洞悉一切,却以冷漠的局外人毫不掩饰的指出来,狂妄而自负。
冷静自制的她已经嗅到一丝威胁,转移话题道:“如果你想我送你去巨阳,就不要问些奇怪的问题。”随即背起他离开山洞。
之后二人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
甄月背着他不到一个时辰便离开了深山,在城边的一个小林子间,找了个隐蔽地方,将他放下后,便进了城。
没过多久,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一辆褐色马车娓娓而来,少女一袭白色织锦长袍,即使身着男装,却掩不住玲珑身段,清丽的面容犹如雨后白莲。
甄月跳下马车,手脚利落的将北墨凌背上马车,马车内虽不宽敞,却异常舒适,厚软的座垫,显得暖意绵绵。
北墨凌见案子上放着一件干净的袍子,长眉微微一挑,随即微微起澜,似乎有一丝烦躁。
登时,甄月额际微微抽动,平静如水的眸子又开始翻江倒海,起先见他对身上脏了血袍子似乎很厌恶,所以才到集市上非常善解人意的买了件干净袍子,现在瞧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困色,瞬间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忍着不提,是双手不便,以免又被甄月触碰。
甄月用力将车帘子一掀,语气是压抑的冰冷:“我可不是你的下人,你自己想办法换,或者等到巨阳城,让你的丫鬟伺候你!”
“等等。”
甄月跨出去的脚步猛的一顿,回头挑了挑眉,明显的挑衅。
北墨凌脸色有些暗沉,低沉道:“过来,替我换了吧。”
甄月本来想拒绝,见他一副上刀山下油锅的模样,心中的不爽顷刻烟消云散,能瞧见这个盛气凌人的男子憋屈模样,倒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她走过去,不以为然道:“见你态度极好,我便委屈一次。”
北墨凌沉着脸也不回答,只是嘴角抽了抽,似乎强忍着怒气。
甄月见好就收,手脚灵活的解开他的袍子,男子身上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似药香非药香,似檀香非檀香,香中带着点初冬的清冷。
“愣着做什么!”男子暗沉的道。
温热的气息都喷在少女清瘦的脸颊上,不太宽敞的车厢瞬间有些拥挤,暗香浮动。
甄月冷哼一声,忽略鼻尖的奇异香味,快速的替他换好衣服,拿起一边的血袍子便走出车厢。
木质的车轮滚滚而动,迎着东方耀眼的曙光飞踏而去,冰天雪地的寒景已经渐渐开始融化,像心中种下的自由种子,开始朝着理想的方向茁壮成长。
甄月马不停蹄,终于在薄暮冥冥时赶到巨阳的归云亭,万里无云的天空带着少见的微红,给荒凉的归云亭点缀了些色彩,寒风早已吹散了少女的发髻,在绚烂的晚霞中不见一丝凌乱,反倒有一丝淡然。
甄月本以为一路会有不少杀手,没想到出乎意料的顺利,她挑了挑眉,掀开卷起的车帘,只见男子微微睁开双目,一缕绚红的晚霞不经意间落在男子雕刻的五官上,出乎意料的柔和,但一双凤目却蕴藏着锐利。
第二十九章 棋局初现
“已经到巨阳的归云亭了。”
北墨凌点头:“过来,我腰间有一个信号箭,你拿出去放了。”
甄月哦了一身,便直接将爪子伸进他的里衣,在腰间果真有摸到一个硬物,再用力拔出来,只见北墨凌眉头微蹙,眼神不明。
甄月勾了勾唇角,便跨出马车,嘭的一声巨响直达天际,火光绚烂如烟花,瞬间点亮荒凉的归云亭。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紧促而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惊起大片寒鸦,模糊的身影渐渐映入眼前。
甄月眯了眯眼,来者三人,器宇不凡,特别是策马而来的领头者,年纪大约五十,发鬓斑白,一双眼炯炯有神,似乎蕴藏了无限的智慧,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是你放的信号箭?”领头的男子巫子牙眯眼问道。
还没等甄月回答,里面低沉的声音响起:“是我。”
巫子牙谨慎的双眸顷刻大惊,三人随即连忙下马,一身肃然,甄月颇有兴趣的勾了勾唇角,越发觉得那个四肢瘫痪的男子来头不简单,光看这架势应该就是主子,而前来迎接的三人佩剑竟是做工复杂的复合剑,一般战绩卓越的将军才会佩戴此剑,贵族富豪中拥有的简直少之又少。
