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时机不对,脸皮再厚也问不出口,说实话他也不介意,纯粹好奇罢了。
“我妈也经常说不能随便。”阮捷道,“你不知道,我小时候的睡前故事就是别人的婚事八卦,我妈跟我分析各种案例,我要是不听话,她就吓唬我,说把我嫁给年老色衰的富婆。”
郑北林:“……”
阮捷眉飞色舞:“第一次听到时候我都吓哭了。”
郑北林神色复杂。
阮捷:“没关系,你不是富婆。”
郑北林笑了:“阿姨很有意思。”
郑北林说不明白,阮捷也不再追问下去。为什么喜欢,到底喜欢哪一点,对郑北林,他可以列举出不少,郑北林却描述不清,大概也只说过一句他比较乖,阮捷却不觉得他在敷衍。也许谈恋爱就是郑北林说的“来电”,两个人的电磁波对上了,磁场相容了,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非要咬着不放,难道要逼他说喜欢你的优雅快乐美丽?
相册差不多看完,阮捷关闭了界面。短信不会去翻,哪怕是现在这个关系,也要留给对方一定的私人空间。手机上的APP也不多,阮捷来回翻了几次,点了音乐播放器。
清一色的老英文歌,甲壳虫乐队居多。一直拉到最后一页,才看到一串显眼的中文,昨天听到的《暧昧》,阮捷又给他下载了一首《Super Star》,然后点了《暧昧》播放,音量开到最大,闭上眼睛补眠。
郑父郑母端坐在客厅里互不理睬,郑北夕在厨房,乔锐正睡午觉,这种天气很容易入睡。
阮捷在场时候交谈有些拘谨,后来乔锐醒了,阮捷自觉去带孩子,和乔锐撤退到挨近阳台的卧室里,门一合上,就听见郑父吼了一句什么,听不清,却把阮捷吓得险些蹿起来。
郑父对他总是比较温和的。
乔锐却稳坐如松,赤着脚在泡沫拼接气垫上拼建筑模型。
阮捷贴着门板听,被小孩死瞪住。本来就有些心虚,让乔锐这么一瞪,阮捷只好悻悻耸肩,来到他身边坐下,随手拿了一块木板打量,“还玩这个。”
乔锐一把抢过来,动作迅猛,险些把阮捷手划破。
乔锐不理他,阮捷也不敢再招惹,拿了手机塞上耳机听歌。
半个小时过去,乔锐总算拼好了,有些不堪入目,好几个地方明显接错了,被他强行组装到一起,形成不伦不类的样式。换做一般小孩,阮捷教他重来一遍,但对乔锐,他还真没这个胆。
“郑北林就是做这个的。”
乔锐忽然道。
阮捷看他老气横秋,失笑道:“他是你舅舅。”
乔锐不以为然,扭着身子扯风,小脚往阮捷腿上踹,时轻时重的,阮捷起初也不躲,后来余光瞟见脚掌对准了两腿之间的缝隙,连忙一把抓住他脚腕。
似乎没料到他手法这么好,乔锐愣了。
阮捷本来就有点打架底子,加上被瞄准的是老二,想不急都难,抓住脚腕就瞪乔锐。一大一小面面相觑。良久,乔锐忽然张嘴,阮捷疑惑地皱眉。乔锐又将嘴合上,再张开,嘴角一瞥,阮捷心道不妙,伸手要去捂他的嘴,手到半空,一声响彻天际的哭喊破空而出。
阮捷傻了。
原本要留下吃完饭,被乔锐一搅合,事情谈完郑北林就带着阮捷逃跑似的走了。
“真是他要踹我,我根本没想要打他。”
一上车阮捷就迫切地解释。
那个画面以及乔锐的反应太容易让人误解,偏偏乔锐又只嚎啕大哭不说话。郑北夕面色略显尴尬,郑父教训了孩子几句,郑母不太高兴的样子。阮捷当时想解释又不确定有没有必要,只能求助地看郑北林,郑北林让郑北夕带乔锐出去走走,又继续和郑父郑母谈。阮捷间断地听到几句,郑父的意思是让乔文昊戒酒,否则离婚,郑北夕要是不愿意,乔锐就送到两位老人这里,不能跟着大人遭罪,这孩子脾性已经很不正常了。而郑北林一直在调和,意思倾向于尊重郑北夕的选择,最后似乎是不欢而散。
出门后一直在下小雨,又细又密,挠在人脸上凉飕飕的,有些痒。从天气预报来看,接下来一周都是阴雨天气。
郑北林有些心不在焉:“我知道。”
阮捷猜到他在烦郑北夕的事,原本他的态度比郑父郑母更强硬,现在忽然换了立场,其实阮捷也很惊讶。正想说些什么来劝解,郑北林手机响了,他戴着耳机,直接按了接通。
才说了几句阮捷就猜到是李和安,郑北林长话短说,转达了陆之瑶的意思,随后听见郑北林报了家饭店地址,简单道别,摘了耳机。
瞥了阮捷一眼:“他去。”
阮捷一瞪眼:“他这么闲?”
