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事后在互联网上查到,这家江南化工厂主营行业是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经营范围包括盐酸、乙酰苯胺、邻苯二辛酯、对苯二辛酯、邻苯二丁酯制造等。
“污染物是从别处吹来的”
记者随后又要求这名司机带路前往太湖边上的化工企业,途中经过横塘河。这是一条最后流入太湖的河道,记者看到这条河道水色浑浊,散发着臭味,上面还漂浮着不少说不清颜色的污物。不远处就可以看到一个小型化工厂,工厂里的烟囱还冒着烟。
在路上,不时会遇到三三两两穿着工作服的员工。司机告诉记者,这附近的村子里有不少人都在当地的化工厂当工人。“他们肯定都不希望化工厂关门,化工厂一关门,他们就没工作了。厂里的工资比种地强多了。”
当记者来到太湖边的莱顿集团公司时,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记者走到湖边,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湖边大约一二百平方米的范围内,都被蓝、绿、黑、灰等颜色覆盖,湖面散发着一股恶臭,有些地方已经看不到水面,都已经凝固成块,如同粪坑一般,上面停留着不少苍蝇在嗡嗡地吞噬着污物。3艘渔船停靠在岸边,但很显然早已派不上用场。湖边倒也有不少芦苇,但芦苇的茎部已经被蓝绿色的污染物染上颜色。偶尔有几只水鸟从湖面飞过,但却始终找不到落脚点,而不得不飞向远处。
就在记者拍照的时候,从工厂里走出不少人,其中3名男子来到记者身边,询问记者的身份,记者只好假装是摄影爱好者来拍摄太湖景色。其中一名男子说:“这都是别的地方吹过来的,我们这里不排污的。”
但实际上,记者在周铁镇走访的几个村子里的河道都发现了化学污染物,很显然不可能是从太湖的另一边吹过来的。
关停任务相当重6月9日下午,宜兴市在周铁镇召开化工企业整治工作推进现场会,就加快推进全市化工企业整治、特别是加大对周铁镇化工企业的关停等工作进行了重点研究和部署。
根据当地媒体2006年的报道,周铁镇化工企业数量从1998年的330多家下降为121家,化工占全镇经济总量已从1998年的85%下降到40%左右,下阶段该镇将继续关停中小企业,计划用一年时间化工企业再压减三分之一。
然而,这个目标显然没有实现。
据《宜兴日报》6月11日报道,周铁镇现有化工企业152家,按照化工生产企业专项整治工作的要求,今年要实现关停并转55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仍有一部分化工企业的关停工作没有实施到位,关停任务相当重。
刊发日期:2007…6…12
记者手记:
新闻永远有遗憾2007年5月30日,刚刚从北京开完记者会回到上海,就接到特别报道部的指令——江苏无锡发生水污染,速去采访。
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现场是记者的第一要务。5月31日早晨,我就坐上了早班火车前往无锡,在车上抓紧时间“复习”昨晚在网络上搜索的相关新闻和信息,并考虑采访对象和线路。
到达无锡后,我首先赶往市政府,和当地宣传部门取得联系。而在出租车上就开始和司机聊天,了解这几天市民的生活情况。在宣传部门大致了解情况之后,和偶遇的江苏省某电视台的两名记者一起打车寻找污染源头,一路问去,找到了一家自来水厂,发现这里的水源早已污染,而且已经停产多天,采访、拍照,又迅速离开,途中还正好碰上无锡南洋学院的学生纷纷离校,又是一阵短平快的采访,了解了停课的具体情况。
