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嘴上,探探暖壶里的水,一点热气也没有。她这才想起,是她要求沈凤翎不要在养伤期间喝茶叶水,所以,再加上天气热,他们每天出门时壶里准备的都是温水。
翠珠回身扶住沈凤翎坐到榻上,小声问道:“我们停下来烧点水或者到有人家的地方讨一点热水,你再喝,好不好?”
翠珠软下来了,沈凤翎反倒硬气起来。他挥开翠珠的手,固执地要去倒水。翠珠倒没有生气,体谅他是伤患,温言劝道:“水是冰凉的,你不舒服,喝下去反倒更不好了。你再忍一会儿,有热水了再喝。”
沈凤翎还是不理她,微颤着手,去够茶壶。
翠珠气道:“你这样不听人劝,作践自己的身体,还图什么宏图大业?不等大业到手,你就抢先一步替你父亲向你的列祖列宗们报道去了!”
沈凤翎刚好摸到一个空茶杯,听见这话,‘啪’的一声,狠命地往车厢地板砸去,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底气不足地骂道:“你这个女人,你已经是第二次咒我死了。你就这么高兴我去死?你,你滚!再也不想看到你!”睡在软榻底下的小猫,惊恐地从下面钻出来,跐溜一下飞跑出去找苏齐去了。
翠珠目光跟着小猫转到车帘,周同他们对于车内的响动充耳不闻,没有一点停止前进或者走进来看一眼的意思。翠珠不得不自己高声叫道:“周同,停车!”
沈凤翎一把拉住翠珠的胳膊,惊怒道:“你做什么?”
翠珠冷笑道:“滚啊!满足你的要求,我这就滚!”
沈凤翎立起眉毛,手里死死地扣着翠珠,“你敢!”偏偏这时候马车真的停了下来,他面朝外面怒斥道:“谁让你停下的!”
周同结结巴巴道:“少……少主!”
沈凤翎怒气更胜,“什么?”
“属下……属下憋不住了!属下……请求下去方便!”
“你去方便就是!不是还有马飞的吗?停车做什么?继续赶路!”
马飞接过话去,“少主,属下也……也憋不住了!”
“混账!一群没出息的蠢材!你们当初是怎么训练的?谁负责训练的你们?我……我要……。”沈凤翎斥责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翠珠在旁边捂着嘴好像在忍笑。
沈凤翎松开翠珠,走过去,撩开车帘,审视一圈四周的环境,挥一挥手,吩咐道:“周同、马飞,你们一人先去,一人就地生火烧一壶水!”他也不看翠珠,不知望着哪里,“还有谁要去的,赶紧去!不要走的太远,机警一点!”
苏齐抱着小猫,跟着周同离开了。马飞自觉地在附近的一处背风处升起了火堆,翠珠把暖壶和茶壶提出来递给马飞,自己也踱到远处去了。
翠珠不是要去方便,只是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只要是长途出行就一路上吃的很少,喝的也很少。一方面是沈凤翎很赶时间,中途基本上不会停下马车;另一方面是她自己养成的习惯,害怕会有路上急需方便这样狼狈的事情发生。所以这次出行,她都是晚上到客栈休息的时候才真正感觉到放松。
停下来的这一处,视线不是很宽阔。四周山石嶙峋,树木葱茏。其实是一个打伏击战的好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沈凤翎居然同意停了下来,也许是他没有察觉到有陌生人的气息吧,再说还有周同和马飞,以他们的功力也没有发觉出有任何的异样,那应该是安全的吧。翠珠走了几步,伸了伸胳膊和懒腰,就准备转身返回马车处。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被劫和被打
翠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四处滴滴答答滴着水的漆黑的山洞里。她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一下自己的全身有没有异常,就听见一个粗嘎的男人的声音似乎就在头顶,“你醒了!”
