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您起来啦？您的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就要吗？”
见到他来，冯姬就问他说。
“呆会吧，我先漱个口。”
王莽回答她说。然后，从大水缸里舀出一盆水，漱漱口，再洗洗脸。冯姬为他准备了早饭，两个馒头，一碗豆浆。
“给我准备4个馒头，放饭袋里。呆会王夫人起床后，你告诉她，说我中午不回来，下午再回来。”
王莽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对冯姬说道。
“哦。好的。”
冯姬便照王莽的吩咐，把馒头装入饭袋。王莽提起饭袋，放到他的背篓里，还有那卷他新近专门研究的《礼记》。然后背起背篓，踏着早晨的霞光，又到地里去。半路上，走过何大叔的地，见到他又在忙着。王莽朝他摆摆手：
“早上好呀，何大叔。”
“早上好。”
“您老的地，耕得多好呀。规规整整的，让人羡慕。”
“呵呵。瞧你说的，我还正学着呢。”
说完，王莽就继续赶他的路，没有闲心停下来。到自己的地里，见到赵根和赵驹在耕地。王莽到地里看了一下，感到比较满意。经过昨天的一番指导，他们的成果就好多了。王莽对他们说：
“过两天我又得到长安去了。这里的地，就全部托付给你们，要好好耕作。地是我们的母亲，她为我们生产粮食，供我们生活。我们要爱惜这土地，我们在这里耕地，就像是给她梳理头发一样，这是要付出心机的。”
“哦。”
赵根回答他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赵驹没有吭声。他心里面，对王莽总有些妒忌。他们两人年岁差不多大，身形也差不多，他甚至比王莽还壮实些。他们家也曾有过土地的，但失去了。现在不得不给王莽一家打长工，这是不是上天的不公平？
“我们这地，是多好的地。耕好了，明年一定可以大丰收。”
王莽又再对他们说。
“放心，我们会好好干的。地里丰收啦，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吃得饱。如果地不得收成，也没有我们的好处。”
赵根很通情达理。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听冯姬说，皇上封你当官了。”
“嗯。”
“恭喜呀。”
赵根由衷地说。毕竟，王莽当了官，他们多少也能跟着沾些光。
“嗯。”
王莽并没有长聊的打算。
“打算什么时候动身上长安去？”
“过两天吧。”
“说起来，我们还没去过长安呢。”
赵根羡慕了一句说。
赵驹仍然没有吭声，没跟着赵根祝贺王莽，他心里面，仍是感到妒忌。
“好啦。我先回了。”
“好的。公子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地耕好，力争明年取得大丰收。”
王莽有心事，没在地里逗留很久便离开到河边去。到了他自己的小书房，拿出书卷，一边读着，一边等何莲来。
“儒有衣冠中，动作慎，其大让如慢，小让如伪，大则如威，小则如愧，其难进而易退也，粥粥若无能也。其容貌有如此者。
儒有居处齐难，其坐起恭敬，言必先信，行必中正，道涂不争险易之利，冬夏不争阴阳之和，爱其死以有待也，养其身以有为也。其备豫有如此者。
儒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不祈土地，立义以为土地；不祈多积，多文以为富。难得而易禄也，易禄而难畜也。非时不见，不亦难得乎？非义不合，不亦难畜乎？先劳而后禄，不亦易禄乎？其近人有如此者。”
儒者衣冠合礼，举止谨慎。他们的大谦让，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为人傲慢一样。他们的小谦让，给人的感觉又如同是伪饰。行大事时，充满威严；做小事时，小心得如同有所惭愧。儒者的容貌就是像这样的。
儒者日常生活挺难的。或坐或起，态度恭敬。说话先有诚信，走路时必得中正，不会两边摇摆。选择路线不会贪图便易而冒风险。冬天阴盛，夏天阳盛，儒者顺应自然，不会在冬天夏天强令阴阳调和。儒者对己之死也会怀着爱，不会恐惧，而静待其到来。儒者对生当然也是充满着爱，所以养身，以能为社会作出贡献。儒者就是准备着这样生存的。
儒者不以金玉为宝，而以忠信为宝。儒者不求多占有土地，而以树立道义为土地；不求多积财物，而以丰富自己的学问为财富。儒者为人独立，因此，不容易得到。儒者所求不多，所以容易供养。容易供养而难以驯服。不与不义之人同流合污，这是儒者与人人交往的原则。
这是《礼记·儒行》中的一段。王莽在河边呆了大半天，没有等到何莲，有些失落。看着太阳渐渐西斜，他知道何莲不会来了，便收起书卷放回背篓回家。沿路上，他砍了满满的一背篓柴薪。
见到他回来，王氏兴高采烈的。她看着王莽把柴薪在厨房里放好，然后背篓又放回自己的房间，书卷放好。就对他说：