郑北林一笑。
阮捷自觉失言,尽管不喜欢这个人,他帮了忙是该谢的。
耸耸肩,不再说话。
郑北林忽然道:“乔锐的事不用放心上,他是个什么性子我们都了解。有时候也觉得费解,说他聪明也不是,笨也不是。乔文昊教育出来的孩子。”
阮捷笑道:“你不生气就好了。”
郑北林笑起来:“我能生你什么气?”
阮捷一愣,乐得整个人轻飘飘的。
阮捷给陆之瑶打了电话答复结果,记下陆之瑶报的地址,郑北林带着他到刚刚给李和安的报的饭店,阮捷没来过这一段吃饭,看店面装潢就知道消费不低,菜单递过来,果不其然。郑北林让他点,他看着价位点了两素一荤一汤,郑北林又加了两道荤菜,其实很家常。
雅间墙壁贴纸是红底牡丹,门上挂赤色珠帘,阮捷觉得喜庆,不禁浮想联翩。
郑北林给他倒茶,嘴角挂着笑,把茶壶放下了,又偏着头看他。
阮捷被他看得不自在,“怎么?这次我脸上绝对没烟灰。”
郑北林笑道:“这家的菜量不多,三个人吃三道菜?”
阮捷道:“这不是经济么……你经常吃这种店啊?”
郑北林道:“偶尔。”
阮捷点点头,松了口气。
“怕我不会过日子?”郑北林还是笑。
阮捷刚要答,郑北林手机响了,见他接起来报了个包厢号,又挂断。
阮捷接了刚才的话:“要不然……还是让我上缴生活费吧。”
这次郑北林表情没什么变化,“不是一直在上缴?”
阮捷哭笑不得:“那能叫上缴?之前的关系让你养着就不太对,现在更不行了。我有经济能力,也不是给你当老婆,要是我说我养你,你能高兴?”
郑北林静静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阮捷也觉得自己胆子一夜之间肥了好几倍,算是恃宠而骄?
其实还是有点怕郑北林翻脸的,这会死盯着郑北林,不敢放过他脸上一丁点变化。
“高兴。”郑北林忽然点头,“你也可以养我。”
阮捷:“……”
郑北林笑起来,伸手来捏他的脸:“谁给谁都一样的。”
“哎哟走错了,对不住对不住。”
忽然冒出的声音把阮捷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门口站着李和安,乳白T恤,针织外衫,一条卡其色修身长裤,小清新调子特别浓,正推着眼镜把脸转开。
没有半点要当爹的样子。
郑北林倒是光明正大,拇指在阮捷脸上刮了两下才将手移开,“傅以丹不在?”
“临时加班。“李和安走过来,在阮捷对面坐下,“正愁没地方吃饭呢,饿死我了。”
拆开碗筷包装,拿了纸巾擦碗,一边朝阮捷笑:“昨晚郑北林怎么教训你了?”
那笑容有些深,加上刚才郑北林的动作,阮捷觉得他大概是知道一些的。
阮捷跟着笑:“把我又揍了一顿呗。”
李和安大笑,又瞥郑北林,后者道:“你斜视?”
