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把他卷进来,只是笑笑:“没什么……”
突然有人咣当一声大力踹开门,冷风挟裹着零星的雪花,从门里呼啸而入,让徐辰打了个寒噤。
来人冷笑道:“辰儿,你让我好找啊。”
正是徐寅那厮。大概在外面找了一圈刚回来,他的手上还拎着马鞭,浑身戾气,脸上的温度比室外还要低上几度。
望北比她还要戒备,一下子绷紧了身体。
四四、奇怪的药方
徐寅并未察觉少年可以划为“不敬”的态度,他那双形状跟徐辰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全盯在她身上了:“我从午时便开始找你,妹妹可知道,现下是几时了?”
“不知道。”回答的女声虽然带了点沙哑,态度却十分干脆。
徐辰睡糊涂了,是真的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但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却让徐寅以为她在挑衅。他说话的声音蓦地拔高了几度:“申时了!天都快黑了!”
原来这么晚了,难怪天更加冷了些。徐辰缩了缩身子,爱答不理地只应了一个字:“哦。”过了一会儿,仿佛才想起似的,懒懒地问了一句,“那哥哥找我有何贵干?”
徐寅面色一寒,只差上前掐住她的脖子:“我为何急着找你,你心里早就明白,不是么?却还拿这副要死不活的面孔对我,辰儿,你真是好狠的心!我对你,我对你真是……”
“十八,你出去。”徐辰见他越说越不对劲,竟是要当着人揭开来的样子,忙打断他,把望北支开。望北猜没猜到是另一回事,要是这桩兄妹之间的丑事被他当场撞见,事后徐寅绝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知晓秘密的人。
望北却站成了一座雕像,无论她如何催促都不肯离开,拳头在袖子下捏得死紧。
徐寅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倔强的少年,眉头一皱,道:“先不要走。”他挥手示意随从送上一个药罐子,语气缓和了许多,温言对徐辰道:“我听说你伤风了,即刻就让大夫开了个方子,让人煎好了带在身边,以便找到你之后让你及时饮下。可惜放到现在都凉透了,让望北热一热,你马上饮下罢。”
“不必,多谢哥哥费心。”徐辰拒绝道,“我方才喝了两碗姜茶,已经好多了。”
“姜茶这种土法子,怎么能跟大夫正经开的方子比?”徐寅不屑一顾,“我家又不是拿不出那几个药钱,用得着跟下等人似的拿姜茶马虎对付过去么?”
下等人。望北低下头,看着桌子脚上雕的花纹没有作声。
徐辰强调姜茶的效果:“真是好多了,你看——”她猛地站起来,本想用夺门而逃表现一下自己生龙活虎的状态,未料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天旋地转起来,立时就要往前扑倒。
少年和青年同时往前跨了一步。最后还是徐寅离她近一些,被他抢先搀住了胳膊:“别逞强了。你身子那点底子,我还不知道?乖,听我话,把药喝了。”
他的宠溺语气突如其来,让她抖了三抖,掉了满地鸡皮疙瘩。
对着她的时候尚且温情脉脉,转脸对上僵硬地缩回手的少年,就横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煎药?”