“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从床上把她们做好的衣服拿起来给他看。
“新衣服？”
“是的。我和娘，和大嫂，我们昨晚赶了一夜，没做完，今天又做了一早上才做完的。还有三双鞋子。”
见王莽并没有伸出手试试新衣服的意思，王氏便有把新做的三双鞋子拿起来给他看。
“做新衣服干什么呢？真是浪费。”
“你这身衣服已经旧了。有这么多的补钉。赶明儿到长安上任，不太好看呢。穿上新衣服去，多精神。”
“你以为皇上任命我，是因为我身上穿的衣服吗？”
“当然不是。可穿上新衣服，是一种礼仪吧，娘上，长安里的那些贵人们，穿的衣服都是很光鲜的。”
“难道娘没跟你说，我跟他们那些人并不一样吗？我就是我，我跟他们不同。他们穿得光鲜，并不表示他们就是对的。穿得节省一点，省些布料给没衣服穿的人，这才是仁者所为，你明白吗？我这件衣服还这么好，还可以穿，你现在又做了新衣服，那我身上这件怎么办，是不是就不穿了呢？浪费就是犯罪呀。”
衣服是一种损耗品。在布料产出有限的情况下，布料损耗得越多，能享用布料的人就会越少。只有大家都节约使用布料，那么，才可能让更多的人有衣服穿。当然，这个道理王氏并不明白，她也没有思考过。
“可这是娘的主意呀。”
王氏感到委屈，眼泪就掉下来了。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我知道。那是我心中的想法。我只是告诉你听我的想法。我知道你们是一片好心。可是，我的心思，你明白吗？”
王氏点点头。
当然，她并不明白。穿新衣服上任有什么不合适的。过新年的时候，人们不都是会穿衣服的吗？现在这个日子，难道不是比过新年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过新年的时候可以穿新衣服，而阿莽终于有了一个出身，有了一个官职，不是更值得庆贺吗？穿上新衣服，不是很高兴的事情吗？
王莽是痛惜妻子的，他拉起王氏的手，让她靠近自己，然后，小心亦亦地用衣袖拭去她眼角上的泪水。
第十四章
由于晚上想得太多，王莽在临近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地入睡，醒来时，太阳已经照屁股了。王莽起了床，看到是个好天气，天高气爽，让人心情愉快。他想，不管怎么说，得去找找何莲，把事情告诉她。况且，前天还没有好好地把话说完，怎么能就这样分手呢？
“哦。你起来啦。我叫冯姬帮你准备好早餐，妈想你今天就出发到长安去。”
王氏从厅外走到房里来，见到王莽已穿好衣服，就对他说到。
“不着急吧。时间还有。”
“我也是这样想的。多休息几天再去报到也不急。”
王氏体贴地说。
“在长安忙了几个月，说实在的。还真想多在家里多呆几天。”
“嗯。那呆会我跟娘说一声，其实，明天出发也好的。”
王莽暂时还不打算把自己与何莲的事情告诉妻子。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太特别的事情，说也无妨。只是现在何莲那边的情况不确定，而皇上又才刚任命了自己，还没报到就想娶二房的事，不是合适的时候。他想先等何莲那边的问题解决了，安定下来再告诉妻子也不晚。
洗过脸后，王莽走出客厅，见到母亲在客厅里，正和大嫂说着话儿。他便对母亲问声好，但话没出口，母亲已经对他说：
“哦。起来啦。先吃早餐吧。”
“哦。好。你们都吃过了吗？”
“都吃过了。”
大嫂回答他说。
王莽在饭桌前坐下来。
“冯姬——”
大嫂向着里叫道。
“哦。来啦。”
不等她叫，冯姬已经把早餐端了出来。原来，先前王氏已经到厨房里叫她去了。她把早餐在王莽面前放下后，又回厨房里去。
孩子长大后，心里就会有自己的独立见解。作母亲的，应该让他为自己的事情作决定，不能整天把他藏在自己的羽翼下，仿佛他没长大似的。这道理王母懂得的，但由于丈夫死得早，一直以来习惯了以自己的主张主持整个家，不知不觉间，也就常常容易给儿子拿主意，尤其是她认为重要的事情。在王母看来，皇上的任命，是头等重大的事情。接到任命书，理应抓紧时间立即动身。早一天报到，早一天安乐，省得遇上些意外变故。这也是对皇上的尊重。所以见到王莽不紧不慢似的态度，王母难免是有些焦急，就替他拿主意了。
“儿子，今早我叫赵根给你溜马去了。我想，不管怎么说，早些去报到总是好的。我们总不好让别人说闲话，说我们怠慢皇命。”
“那他今天不去耕地了？”
“因为这马要还给伯母的，我想让它更精神些。”
“哦。”
王莽确实没有认真想好自己要在什么时候出发，他心中想着的是要解决何莲的事。但他对母亲，是很尊重的，所以，当母亲明确了自己的意思时，他就诺诺地回答说。
“你觉得，让赵驹跟你一起去好不好呢？”
“让赵驹跟我去，干什么？”
“娘是想让他照顾你，给你跑跑腿什么的。”
不知什么时候，王氏已在客厅里坐着，她这样回答说。
“不用。有什么跑腿的呢。我还嫌麻烦。以后再说。现在，他们还是抓紧时间把地耕完好。”
“我就是想，有些什么烦事就让他帮跑跑腿的。”
