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豆成兵!
汉生并不陌生这个阵法,只是有些惊讶。
撒豆成兵,阵眼便是一颗颗黄豆大小的金豆,每一颗金豆上篆刻有一个阵法,洒落在地与土相触则阵法触发,化为金甲士兵。
如今的灵体日益稀少,竟也有人能够使出这个阵法。此阵由土灵体与金灵体血祭而制成,极具威力,在过去的物阵巅峰年代是权贵们保命的绝佳阵法之一。一般而言都是生死关头用来应急的第二选择,第一选择是具有瞬间移动功能的传送阵。
尽管施阵之人不至于折损寿命,却依然精神消耗极大,使用过此阵以后,至少要昏睡十天半个月方才能够回转精神。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五五之数的金豆,化作二十五个金甲士兵从五个方向朝着汉生三人迅速奔来。
稷尧已经扣动机弩下的扳机,三箭迅速从袖中射出准确地射中离她最近的三个金甲士兵,然而箭只是在他们身上弹了弹便无力垂落,连铠甲都没有划破。
金甲士兵的防御力出乎她意料地强,这让她的脸色开始有些惊慌。
潘芷云迅速捏住手中的六枚磷石,一个六角光阵迅速闪现。
与汉生笼罩塔前所有人的梅花引大阵不同,六角光阵仅仅在汉生三人范围内的一个小圆圈处重叠,在这个区域内形成了复合阵法。
金甲士兵停住身躯,在六角光阵外围住徘徊不前,只是不时挥刀砍下飘起燃烧的梅花花瓣。
不得不说,潘芷云的应对之法简单有效。
同一个区域只能有两个阵法叠加,如果再加上第三个阵法,所有的阵法都会失效。
而潘芷云选择的物阵,是最简单的六角光阵,不比瞬间移动,这类阵法对自身的损耗较低。
也就是说,金甲士兵踏入潘芷云所布下的六芒光阵的瞬间,便会失去效力重新化为金豆,这也正是他们驻足不前的原因。
长衫儒士的额头与潘芷云一样冒出了汗水。稷尧不自觉躲在了汉生的身后,汉生纹丝不动站立,脊背始终挺拔。
九衣老僧却开始转动手中的一串佛珠。
汉生脸上虽然没有冒汗,但是紧绷的后背以及渐渐失去血色的唇仍然透露了一丝痕迹,隔了多年的她重新施展起阵法来有些吃力。
不止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灵力匮乏,更因为她不再是前世的火灵之体,而成了水灵体。哪怕小巫的二十滴血为她缓和了不少属性相克的压力,仍然消耗不小。
如今二人势均力敌,若是九衣长老加入战局,则又生变数!
潘芷云眼神一冷,将之前因为汉生要求放入袖中的青翠玉符取出。这一举动让长衫儒士皱了皱眉。
“阿弥陀佛,回头是岸。施主还是莫要硬闯这珍珠塔了。”九衣老僧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转动手中的一串佛珠。
老僧开始嘴里念念有词,正是《地藏菩萨本愿经》。老僧原本的声音不大,却清晰而准确地传送到了汉生三人耳中,有如梵音阵阵自天而降,动荡心神。
空中漫天飘舞的染火梅花数量急剧减少,甚至直接燃尽化为飞灰。
以书入阵的醍醐灌顶之法,算是无上阵法。曾经的大秦王朝能够做到的人也不多。
汉生的后背崩得更紧,神屋也将神识从龟甲戒指中放出,在汉生一人的周围形成一个蓝色保护壳。
而此时,珍珠塔开始隐隐震动起来。这是一种常人无法察觉,但是阵法中的众人能够清晰感知到的一种震动。
“原来真的有蛇妖啊。”躲在汉生身后的稷尧想道。
九衣老僧脸色一变,念诵《本愿》的声音更急更快,汉生的双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潘芷云与长衫儒士更是开始如同醉酒般摇摇晃晃。
“是你吗?”一个混沌的声音传入汉生的识海,让她的太阳穴有些刺痛。
第九十四章 千年蛇妖
长衫儒士所佩戴的那块黑玉开始随着珍珠塔一起颤动起来,青衫儒士自然感受到了这个变化,整个身躯依旧左摇右晃,不知是因为震动,还是自身也在颤抖。