望北把她虚弱的样子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料想徐寅不至于毒害她,就接过药罐子,重新开炉生火煎药。
火炉中还是热的,药本也是煎好的,用不了多少时候,深褐色的药汁就开始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望北拿碗盛了,端到徐辰面前。
徐辰捏了鼻子:“这是什么味道,好奇怪。”倒不是苦,而是一种混合了些微香气的腥膻。
她的话令望北心生疑虑,但他完全辨识不了气味,也不知道这个“奇怪”是这么个奇怪法。
徐寅一笑,“你还怕我给你下毒不成?你看好了。”他拿过她面前的碗,眼睛都不眨地咕咚喝下一大口,然后把剩下的大半碗递还给她,“总归凡事我陪着你。要是药里下了毒,这回我也一块儿中毒了。”
既然喝不死人,要是喝一碗能打发走徐大少,这交易也是值当的。徐辰默不作声地接过他递回来的碗,却很是嫌弃上面沾了他大少爷的口水。正在喝与不喝的踌躇间,旁边人影一晃,望北已经取了干净的碗,重倒了一碗仍旧给她放在眼前。徐辰冲他一笑,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两碗药汁倒出,小巧的药罐子就见了底,混成一团的药渣子露了出来。望北收拾东西时,见到那几乎难以辨认原本面目的黑色药渣,心中突的一跳。他不敢置信地用指尖捏起一些黑糊糊的东西,放在双唇间确认了一下。腥的是蛤蚧,膻的雄狗胆和鹿胎,还有其他的一些香料……电光火石间,他猛然喝止道:“辰辰别喝!那是春/药!”
但是,已经迟了。
徐辰的一贯风格,对于不合口味的东西,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她总是咬着牙一口吞下。待望北出声提醒她时,她已经把药喝下去了。
一整碗,底朝天。
蛤蚧,雄狗胆,鹿胎,**,肉蓯蓉……望北对坊间流传的春/药配方并不熟悉,不知道徐寅用的就是其中最下作的“春风一度”。但这几味药材他还是知道的,在毒经注里,它们都是助性之物,这么多放在一起,这药得有多烈?他急起来,顾不上主仆身份有别,伸手就要揽住徐辰给她催吐。
他的指尖还没有沾到她衣裳的边,徐寅马鞭便已经招呼到了他的手臂上,“啪”地结结实实一下,将望北的手打得一沉:“混账奴才!要你多嘴,要你多操那份闲心!”
被个下人当场揭穿,徐寅恼羞成怒,抽了一鞭子还嫌不够,扬手第二鞭又要下去了。
徐辰扔了碗,呼的扑过去,本能地将少年护在身后,咬牙道:“你再敢动他,就试试看!”那个瞬间她真的生出了“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念头,横竖不就是死么,她从来就没有怕过!
此举令徐寅暴怒,额头青筋狂跳,却摄于她拼得鱼死网破也要护住身后人的狠劲,不敢再动手,只是强压着怒气冷笑道:“看来他也是你养的小白脸之中的一个了?辰儿,我不怕告诉你,这些年我容着你胡来,是因为我长年不在你身边,怕你一个人孤单了才默许你养了这些玩物。如今你居然本末倒置,为了一个玩物顶撞我?!”他越说越激动,看蝼蚁一样看着被徐辰死死压制住的俊美少年,“怎么,你还不服气了?别以为老爷子看重你一些,你就能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说到底,你还不是徐家养的一条狗而已!我看是徐家待你太优厚了,才让你自命不凡起来,把你丢到马圈里面半个月,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来人!”
徐寅高声唤来心腹的随从,盯着望北,发狠道:“把他抽一顿,扔到马圈里面关起来,从今之后,就让他伺候畜生们去!”
他的爪牙们得到命令,立刻行动起来。
徐辰气得头一阵阵发昏,紧紧抓住望北的手,谁也不让带走。只可惜一个生了病的女子,一个是未长成的少年,如何敌得过养来做保镖的五六个大汉?
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很快便被强制拉开了。
对于自己即将遭受的苦难,望北根本没放在心上。他担心的,是辰辰接下去会遭遇什么。被带走前,他绝望得脸色发白,一声声地叫着:“把药吐出来!把药吐出来!”
门在他的眼前被重重关上。
门外的雪越下越大,门里只剩了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徐辰再傻也知道徐少爷打的是什么主意,恶心得直想呕。她记得十八的嘱咐,干脆扣住自己的喉咙。吐那人一身才好!
徐寅温柔地拔掉她放在嘴里的手,把她的双手别到背后,俯底身子与她额头相抵,轻轻地磨蹭着:“没用的,这药见效可快了。辰儿,你不觉得你的身子都开始发烫了么?”