这时接到无锡市宣传部门的电话,称市领导正在某地处理污染事宜,遂驱车前往,到达处理地点后,了解了初步的处理方案,并实地观察了处理的过程,不敢耽误时间,迅速赶回市区,采访市民的生活现状,在超市、餐厅、街头进行采访,顺便解决了午饭。
在采访过程中,又接到无锡市宣传部门的电话,被告知下午将召开新闻发布会,遂立即前往发布会现场。会议结束后,在出租车上和司机又聊上了,并随即决定前往她所在的小区采访,获得第一手新闻素材。出得门来,又顺便到无锡市最大的超市——沃尔玛了解了一下矿泉水的销售情况。看看时间已晚,不得不终止采访,赶往驻地写稿,终于在截稿时间前传回了稿件。
不过,新闻永远有遗憾,稿件还停留在现场见闻,没有进一步的原因分析,而且还有很多鲜活的素材没有用上,总觉遗憾。
深圳黑色星期六(1)
文/刘芳 武欣中
十年砍柴评点
死者已逝,生者有责任揭开人祸背后的黑幕,否则,这样的无妄之灾还将吞噬生者。然而,真相在强大的利益共同体面前,总是那样奢侈。
再过两天就是农历秋分了,但持续的高温让深圳人没有感到丝毫秋的凉意。2008年9月20日,忙碌了一周的深圳市民又迎来了一个看似平常的星期六。然而,就在人们以各自的方式消暑休闲的时候,22时51分,位于深圳市龙岗区的舞王俱乐部突然发生一场特大火灾,短短半个小时内便夺去了43个鲜活的生命。记者截稿时,仍有59人在住院治疗,其中5人伤势严重。
10个人,只有8个活着出来记者在医院看到敬天军时,他上半身被床单盖着,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只能简单地跟记者对话。“胸很闷,不能呼吸,一闭眼就是可怕的场景,不敢再想,就拼命听周围的人说话。”在他和他身边几个朋友的共同讲述下,记者重返事故现场。
四川人敬天军在深圳从事销售工作,经常与客户出入娱乐场所成了他的家常便饭。9月20日是周末,当然也不例外。当晚9时,他和几个客户一行10人来到经常出入的夜总会——舞王俱乐部,这家夜总会有歌舞表演,上座率很高,有时来晚了就没座位了。
节目正在上演,演到一个小品时,一个演员扮演的警察掏出手中的枪向天花板射出一团焰火。敬天军还和朋友说,现在的焰火真逼真,还有烟雾效果。话音没落,“几乎就在1秒钟之间,整个夜总会的天花板全着起来了,火苗合着大块的东西直往下掉,砸在身边的桌椅周围”,也就在这一瞬间,敬天军眼前一下全黑了。停电了。到处是哭叫声和手机声,他的桌子距离门口很近,但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等他往外冲的时候,前面已有几十个人夺门而出。
幸运的是,敬天军跑出来了。“可是,我们10个人中,有两个人死了。”在楼门口的空地上,敬天军看到了那两个人的遗体,全身被踩满了脚印和烟尘,面目全非。
说完这些,敬天军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天花板,不肯再说话。不一会儿,记者看到他眼中有泪水涌出。
“我们是昨晚9点多到舞王俱乐部的,由于来得晚,靠近舞台的座位已经满了,大概有几百人的样子,我们几个就在靠门口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想到捡回一条命。”在医院陪护朋友治疗的冀先生告诉记者,舞王俱乐部大约在一年前搬到现在的位置,由于消费不高,而且地处闹市,平日里生意就很不错,到了周末,更是经常爆满,很多人从市里、甚至从香港过来玩儿。
“当时里面烟很大,而且非常黑,我是趴在地上摸着墙角逃出来的”,刚由医生处置完伤口的冀先生的朋友告诉记者,由于当时穿着短裤,在地上爬的时候,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天花板落下的火苗烫伤了大大小小几十处,但幸好都是皮外伤。