长衫儒士强撑着向前走,潘芷云气息随之一滞,像是再也无力支撑六角光阵一般,连连后退几步后,一边用手握紧翠青色的玉符,面上看上去是注视着长衫儒士,余光却瞟向旁边的九衣长老。
九衣长老念诵经文的声音如旧,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汉生。
长衫儒士感觉腰间佩戴的那块黑玉越来越热。
“王兄。”
汉生轻轻呼唤。
一声呼唤之后,长衫儒士感到腰间的玉佩瞬间滚烫起来,如同沸水一般,不住上下抖动。
虽然汉生的声音很轻,长衫儒士却听得很清楚,瞳孔放大又收缩。
他的右手紧握成拳,眼神正好与潘芷云相交。
一个瞬间,潘芷云撤去手中的六角光阵,徘徊在六角光阵外的金甲士兵并未一拥而上,而是直直朝着九衣长老的方向奔去,大刀朝着他头上便是重重一砍,九衣长老连忙一个侧身闪避,正在此时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只弩箭,直直从九衣长老后背穿胸而过。
九衣长老不可置信一般瞪大双眼,看着昔日里素来对付上塔不速之客与自己配合默契的长衫儒士,死不瞑目。
汉生并未惊讶于长衫儒士的临阵倒戈,看到轰然倒地的九衣长老,只是说了句:“随我上塔。”
潘芷云抬眼看了看天色,跟上了汉生开启塔前那道石门的脚步。
希望趁着那位穿紫金袈裟的人来之前,到达六层吧!
长衫儒士顿了顿,收起洒落在地上的金豆,从九衣长老手中拿起那串佛珠,命令跟随自己前来的一行人在塔底守候,同样随着汉生三人的脚步上了塔。
四人不作停留一口气走到珍珠塔第五层,在第六层前楼梯口被锁住的门前驻足。
汉生看向长衫儒士。
他会意,犹豫一番还是说道,“我来开门。”
长衫儒士左手拿出一把青铜钥匙,对准门前的钥匙口,同时右手将之前从九衣长老身上拿来的佛珠对准门前的一个凹陷印记。
两只手同时用力,“咔哒”一声,钥匙入孔,佛珠凹陷。
石门应声而开。
门开以后,原本站在最前方的长衫儒士不自觉为汉生让了路。汉生踏阶而上,走在最前方,身姿依旧挺拔。
随后跟上的是稷尧,潘芷云。长衫儒士看着毫不迟疑走向第六层的三人,也跟了上去。
珍珠塔第六层与前五层的情景不大一样。
没有佛经,没有高僧骨灰更没有舍利。佛塔八面墙壁分别有一条如壮汉手臂粗的锁链,共计八条锁链向中间延伸,锁链汇集之处,正是塔顶中央的一尊蛇形铜塑。
整个布置不像是佛塔,更像是冰冷的监狱。
六层塔,蛇型塑,汉生冷笑一声。
佛塔又称浮屠,正如那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言,七级浮屠就是七层佛塔。塔身层数绝大多数为阳性数,一、三、五、七、九、十一、十三层居多。佛塔建立的初衷,是希望能镇水土,散邪灵。以阳数为塔,方能汇聚阳气正气,以二、四、六一类的阴数为塔则汇聚阴气。
蛇与龙,阴阳相立,邪正两隔,泾渭分明。
蛇永远不会化为龙,从生到死皆是。
不伦不类的六层浮屠塔,层层束缚的蛇型铜塑,当真是煞费苦心。
汉生缓缓走近中间重重锁链包围的蛇型铜塑。每靠近一步,长衫儒士感觉自己身上的黑玉玉佩颤动更加明显一分。
当汉生走到蛇型铜塑前,不自觉用手抚上铜塑时,发现原本应该平滑的塑像却有粗糙的触感。
仔细一看,是铜塑上有斑驳的刀刮痕迹,塑像最边角的地方还有少许微不可察的金光。
就连镀在铜塑表面的金箔,也被人刮去了么。。。。
汉生鼻子一酸,又唤了一声:“王兄。”
长衫儒士腰间的玉佩已经腾空而起,自他腰间脱落,缓缓朝着汉生手中飞去。
汉生伸出手,掌心向上平举,那玉佩极为乖巧地落在了汉生掌心之上。
汉生将四指卷起握住黑玉的瞬间,玉佩如同有灵魂一般有了亮光。
一束暗金色流转的光芒在玉佩周围环绕,缓慢却灵动,黑玉背面一个篆刻“稚”字隐约可见。
长衫儒士见到只在先秦最后一位帝师所著**《钩沉》中记载的场景后,再无任何犹豫,双膝重重跪地,“臣,东珠郡文氏第九世家主,文哲,拜见君上!”
