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早安。”
大臣们齐声向刘骜请安。
刘骜径直走到自己的王位上,在陈衡的协助下坐下来。
“各位卿家,坐。”
他示意大臣们坐下。
大臣们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席地而坐。在他们面前,都放着一张木做的书案。
“臣有事启奏”丞相张禹首先说。
陈衡原来是站在成帝背后的位置上,轻轻地为成帝摇着扇。这会儿,他离开原来的位置到张禹那儿,从他手中接过奏折,返回走到成帝面前,恭恭敬敬地把奏折递给他。
刘骜展开奏折,上面写着:“颍川铁官徒申屠圣等百八十人杀长吏。历九郡。须尽快清剿。”
刘骜把奏折放在书案上。众大臣在等着他,而他却没有说话。因为,这样的事情,还不曾有过。一时之间,拿不准主意。
“陛下。这个铁矿劳工申屠圣,可是亡命之徒,无恶不作。”
张禹又说道。
“可他纠集了没几个人,才一百八十人,能有多厉害?我看不见得是有多厉害的。县官们呢?怎么不去处理他们?”
“这些人,可是穷凶极恶的土匪,他们杀长吏,抢兵器,申屠圣还自称为将军。当地官军擒拿不住他们。”
“郡太守呢,郡太守也解决不了吗?”
“他们已经洗劫九个郡了。”
汉成帝一时语塞。
土匪作乱,这难道就是陨石所预兆的?
“他们疯狂地抢掠老百姓家的东西,心狠手辣,有许多财主都被他们杀害,人们四处逃难,流离失所。”
张禹继续说道。
“丞相的意思,是要派兵去清剿了?”
“目前看,只能这样,没的办法,只能由皇上派兵清剿。”
尚书令孔光却不赞成这个办法:“派兵未必好,臣以为,可以招安申屠圣,避免大动干戈。”
孔光的这办法,也不失为一个可以考虑的办法。至少可以避免大动干戈。在他任内,还不曾试过派遣中央军直接*国内矛盾的。在他父亲的时候,好象也不曾试过的,通常,这些地方上的法律事务,都是由地方官处理。
“嗯。”刘骜点点头。
“没用。已经试过。他们不愿投降。他们要的是割地为王。”
张禹争辩说。他不能让成帝接受孔光的建议的。
“哦,要这样的话,那可就不行了。”
“这些人,不过是贪图财物。给他们些钱,封他们个官,让他们弃械投降。这样的解决办法最为简单。”
孔光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汉朝连皇室的封王都要削,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土匪为王呢?但如果只是贪图些钱财,那么,化干戈为玉帛,也不失为较好的办法。
“不好。这样不妥当的解决。”
御史中丞薛宣反对说。
“为什么呢?”
成帝问他。
薛宣说:“这样解决是乱了法纪。等于鼓励土匪作乱,鼓励他们把作乱作为自己晋升之道。这样,岂不苦了天下百姓?而招安这些土匪来当官,那百姓们何辜,不是更痛苦吗?”
汉成帝素有爱民之心,听薛宣这么说,感到又是道理。为官的首先要仁义,如果只是一个土匪,那就真是苦了天下百姓。
“我们跟匈奴可以和,为什么就不可以招安申屠圣这股土匪?”