“不用。这反而让我烦呢。弄不好搞些什么事情出来，还把我给拖累了。”
“哦。”王母想了一下说：“这样也好。也省得他不懂事，闹出些什么错事出来。”
王母虽然性格坚定，但为人并不固执，当她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时，她就不再坚持己见了。
“媳妇。阿莽的包袱收拾好了吗？”
接着，王母就问王氏说。
“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去拿过来，看看还缺点什么。”
她昨天晚上准备好了，说着，王氏便站起来，转身回房间里把收拾好的包袱拿出来。东西不多，只是个小包袱。
“是几件衣服，和几串零钱。看看还缺点什么？”
她说道。
“不缺了吧。我从来就不需要多少东西。我看足够了。有什么需要的，以后再说也不晚。反正以后你们来长安时，再帮我捎上。”
对生活用品，王莽从来需要的就不多，够换洗的衣物就行。
“不过，我觉得，多准备些钱好。你这次去长安，老住在伯母家也不方便，总得是要自己找个房子的。”
王母说。
“嗯。也好。”
王莽答道。
“如果可以，其实先住在伯母家也好，然后再找个合意的房子。”
大嫂说。
“反正，到时你自己看嘛，也不用急，看情况怎么样再定。”
王氏说。
她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让王莽彻底打消了改日再出发的念头。王莽举起右手，用力地拍了一下大腿，以坚定的语气说：
“好。那就这样定了。那么，娘，我这就出发了。”
王莽站了起来。他心中固然牵挂着何莲，但是，他肩上还挑着更重要的责任，是他不能放的承担。
“这次皇上任命你做官，是很好的机会，儿子，你可要珍惜，要把握住机会。这既是皇上的恩典，也是姑母的关心。我们可不能辜负了，要好好为皇上效力。”
王母也站了起来，她走近王莽身边，拉着他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
“儿知道。娘您放心。不仅为皇上，不仅皇后，也是为天下百姓，我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的。孔子说过，一个大同的世界，这需要每个人都付出些努力，才可能干成这一番事业。这样的机会，您放心好了，我会珍惜，会好好干的。”
王莽也认真地回答母亲说。
“你爹要还活着，他会多么高兴呢？他多希望你们能出人投地呀。”
王母这么一说，王氏眼眶热了，就流出了眼泪。自然，这是高兴和开心，同时也是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眼泪。
“我去看看赵根回来了没有。”
大嫂也站起来说道。然后到厨房那边去。
冯姬正在厨房清洗碗筷。赵驹走过来找她说话。因为被王母派到长安去，这会儿他心里正闹别扭。他平时种地，自由惯了，并不喜欢直接受人管。
“赵驹哥，听夫人说要派你到长安去？”
毕竟年幼，冯姬不是太识趣，直接就问赵驹。
“哎。可不，包袱都收拾好了。”
赵驹摇摇头。很不满地说。
“怎么啦，你好像不开心……”
冯姬听出了他心里的不满。
“嘘。小声点哦。”
赵驹压低了声音说。
“怎么啦？”
冯姬果然就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去呢。”
“为什么？长安多好呀，干吗不去呢？我都很想去看看的。”
冯姬不明白。
“哎。要这样就不同，我就很喜欢去了。可惜不是呢。”
“为什么？”
冯姬还是不明白。
“一言难尽。长话短说吧，我喜欢冯姬妹妹烧的饭菜呢，到长安，那就没得吃了。”
冯姬给逗笑起来：“赵驹哥可真会开玩笑，到了长安，可就有更好的东西吃啦。”
“嘘——”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有人从里屋走过来的声音，赵驹就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哎。赵根回来了吗？”
是大嫂走了过来。
“还没。”
冯姬回答她说。
“赵驹呀，公子准备要出发的了，你到前面去看看，准备一下，不知道要不要你跟去呢。”
大嫂对赵驹说。
“哦。好的。”
赵驹答应了一句，就到自己的房间拿上包袱，然后到客厅去。
“赵根怎么还不回来呢？”
大嫂说着，便到后院张望。没见到他的影子。大嫂便又回到厨房。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她问冯姬。
“没什么。我们只是在说他去长安的事。”
“就是这些吗？没有别的事？”
大嫂又问道。
“没有啦。我们没说几句。我觉得长安蛮好的。”
“赵驹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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