“不觉得!”她一头撞向他。
他似是料到了她的举动,头一偏,避开了。然后摸摸自己的额头:“也是,我比你还烫,难怪你觉不出来。”
徐辰蓦地想起他也喝了那下/流的春/药!
徐寅捧住她脸,细细赏玩着她脸颊上浮现的红晕,氤氲出水雾的眼眸,嫣红的嘴唇,以及那其中呼出来的越来越烫的吐息。他痴迷地低声叹息:“真美,辰儿,真美。”
四五、你好路人甲(手打)
他的眼神很快就迷离起来,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身体的热度也蹭蹭往上蹿。徐辰的脸被他捧在手里,像是被两块烙铁夹在了中央。
药力在他的身上奏效了。
徐辰口中干得很,不然她实在很想一口唾沫照脸唾去:“无耻的东西……居然给妹妹下这种药……你,你还算是人吗……”说一句,她不得不停下来喘一下,大
“辰儿……”他的声音也被灼得沙哑,“这不是下药。情侣之间用,怎么能叫下药呢?我们以前,也经常用这种药助兴。虽然你的心不记得我了,但我知道,你身子的记性要好得多。”他满意地欣赏着她柔弱无力的模样,仿佛一支任君采撷的娇艳海棠,“它一定还认得我。”
他滚烫的手渐渐往下挪,捏起她的后衣领,沿着做工精致的边缘摩挲了几下,然后从那里探了进去。
当男人的手触到她敏感的后颈,徐辰浑身颤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攀住了他的衣襟,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靠到了他的怀里,顺势抱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右肩一用力—
徐大少爷就这么被一个背投摔在了地上。
理论上,中了那啥药之后,心理上的作用先放一边,从生理上说徐辰应当十分渴望男人的触碰——至少许多小说和电视剧中都是这么演的。但她除开体温高了些,嘴巴里面干了些,头昏了些之外,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像徐少爷那样发/情的趋势,也没有如那些倒霉催女主欲/火焚身的感觉,半丁点都没有,所以这热度……怎么看怎么都只是一次普通的发烧罢。看来这次伤风伤得有些重了。
依靠本能反应做了个漂亮过肩摔之后,生了病的身体仿佛透支了能量似的酸痛起来,无法再上前饱之以一顿老拳。徐辰有些头晕地扶住一边的椅背,稳住了自己之后,才狠狠给了徐寅一脚:“……”
她本想用最恶毒的词汇咒骂,却发现面对这种强拉妹妹乱来的渣子,一切语言都显得词穷。算了,嘴上骂得再痛快,也不如多踢一脚来得实在。
默不作声地要补上第二记时,踢出去的脚却被人抓住大力一拽,徐辰顿时失去了平衡,身不由己地跌在那人身上。
徐寅握住她的肩,翻身一把将她压住,喘着粗气道,“你还是这么野,跟匹小母马一样……”他把拇指压在她的唇上,恋恋地摩挲着,渐渐低下头凑过来,“放松一些,你会喜欢的……”
“我不喜欢!”徐辰张开嘴,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
他痛叫一声,懊恼地卡住她的下颚,把自己的手拿出来看。上面已然两个深深的牙印,血正慢慢渗出来。似乎那鲜艳的颜色刺激到了他,徐寅突然失去了所有耐心,一手卡住她的脖子,手粗暴地去拉扯她的衣裳。
男人和女人力量的对比一直都存在,更何况她还生了病,发着烧。方才徐寅被她摔在地上,只是一时没有防备,当他存心想要用暴力的时候,她如何抵挡地住?挣扎中,她像是一颗春笋一样被剥去了层层包裹,衣裳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年轻女子独有的细腻嫩白的肌肤,一片一片,逐渐暴露在那双充了血的眼睛下。
他已经陷入疯魔。
当他的头埋在她半解的胸前,用他令人作呕的嘴唇到处肆虐时,她想,不如死了吧。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本来就不叫“徐辰”,这些人,这些事,原本与她没有半点干系,她只是一个看热闹的路人甲。为什么仅仅因为这出闹剧里有一个与她的养母酷肖的戏子,她居然在这里逗留了这么久,以至于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出戏里,最后落得白白受辱的下场。
