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向公主问安。”
华阳公主轻轻摆手示意他免礼了，同时微笑得很明媚，眸光流转着看好戏的光彩，娇声道：“石管家不必如此客气，你老人家是潇哥哥的师傅，所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按道理来说也算是华阳的长辈，华阳也是跟潇哥哥一样敬你的，以后见到本宫这种繁琐的礼节可以免去了。”
“承蒙公主厚爱，属下惶恐。”石管家话语举止间恭敬濯濯，三两拨千斤，不正面接受也不拒绝，只当公主“一时”厚爱。
华阳公主倒也不在意，或者说她也只是说说罢，她的心思都盘旋在梅寒雪的身上，心中暗暗急着想要看石管家对梅寒雪发飙呢，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石管家有向梅寒雪说一句话，故而也不怎么理会石管家回答了什么，只是漫不经心地答应他：“恩……”
媚眼暗中在石管家与梅寒雪之间徘徊，好像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什么，却打不破石管家与寒雪两人互相之间的沉默。
寒雪平淡地掠过华阳公主刻意挑拨的眼神，也不急着向石管家作任何解释的措辞，只是柔柔地道别：“寒雪先告辞了。”
石管家不作声，也不看向寒雪，只是向着与她不同的方向离开，也只向华阳公主表明离开之意，一切都正常得诡异极了。
华阳公主脸色不甚平静地望着他们相背而去的脚步，咬牙暗恼，难道自己的挑拨竟然一点用都没有吗？
寒雪说完，便带着金嬷嬷，慢悠悠地自华阳公主不明就里的目光下离开，然而，在转身的刹那，她脸上的神情罩上了忧黯，她最希望避免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她望望天际的霓虹，那缭绕的薄云，仿佛千丝万缕丝丝织进心头。
走在无人的过道上，金嬷嬷才让自己松了一脸绷紧的皱纹，她抚了抚心口，同时带点好奇地发问：“雪妃，奴婢觉得奇怪了，石管家不是一向都针对雪妃的吗？奴婢敢打赌石管家方才一定也听见了公主的话，怎么石管家这次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对雪妃……”
说到最后，金嬷嬷的尾声减淡，她观察了一下雪妃的神色，深怕自己毫不避讳的直言会让雪妃难过，她一直都不明白，像雪妃这么贤良淑德的女子，石管家怎么就不能像自己那般忘记雪妃的过去呢？况且雪妃进府前失Shen于淫贼也不是自愿的，雪妃也苦啊！
寒雪顿住了脚步，幽幽一叹，才解开金嬷嬷的疑惑：“金嬷嬷，华阳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在公主面前，我们怎么能造次呢。虽然石管家是王爷的师傅兼长辈，但是在这个尊卑有序的时代里，身份地位还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试问石管家又怎么能在华阳公主面前说出一些不得体的话来，不管石管家对我再怎么不满，也要顾及楚王府的颜面，不可失了礼数啊。”
她说罢忍不住摇摇头，华阳公主在情急之下忽略了这点，然而她却不感到幸运，心头的巨石仿佛更加重了，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都被华阳公主的侍卫暗中监视着，她就不禁要打冷战，心思也乱了。
金嬷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同时惊呼：“是啊，怎么老嬷嬷我都没有想得到呢，当时就真的为雪妃捏了一把汗，真怕石管家在华阳公主面前给雪妃难堪。”
说完，还心有余悸地再次捂了一下胸口，仿佛在安抚自己紧张过度的心。