孔光又再反驳道。
前57年,在汉武帝的强力打击下,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分。北匈奴郅支单于据漠北,后退至中亚康居;南匈奴呼韩邪单于前51年南下投降汉朝。前36年,因北匈奴杀害汉朝的使者,甘延寿、陈汤便率兵一万远征康居,并斩杀郅支单于。3年后,即前33年,呼韩邪单于上书汉元帝请求和亲。汉元帝在后宫中召有愿到漠北去的妃嫔,因漠北艰苦,大多数人都不愿去。后王昭君应召,汉元帝便以公主之名嫁王昭君予呼韩邪单于。赏给王昭君的嫁妆有锦帛二万八千匹,絮一万六千斤及黄金美玉等贵重物品,汉元帝亲自送王昭君出长安十余里,给足她一位汉朝公主的尊荣。王昭君到匈奴后,被匈奴人尊称为“宁胡阏氏”,意思是让匈奴人得到了安全保障的王后。从此,两族和好。
孔光说的就是这一件事。
每听到各有道理又观点对立的意见,自己又拿不定主意时,刘骜总是依赖于凤的意见。但当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朝旁边王凤的位置上望去时,他只见到空的位置,书案上,也是空空的。
汉成帝想起,王凤病了,已经有好几个月没上朝。他不觉在胸前交叉起两手,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的胡须。
第三章
中国封建时代的朝议制,其实是一种很独特的*制度,与同期古罗马时代的*院制相似。朝庭就像是一个*院,或一个议会,皇帝就是议长。而丞相、大司马大将军,则是执政官。
当然,古中国的朝议制与古罗马的*院制,不总是这样一一对应,两者仍有许多不同之处。比如,在古中国的朝议制度中,议长是世袭的,称为皇帝。皇帝的权力来自天命。丞相、大司马大将军等执政官是任命的,任期不是一年,而是不固定任期。不犯错就继续干下去,犯了错,或不胜任,就下台,甚至可能要为自己的错误丢掉性命。至于其他的外官,通常是以举荐的方式获得任命。在古罗马*院制度中,议长是选举的,执政官也是选举。
汉武帝后,皇朝执政官主要来自两大集团:外戚和儒家。外戚是传统的权力集团;儒家则是新生的集团。很难说来自那一个集团的官僚更好些,或更不好些。来自外戚的大臣,有不少是为汉朝立下汗马功劳的。比如汉武帝的外戚大将军霍去病和卫青,就是很著名的例子。儒家集团是“独尊儒术”后的产物,此前先例并不多。
汉成帝的大司马大将军王凤,是皇太后王政君的哥哥,属外戚集团。当年汉元帝因为倾情于妃子傅氏和冯氏,对皇后王政君比较冷淡。王政君生下刘骜不久,傅妃就生下儿子刘康,冯妃生下儿子刘兴。傅妃姿色迷人,得汉元帝宠爱;冯妃对汉元帝十分忠心,曾舍命救皇上,也是甚得元帝眷顾。
为了表达对这这两位妃子的感情,汉元帝创设“昭仪”名号,封傅、冯二妃为昭仪。昭仪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在众妃嫔之上。同时,汉元帝再封傅昭仪的儿子刘康为定陶王,冯昭仪的儿子刘兴为信都王。
有一段时间,汉元帝想过要废黜太子刘骜,另立定陶王刘康为太子。这段时间,可以说是王政君母子二人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两人相依为命,随时作好被打入冷宫的准备。此时,阳平侯王凤给了他们很大支持的。王政君生性柔顺,虽无力吸引汉元帝的热情,但她的那一份贤淑,却是让汉元帝难以下决心令她受伤害。汉元帝对刘骜虽有看法,但刘骜却又是汉宣帝所宠爱的。
王凤与太子的老师,驸马都尉侍中史丹商议汉元帝要废太子之事,两人均觉得要向皇上进谏。后史丹寻得一个单独拜见元帝的机会,便直言皇后贤慧,太子又无过错,不应废长立幼。汉元帝本就是仁孝之君,想到父亲对刘骜的期望,便不再考虑废幼立长之事了。
丞相张禹来自儒家集团。他是《论语》专家。对《论语》的流传有很大贡献。当时,社会上流传着三种版本的《论语》。一种是武帝时博士夏侯胜所传《论语》称《鲁论语》;夏侯胜倡导“为国要忠,为民要仁,为事要义”的道德观,最为汉武帝所欣赏。一种是汉昭帝时博士谏大夫王吉所传《齐论语》。《齐论语》比《鲁论语》多了《问王》和《知道》二篇;第三种是汉景帝时在孔子旧宅照壁上发现的《古文论语》。张禹在《鲁论》的基础上,参考《齐论》合而为一,称《张侯论》,今天人们通用的《论语》,就是张禹所编的《张侯论》,距今已有两千年了。
因张禹对《论语》的研究成就,博士郑宽向汉元帝推荐,汉元帝便诏命他教授太子刘骜《论语》,任光禄大夫。汉成帝刘骜即位后,继续重用张禹,爵关内侯,食邑六百户。河平四年为丞相,封安昌侯。但张禹与王凤的关系不融洽,二人在权力问题上屡有争斗。张禹斗不过王凤,便数度上书成帝乞回骸骨,欲作退避,但刘骜不允许他。
“大司马的情况怎么样了呢?”