掀开车帘,巫子牙瞬间惊喜:“公子!”急忙回头对身后二人道:“赶紧去找辆马车。”
甄月跳下马车,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不用,若是你们不嫌弃,这马车便送与你们,你们给我一匹马就成。”
巫子牙不敢冒然做主,抬头望向马车内的北墨凌,见主子点了点头,对身后的随从道:“你们给这个小公子留下一匹马。”接着望向甄月:“谢谢你护送我家公子回来。”
甄月见领头的男子拿出沉甸甸的黑色锦袋,似乎要给些赏赐,她急忙摆手道:“不用拘礼这些,我只是甩了个麻烦,就此告辞。”毫不停留的利落上马。
路过马车时,甄月也未向马车中看一眼,一双明亮的双眸望向前方,“驾!”声音清脆宏亮,宛如清泉流过。
骏马飞逝的瞬间,勾起了车窗褐色的帘子,车内面容俊美的男子依旧漠然,只是眼睑的阴影暗晦不明,让人琢磨不透。
巫子牙见甄月的身影隐没在林间,踏上马车掀开车帘,恭敬道:“主上,右使已经赶来关兮居,现在属下立刻带主上前去解毒。”踌躇片刻问道:“刚刚那位小公子,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北墨凌凝眉道:“不用了。”
巫子牙带有褶纹的眼角激射一丝不可置信,虽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按照主上谨慎的做事风格,应该不会留下活口,一时不免对那个小公子产生种种猜疑。
“事情查的怎么样?”北墨凌语气徒然变得冰冷。
巫子牙收回思绪,浑身凛然道:“埋伏的杀手是宫里派来的,滕简已经将他们全部处决,这一路主上前来,应该没有再遇暗杀,但劫走主上的那批人好像不是宫里的人。”
北墨凌缓缓闭上双目,一丝疲惫难掩,语气却是更冷了:“将那些杀手的头颅都运往北瀛,让张良将头颅觐见给宣太后。”再睁眼时一双寒眸如出鞘利剑,带着嗜血的寒芒。
“是!那劫走主上的人……”
北墨凌闻言,心中难掩愤怒。
王富甲带着家丁途径青云山时,机缘巧合躲在暗处瞧见了一批杀手围剿一队人马,正直北墨凌剧毒发作,一阵疾风掀起了车帘,王富甲瞧北墨凌俊美非常,顿时色心大起,就趁乱将北墨凌偷偷劫走了,随即就引发了一系列血案。
北墨凌森冷道:“让平阳王家从此消失在蜀国,下至三代一个不留!”
巫子牙脊背微凉,领命道:“是!”又问道:“主上,可要回北瀛?皇上已经派人送了好几封书信,年末将至,催主上回去祭祖。”
“回麒麟坊。”漠然置之。
巫子牙见此也不敢多言,随即与随从纷纷上马。
马蹄翻滚,血气蔓延,荒凉的归云亭在马蹄远去时,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静,寒风瑟瑟,依旧吹不散残留在空中慑人的杀气。
邺安城在喧闹的炮竹声中迎来了新年,大街小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孩童们穿着崭新的棉衣四处笑颜穿梭,给萧瑟的邺安城增添了些许暖色。
绵长的官道万里雪飘,寂静悚然,黑暗笼罩了各栈道,与灯火通明的邺安城形成鲜明对比。
阵阵马蹄声被刺骨寒风肆意吹散,来人依旧降低动静,潜伏在夜色中,望向白雪掩盖的玉龙山。
“范先生,四大营已经有我们的人成功进入,邺安城各个酒坊我们都在部署中,玉龙山下面的地形已经在勘查中。”
“元云,还需要多长时间?”被唤范先生的男子一袭湛蓝袍子,黑色披风被狂风吹的猎猎飞扬,褐色的斗笠让人看不清面容,只瞧见一个清渣的下巴。
身后的元云回道:“大概四个月,我们在邺安城的势力薄弱,要成功潜进去非一昔一日能达成,小主子的解药也未拿到手,麒麟坊在蜀国根基深厚,要与之对抗情景堪忧,而且近一年北瀛国开始蠢蠢欲动,我们只能等。”
“只能静观其变了,等小主子拿到解药就立刻动手,你回去与王将军谋划好撤退路线,务必将小主子安全送往东郯,郯国统一只能靠小主子,他是郯国的希望。”范谷微叹一声,声音变的坚定。
“是,范先生。”
范谷依旧望向遥远的邺安城,嘴唇紧抿,一丝沧桑的纹理渐渐隐现,寒风中的男子一身落寞,积雪慢慢堆在肩头,他浑然不知,只是望着灯火通明的邺安城,好像那里有他思念的东西,悲伤久久不散。
晨雾弥漫,东方泛白,天空依旧飘着雪花。
一袭白袍男装的少女稳住缰绳,翻身利落下马,一身风尘仆仆,面色略显憔悴,麒麟坊马厩的小厮眼睛毒辣,上前谄媚笑道:“姑娘回来了,路上可顺利?”
