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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华震终于明白自己身处的状况时，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难以置信，以及乍然而至的打击让他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想，他是否也在奇怪，为什么，他的援兵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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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升起，为暮城的天空照亮红色。
战斗早就销声匿迹，余下唯有寂静。
只有那两个从始至终都在争斗不止的人，对峙。
谁胜，谁败，一目了然。
“……为什么。”华震垂头，凄然道。
“你是指为什么没有人来援助吧……”顾北辰将目光放在远方。
“是。”
“每个人都有私心，他们都会防备别人，尤其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人。因为说不定，他就会抢去自己的位置。齐子成也是人。”
华震猛然抬头，问道：“齐子成跟你们勾结在一起？”
顾北辰笑道：“没错。我曾做过这样一件错事，杀掉我最好的部下。今天，齐子成也将步我的后尘。不过我当年是错的，而他，可能万分正确。”
……
看似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沉默。
没有谁发布号令。
战斗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从这两人身后的人马中打响。
人影交织，刀光交错。间或会有枪声响起，惊起林中尚在酣睡的鸟儿。
顾北辰和华震这样对立。
没人向他们靠近，仿佛在这两个人中间，有一道天然的屏障。
只有目光，彼此对视。
这，是一场了无悬念的屠杀。
忽然，华震没有征兆地笑。
他昂起头，目视苍穹，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随他的笑声旋转。
那笑声悠远而又绵长，却在我耳中，宛若轰鸣，掩盖所有战斗的声音。
而此时，这场屠杀业已进入尾声。
他募然朝我望来，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慢慢的，它清澈无比，还有冬日暖阳的微笑。
这个笑容让我想起很多事。
都是些美丽又温暖的往事。
我想，其实它们都是故事。
只是，这个故事稍有不同。因为那些良人，已经浪迹天涯，永不还乡。
我怔然呆立，与他长久对视。
这时，一声绝望般的怒吼发自顾北辰的口中。我清楚明白地听到他在喊不要，可为时已晚。因为我在同一时间看到华震向我掏出手枪。
倾刻间，我的脑袋里冒出一个答案：
他已经知道大势已去，他怕路上寂寞——他从出生时起就一直在寂寞。所以，在那里，他需要我的陪伴。
我会死。
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
如果阿三不知从何处斜跃而来，用腿帮我挡住那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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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份，暮城将要迎来它的秋天。
我与顾北辰的婚礼早在八月份举行完毕，当时场面很热闹。我名正言顺地成为顾氏社团的少奶奶。
就连边城青帮的总堂主齐子成都送来贺礼。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五十分。
阿三坐在轮椅上，与我同在暮城的惯城桥旁漫步。
桃花落尽，满地枯槁。
空气日渐清冷。
阿三因为用腿帮我挡住子弹，他的后半个生命都会在轮椅之中度过。
此刻，我站在阿三身后，一起面对贯城河中奔涌向南的河水。
余光之中，我瞥到阿三的侧脸——他看上去有些忧郁，这种忧郁从他知道自己残废之后就悄然爬上他的脸庞。
“阿三，在想什么？”
“……没。”阿三侧过脸，露出笑容：“瑶姐，有点冷了。”
我将外套脱下，披在他的肩上，笑道：“冷还总吵要出来逛。”
“我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在家里闷太久会坏掉的。瑶姐，你给我找一个适合我做的工作吧。”
“傻瓜，有瑶姐在，你永远都会幸福平稳。”
“只是……”
“好啦，收起你的只。再说的话，我还要指责你呢。说走不走，藏在社团里，难道仅仅只是为我挡那颗子弹？”
阿三摇头说：“……不是的，是想要多看看你。”
我一时哽住，凄然说：“今后，不是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吗？”
他笑而不语。
忽然，风吹起桥上的落叶，盘旋地飞入奔涌的河中，无力流远。
我心中酸涩，想起落花流水的诗句。
亦想起关于流逝的话题。
一年来，许多与我的生命有过交错的人一一逝去，或者转赴他乡。
而华震最后被顾北辰一枪打死。
他的葬礼由我一手包办。
那个葬礼很秘密，只有我和阿三两个人知道。
我，把他葬在马梦昂的旁边。
虽然那里没有我的灵魂，但也算是我对这份感情的祭奠。
忽然，手背一热。阿三的手掌搭上来。
他轻声问道：“瑶姐，很多时候，我都搞不清楚，你究竟是谁。自从你失去记忆后，整个人好像彻底改变。说不清是好是坏，却更加迷人。”
说罢，他用玩笑的口吻笑道：“瑶姐，你是谁？”
我一惊，尚不知如何作答。
侧过头，抬眼望去，顾北辰正绅士地踏步，迎风而来。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的脸在我眼中渐次变化。然后，我的手从阿三手掌中挣脱，捂住自己的胸口。
因为我好像看到来的人，有一头明亮的金色头发，和灿若骄阳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