刘骜问在座各位大臣。
“启奏陛下,大将军的病,比较严重。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恢复。”
说话的是光禄大夫谷永。
谷永也是来自儒家集团的大臣,少为长安小史。博学经书,精于天官《京氏易》,善言灾异。因为由王凤一手提拔,与大将军私交甚笃。
“哦。”
看来王大将军的病情,是危殆了,恐怕不容易恢复。
刘骜沉吟不语。
“陛下,子曰:‘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关于申屠圣的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久拖不利。”
张禹又说道。
“史将军,你的看法呢?”
刘骜回过头来问右将军史丹。
刘骜即位后,即擢驸马都尉侍中史丹为长乐卫尉,迁右将军,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在朝臣们激烈地辩论着的时候,史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半闭着眼睛,仿佛在打瞌睡。毕竟,年纪大了。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出兵清剿。不然,是会引致后患的。”
听到成帝的问话,史丹睁开眼,却是目光如炬。
“我仍然认为这是不妥当的。”
孔光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他是孔子第十四世孙,为人仁德。成帝即位后举为博士,因为数次*冤狱,并赈赡流民,由是知名。对铁矿劳工申屠圣作乱一事,他认为也可能会另有隐情。
“既然地方军已经拿他们没办法。就只能由陛下派出军队去对付他们。这也是别无选择的吧。”
说话的是御史中丞薛宣,他是殿中执法,素以赏罚分明,法度公平著称。他认为,既然申屠圣等人触犯法律,当然要把他们逮捕归案,至于是否另有隐情,那要经审理过去才能下结论的。
最后,朝臣们大部分还是倾向于用武力平定铁矿工人的起义。刘骜便下诏令丞相长史、御史中丞按战时征调军队的有关规定行事,领兵追捕申屠圣。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没有别的事情商议,便散会退朝。
汉成帝在陈衡的扶助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先回内殿休息。随后,大臣们离开未央宫,各自回衙门处理事务。
此时天已大亮,按往日习惯,回内殿后,汉成帝会先用些早点,然后小睡一会。
用过早点,汉成帝在卧榻上躺下,但并无睡意。他心里,对大将军王凤的病情很是挂念。王凤这个人,虽然爱弄权,这一点,刘骜也时有注意制衡他一下。但王凤对皇上,忠心耿耿,这点无可置疑的。
王凤是孝义之人,他是长子,对家中弟妹,甚为照顾的。当年汉元帝和王政君成亲,王政君的父亲王禁获封为阳平侯。前42年,王禁过世,王凤便嗣父爵为阳平侯。刘骜即位时,以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加封五千户。同时,封王凤同母弟王崇为安成侯,食邑万户。王凤庶弟王谭等赐爵关内侯,食邑。这一年夏天,京城有黄雾四塞终日,这异象是过去从没有发生过的。刘骜便问谏大夫杨兴、博王驷胜等人,这异象到底预兆了什么呢?
