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张良的头终于露了出来。只见此时的他,呲牙咧嘴,一张脸涨的通红,正奋力上来,那老乞丐见张良这样子,又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张良正在使劲,陡听一阵笑声,心中又急又气,双手顿时没了力气,眼看又要摔了下去。那老丐见状,突然站起,左脚在地上轻轻一跺。
张良双手已没了力气,眼见又要重蹈覆辙,正自痛恨那老丐,忽地,脚上一股大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飞了上去,“呼”地一声,已跃到河岸上来。不过这次又是屁股着地,只觉得自己屁股似是开了花,火烧火燎地疼!不过张良疼痛之余也有些惊奇,刚才自己明明要掉下去,可是那一股大力传来,自己顿时飞了上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那老乞丐已慢慢走到张良面前,又一屁股坐了下来,笑道:“哈哈,小伙子,你这一手‘大坐神功’可帅的紧哪!哈哈哈哈!”张良这时疼痛已有些缓解,又想到自己千心万苦替他取鞋,这老人不但不领情,反倒如此嘲讽自己,不禁有气,将鞋往地上一扔,道:“喏,鞋在这里,我已经为你捡上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语气十分生硬。言辞间对其也不再尊敬。
那老乞丐也不以为仵,望着地上的鞋子,继续笑道:“哈哈,年轻人,刚才可是你自己要下去帮我取这鞋子的,老夫可没有逼你。不过你既然把鞋取了上来,就应该帮忙帮到底,索性帮我穿上!”说着,伸出左脚到张良前面。
张良只觉一阵臭气扑面而来,然后就看到了老乞丐那脚,只见那脚掌宽大,五趾间已被泥巴塞满,看来是长时间不洗,臭不可闻。张良几欲做呕,慌忙躲开。那老丐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唉,天下虽大,竟没有一人能替我穿鞋么?!”语气中大有萧索之意。
张良听罢,不觉微微有气,心想:“你这老丐口气恁大,竟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哼,既然你说天下都没有一个人能替你穿鞋,今天我就来穿给你看,看你有什么话说!”想到这,转身拎起地上的鞋子,走到那老丐面前,单膝跪地,将鞋恭恭敬敬地套在老丐的脚上,道:“既然老人家如此说,今天张良就冒天下之大不讳,为老人家穿鞋了。”语气中不禁也流露出些讥讽之意。
那老丐又是哈哈一笑,道:“哈哈,你这孩子有些意思,很合我的脾气,我老丐喜欢。哈哈!”顿了一顿,又道:“五天以后,你我在此见面,年轻人,记得不要迟到啊!”说着,站起身来,慢慢离开。只听老丐鞋子“踢挞”“踢挞”声,渐渐远去,只留下张良一人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云。
第六章
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朋友、恋人、知己、红颜。有缘者,相隔千里也能相逢、相知,互相信任。
有时候,你偶尔经过的地方,你不经意间看到的一个人,就可能成为你最好的知己,成为你断金之交的朋友,成为你一生要效忠的人。你的命运就有可能因为他而改变。
人的命运就是这样,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就有可能改变。
不变的只有历史和宿命。
在历史车轮的驱驰下,一个人肯定会沿着他所拥有的宿命走下去的。
当张良懂得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年后了。
经历了无数的风雨、无数的挫折与困苦,体会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历史后。
现在的张良还不清楚他自己的宿命是什么。
所以他只有向前走,朝着他的宿命,慢慢前行。
他不明白那老丐为什么要他五天后相见,但是他知道,他决定的事情,就算一个人赶着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既然他不明白,那他索性按照那老丐说的去做,反正自己已经是到处通缉、亡命天涯了。
晌午。
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地面上似已泛起一层薄雾,人在雾中,犹如隔了一层水帘一般,看不清楚前面的事物。鸣蝉在树上不停地嘶喊着,似乎也在抗议这灼热。
张良走在路上,阵阵热浪袭来,浑身有说不出的难受。
如此炎热的天气,别说人,就连树上的鸟儿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那老丐应该不来了吧!”张良一边想,一边向那桥望去。桥边静悄悄地,一个人影都没有。张良又走近了看了看,果然没人。
张良沮丧地摇了摇头,心里有种被欺骗的感觉,转身要往回走。
不料刚想迈步,陡然间一个声音从道边的树上传了出来:“喂!小子,这么晚才来!年轻人赴约,竟然比老人来的还晚,你难道不觉得羞耻么?!”
