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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前世今生
“老板!!!”
忙于炒饭的街头小吃摊老板听见中气十足一声吼,不禁抬起头。
只见一个身穿蓝色背带牛仔裙的少女从街对面飞奔而来,气喘吁吁。
“麻烦帮我来份火腿蛋炒饭,谢谢!”
声音清晰地传到老板耳中,也穿透整条街,老板不禁乐了,这姑娘看来真是饿了。应了一声,“好嘞,火腿蛋炒饭一份!”
汉生无视众人的视线淡定穿过半条马路,抬腿就是一跨,穿过那形同虚设的横栏,继续朝着小吃摊冲刺。
此时,汉生却突然感到脑门一阵剧痛,四周一切都恍惚了起来,自己也呆呆站在马路中央不动,直到一辆车开了过来。
后来回想,汉生对那时唯一的记忆是一阵白光,刺耳的急刹车声,和人们惊恐的呼喊声。还有自己喃喃一声“炒饭要给我打包啊。”
再醒来时,汉生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
“你终于醒了?”汉生循声抬眼,看见一个叼着狗尾巴草的少年,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汉生。
“你是谁?我在哪?这里是哪里?”
“小瘸子真的是摔傻了,连我都不认识,看来果然是脑袋先着地。”少年笑了两声,“算了,大发慈悲告诉你吧,前日你从十米高的台上摔下来,师父找到你时,你手脚抽搐得跟癫痫病人一样,还是本师兄亲自把你扛回来的。好在你皮糙肉厚伤得不算太重,师父亲自给你配了药,再休息个把月就好了。”
“师…父?师兄?”什么鬼嘛。
“你说你一个瘸子爬上那么高的台子做什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不管这些了,睡这么久也该饿了,先吃东西吧。看在你受伤的份上,这几天本师兄就纡尊降贵给你送送饭,我还有课业,先走了。”少年将食盒往床边的地上一放,顺手关了窗便出门。
汉生还没反应过来,已是人去房空。什么嘛,这小子还是没告诉我这里是哪啊。然而肚子咕咕作响,汉生决定先吃完再想别的。打开食盒,一粥一菜一汤。
唔,味道还不错,可惜没肉。不是说养病嘛,好歹沾点荤腥好养身子啊……
…
半年后。
“汉生,晋末四大名战,是哪四战?”
“第一战是巨熊之战,然后是边牧之战,嗯,那个,哦对了,还有津野之战,最后一战是,是,是什么来着……”汉生站着那里尴尬地挠了挠头,一副冥思苦想而不得的痛苦状。
师父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么简单的问题未能回答十分不满。
“子冉,你来答。”
“是!”子冉应声而起。
“晋末四大战役分别是巨熊之战,津野之战,洛水之战和边牧之战。”
子冉得意地斜着眼悄悄觑着我,继续答道:“其中最著名的是洛水之战,秦阳大将陆沉对阵晋国仅剩的战神吴钩,以十万秦阳军战胜六十万晋军,坑杀降卒三十万,一战惊天下。晋国倾国之力葬送此战,自此走向灭亡。”
师父满意的点点头,“答得不错,坐下吧。”
随后皱着眉头对汉生说,“你继续站好。”
汉生扁着嘴也不敢反驳,狠狠瞪了扮了鬼脸的子冉一眼,老老实实站着。
“今天我们要讲的就是洛水之战。”师父继续道。
“晋祥五年春,秦阳军与晋军决战于洛城。洛城城池坚固兵力充沛,秦阳军久攻不下数次无功而返。不论秦阳军如何挑衅叫骂,战神吴钩始终固守不出,双方僵持近两月。”
虽然站着,汉生依然困意上涌。不知为何,她对于这些打仗布阵什么的就是提不起兴趣。每次背诵这些史料或者是阵法图考,脑子里就一团浆糊。