翠珠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身着深色衣服的长腿的男人坐在离她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洞内光线很暗,翠珠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他的声音就让人不寒而栗。她感觉到四肢都还能动,而且也没有被绑缚,就是感觉有一点乏力。她手支着地坐起来,在那个男人目光的压力下,她觉得站起来竟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她干脆面朝着对方,屈起膝盖坐好,开口问道:“你是谁?我们这是在哪儿?”
男人嗤笑一声,“长得这么丑,沈凤翎还能把你带在身边,果然是恶魔只能配夜叉!”
翠珠听出来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蔑视和敌意,确认对方是把自己劫持了,而且一定是跟沈凤翎有关,那么他把自己带到这里就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思索着怎么套对方的话,还有要不要装作胆小如鼠、柔弱无辜的样子。
男人也在不断打量着翠珠,早知道她不会武功也没有一点内力,所以对她的强作镇定有一点好奇。他看到翠珠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更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古怪,禁不住刺探道:“你是谁?跟沈凤翎是什么关系?”
翠珠心想,老兄你问的也正是我要问的好不好。不过如果她照实反问回去,对方大概会觉得自己是在挑衅。她捡了另一个话题来问,“哪一个是沈凤翎?他是你很重要的人?”
男人又嗤笑道:“你不知道谁是沈凤翎?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
翠珠见他也防的一点滴水不漏,干脆装傻充愣,“那三个人长的一模一样,我又不认识他们,谁知道他们是谁?”
男人走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阴佞地说道:“你真不知道他是谁?那怎么跟他坐在一个车厢里?据我所知,除了他的人,他不会允许有外人靠他太近。你下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是与他擦身而过的,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唔……唔……”翠珠几乎不能呼吸,本能地挣扎着。
男人松开她的脖子,老鹰捉小鸡一般提溜着她脖子后面的衣服,厉喝道:“说!”
翠珠咳嗽几声,困难地咽咽口水,“原来车里的那个人就是沈凤翎啊?您既然对他这么熟悉,怎么会不知道以前有没有我这号人?他生病了,我是临时被他抓过来服侍他的。真是要命啊!像我这么有气质的女人,我还以为找到了个金龟婿。原来他不禁混蛋,而且还是个恶魔?哎哟!太可怕了!我这人最怕‘魔’了,什么心魔、病魔、疯魔、恶魔……。嗯,真是多谢大侠您把我从魔窟中救了出来!啊呀,您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容小女子冒昧的问一句,大侠,请问您每年能挣多少银子?”
男人忍了几次,听她杂七杂八地乱胡扯,想看看她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一不留神,让她一口气说完了,结果真是越说越离谱,最后竟然打听到了自己的薪银上面,真是岂有此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温和了,天知道,他只是觉得这么一个手抚缚鸡之力的丑女人,真是让他提不起一点动手的兴致。打得狠了,不仅打不出个美貌如花来,反而只会让自己的视觉更受罪。然而,这个女人竟然一点都不能体谅他的心情,那么他只好辣手摧夜叉了。
于是翠珠再次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太阳穴上的血管就快要爆裂了,她在将要窒息过去的时候,甚至担心地想到自己的眼珠子是不是还老老实实地待在眼眶里。也许老天听到了她的担心,那个男人再一次松开了他的魔爪,恶狠狠地问道:“我再问一次,你叫什么?跟沈凤翎是什么关系?”
