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低头,不去看张雪英的眼神。
“良辅他手臂受伤,张小姐身为未婚妻才应当去看望,还是请回吧。”
说道孟神机张雪英的神色就变得气愤起来。
愤愤道:“我这次来,就是打算让他退婚的。”
陆沉并未抬头,继续道:“那是你与他的事。只是父母之命,还望小姐做决定时慎重考虑。”
张雪英向前一步,欲抚上陆沉的臂,被陆沉侧身避开。
“你知道我为了谁要退婚吗?”张雪英说道,双眼更是目不转睛盯着陆沉的表情,希冀着能看到不一样的神色。
陆沉始终未曾抬头,声音沉似水,继续道:“在下不知,只知道在下已有婚约定不会辜负良缘。”
陆沉道,“更何况沙场刀剑无眼,日后还有硬仗要打,我无心过多纠缠于儿女情事。”
张雪英一咬牙,“陆沉!你当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派我来这里吗?”
“陆沉不知。主公若另有军令,还请告知。”陆沉并不动容。
陆沉心知肚明,主公的心思和以前早已不同。
这回张雪英忽然造访,也绝不是一时兴起。
主公,终究疑心太重。陆沉心中暗叹一声。
“好!陆沉,咱们走着瞧!”张雪英恼羞成怒,转身策马扬鞭回了营地。
三日后,章恬奉命随张雪英返回青州,留陆沉一人独掌军权。
五日后斥候营安禄返回金城,带回一个消息。
雁荡关换防,若及时兴兵唾手可得。
陆沉在金城募兵,加上金城之战后剩下的一万余人,凑成大军两万。
第三十八章 山雨欲来
汉生这几日随着欧阳先生一起负责军械,在看完所有军械布置图以后暗暗心惊。
羊皮卷上的军械种类图样种类之多不必说,最让人心惊的是,其中一卷记载了军械以及各种甲兵配置数量。
那一份羊皮卷计划制造的军械内容:马鞍五万具,马刀五万,长短刀各十万,长矛五万,木盾五万,各类制式甲胄共计十二万,弓箭一万具,箭矢五十万,战车一千,云梯一千,车一千,霹雳车三百,冲城车二十,其余军械用品若干。
这些军械至少能配备十万兵众,堪比洛水之战的兵力!
而根据这个皮卷的墨迹来看,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制好。
难道他们对洛水一战早有打算?
另外,自从汉生进了秦阳军所见到的这两战以来,所到的秋城与金城,半数以上的百姓是由秦阳军来救济,不论是城内的重修还是无家可归百姓的一日三餐。
只出不进,他们哪里来的钱?
铁器木材粮草马匹,都从何而来?
汉生曾经尝试着旁敲侧击问了欧阳先生,而向来在汉生问其他问题时知无不言的欧阳先生却十分敏感地选择闭嘴不言。
事出反常必有妖。汉生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大问题。
已经是留在金城的第十天,这两日陆沉忙着招募兵马整合部队,明日便是陆沉下令全军前往雁荡关的日子。
这些日子,汉生都很少见到陆沉。
尤其是两日之前,张雪英还没有走的时候。
每日只见他与孟神机不是在城内监督军士重修金城的进度,就是在大帐内与众副将议事,一议就是大半天。
而且此次雁荡关之行,比原有的历史早了五天。
原本晋史中的记载,秦阳军在金城逗留了足足半月有余,才发兵雁荡关。
汉生想来想去没有头绪,见已经日薄西山,放下那些羊皮卷,起身伸了个懒腰回了自己营帐。
月季为自己拿来了晚饭。
在营中不比秋城的庭院,军中的食物都是统一分配,不得另起炉灶。
而食物基本上都是一些干粮,少有荤腥,这一点让汉生这个食肉少女适应了很久。
“月季,你知不知道军中是否与商人来往?”汉生问。
月季茫然地摇摇头。
是啊,月季虽然是陆沉给自己派的人,终究也只是一个小丫头,不知道什么。
在暗处听到这话的金成武却是眉心一动。
汉生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吃了饭以后准备去小巫。
说起来也有四五天没有见过他了。
军中男女营帐是分开的。
原本军中的规定,一个营帐住十人。
汉生与月季因着陆沉的缘故,得天独厚占了一间营帐。
小巫的营帐在马场附近,但他更习惯睡在马棚。
汉生知道小巫的习惯,于是没有去军营而是直奔马场。
小巫见了汉生十分开心。
尤其是最近这些日子小巫心情不好,夜里老是睡不安稳,时常梦到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见到小巫窝在马棚里的草堆,汉生还没有来得及上前,一阵蓝雾便从汉生小拇指上的龟甲戒指里飞出,直接裹在了小巫圆滚滚的身子外围。
汉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自从上次从轮回阵图破阵而出以后,神屋便说自己神识受损,一直沉睡好几天都没有出来说话。
现在看来,神屋这一觉睡醒恢复的不错嘛。
汉生好奇问道:“龟壳子,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小巫?”