李和安还是笑,却把话题转开了,阮捷总觉得他刚才的笑似乎又带了点别的意思。后来他再也不把话题往他们俩的暧昧方向拐,好像并不当一回事,阮捷才渐渐猜测,估计是郑北林独身太久了,他也不相信他们俩会在一起。
24
KTV就在沿江商业区附近,那一带也是个风月场所,比较上档次的酒吧、洗浴中心、KTV连成一片,天一黑,彩光串联起来,像一条盘踞江头的火龙。
陆之瑶也是下血本了。
路边名车看得眼花,阮捷很少来这一片区,一直盯着窗外认路。广告牌上的彩光闪得人心神不宁,一晃眼看见一对老夫少妇,来了兴致,就把昨晚那位小姐称自己是服务行业人员的事拿出来说了。
“确实完全无法反驳呀。”
李和安笑得像只狐狸。
郑北林没评价,阮捷意识到失言,刚想打岔话题,就听李和安道:“其实我要严肃批评一下郑老师,做人还是不能太双标,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哪行啊?就许你打架,不许你家小朋友打架?”
阮捷想起郑北林揍过乔文昊,也没有太过意外,不过还是顺从八卦本性发问:“打得凶吗?他身手怎么样?”
郑北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和安道:“武林高手。”
阮捷道:“这么吊!”
李和安道:“有你李哥在,能让他吃亏么?”
滴滴答答几声,水花爬上车窗,雨点子又下来了。
郑北林将所有车窗关紧,右拐转进岔道,忽然道:“那时候年轻,才十几岁,也就打过那么几次。记得最清的两次是李大少惹来的。”停顿的这会,阮捷见李和安哂笑一下,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然后才听见郑北林继续,“一次是我惹的,最严重的也是那次,进了局子,李叔把我们捞出来的。”
大概就是李和安的爸了。
这会阮捷的心情有些难以形容,就是看到郑北林的自拍海报时候,也不觉得这么难以接受。
脑袋有些糊了,嘴边也不听使唤,下意识就嗫嚅道:“为了什么?”
李和安没接。
郑北林抿了抿唇,道:“那时候班上有个同学,挺内向,也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我是班长,还特地和她交流过,吃了闭门羹。”
急着听下文,阮捷已经来不及质疑郑北林还有过找人谈话灌心灵鸡汤的经历。
“年纪轻,也有些脾气,既然他不理,我也就不再搭理。后来忽然有人说她是个拉拉,喜欢我们班主任,班里有人翻了她的日记和速写本。差不多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风气和现在不能比,事情被传开,都说她有病,才差不多三四天吧,她从宿舍楼六楼跳下来,当场死亡。”
“……然后。”阮捷语塞。
郑北林道:“然后我叫上李和安去找那个翻日记的,还有带头说她有病的,下手太重。其实就是不懂事,太冲动,总有比打架更合理的办法去解决问题,总之打架不是件值得表扬的事……到了。”
阮捷听得入神,陷入一段消沉的情绪里,郑北林说完这句话,他也迟迟没动。
最终是被郑北林揉头发揉醒的,李和安已经下车。
阮捷想起在拉萨看到那个骗婚军人时候的感觉,当时觉得郑北林态度淡然,回答也有些敷衍,没料到这人年轻时候也冲动过,比他还冲动。
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但他理解那种情绪。
“我不该问的。”他抬头望着郑北林,眼里带着愧疚。
郑北林忽然一笑,手掌放在他的头顶,没有移开,“又不是不能提。其实那时候也有点神经质,总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或者下一个就是自己。其实我也有问题,当时如果耐心一些,由我来发现她的心事,可以提前开导她,让她正确面对,这本来就不什么病……走吧,李和安在等。”边说低头帮阮捷解了安全带,又凑过去在他脸侧吻了一下。阮捷下意识扭头看窗外,李和安已经走到KTV大厅门口了,正被对他们,周围也没什么路人。
这么一会工夫,郑北林已经下了车。
陆之瑶和樊羽原本就有些交情,又年龄相仿,阮捷他们到场时,他已经和祝恒他们打成一片。赵宜也过来了,看他最近诸事顺利的样子,精神极佳,心情都写在脸上。一番正式介绍,几位小辈都老老实实叫了哥,祝恒递了烟,一把夺了周汇的话筒,“打住别嚎了,魂都让你吓唬没。郑哥李哥你们点。”