翠珠奄奄一息地瞄了一眼对方,还是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对于他的咆哮,她居然还能不怕死地调笑,“大侠,这么快就问到人家的闺名了?那多不好意思啊。嗯,看在大侠救了人家的份上,勉强告诉一下小女子的小名吧。记住了,人家小名叫做‘阿银’,银子的‘银’。怎么样?一听就比较旺夫吧!您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
男人考虑着要不要一掌把她拍到外面的山石上,让她和山石镶嵌在一起,成为一尊名副其实的望夫崖,永永远远地‘望夫’下去!转念一想,这么一个丑东西还是不要放在外面丢人现眼的好,而且也太浪费他的真气,于是他就近一挥,把翠珠一袖子挥到潮湿的石壁上,让她在漆黑的山洞里‘望夫’。
翠珠在被挥出的一刹那,根本来不及做抱头、护颈一类的防护措施,就‘嘭’的一声实打实撞到了石壁上。翠珠晕过去的一瞬间想的是‘疼!真疼啊!不知道会不会灵魂离体,再穿一次。’。
翠珠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回到了马车上,浑身疼的动弹不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高位截瘫了。她尝试着动了动右臂,结果手臂沉重的一点都抬不起来,她一下子绝望地泪如雨下,愤恨那个劫持她的人为什么不干脆一下子把她摔死,留她这样半死不活的,以后可怎么生活。眼泪顺着面庞流到了耳朵眼里,又痒又难受,她想要抬手擦一擦,一个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掌抢先一步替她擦拭干净。她睁开朦胧的泪眼,沈凤翎正侧着身子,居高临下、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没等她开口,他抚着她的脸,沉声问道:“身上是不是很疼?”
翠珠忽然不想哭了,一股怒气升上来,一激动发现自己的右手是能动的,之前动不了是因为被沈凤翎左臂死死抓着的缘故,她想也不想抬起左手一巴掌打在了沈凤翎的右脸上。打上去之后,她才有点害怕,不知道沈凤翎是会杀了她,还是会伸过他的左脸给她打。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脆弱与柔软
沈凤翎不知道翠珠的想法,他两种都没选,他只是愣了一下,就捉住翠珠将要收回的左手,半是愧疚半是痛苦地安慰翠珠,“疼的很厉害吗?我已经给你上好了药,很快就会好。”
翠珠动了动后背,想要挪一挪位置。结果,稍一动弹,后背就疼得厉害,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着声音不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沈凤翎:“我是不是脊柱摔断了?就是后背的骨头。”
“没有。”
“没有?他摔那么重,怎么会没有摔断呢?”
“你应该庆幸他摔你的地方刚好青苔比较厚,而且他抓你主要目的是为了引出我,他没必要要了你的命。后背椎骨断了,你还能活吗?”
“真的吗?那我为什么不能动?”
“是布带缠的太紧,还有你太紧张了。”
“哦。抓我的那个人呢?”翠珠放下心来,开始关心那个挨千刀的。
“已经解决了。这次是我们的疏忽,我不会再让你遭这种罪了,以后你一定要和我们寸步不离,听见没有?”
“哼!还武艺超群呢?人家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跟踪抓人,你们都一无所知,还自诩以一当百!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了。”
“是是是,我们都是草包,只有翠珠是盖世英雄。要不是你机警扔下了一个钗环,我们哪儿能那么快找到人啊!”
“你不用冷嘲热讽。我问你,我伤的到底重不重,大概多久能好?”
“要不了几天。你伤的都是皮外伤,我给你涂的都是上好的伤药。”
翠珠忽然想见见苏齐,她奇怪她都被抓了而且还受了伤,苏齐怎么没有守在她的身旁。她这个念头一起就越发的控住不住,她有点烦躁地问,“苏齐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那小子就知道哭,哭得人心烦,我刚把他踢出去。”
翠珠立即心定了下来,她微抬高了音量,叫道:“苏齐!”
苏齐迅速挑帘而入,恶狠狠地瞪了眼沈凤翎,站到翠珠脚边,低低地叫了一声“姐姐!”
翠珠把沈凤翎推到一边,朝苏齐招招手,苏齐很乖巧地跑过来,“姐姐!”
翠珠忍不住想掉泪,“苏齐,姐姐瘫痪了,你会不会照顾姐姐一辈子?”
苏齐睁大了眼睛,“姐姐,你没有瘫痪啊。”他一指沈凤翎,“他说的,姐姐伤得并不重。”
翠珠固执地问:“万一,姐姐再也动不了了呢?你愿不愿意……。”
沈凤翎忍不住打岔道:“不要问那么幼稚的问题!再说,苏齐干嘛照顾你一辈子,他有那个责任一直跟着你,给你养老送终?”