黑龙玉佩,秦武昭王特意为当时还是太子的秦王稚所打造的护身玉佩。寻常人佩戴毫无作用,唯有真龙之身才能将其唤醒。
这是文家守护多年的秘密,每一任文家家主,皆会佩戴此玉,代代相传,寻找它的主人。
低头,三跪九叩,五体投地。
我大秦,未亡啊!!!
埋首地面时,长衫儒士眼中两行热泪扑漱而出。
一旁的稷尧冷眼旁观,心中却不屑。与昏君沆瀣一气的奸臣竟也有后人流传至今,当真祸害遗千年。
如果说那年三十万灵体生祭的始作俑者是嬴稚,那么最遭人恨的刽子手,便是东珠郡文家。
汉生并未理会跪伏地面的文哲,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她依旧面对着蛇形铜塑,依旧脊背挺拔,轻笑道:“如今早已改朝换代,我等不过是亡国遗民而已,文少主不必如此。”
话中透着与稚嫩声音不符合的沧桑,但不曾有一丝苍凉。
她脑海中,那个混沌古老的声音却是一声叹息。黑龙玉佩亦是与之呼应,似发出悲鸣一般。
“王兄,这塔不好,又高又冷,我带你回盛京吧,那里山水虽不秀丽,虽然寒冷干燥还有风沙,却是世上顶好的地方。”
说罢汉生露出笑容,那是极少的如同少女一般无邪的笑容。
她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不论是那年即位为秦王稚之后,还是如今记忆重拾之后。
过去的盛京,她对秦王宫少年时的记忆,不是满口王权制衡乃至治国理政之术的严厉太傅,便是一群噤若寒蝉恭恭敬敬的宫人内侍,或是戴着无害微笑面具其实九曲心肠的诸多深宫妇人。
唯一的温暖,大约就是这位唯一肯在她被太傅责骂时,遣走随侍宫人将她悄悄带到御景园放风筝,俯身作马牛让她骑在肩上悄悄摘树上风筝的王兄。
第九十五章 黑龙玉佩
那个混沌古老的声音沉默了,黑龙玉佩也由原来的沸腾变得平静,在汉生手中乖巧地一动不动。
汉生冷静地从怀中掏出陆沉送她的匕首,在右手掌心上划了轻轻一道口子。
血液很快流出,沾在了同样握在掌心的黑龙玉佩上。玉佩上的光芒由暗金变成金色,光芒刺得整个珍珠塔六层格外明亮。
一股熟悉的感觉透过玉佩传到汉生心中。她闭上双眼,恍若回到了从前。
在弄梅馆时记忆虽已经觉醒,但关于秦王宫的记忆依旧断断续续,她只记得她与文枢的对话,最后与南宫秋水七人的一场大战。
临战前一月,她为了保护和她同样身负半数王朝气运的王兄嬴谡,将他秘密送到了洛城珍珠塔,却不想结局却是这般。
当她知晓王兄遇害之时,晋军已经已经兵临城下,南宫秋水七人马不停蹄朝着秦王宫而来,根本无暇顾及。
就连她自己,也死在那一战。
而具体的死因,自然不是史书工笔记载那般自刎而亡。
一晃八百年。
这些记忆开始迅速鲜活起来。
此番她恢复记忆,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来这里救出王兄。
与王兄昔日在盛京秦王宫相处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如昨。
除了一件事情,她记得模模糊糊。
汉生记得她要小心一个人,当时还准备提醒文枢,却一直没来得及。
她已经记不起来要小心的那个人是谁,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很危险,却已经想不起此人的姓名与来历。
她摇了摇头,握起手中的黑龙玉佩,不再努力回想模糊记忆中的朦胧片段。