张良闻言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那老丐正躺在一粗大树杈上,头戴一宽大遮阳斗笠、身上还是那件邬衣百结、破烂不堪。不过手中拿一大红葫芦,想是装满酒,不住地倒向嘴里。两腿下垂,不停摆动,看起来很是悠闲。
那老丐“咕嘟咕嘟”喝了一通,眼睛斜睨张良,又缓缓道:“我老人家为了赴约、可是长途跋涉,自老远赶来,谁料你这小子竟然让我在这太阳下晒了大半天,这……未免太无礼了吧!”说罢,纵身下来。
张良脸上一红,心里暗道:“惭愧!”其实他倒不是故意晚到,他绝不是不知尊老敬贤之人,只不过他对那老丐之言,还是不甚信任,以为这老丐是拿自己消遣,所以来的如此之晚。
现在看来,自己却是多虑了,看来这老丐和自己相约,确是有事。想到这里,张良急忙上前,躬身一揖,道:“张良无礼、致使老丈在此久候,让老人家受苦,在下深感愧疚。张良在此至上深深歉意,还望老丈恕罪!”说着,单膝跪倒。
那老丐也不为所动,慢慢道:“年轻人应知礼守信,懂得忠孝信义悌、礼义廉耻。今天姑念是初次,暂且原谅你,五天以后你我在这里再见,望你莫再让我失望!”语气中自有一股威严之意。
张良忙叩首道:“前辈教导的是。在下谨遵前辈教诲,不敢有违!”
在张良叩首的同时,那老丐眼中已有了笑意,捋了捋长须,似是对张良那倔强而又知礼的性格十分赞赏,然后,转身离去。
当张良抬起头的时候,那老丐早消失的无影无踪,张良看了看周围,都没有那老丐的身影,难道那老丐变成鸟飞走了不成?莫非……莫非……张良心中惊疑不定,也缓缓离去。
五天后,拂晓。
太阳还没有从云层中冲出来,大地一片凉爽。
张良走在路上,心里觉得非常愉快、兴奋。
上次他回去后和项伯诉说此事,两人都认为此人深藏不露,必是高手,若能得此人相助,大仇得报则不远矣。
风没有方向地吹着,轻拂在张良的脸上,泛起一丝丝凉意。风中传来阵阵野花香气、青草味道和泥土气息。路旁,不知名的小花在风中摇曳,小草也在轻轻颔首,似是在对张良致意。
下邳桥已在不远。
晨风中望去,下邳桥更如风中之烛,残破不堪,随时有倒掉的可能。
不过,现在在下邳桥头,正横卧着一人。
宽边斗笠、邬衣百结、大红葫芦。
张良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本来兴高采烈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看到现在在桥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老丐。
没想到这人来的如此之早,自己觉得今天来已经够早,不料还是落在了这老人的后面。张良暗中思忖:“看来想要求他,难了!不过,即使没有机会,我也要一试。”
想到此处,张良快步走上前去,“扑通”跪倒,道:“不知前辈如此早到,张良……。”
“好了!”那老人打断了他的话,“上次晚到,可以说是初犯,而今又做何解释呢?”
“此实乃张良之错,愧疚之情,不可言表。张良亦不求前辈原谅,只恳请前辈再给张良一次机会,让晚辈弥补过失,稍赎罪过。”
“那好,五天后,还在此地,如若晚到……”
“前辈放心,晚辈必不负前辈,五天后,前辈在此必能看到晚辈!”言语斩钉截铁,毫无犹豫。
“好好好,五天后见!”那老者说完此话,双臂一振,冲天而起,几个起落,已不见踪影。
张良见老人如此武功,早已目瞪口呆,自己和项伯所猜果然不错,这老者果真是高人,如能得他相助,何愁大事不成?想到此处,张良快步走向旁边的林中,项伯正在那里等自己,得和他商量一下,再作定夺。
走入林中,见项伯正在那里,脸色也是惊疑不定,张良快步上前,道:“伯,你不知……”刚想把发生的事情告诉项伯,只听项伯道:“良,不用说了,我都看到了!”缓了缓,又道:“良,此人功力深不可测,方才他经过这林时,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凌厉之眼神,看来他是发现我了。不过良,你不记得此人了么?”
张良挠了挠头,道:“我看此人也是有些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曾遇见过他!”
项伯笑道:“良,你还真是健忘啊!难道你忘了三个月前,我们回下邳时,在路上曾经遇见一个老乞丐,你还给了他一些银子啊!这老者不正是那老乞丐么!”
张良恍然大悟,道:“噢!我想起来了。不错,正是此人!”又皱了皱眉,道:“此人三番两次约我见面,不知有何用意?如果真是为了那一面之缘,应该不用如此烦琐吧?不过除此之外我有又想不出和此人有什么联系了!”说着,不禁摇了摇头,一脸疑惑。
项伯沉声道:“不管他什么来意,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张良道:“哪一点?”
项伯道:“最起码他对我们并没有恶意,以他的武功,要想到官府告密,甚至是直接擒获我们,应该都是毫不费力的!刚才一个照面,我就明白了,如果他出手,我想我在他手下走不了十招。”
张良失声道:“伯,那人真的那么强么?虽然武功我不懂,但是看刚才他掠起的情景,伯,好像你也可以做到吧!”
项伯道:“原本我也这么认为,但是你来看这个!”