翠珠和苏齐一起对着他气愤道:“我愿意!”
沈凤翎皱起眉头,“幼稚!”转身自己出去看风景,不理这对忽然撒娇耍痴的姐弟。
翠珠和苏齐相视而笑,期间的默契和温馨不言而喻。翠珠劫后余生再看见苏齐,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脆弱和委屈。她又忍不住地想掉眼泪,又怕吓着苏齐,只好不停的眨眼睛,把几乎要夺眶的眼泪再重新憋回去。
苏齐笑看着翠珠,不一会儿就红了眼圈,“姐姐,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很害怕?我们发现你不见了,我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吓得完全六神无主了。我……我……。”
翠珠拍拍苏齐的手臂,“傻孩子。任何时候,姐姐如果不见了,你也要自己好好的活着,因为姐姐也会在别的地方努力好好活下去,并且会坚持不懈地回去找你。你知道吗?”
“知道了,姐姐!”苏齐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来,爬在塌边上嚎啕大哭,勾得翠珠也扑簌簌掉下泪来。
一时之间,姐弟俩觉得又是甜蜜又是伤感。只除了一个声音,“苏齐,你干嘛呢?嚎丧呢?你姐姐还活的好好的,你这是嚎的哪门子丧?真是晦气!”沈凤翎脸色不善地挑帘进来。
翠珠收了眼泪,不理会沈凤翎,只一下一下地安抚苏齐的情绪。
沈凤翎阴沉着脸,“苏齐,你姐姐该休息了。”
苏齐抽噎着抬起头看看翠珠苍白的脸色,“姐,你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翠珠很愿意苏齐多待一会儿,又怕耽误沈凤翎处理公务。只好点点头,放苏齐出去。等苏齐消失在车帘外面,翠珠合上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凤翎躺过来,轻轻揽过翠珠,帮她把身子侧过来,面向着自己的怀里。
翠珠腰背疼的厉害,胳膊根本使不上劲,两只手撑着沈凤翎的胸脯,猫抓似的力道,倒像是欲拒还迎的样子,翠珠自己都觉得恶寒,干脆垂着脑袋放弃。
沈凤翎不敢拍她的后背,只能一只手穿过她的颈下,另一只手轻搭在翠珠的纤腰上,不时低头看看翠珠。也许是累了,也许是疼痛太过消耗精神,翠珠枕着他的胳膊,很快皱着眉头沉沉睡去,微微的温热的鼻息,透过沈凤翎轻薄的衣衫,撩拨着他胸口心脏的位置。他渐渐觉得不安起来,又舍不得放开翠珠,只好去看翠珠故意丑化的那颗痣。
无意间,目光扫过翠珠青紫淤痕也遮挡不住的细白柔腻的颈子和颈子下面若隐若现优美的弧度,他搭在翠珠腰线上的那只手下意识地用力收紧。翠珠梦里吃痛,一脚踢到他的小腿骨上,倒把翠珠自己的脚给伤着了。翠珠闷哼一声,眼角掉下泪珠,睫毛轻颤了几下,眼看就要醒过来,吓得沈凤翎匆匆擦掉滴落在翠珠脸上的泪水,就赶紧轻握着翠珠受伤的那只玉足,缓缓揉捏。亏得翠珠是蜷着身子,而他的手臂也足够修长,这样一手搂着翠珠的头,一手握着翠珠的足,姿势倒也不是很痛苦。
他不是没见过比翠珠美的。那些美人不是畏他如蛇蝎,就是太过主动冶艳,让他心里犯腻歪。像翠珠这种沉静中偶尔露出些许脆弱,与冷肃中透出点点柔美,倒现出些清隽的诱惑。就像这一刻,倔强又柔婉地躺在自己的怀里,只会让他心里一点点软下来,却恰好是软而不腻的程度。他正自心怀缱倦,就听见翠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