神屋冷冷道,“纯粹之体对灵体的吸引力,你这种有肉身的人是不会懂的。”
小巫依然看不见神屋,也没有任何感觉,听到神屋的话呵呵一笑,然后看着汉生:“小姐姐。”
汉生笑吟吟问道:“小巫,这些天还好吗?你的小铜板又告诉你什么事了?”
破阵而出时,正是小巫与月季将汉生扶出了雁林。
月季已经将小巫能够用铜板找到汉生的奇事告诉了她。
小巫摸了摸铜板,一本正经道:“这几天铜板告诉我,天上有星星要掉下来了,有星星变灰了,有星星变亮了,还有星星要升起来。”
星星掉下升起,变灰变亮?这是什么意思?
汉生不解,问小巫具体是什么意思,小巫却答不上来,只是翻来覆去说这几句话。汉生也只得就此作罢。
她并没有把月季信誓旦旦的话放在心上,认为小巫能在雁林找到自己只是凑巧。
而且她自己也说过要去雁林。月季她们久不见自己回来,自然会前来寻找。
小巫突然皱起眉头,直直注视着汉生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里了,小姐姐你会想我吗。”
“怎么会,我不会丢下小巫一个人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如果是你不想和我们在一起了想要离开,我会舍不得,但也会尊重你自己的决定。”汉生道。
虽然与小巫认识才短短一个月不到,但是汉生已经深深喜欢上乖巧可爱的小巫,虽说心智如同小孩,但是单纯善良。
汉生看着小巫眼圈下一片乌青,只当是没有睡好心情惆怅,安慰了他几句。
“嗯!小巫不走,我们在一起!”小巫笑着点点头。
“当然,没人能赶你走,有歹人来了我也会保护你!”向来高冷的神屋忽然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见太阳已经落山,喊走死死裹着小巫不放的神屋,回了自己营帐。
小巫回头,看见汉生的离去背影,露出一抹哀伤的神色。
望天楼九楼。
白袍男子依旧静立在栏杆旁,看着天上的星象。
西南方诸星越发黯淡,将星旁的那颗原本光芒日盛的小星,如今闪烁不定。
白袍男子眉头皱起,似乎带着一丝欣慰,又颇为无奈。
他转身回到大地图前,用手磨砂着地图上那个越来越显眼的洞。
一抬手,提起凭空出现的紫毫毛笔蘸了朱砂,似乎想在图上画些什么。
他抬手又放下,犹豫不定。
过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将笔放下。
白袍男子叹息一声重新回到栏杆旁,朝着楼外看了一眼。
若是白日,收入视线的将是繁华巍峨的宫殿,如今入了夜,只有宫灯闪烁,如星星点点。
“起风了。”他喃喃自语。
第三十九章 险象环生
大军一路前行,速度极快,仅仅三日便到达雁荡关外。
不止小巫,汉生也开始莫名地不安起来,而且越靠近雁荡关,这种不安越强烈。
汉生经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穿着一身红衣在城楼处眺望,似乎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但梦中的场景实在模糊。
“文枢。。。文枢。。。”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和汉生第一次从三百年前穿越来到秋城城郊的森林时一样。
汉生猛然从梦中惊坐而起,此时已经是半夜。
白日里赶路车马劳顿,原本就疲惫不堪,此时因为这个梦境,汉生更是被激出了一身冷汗。
汉生联想起当时自己突破八部轮回第一层时的情景。
那是自己一袭红装,跳下十五米高的盛京城墙。
“盛京?”汉生默默重复一遍。
这个地名,没见过呀!
她强行压下自己近几日混乱的思绪,极速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汉生看了眼隔壁床上的月季,小月季睡得甚香并未被自己吵醒。
不管怎么样先睡好补充精神,汉生重新躺回被窝,努力让自己入睡,思绪却不自觉飞远。
明日便要开始新的一仗了。
雁荡关位于徐州与司州交界之处,过了雁荡关便是司州。
雁荡关地势较为险要,易守难攻,若是平时来攻,大约要费些精力。
而按照陆沉前日来找她时所说,此战不难拿下,雁荡关防守空虚正是好时机。
后世史书上的记载也是一样,雁荡关此战正是秦阳军趁着军队换防,交接时候出现的防守空虚一举拿下。
这让汉生多多少少有些安心。
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在于目前的出发时间比史书上记载早了五天,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第二日清晨,陆沉与孟神机领一万五千大军前往雁荡关关口,欧阳先生也随着攻城部队前去。
原本汉生也想去,但是陆沉担心汉生见到战场上的血腥场面再受刺激,还是将她留在了大营。
赶路这几天汉生没有睡好,一直心神不宁。
汉生和月季在大营辗转不安地等待,生怕会出什么意外。
结果一等便是三日。
丝毫没有音讯从前方传来。
汉生越发不安,想着就算军队换防,顶多几日便能够重新恢复秩序。
本来此次强攻便是冒险而为,若情报有误或是情势变动,秦阳军就会显得十分被动。
自大营到雁荡关关外,只需要半日路程便能达到。
陆沉他们却已经去了整整三天,会不会。。。。。。?