寒雪偏首，望着金嬷嬷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关怀担忧，她佯装平淡的娇颜有瞬间的崩塌，她眼神感激，语气却是黯然地开口道：“金嬷嬷，以后切记不要再胡乱说话了，在楚王府里，我自知要对付我的人太多，我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你受到一些无妄之灾。”
“雪妃千万不要这么说，雪妃是奴婢的主子，就算要奴婢为雪妃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奴婢恨不得替雪妃承受所有的灾难，不让雪妃再受到有心人的陷害。”金嬷嬷认真地看着雪妃，言语举止之间尽显她的护主心切，并且义无反顾。
寒雪一愣，她没有想到金嬷嬷如此忠心，在楚王府久了，她也渐渐不再相信人性了吗？还是自我保护意识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变得那么强了，不然何以从来没有发现金嬷嬷的赤胆忠心？只是……她很不明白，金嬷嬷的转变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的。
心念千回百转，她眼眸有点黯然，语气也变得涩然压抑：“金嬷嬷，你……何必待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不受王府上下尊重的……侍寝女子，不值得……”
金嬷嬷看出了雪妃的难堪，心里为雪妃不值，而不是觉得雪妃不值，她语气肯定地转折了雪妃说不出的话——
“雪妃不要妄自菲薄，雪妃不仅才貌兼备，而且总会设身处地地为人设想，以诚待人，宽大为怀，还会关心黎民疾苦，在这乱世中，而且生活在楚王府里，难能可贵，金嬷嬷功利了大半生，也该找一个值得真心服侍的主子来跟随，才不枉此生。”
“不枉此生……”寒雪轻轻呢喃着这四个字，视线再次移向苍穹上的橙色霓虹，久久不语，末了，她浅笑梨涡地看着金嬷嬷，语气有点轻快地道——
“金嬷嬷，我们回东厢吧，我想要在王爷凯旋归来之前为王爷做一双棉靴。”
“好，针线金嬷嬷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金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上一阵雀跃，天气严寒，但是雪妃的蕙质兰心终会温暖王爷冷硬的心……
第2卷 第78章 剑拔弩张
淡淡的残照余晖染在小道上，为犹挂着冷色晶莹薄霜的楚王府消褪了冬日的料峭，金橙色笼罩着大地，更添了楚王府的金碧辉煌。
寒雪一路往东厢而去，苍凛的淡金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瘦。金嬷嬷尽忠地跟随着，一步也不落下。
就在她们接近院子之时，一道洪厚的嗓音顿住了她们的脚步——
“站住。”
寒雪闻言，娥眉淡拢，有点苦恼，然后很快地她便坦然了，转过身，不意外地看到石管家背手威严地站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严峻冷漠，目光更是不善地盯着她。
金嬷嬷看到来人，心中暗慌一声糟糕，石管家肯定是找雪妃的麻烦来了，尽管很想说些什么来为雪妃解围，却也不敢作任何的举止，只好赶紧行礼敬唤：“石管家。”
石管家扫了金嬷嬷一眼，冷淡地道：“你先下去吧。”
金嬷嬷担忧地望了雪妃一眼，有点踌躇不定。眼看石管家沉下脸，寒雪偏首对金嬷嬷安抚地一笑，迂回地化解金嬷嬷就要得罪石管家的僵局，轻声说道：“劳烦金嬷嬷替我整理一下书籍，记得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分类整理。”
金嬷嬷当然也留意到了石管家不悦于自己方才的那一刻犹豫，即使百般想要留下来，也只能福身告退。
直到金嬷嬷的身影消失于院子内，寒雪才走上前，柔柔表示善意地询问：“不知道石管家有什么事情？”
“哼！雪妃不是一向以才貌双全见称，聪颖名动隐城，还会不知道老夫找你为了什么事情吗？”石管家讽刺的话语夹杂着浓浓的不悦。
寒雪望了望石管家，看到他毫不掩饰的怒焰跟戒备的神情，她垂下眼睑，掩饰眸子里的叹息跟慌张，每次看到石管家，她都明显地感觉到石管家对自己的防备，也知道石管家一直没有放弃把她送走。