陆之瑶已经凑到点歌台面前:“说歌名就好,我来点。”
一帮人很是殷勤,郑北林和李和安倒也如常应对。李和安唱歌不错,郑北林不褒不贬,但都清楚这次的事关键还是郑北林的人情,大家都夸得卖力。后来郑北林把话筒递给阮捷,樊羽招呼他去玩筛子,他点了支烟就过去了。
郑北林经常出门聚会,他朋友多,阮捷是知道的。只是今晚又开了眼界,郑北林话不多,但能玩,非常能玩,而且合群。无论发起什么游戏他都参与,也都熟知规则,应对自如,半点不比健谈的李和安弱。
几局“谁是卧底”,一帮人被他当猴耍。谁都没料到不苟言笑的郑老师是个演技派,三次抽到卧底,三次全胜。一直孤军奋战坚持指控他的李和安痛心疾首:“都跟你们说了这人不可信,不听老人言啊。”
后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帮人开局就把他清场出局。结果郑北林再没抽到过卧底,硬被活生生冤死。
叫的都是啤酒,郑北林醉过两次,阮捷原本没在意,但现在知道他胃上的情况,想方设法帮他挡酒,最后人还清醒,膀胱却受罪了。跑第三趟厕所回来,大家都歇了游戏,正专心聊天唱歌,李和安抱着话筒做孩子头,已经和祝恒几人勾肩搭背。侧边沙发上樊羽和陆之瑶一左一右挨着郑北林坐,阮捷踯躅片刻,选了陆之瑶那边坐下。
灯光太暗,彼此的五官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阮捷能感觉到他们聊得挺开。阮捷坐下刚好听见陆之瑶声情并茂道:“周汇的自动锁屏设置时间有点长,那次估计是还没锁就放包里,不知不觉就给阮阮拨了电话过去,然后你们猜怎么的?阮捷这二缺损的,接了以后一直保持通话,一个多小时不挂断,那时候黄金周,周汇还在省外旅游,你们想象一下……”
郑北林:“……”
樊羽:“……”
阮捷扭头看别处。
陆之瑶:“阮二缺能活到今天也是命大。”
不等其余三人开口,周汇的声音从麦克风里冲出:“阮捷!来合唱!”
阮捷如蒙大赦,接来赵宜递的话筒。
周汇:“我唱了啊,你接下句!”
阮捷一看屏幕,顿住了。
赵宜跟着笑:“阮大神加油啊。”
周汇手舞足蹈:“YE~向明天对不起,向前冲不客气,一路有你,充满斗志无限动力——”
万众瞩目下,阮捷盯着工字眼举起话筒:“男子汉,没有什么输不起,正太修炼成功的秘籍——”
陆之瑶笑得把他肩都要锤坏了。
也不知道周汇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特殊口味,阮捷陪他唱完,又见他连点三首Tfboys的歌,忙烙下话筒明确表示老子不陪你玩了。
陆之瑶边拍手边起哄:“汇汇小公主再来一首。”
周汇把她当空气。
阮捷递走话筒,回头就看见樊羽凑在郑北林耳边说什么,郑北林眉目带笑,像根针,一下子扎进人眼睛里。但只有一瞬停留,阮捷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撤开目光。
啤酒在肚子里又呆不住了,阮捷第四次跑了卫生间,再回来时候陆之瑶正和郑北林说什么,他一坐下,两人的注意力就一齐聚到他身上,阮捷正莫名,陆之瑶就一扯他袖子,“你连实习推迟两个月结束的事也没和郑老师说?”
阮捷:“……”
闹腾道凌晨,才各自打车回去。郑北林几乎没喝酒,也免了再找司机。介于陆之瑶是女孩子,郑北林和阮捷把她送到公寓楼下,看着她上了楼才离开。
“困吗?”
连续两天,郑北林的作息时间都让他们这帮小孩打乱了。其实要不是碍于郑北林和李和安在,以他们这帮人的玩性,可能还会去烧烤摊上闹一会。
阮捷问完,就通过路灯透进来的光瞧见郑北林摇了摇头。
陆之瑶那张嘴,现在阮捷还恨得牙痒痒。实习的事,其实他是打算拖到最后几天,看郑北林的反应,现在倒好,全泡汤了。
“其实实习的事,我是想给你个惊喜……”
郑北林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就好。其实想回学校也可以回,住这里也是一样的,要是课对上了,也能送你。”
这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