“而洛城先天地形不足,地处洛水之畔,离洛城仅数里之遥,更糟的是洛城地势低于河床。往年倒也相安无事,就是那年春汛时节连降暴雨七日,洛水水位高涨继而决堤,大水倾泻而出顷刻没入城内。”
对面书桌后的子冉原本听得津津有味,偶一抬眼见到昏昏欲睡开始摇头晃脑起来的汉生,不禁一乐。趁着师父不注意,揉了个纸团直中汉生脑门。
“啊!”汉生一声惊呼。
师父的目光立即投射过来。
而始作俑者已经正襟危坐,一副专心听讲的样子。
“汉生,你来评一评这洛水之战。”师父开口。
“啊?我…我…这战打得好!”汉生举起小手鼓掌。
子冉强忍笑意,脸色憋得通红。
汉生似乎看到了师父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子冉,你来说。”
子冉马上回复一本正经,但眉梢还是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与嘲讽。
“关于洛水一战,有人认为此战也不全是陆沉之功,战前恰逢洛水决口,晋国大军被淹死了不少,减了三成战力,另一种流传更广的说法是陆沉命人掘了洛水河口活活淹死十万晋军。故此战,除了地利人和,更在天时。”
师父扬起眉,似乎对这个论据很感兴趣。
“哦?继续。”
汉生则暗暗腹诽,什么天时地利人和,向来青史留名那些战争,无非那么几种:一是以弱胜强,二是杀降过多,三是国运兴衰。这几种战争都有个共同特点就是死伤惨烈。
“原本洛城兵力充沛粮草丰足,此为人和。城池坚固地形易守难攻,此乃地利。而因天降暴雨,原本有利的地势却转为劣势,原本的兵力充足却反为桎梏,是而有时天时更胜地利人和。我们学习兵阵,不仅要考虑地利人和,更要顺应天道与时势。”
子冉侃侃而谈,师父满意的点点头。
汉生在一旁撇撇嘴。
……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汉生留下。”师父放下前朝史书。
原本兴高采烈准备收拾书本跑路的汉生立刻垂头丧气,子冉已经将书本收拾好,向师父行礼后,轻轻快快地走了,还丢给汉生一个神采飞扬的眼神。
“哼,得意个鬼呀。”汉生翻了个白眼。随即忐忑不安地看着师父。
“汉生,今日你将《太乙画箴》的两仪阵图画给为师看看吧。”
汉生立刻成了苦瓜脸,在宣纸上勉强提了笔,如同受刑一般。
两刻钟后。
“汉生,这术数你已青出于蓝,可你这阵法图作得鬼画符一般,还不及你十岁的功力。这三天,回去好好把《太乙画箴》复习一遍!再贪顽胡闹,为师的戒尺可不是吃素的!”
汉生抱着一摞书落荒而逃。此番颇为狼狈啊颇为狼狈。
子冉师兄果然嬉皮笑脸不怀好意地蹲在门柱子后面,专程看汉生的笑话。
“汉生啊汉生,自打那次从高台上摔下来,瘸了多年的腿养好了,没想到脑子却摔坏了,真是得不偿失啊哈哈哈。”
子冉师兄,正是当年汉生醒来时送饭的那个少年。
汉生,半年前由于一场车祸莫名其妙地来到汉明王朝。
汉生现在的这个身体也叫汉生,师父是汉明王朝首任帝师,汉明王朝绵延已三百年,师父今年也整三百岁,可谓与王朝同生的老祖宗。
汉生排行第七,上头有六个师兄,大师兄仓澜与二师兄稷下云游四海,三师兄韩当归隐不知去向,四师兄关涌据说因为一场大战死于沙场,五师兄在庙堂为官,现在在师父身边的,唯有这个六师兄子冉和汉生了。
据说师父刚收“小汉生”为徒时汉生才八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也不懂得收敛锋芒,九岁那年初学兵阵,便以信笔涂鸦的一副十八阵图惊艳天下。
而在“小汉生”之前,擅长阵法图的正是子冉,每每有上佳之作,皆出自子冉之手,而自从汉生拜入师父门下以后,子冉屡屡被汉生压了风头,心里便十分不爽。
“小汉生”那时人小脾气却不小,也从不知谦逊二字如何写,如此一来,与子冉便有了几分争锋相对的意思。子冉每每气不过,便拿“小汉生”腿瘸一事讥讽,“小汉生”从来也不甘示弱,反击他脑子笨。五年来,二人只要一见面便如乌眼鸡一般分外眼红。