她想起之前石管家跟她说过的话，仍然心有余悸，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语来回答，她暗自无奈，此刻无论她说什么好像都是狡辩吧。
石管家见她没有说话，更是气打一处上，终于心虚了吗？他嘲讽地看着她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嗓音冷硬地质问——
“你故意避开众人想要与王爷单独相处，安的什么心？看来老夫是小看你了，原本以为你还有几分洁身自爱，表里如一，谁知你竟然嘴上一套功夫背后又一套做法，想要在背后迷惑王爷！不要以为王爷暂时不奈何你，以后就会对你刮目相看！”
寒雪咬了咬唇，无奈地抬起头对上石管家几欲喷火的眼睛，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感受到石管家满腔的郁愤冲破冷凝的空气直射向她，她望着石管家又气又忧喘气不已的神色，心头暗自着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爷出征之际最挂心的就是石管家的身体状况，她该如何让石管家心平气和不为公主的话而胡思乱想？
忽略他带刺的话语，也更加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石管家的旧患加重，爷爷就是因为被二弟气得久病缠身不治而死的，她烦忧地轻拢细眉，放低嗓子规劝道——
“石管家，为了寒雪而伤了身子实在不值得。王爷最担心最关心的是你的身体，石管家看在王爷征战在外，一定要好好珍重啊。”
希望石管家看在王爷正在征战的份上，不要让王爷分心，而且与她相比，王爷更在意的是石管家这位亦师亦父的亲人，而不是自己，她脸上的瘀痕就是最好的说明，石管家应该还记得啊。
石管家冷冷地扫她假作为自己担心的神态一眼，脸上怒火更具，在心中冷笑，已经知道怎么搬出王爷来压他吗？
“你闭嘴！老夫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我警告你，如果楚家没有受到伤害则已，要是楚家的一草一木受到你的一点点破坏，我石靖对天发誓，即使冒着对王爷的不敬之罪也决不饶……你……”
也许是过于激愤牵动了内伤，说到最后，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像被什么锤了一下，疼痛扎人，他本能地捂住心口，脸色也痛苦地揪了一下。
寒雪见状，暗暗心急，她想也不想地走过去，想要跟以前替爷爷推拿一般帮助石管家，同时惊呼：“石管家，你没事吧？”
石管家很快地就整理好了闷痛，重新拾起严厉的神态，他狠狠瞪了她满脸焦急的模样一眼，心中嗤笑，装得跟真的一样，难怪王爷对她越来越好！
“站住！不必你在这里假惺惺，哼！这不是你想的吗？以为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要Bi死石某就没有人阻碍你迷惑王爷了，我说得对吧！”
寒雪硬生生刹住脚步，细细端详着石管家的脸色，知晓石管家跟爷爷一样，只是一时心口堵塞导致的心绞痛，她稍稍呼了一口气，却不敢再说任何话语来回答，现在她是说多错多，只是心里开始不安，她真怕石管家气出病来，她一点都不想。
石管家定定地望着她无话可说地沉默着，满意自己一针见血，让她无地自容，他继续别有用心地提醒道：“别忘了梅家欠楚家的债，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如果也像梅正风一样良心泯灭的话，必遭天谴。”
“我……”寒雪听到石管家这样说爷爷，本能地就要反驳，石管家怎么说她无所谓，但是爷爷永远都是她最敬重的人，即使爷爷有百般不对，也依然是最疼爱她的亲人。然而还没开口，便被石管家生气地叱喝打断。
“怎么？难道石某猜对了吗？你讨好王爷就是包藏祸心，就是要为梅正风报仇雪恨是不是！”石管家见她想要反驳，心中杀气腾起，目光凌厉带着杀意地看着她不服气的眼神，浑身处于警戒状态。