第三十章 勾画美梦
甄月嗯了一声,将马匹交给小厮,便快步朝竹钰院行去,从巨阳到邺安马不停蹄,人已经疲惫不堪。
竹钰院地处偏远,要经过三个院子跟两个内园,地上的鹅卵石早已被白雪覆盖,脚步踏上,发出轻轻的吱吱声,刚刚过了迎春苑,老远便瞧见白色拱桥上负手立着一个蓝色身影,打着一把月牙色的油纸伞,远远看像是一副水墨画,让人不忍心打扰。
甄月被白雪覆盖了眼睛,一时瞧不清是何人,白色拱桥是竹钰院的必经之路,待她走近时,男子也缓步而来,带起阵阵暖风。
面冠如玉的男子浅浅而笑,举起手中的油纸伞,挡住那些肆无忌惮的白雪,不让这些白雪继续浇在少女消瘦的肩膀上,甄月瞧清男子的面容,疲惫之感瞬间烟消雨散。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二人不约而同,笑容渐渐绽放在冷漠的脸颊上,开着绚烂夺目的光芒,甄月与仇晟静默而望,空气中飘散着彼此都熟悉的味道,他们坚硬的身子徒然放松,不再是挺拔谨慎。
“一路可顺利?”仇晟拍了拍她肩上的碎雪。
每次出行任务,他总是担心她会遇到麻烦,甄月不想让他知道任务中放走一个活口,不想让他担心,掩饰笑道:“顺利,你呢?现在郯国混乱不堪,你一直待在那里,可有遇到麻烦?”
仇晟见她皱着眉头,一副百结愁肠的模样,笑道:“我很好,只是回来后知道你去了平阳,也不知你的归期,便每日在这里等着。”
“天寒地冻的,我回来了自会通知你。”甄月心中暖意绵绵,嘴角弯了弯。
“你这么懒,回来必定先睡个好几天,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甄月吐吐舌头,暗道还真是了解她,她这么焦急赶回来,就是想好好补觉。
仇晟见她俏皮模样,心情大悦,胸腔震动,笑容肆意溢出,拍了拍她的脑袋:“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跟你一起守岁。”
“恩。”
刚刚转身之际,阵阵放浪形骸的笑声传来,迎面走来三人,个个面色潮红,带着一丝未消散的淡香,三人正是魄杀队的杀手,甄月身为魄杀队的唯一女杀,性格又冷清,与他们不善走动,相知甚少,每次碰面也都只是颔首点头。
三人见到甄月与仇晟,微微一愣,打头的墨绿袍男子名秋寒,眯眼笑笑,一丝了然在眼中一闪而过,打趣道:“仇晟,原来你不与我们一起去媚烟宫,是因为早有美人在怀,只是这美人不男不女,不如媚烟宫的温香软玉,哈哈哈。”身后跟着两个杀手,纷纷大笑开来。
仇晟淡漠的脸明显暗沉下来,甄月立马抓住他青筋劲爆的手,抬头笑道:“我饿了,赶紧回去吧。”
仇晟看她一眼,反握住她冰冷的手,错开三人跨步离去,走过的地方积雪融化,印下深深的脚印。
三人见此觉得兴趣黯然,嗤笑一声,便也离去,他们都知道杀手最不惧的就是挑衅,枯燥的生活总是需要一些添加剂,要不然如何证明自己仍旧活着?!
“不用理会他们,找机会我一定教训他们。”仇晟目光一寒。
甄月见他露出来的大男孩模样,心中的怒气也平复下来,仇晟自从入魄杀队便一改往日的低调,锐利锋不可当,每次任务完成的漂亮利索,一跃成为魄杀队光芒万丈的顶级暗杀者,那些人自然气不过,总是肆意羞辱,他却经常熟视无睹,今日却频频要发怒的征兆,还好她一直握着他的手,否则真有冲上去的可能。
甄月摇头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不谨慎了,怒而不外露,这可是你一直教我的。”
“他们诋毁你,就是触碰我的底线,这是我最无法容忍的!”仇晟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甄月心中一阵暖流,心尖奇异的跳动顺着血液传遍全身,只觉浑身说不出的舒畅,但为了转移他的怒气,眯眼问道:“他们何时约你去媚烟宫?”
仇晟暗沉的脸瞬间白了半边,脸颊带着一丝红晕,拽着她的手就往前走,闷闷道:“怎么你跟他们一样,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有什么可去的!我觉得哪里都不如竹钰院。”
“噗!”甄月笑弯了眉眼,觉得他紧张别扭的样子分外有趣,他从小就是一个懂得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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