冀先生告诉记者,火着起来后,消防车很快就来了,火势也很快被扑灭。“当时里面的灯全灭了,非常黑,非常安静,而且听不到任何声音,我还以为所有人都跑出来了。”找到失散的朋友后,冀先生几个人就离开了现场,他也是直到早上看新闻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没跑出来。
其实很多人都是在逃生时互相践踏或被浓烟呛死的,现场一位围观者告诉记者,事发后,三楼一条10多米长的过道上洒满了逃生人员散落的鞋子。
深圳黑色星期六(2)
舞王俱乐部位于深圳关外龙岗中心城内,距离龙岗街道办事处不过几分钟车程,旁边有很多大型购物商场,也有一些楼盘在周围,交通便利。
记者驱车来到舞王俱乐部。现场已被警戒线封锁。有大批特警进出。从一楼上到三楼,顶棚不时地往下淌水,地面积起的水洼里随处可见不同大小的高跟鞋、皮鞋,整个大厅黑洞洞的,视线模糊、几乎看不到别的东西。
根据当事人的讲述,这个俱乐部舞台很小,围着舞台第一圈是桌椅类的小台,第二圈是沙发类的卡座,惯常的入口在沙发卡座的后面,观众知道的都是这个出口,但很少有人知道,在舞台后面还有一个后门,也有一个出口。
当天晚上,深圳市卫生系统出动了22辆救护车。据现场参与救援的护士介绍,很多人被抬上救护车时,鼻孔都是黑的。龙岗区医疗条件最好的龙岗中心医院,收治了43名伤员,很多都是吸入性损伤,其中有5名是重症患者。
看着女友的遗体,他悲痛欲绝小杨刚说出自己女友的名字,脸部表情就开始扭曲,直到说出“我是抬着她的遗体出来的”时候,小杨快要哭出来了。在他一米八零的大个头身上,不合适地背着一个亮银色的女士挎包,不停地在善后处理中心请求早点“带女友回家”。
当晚10时,女友陈珍休假,他带着她和另两个陈珍的好朋友陈小妮、赖建莉去“舞王”看表演。落座于距离舞台很远的最后排的卡座里,他们觉得当天晚上的表演不是很好看,于是决定在半个小时后离开。
已经要拿起包离开了,小杨突然想起来说,先去趟洗手间再走,就先离开了卡座往舞台后面的洗手间走,留下了3个女孩在卡座里。
“80后”的小杨来自南方,女友陈珍来自湖北,他们在深圳打工相识,感情笃定,准备结婚。陈珍和好友赖建莉都很漂亮,加上身高172厘米,在人群中很是出众。
20日晚,小杨到洗手间后,突然听到外面乱哄哄地叫了起来,有人在喊:“着火了!”等他冲出洗手间时,大厅已经漆黑一片。他的身边全是往外涌的人群,想着女友还在里面,小杨逆向而行,在人群中冲起来。穿过几个小过道,走到桌椅小台部分的时候,一道隔离栏已经拦住了,不让人再往里走,小杨只好就近从少有人进出的后门出去后,先到外面等候。
一直到凌晨,小杨看到赖建莉被抬了出来,他搭手和护士将她抬上救护车后,又再次冲进去救人,但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才看到女友陈珍的遗体被抬出来。“当时已经没气了,我还试了试人工呼吸的抢救,但因为出来的时间太晚了,几乎是最后被抬出来的,已经没办法再救”。
在失去女友的悲痛中无法自拔的小杨,凌晨4时终于在现场找到了赖建莉和女友的手机,在她们的手机中,他找到了她们的亲人的电话号码,在凌晨发出了消息。
赖建莉的叔叔当时还在河源家中睡觉。接到小杨的电话,他第一反应是,肯定是在骗人。他给龙岗医院打电话,问是不是有烧伤病人在紧急救治?又问120,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惊魂未定的他和亲戚马上启程赶往深圳。
早上7时,赖建莉的叔叔已在龙岗街道派出所里了。连同他自己,家里前后来了20多个人,一直寻找下落不明的赖建莉。据小杨讲,赖建莉被送上救护车后不久就没了消息。现在,她既不在医院的名单上,也不在死亡者的名单上,赖建莉究竟在哪里?一直到记者发稿时止,他们还在寻找中。
深圳黑色星期六(3)