“当然不是！”
寒雪清声否定，双眸坦然无畏地对上石管家充满杀意的眼睛，她心虽有点颤抖，却也无所畏惧地继续说道——
“寒雪不敢奢望石管家会接纳寒雪，但是寒雪对王爷绝无坏心。爷爷生前也教导寒雪要做一个忠义之人，人非圣贤，谁能无过，死者已矣，请石管家自重，不要再说出有辱爷爷的话语，也失了石管家的光明磊落。”
石管家语塞地涨红了脸，愤怒之余又暗藏着尴尬，按照江湖道义，的确不应对死者道长论短，死，是灵魂的净化，但是他就是不服气，也忘记不了老王爷他们血洒刑场的惨状。
再次狠瞪她一眼，石管家心中的仇，恨，怒，不甘重重情绪交织得他心口又一阵绞痛，他憋着气，竟然找不到发飙的话题。
寒雪一说完，就惊觉自己又更加惹恼了石管家，她暗暗压下心头对爷爷的维护之情，愧疚染上眼眸，望着石管家咋青咋白的脸，她福身道歉：“对不起，寒雪冒犯了。”
“哼！”石管家恨恨地拂袖，转身离开，满脸怒容始终不曾松懈，对梅寒雪的怨恨增添了一丝别的。
第2卷 第79章 胜败已分
辽阔的塞外，十里飞雪簌簌，万马奔腾动天地，绵延数里，烽火连天，荒草卷起浓烟滚滚，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大冷的天，火苗子仿佛正狂肆地抵抗着沉雪扑下，一点也不减它的威风。
一位戎装凛凛的战士忽然从战场上退下来，策马顺着山势徐缓的蔓延而去，不久，他绕过一个小树林，一个个战营赫然显现，他高举手中的令牌，朗声策马：“驾——”
守卫的士兵见到来人手中的令牌，纷纷让道，不一会儿骑马的战士便顺利来到主帐营前，他翻身下马，“噔噔噔”跑向大帐，帐帘前的守卫的视线只落在来人手上的令牌上，不用片刻，便马上恭敬地行礼同时高声奏报：“曹丘将军有报！”
“进来。”一声冷淡的嗓音即刻想起，曹丘将军闻言，把帐帘一挑，快步走进帐篷里，只见王爷正在擦拭着宝剑，银光Bi人，更加挑起他激昂的心情，他拱手，语气昂然道——
“王爷英明，雪国将士果然如王爷所料，经过一段时日的辱骂，已经将他们自己满腔的激愤发泄完毕，再战只是如平常一般，锐气大减，反观我军，由于前段时间受到雪国士兵的挑衅而又不得回击，心胸都憋着一股闷气，一上战场，一个个有如跟敌人有十冤九仇一般不至对方于死地也难解心头之恨，把敌军击得节节败退。
雪国的端木将军见情况有异，已经亲自上阵，不过就算端木将军再想力挽狂澜也无济于事，我军已经快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了，末将认为王爷不必亲自跟端木将军对战，等着我们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楚亦潇眉一挑，扫了一眼曹丘将军，看他越说越自信得瑟的神采，他眸中锋芒一掠而过，似玩味又似无意地轻哼：“哦？”
曹丘将军为这轻轻的一声猛然醒悟，他脸皮涨红地打住自己的舌头，不敢再作任何的臆断，同时惊觉自己的骄傲莽撞，尝了一点小胜利就自信膨胀，实在犯了行军的大忌。
看曹丘将军认错似的敛起得意洋洋的神态，楚亦潇把剑收回剑鞘，“呤——”直Bi耳膜的声音干脆响起，他将剑一握，俊脸一凛，嗓音带责：“行军打战，戒之在躁，戒之在骄，以后不要再让本王浪费口舌说这些常识。”
“是，末将受教！”曹丘将军羞愧地跟上王爷的脚步走向帐篷外，骁勇如王爷都不曾轻言于战场，自己作为王爷最得意的部属之一，方才的得意忘形，实在有愧。
……
离战场不太近，也不太远的原野上，楚亦潇立马于战局外，眯起冷眸睥睨着前方战场的哀嚎血溅，眸光散发着精锐的深沉，空气中，弥漫着狂野的血腥味道，刺激着他体内嗜杀的因子。
呼啸的狂风拍打着临时搭起的指挥营帐，“嘙嘙嘙”的闷响轻易地就消失在风雪里，只闻震天擂鼓声，厮杀声。
忽而，他黑亮的瞳孔一缩，伸手一挥，银剑出鞘，带起利响，跟在他身后的精锐士兵马上严阵以待，接着他策马奔腾向战局里：“驾——”
“杀——”参战的将士们见到王爷来了，更加情绪高涨，士气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