“小汉生”从高台上坠落那天,正逢十四岁生辰。也正是汉生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汉生心里想着,当年的小汉生虽然瘸了腿不比自己当年矫健,不服输的性格倒是合她胃口。
而自从汉生摔坏脑子以后,变成了现在的汉生,名字一样,容貌亦与汉生十年前十四岁时一般无二,却在兵阵一道毫无天赋。也正因如此,汉生与子冉势同水火的关系大为缓和。
那些兵阵图考与八卦推演有如天书一般,一看就眼晕头疼还犯困,每当子冉眼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奋笔疾书时,汉生便在一旁抓耳挠腮冷汗直流。
前几个月考校课业时,师父念及汉生的伤,一双眉头皱得紧,却并未说什么。直到今日,汉生脑门的伤只留下浅浅的十字疤痕,瘸了多年的腿好到能上树掏鸟蛋,师父脾气再好也终于忍无可忍,发了一通脾气。
“好好回去把《太乙画箴》读通,不然戒尺伺候!”子冉惟妙惟肖地模仿师父刚才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眼中满满的嘲讽之意,眼白能翻到天上去。
子冉大汉生三岁,今年已经十七,而汉生虽然是十四岁的身体,心理年龄却是不折不扣的二十四岁。觉得实在无需和小孩子计较。
于是汉生趁他不备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扬长而去。
“你个死瘸子以后肯定嫁不出去!以后休想再让本公子帮你补习兵法!”身后传来子冉的咆哮。
第二章 父亲大人
汉生已经健步如飞地进了书院后的云山,什么阵法图见鬼去吧,先弄点吃的最要紧。
两个时辰后,汉生左手拎着一只野兔右手揣着树上掏的两个鸟蛋蹑手蹑脚地准备溜回房间,不料刚进院门就发现向来不喜出门遛弯的师父他老人家端端正正站在汉生房间门口。
身后是子冉,表情一如既往地幸灾乐祸。实在是欠揍的表情。
汉生嘿嘿一笑把野兔放到地上,将鸟蛋小心揣入怀中,野兔撒腿就跑眨眼就不见了踪迹,顾不上心疼的汉生赶紧一路小跑到师父跟前,带着无比狗腿和谄媚的笑容用最尊敬的声音说道:“师父,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师父皱了皱眉。
自打汉生醒来,师父便老喜欢皱眉,照子冉的话说,见了你这半年画的阵法图,师父皱眉的频率怕是超过了以往数百年的总和。
可见汉生于兵阵一道的天赋,真的就是没有天赋。
汉生低下头满心忐忑等待着师父的口伐或体罚。
师父破天荒没有生气,只说了句:“收拾一下去前厅,你父亲来了。”
啊?父亲?
父亲?
汉生呆若木鸡。心里又忐忑起来,自己没有小汉生的记忆阿,面对根本就不认识的父亲,很容易露馅的呀,万一被发现父亲不是以前那个汉生了怎么办。
在子冉的催促下汉生进了房间,洗净了逮兔子掏鸟蛋时灰扑扑的手脸,换了身干净衣服。亦步亦趋跟着子冉来到了书院前厅。
只见前厅已有乌泱泱十来号人候着,其中一人坐在紫檀木椅上,汉生心里想,探个亲阵仗不小,看来汉生他老爸是个权贵。
事实也如汉生所料,汉生父亲正是朝廷正四品兵部侍郎,算是兵部二把手。
师父并未出席,而是由子冉代为招待。
汉生走到厅中,对坐在椅子上的人行了一礼,喊了声父亲才抬起头来。父亲也抬头,与汉生四目相对。
这是一个中年人,穿着朱袍,不怒自威。星目剑眉,目光沉稳深邃,似能洞穿人心。
汉生有些心虚,他眼中的威严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慈祥。
“汉儿”父亲喊了汉生一声。
汉生头上的十字疤痕隐隐作痛,愣愣忘了回应。
“汉儿可还在怪父亲早早把你送上山拜师学艺?”