现在要紧的事情,是救出王兄被镇压在珍珠塔的魂魄然后去盛京。
望京,忘记盛京。
出自晋太祖的大手笔,借着自己的手灭了天下阵道,除了寥寥几位知情者,其余人的记忆尽数湮灭在八百年浩瀚历史长河。
只是人在做,天在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的秘密。
当年自己一念之仁留下令狐无疆的性命,反而成为最后的一线生机。
太乙大阵也好,玄武大阵也罢,这一丝缝隙,既是无数人的希望,也是无数人的修罗场。
既然晋朝注定已经要走向灭亡,历史也已经改变,不妨换个人当皇帝也好。
想到这里,汉生脑海中一晃而过陆沉的身影,让她嘴角不自觉勾出一个弧度。
之前的追魂阵在小巫身上留下痕迹,小巫同样在盛京,汉生此行自然要去将他救回来。
“王兄,跟我走吧。上一次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汉生轻声呼唤,万年不变的蛇型铜塑竟然如同人一般,蛇首缓缓点了点头。
一道金黄色的光束从蛇型铜塑头顶而出,汉生左手持着匕首,在原本划过一道伤疤的右手掌心再划一刀,横竖相向构成一个十字型。
神屋见状已经不劝了,只是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到汉生体内,护住她的心脉。
她总是这样,为了自己的亲人与朋友不顾惜自己。
强行从铜塑中将魂魄拨出损耗巨大,这是唯有修炼到八部轮回第四层才能够做到的事。
八条手臂粗的锁链剧烈晃动起来,汉生闭上双眼全力施为。
金丝楠木匣子里的细长竹片自动在她身旁出现,随着意念摆成一个正十六边型的阵型轮廓,一道金光自汉生额角的十字伤疤闪耀而出,比弄梅馆时的要弱,但依然引着黑玉发出耀眼的光芒。
稷尧死死盯着汉生的动作,捏着右手袖中的机弩,犹豫不决。
潘芷云将稷尧神情动作尽收眼底,手中暗暗握紧六颗磷石,随时准备发作。
汉生浑然未觉,一个虚影自蛇身中升出,悬浮半空。那是一个身着黄色四爪蟒袍的英俊男子,年岁看来不过弱冠,脸上带着柔和的笑,他向前伸出苍白的手,仿佛想要抚摸汉生的脸庞。
“稚妹。”
混沌沧桑的声音变为温柔一呼,让汉生身躯微微颤动,但是她并没有睁眼,因为目前正是将魂魄牵引出来的关键时刻。悬空的身影渐渐越升越高,渐渐脱离了八条锁链的掌控,只有腿部还与蛇形铜塑撕扯牵连未曾分开。
再加一把劲!
汉生有着十字伤疤的右手握着黑龙玉佩的力度更紧了一分,十六边型的阵法光芒不再显眼而是变得柔和,只是光芒流转的速度已经提升到刚才的两倍!
而在珍珠塔第六层的阶梯口,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只有一个,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
“哒”,“哒”,“哒”。。。。。。
那声音清晰印入所有人的耳中,除了脚步声之外,甚至还有衣袖的摆动声。
紫金袈裟虽然珍贵无双防御力也上佳,唯独这厚重程度与穿着时的繁琐,与走路时发出的衣袖摆动声,甚为烦人。
“诸位远道而来,有失招待,贫僧只好亲自前来与诸位一见了。”
人影未见声先至。说话的是一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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