这出闹剧,差不多也该落幕了。
她突然放弃了一切挣扎,目光空洞地仰面躺着,任他在她身上蠕动。
徐寅嘶哑得笑声只剩下“荷荷”的气流:“乖……就是这样……想起来了吧?……”他一只手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乱摸,制住她的另一只手急不可耐地去扯自己的袍子。
忍着巨大的恶心一动不动地躺着,总算积蓄起了一些力量。她摸索到了悬在腰侧的一把匕首,按在掌心里,抵住了他的腰眼:“……放开我。”
男人的身体一僵,似是在衡量眼前美色与腰上冰冷刀锋的轻重。
注意到身下的人微微的颤抖,徐寅的心里有了计较。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她拿刀的手,那手果然如料想中一样绵软无力,几乎立刻就被他挪到了一边。他喘了一口粗气,“别闹,不准玩刀剑——”
一个“剑”字还没有说完,他头上寒光一闪,用来束发的玉冠已经滚落在地,摔成了几瓣。碎头发没了束缚,霎时间垂下来,凌乱地遮住了他的脸。
徐辰另一只手握着一对匕首中的第二把,话说得很吃力:“走开……我的手抖得厉害,下次削掉的,估计就不止发髻了。”
他的头发束得很紧,玉冠几乎是紧贴着头皮。他惊惧地摸了摸头,把手掌反复放在眼前几次,没有看到半点红色,才确信刚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刀锋险险地擦着头皮飞过去了。
而现在,这刀玩了个“归去来”,正抖抖索索地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再想去拨开,没等他动一动,拿刀的手就加了一把劲,压住了他的血管。
那距离近得似乎不用她动手,脉搏跳得有力一点,都会被那锋利的刀刃割破。
“你……你想做什么?别、别乱来……”他结巴起来。
“滚到一边去!”
她不敢让他站起来,站起来的过程中,她的刀就有可能失去了有效的威胁。
徐寅迟疑着从她身上翻下,仰躺在一旁的地上。她立刻咬着牙,拿出十二万分的力量,用膝盖把他顶住。这期间,她的刀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脖子。
一手按他的肩膀,一手拿刀,她没有空闲把衣襟掩好,春/色就那么若隐若现地展现在他眼前。
徐寅身上的药力还远没有过去,稍稍一点诱惑,就能让他失去了理智。眼看他又躁动起来,有点不顾性命也要一亲芳泽的架势,她不耐烦地喝道:“再动!再动……阉了你……”
实在是没多少力气了,连威胁的气势也打了折扣。
这减了势的威胁却对他十分奏效,果然令他克制地不再动弹。
当然威胁也仅仅是威胁,一则她没有那个多余的力气去实施割人器官的计划,二则也是不想因为看了那个丑陋的东西长针眼……也不能杀人。
不能……再杀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出其不意地给了他一肘子,顺利让他昏了过去。徐辰喘得跟一只年久失修的风箱一样,眼前冒着金星,手抖得差点握不住匕首。
然后呢?然后,路人甲想要回家。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记得有人因为她的缘故受了连累。不知道十八怎么样了?他们打他了没有?
她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马圈的方向跑。天已经黑了下来,各院的下人都已经回了屋子伺候,没有人发觉徐家的千金衣衫不整,像个疯子一样穿过内院。
马圈里。
小马夫邢雷早就被打发开,充斥着牲畜排泄物味道的马圈里,只有十几匹马,三四个身强体壮的大汉,以及一个蜷成一团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