说着把张良拉到了一棵树下,指着地上道:“看!这里!”
张良顺着项伯所指的方向低头望去,只见到一些新鲜、潮湿的泥土,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张良抬起头,疑惑地望着项伯,道:“这……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项伯微微一笑,道:“看清楚了!”说罢,“呼”地一声,盘旋而起,在空中一个转身,直扑那树,双脚在树梢上一弹,又升高丈余,衣袂翻飞,直似欲乘风归去。
张良对项伯的武功,也只是略知一二,并不甚了解。今天看到项伯露了这一手漂亮的轻功,忍不住叫道:“伯,好啊!”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项伯已回落到张良身边,闻言只是苦笑了一下,并不做答。但看神情,似是对自己这份轻功不甚满意。
张良走上前去,拍了拍项伯肩膀,道:“伯,真没想到你武功竟如此厉害。呵呵,要是我也能如伯这般,还怕……”正说着,忽听头顶响声大作。
张良猛抬头望去,只见方才项伯踩过的树梢不停抖动,漫天落叶,纷纷飘扬,在空中飞舞,直似风中飞舞百千彩蝶,霎是好看。
现在虽已到夏末,但树木茁壮,野草繁茂,绝对不会有这么多落叶,这些落叶怎么来的?难道……难道……张良忽然明白了。
这时项伯已开口道:“良,你明白了么?我的内功还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方才施展轻功,脚踩树梢时,功力拿捏不准,劲气外泄,才会震落如此之多的落叶。而那老者踩这树梢时,连一片树叶都没掉落。何况……”项伯叹了口气,又道:“我是在地面发力,那老者却是从另一个树梢跃过来。唉!倘让我如他一般,那何止树叶,恐怕连树枝都会被我踏断吧!”说罢,不禁黯然。
张良这才注意到,这棵树的确是那老者走时所踏到的树之一,又想起刚才来到这棵树下时,确实没有一点落叶,不禁悚然。只听项伯道:“唯今之计,我们只有静观其变,等待事情自然发展吧!那老者既然说了五天以后,我们就五天以后再来吧!不过,良,我有种预感,你我的命运,都会因这老者而改变!”
三更天。
更夫敲打着梆子,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张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再过一会儿,就是第五天的期限了,想到那老者神秘的身份,深不可测的武功,又想起项伯的那些话,张良只觉得浑身发热,十分兴奋。
如果能学得这老者那样的武功,必能在这乱世中有所作为,创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来,不过这老人行事常常出人预料,要是这次还是像前两次那样……。
想到这里,张良再也睡不着了。“蹭”地从床上猛蹿起来。事不宜迟,反正也睡不着,不如现在就去等他。这次,任他来的再早也没关系。
张良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家门。
他没有叫醒项伯,他知道这些天项伯为了他们的事情已是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他不想打扰他。
不过张良走后不久,一条黑影从张良家门口窜了出去,隐藏在夜色中。
月色如水,在地面上洒下了一片银光。
张良坐在下邳桥边的一棵大树下,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现在白天虽然还是很热,但深夜已经有了一些凉意,再加上张良走时匆忙,只穿了一件单衣,在月光的反射下,他瘦弱的身躯更显清冷。
微风吹过,张良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忙缩了缩脖子。
这时,张良只觉背上被人披上了一件长衫,一回头,便看到了项伯那真诚而又充满温暖的眼睛。
夜空很晴朗,星星布满了天空,一霎一霎地不停地闪烁。
张良望着漫天星斗,竟似痴了。这几个月来的历练,似乎让他骤然长大了许多。只听他喃喃道:“伯,你说,千百年来,这些星辰曾照耀了多少人,以后又会有多少人在这星光下思索、探求。唉!人的一生,和这亘古不变的星辰相比,是多么渺小、短暂!我们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为了报仇,牺牲了那么多人,还累得家人亡命天涯,我这么做,到底对?还是不对?”言语间已有些哽咽。
坐在他旁边的项伯轻轻叹息了一声,欲言又止。
就在此时,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在天空中留下了一串长长的火花。
项伯眼睛突然亮了,指着那流星道:“良,你看这流星,一闪即逝。但它的光辉,照亮了多少人的心。人生百年弹指间,与其碌碌无为、平庸一生,不如以天下苍生的幸福为己任,轰轰烈烈,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方不愧来此人世间一次,才对得起‘大丈夫’这三个字!”。停了停,又道:“人的生命,确实是短暂的,但‘意志’却可以永远流传下去!”
张良闻言,心头一震,反复思索项伯的话,眼神中突然像有一点火光,熊熊燃烧起来,突然转过身来,拉住了项伯的手,道:“伯,你刚才的一番话,让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不错,我不能老生活在仇恨中,从今天开始,我要兴大志,壮雄心,做出一番男子汉的事业来!伯,谢谢你指引我,让我知道了我要走的道路。”眼神清亮、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项伯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