汉生回过神,赶紧回道“怎会,父亲自有父亲的道理,总归是为了汉生好。”
心中想着千万不要露馅了才好。
父亲听到此话却是一愣。
“若按你以前的性子,必然是狠狠闹腾一番,再不济也要砸几个花瓶子茶碗的,如今倒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奇了。”
汉生的心咯噔一下提到嗓子眼。
父亲感慨,“看来我家汉儿终究长成大姑娘了,懂事了。”
还好还好,汉生的心稍安。
然后汉生的父亲屏退了左右,和汉生在书院四下闲逛,边逛边讲了些朝堂之事,比如刀匠新推出了更轻更韧且更锋锐的第三代汉明刀,又比如文帝再征新兵十万,比如离石关外的边牧族又蠢蠢欲动,又比如秦阳王朝秦武卒方阵已小成。
汉生心里想着,难怪小汉生九岁便能作十八阵图,从小便被父亲这样熏陶,可见家庭氛围对于小孩培养真的很重要。只可惜在现在的汉生听来与前世的娱乐八卦无任何区别,汉生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沧萍山,尚未有机会走下山去见识大众万千象。
之后又东拉西扯聊了几句家事和朝野八卦,比如家里母亲又给汉生添了俩弟弟,比如京城的粮价又涨了,比如皇后无子,太后又琢磨着选秀充实后宫,等等。
“为父此次受皇命前往洛水河一带平叛,顺道路过沧萍山便来看看你。为父还有公事不便久留,这个你收下,给你带的礼物,算是补偿。”
父亲临走前给了汉生一个木匣,谆谆嘱咐让汉生好好照顾自己,汉生道谢收下后,见到父亲微驼的背,人群簇拥却略显孤单背影,有些难受。
此时已是未时三刻,正是平时用晚饭的时间,想着已经到嘴边的红烧兔子肉没了,更是悲从中来。子冉也是很难得没有嘲讽汉生,拍拍汉生的背便回了房。
汉生一时没了胃口便也回了房,打开父亲给汉生的木匣,发现匣子里安安静静躺着一块龟甲和一卷帛书。龟甲的盾片和环纹已然模糊,若不是龟甲尺寸太小太过完整,几乎都可断定是哪只千年老王八的壳子。
汉生打开帛书,立刻惊掉下巴。帛书头二字便是:神屋。
师父曾让汉生和子冉背过博物志,其中一篇便是中原四大名器之一神屋,其中这样记载:“洛水有神龟,其寿三千六,其高十丈,长三十丈,能避邪灵、定风雨、兴气运,其甲名神屋,能卜筮未知,逢凶化吉。”
说好的高十丈长三十丈呢?
汉生看着眼前顶多一巴掌大的小壳子陷入深深的怀疑。纠结了一会,还是按照帛书所说,刺了一滴血滴在龟背上。
这是传说中的滴血认主么?
血滴在龟甲的瞬间汉生便感觉到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扯,汉生很不争气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汉生有意识的时候,正漫无目的走在黑暗中,前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还要往前走?
汉生来不及思考,耳边传来孱弱的呼声,文枢…文枢…一声声直击心跳。眼前突然绿意弥漫,原来是片森林,汉生漫无目的走着,若有若无的呼声渐渐消退,心里却莫名不安起来。
转悠了许久终于来到一条河边,一个素衣中年人披头散发赤足,摇头晃脑坐在河边念念有词:“大厦倾,大火起,烧尽城阙六百里。大厦将倾,大厦将倾啊,哈哈哈哈……”
莫名其妙的,什么鬼。
是在做梦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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