汉生不敢再想下去,心乱如麻。
平日里的冷静渐渐消失。
“小姐,吃点东西吧。你上午中午都没有吃,晚饭好歹要吃一点。”
月季端来了碗碟,里面是很简单的军粮,两张饼。
汉生摇摇头,没有食欲也根本吃不下。
月季将盛着饼的碗碟默默放在桌上,看着汉生发白的脸色,有些担心。
忽然,汉生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抓起碗碟里的饼一阵猛啃。
“月季,还有饼么?”
“有,有,小姐肯吃东西就好,我再给你去拿。”
看着小姐突然回心转意开始吃东西了,月季很欣慰地跑去再拿食物,早晨中午没有吃的那份粮食还在。
月季将三张饼拿到营帐中。
汉生并没有吃,而是将饼包起来放进包裹。
带了一壶水,想了想又将匕首和陆沉给的手帕带上。
月季愣愣看着汉生突然利落地将食物和水打包,一下子明白了。
她握住汉生的手,急急切切道:“小姐,你…”
汉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坚定地说道:“我要去找他。”
………
一封帛书自青州传来,直直送到陆沉大营主帐的书案上。
而此时的陆沉还未来得及回营,自然来不及查阅。
望京,晋国皇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象征着至高无上的主权。晋帝上朝与处理政务的无极殿,更是庄严肃穆。
无极殿的御案上,放着一封同样的帛书。
帛书同样静置着无人观看。
帛书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区区四句话:
“章恬与张雪英二人奉张仪命返回青州,途遇袭兵,章恬身死,张雪英不知所踪。”
西北大凉州,州牧府邸。
“哈哈哈哈哈哈哈!人人都说不可逆天而行,只有你说什么人定胜天,如今人人都在死的只有你!章恬老匹夫你也有今天!死得好!”
沈常浸接到同样一份由大凉州谍子头目亲自送到府上的帛书以后,仰面大笑,几乎笑出眼泪。
“张仪这没有丝毫容人之量的田舍翁也妄想称王?!章恬是陆沉的恩师,以为一句遇袭就能瞒天过海?这下子看你秦阳军还如何同心同德!”
“我沈常浸在大凉韬光养晦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如今世道动荡,若是这样容易被秦阳军得势占尽人心,到底不甘心!”
负责送情报的谍子头目唐三彩始终低着头,身为下属,不该听的不该看的不该知道的,他一概不去知道。
这是州牧大人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失态,即便自己早已是他的心腹,整个大凉州的谍子头目。
到底是多年城府,很快沈常浸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厚儒雅,对唐三彩道:“派人去联系陆沉,若有需要,我大凉州全力支持。另外,边牧族那边,派三百扈从护送,让谨之亲自去。”
沈谨之是沈常浸的长子,沈常浸对其寄予厚望。
想到这里,唐三彩神色一肃,应诺而去。
嗅觉灵敏过去在府邸来往频繁的官僚们,开始雀减。
空气中弥漫的气氛却更为紧凑。
维州府邸。
王童安皱眉,看着手中那份帛书。
“楚越,你怎么看?”王童安问他最信任的幕僚。
楚越沉吟道:“前几日属下夜观星象,乃将星陨落之兆。章恬的死应是千真万确。只是下手的,不是张仪。”
说着楚越抬眼望了望王童安的神色。
王童安神色不变,以楚越对他的了解,是认同这观点。
楚越一捻胡须,继续道:“人人皆知张仪意欲称王与章恬意见相左,张仪虽早有杀章恬之心却并不傻,此时秦阳需要站稳脚跟,不是内乱的时候,张仪急着称王也是为了坐实这个名号。”
王童安点点头,对这番话表示认可。
楚越继续道:“想来此时最为焦虑的就是张仪。西北大凉州那边一直蠢蠢欲动,晋庭的南宫秋水和另外两个老东西也虎视眈眈,如今章恬之死若大白于天下,秦阳军必离心离德。我们不如趁机加一把火?”
王童安摇摇头,放下手中的帛书。
“既然所有人都相信章恬被张仪所杀,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那么背后的人自然要浮出水面。我们静观其变。”
王童安抚摸着手边的伴随自己多年的青锋剑:“水浑了,才好摸鱼。”
第四十章 **大阵
第二日一早,汉生按照脑海中的地图,独自一人行走在前往雁荡关的路上。
起初道路不窄不宽,还依稀有着三日前行军时留下的足迹。
汉生顺着足迹走下去,及至快要到达雁荡关口距离五里处的一处狭隘山谷旁,足迹忽然消失。
莫不是在山谷遭遇了袭击?
汉生立刻紧张起来,开始在山谷处四下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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