杨兴等人回答说:“这是阴盛侵阳之气。当年高祖刘邦曾经规定,非功臣不侯。但现在王家无功为侯,有违高祖之约,故天为见异。”
王凤知道大臣们对自己数弟获封为侯有异议后,便上书成帝说:“陛下即位,正值居丧之时,思慕先帝,故诏臣凤典领尚书事。但这事儿,对上,无以明圣德;对下,无以益政治。今天地有赤黄之异,咎在臣凤,当伏显戮,以谢天下。”
字里行间,对诸弟袒护之情,盈溢于表。
与父亲汉元帝一样,汉成帝刘骜也是孝义之君。王凤是他的亲舅舅,自幼对他关怀备至。所以,汉成帝便很有承担地对王凤说:
“朕承先帝圣绪,涉道未深,不明事情,是以阴阳错缪,日月无光,赤黄之气,充塞天下。咎在朕躬,今大将军乃引过自予,欲上尚书事,归大将军印绶,罢大司马官,是明朕之不德也。朕委将军以事,诚欲庶几有成,显先祖之功德。将军其专心固意,辅朕之不逮,毋有所疑。”
不许王凤辞职。
刘骜说自己涉道未深,不明事情,也不是虚妄之词。早年,他受爷爷汉宣帝庞爱,养成些任性的作风。对父亲也有过些不当言行,后来汉元帝所以会冒出废长立幼的想法,也和刘骜的任性有关。及至长大,明了事理,自然就懂得要尊重长辈了。
刘骜在为太子时,遵照父亲的意思娶了名门闺秀许氏为妃。许妃为他生下一子一女,但都夭折了。后来,汉成帝宠爱妃子班婕妤,班婕妤也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同样也是夭折。汉成帝即位数年无继嗣,身体又不大好,他意识到,皇朝继承人的问题,要及早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时异母弟定陶王刘康来朝,太后王政君和汉成帝都待他很友好,不因他曾威胁过自己的皇位而记恨。因为,他们都知道汉元帝是喜欢他的。他们敬重汉元帝,觉得友待定陶王,也是自己一点孝心的表现。所以,给定陶王的赏赐,十倍于他王。
汉成帝对定陶王说:“我未有子,人命不讳,一朝有它,且不复相见。尔长留侍我矣!”
透露了要把帝位传给定陶王的意思。
王凤对此,便担心起来。太子一立,是不可随便乱废的,这不仅是皇上自己个人的家庭事,这是关乎整个皇朝,关乎天下百姓的事。万一他日刘骜又产下王儿呢?现在,就立定陶王为太子,只怕将来问题多。
王凤希望定陶王能尽快离开京师。适逢发生日蚀,王凤便对汉成帝进谏说:“日蚀,是阴盛之象,为非常异。定陶王虽亲,于礼当留在自己的封国内。今定陶王留侍京师,诡正非常,故上天以此为戒,还是让定陶王回国为好。”
刘骜知道,自己又有些不理智了。在定陶王回国之日,兄弟二人,不免相握而泣。
王凤对皇上用事认真,忠心可鉴。王凤作为权臣,也很有知人善任的本领,确为皇上分担了不少忧愁。
被人美称为汉元帝的霍去病的西域都护府副校尉陈汤,当然,若从出身来说,陈汤和霍去病有很大不同,陈汤出身于贫寒之家,霍去病则是汉武帝第二任皇后卫夫人的外甥;霍去病是武将,陈汤却是文臣;但两人的作战风格是很相近的,都善于长途奔袭。两人之军功,也堪称相当。霍去病决战漠北,迫使匈奴浑邪王降汉。陈汤千里追击,斩杀北匈奴郅支单于。
霍去病凯旋而归,获封冠军侯,汉武帝为他修建屋舍。然而,霍去病却坚辞不就,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其一片为国丹心,光照日月。
陈汤凯旋,信使提郅支单于的人头以及信件一封报捷汉元帝:“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同样豪气万千。
陈汤为人,是敢想敢干的性格,比较有棱角,与大臣们相处得并不融洽。当年富平侯张勃向朝廷推荐陈汤,还没获任,陈汤父亲去世。陈汤不愿错失机会,没有回家奔丧。被指责为不孝,不仅本人获罪下狱,也连累张勃被减食邑二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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