还有一个女孩儿陈小妮,现在躺在龙岗医院的病床上正在接受治疗。而刚刚在中秋节时回家和家人团聚的赖建莉,却生死未卜。“就像一场噩梦啊,不能想象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赖建莉,现在竟生死不知,初中毕业的她,性格内向,孝顺父母,难道就这样走了吗?”赖叔叔说。
那些20岁左右的年轻人位于龙岗区街道办事处大门左侧的诉求服务中心,被临时指定为“9?20火灾事故死亡家属咨询点”。
从临时咨询点的登记表上,记者发现,已经确认的*里,绝大多数是外来务工人员,尤以年轻人为多。遇难者年龄最小的女孩儿段超,生于1987年;男孩儿江彬荣,生于1986年;男孩儿卢家亮,香港人,只有18岁。
卢家亮的妈妈和众多亲属,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他的妈妈更是哭成了泪人。
当天晚上,卢家亮和几个同学一起来到夜总会,他的几个同学都侥幸逃生,唯独他把18岁的生命留在了黑漆漆的俱乐部里。
范文强,20岁,河南人,来深圳后一直做销售工作,20日晚和几个客户一起去舞王俱乐部喝酒,临走前还给远在河南的家里打了招呼。20日深夜,范妈妈打电话给范文强时,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一直到21日早上,还一直联系不上,范文强的表哥就到现场来寻找。
谢春有的哥哥是个戴眼镜的文弱青年。面对记者的提问,他一直不说话。但通过他手中的表格,记者了解到,他的亲妹妹刚过了18岁生日,是舞王俱乐部的服务员,身高米。一直到记者发稿时,他仍然没有打通妹妹的手机,而死亡和伤员名单中也没有任何记载。
江彬荣和堂兄江永及其朋友叶慕平3人当天也去了舞王俱乐部。但是,3个人的境遇却大相径庭。22岁的江彬荣死亡,叶慕平因吸入性肺炎住进医院治疗,只有江永毫发未损。
据江永讲述,当时场子里烟雾很大,周围很黑,什么都看不到。他只好两手拉着弟弟和叶慕平的手,大声喊:“把衣服脱下来,把啤酒倒在上面!”之后,他就放开手开始自救。
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黑色的纯棉T恤衫,把桌上的两瓶啤酒倒在上面。用衣服裹着鼻子和头,借助黑暗中时灭时亮的火星,一点一点向外走。今年五一放假时,在电视上看到消防实战演习的教育片此刻浮现在他脑海中。他记得当时的逃生自救知识的第一条就是用水打湿衣服裹住鼻子,第二条是匍匐前进不要站起来,第三条是镇定。他强迫自己镇定,在黑暗中寻找方向。
本来,他想到,门口一定会非常挤,如果挤不出去,哪怕找到一个角落,他蹲在那里,也能逃生。侥幸的是,他找到洗手间后,洗手间后面就是生还之门,没有多少人知道的这个出口让他很快逃离了现场。
今年已经35岁的叶慕平也穿了一件纯棉T恤衫,他把衣服脱下来捂住鼻子,很快,就感到天花板上有水珠滴下来打湿了衣服。纯棉衣服吸水性强,能保留水分,叶慕平没有找到后门,在很多人进出的大门挤了20多分钟才挤出来,因为吸入的烟尘太多,他一出来就被送进医院。
江永后来通过辨认照片和死者身份证确认了江彬荣的死亡。他觉得,即使江彬荣知道自救知识,也能镇定自若,但因为穿了一件没有透气功能吸水性不强的衣服,即使脱下来也不能当作逃生工具。
14时30分,随着越来越多的死难者家属和寻亲者赶到咨询点,不算宽敞的办事大厅里很快拥挤起来。
刊发日期:2008年9月22日
记者手记:
知识就是生命 刘芳
采访深圳“9?20”大火,是我多年来第一次采访火灾现场。从现场回来,挑灯写稿到稿件成功发出后,已经深夜。本来已经疲累不堪的我仍然拨通了远方家人的电话。我想告诉他们的不是远在深圳的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