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枢道:“怎么?害怕了?现在害怕已经晚了。”
俞扶摇沉吟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拿个刀锋之谷的刀客来祭刀。”
唐枢道:“祭刀?”
俞扶摇慢慢地把柴刀举起来,道:“祭我这把生锈的柴刀。”他柴刀直指萧鹤龄,道:“我想领教一下你的霹雳刀。”
萧鹤龄怒道:“这可是你自己不知死活。”
俞扶摇道:“谁死谁活立刻便见分晓。”
俞文朗道:“扶摇,不要伤了萧先生。”
萧鹤龄闻言更是怒不可遏,道:“俞公子,出刀吧。”
俞扶摇道:“你是客,你先请。”
萧鹤龄道:“宾不压主,我也不愿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俞扶摇笑道:“我若出刀,你就没机会了。”
唐枢在旁边煽风点火,道:“萧先生,你曾受辱于俞前辈,这回断无理由再受挫于俞公子。依我的意思,咱们干脆取了俞公子的性命,叫俞氏父子尝尝自高自大的滋味。”
俞扶摇对唐枢道:“你为何不来取我的性命?”
唐枢道:“有萧先生在这里,轮不到我出刀。除非萧先生命令我代他来与你们父子了结个人恩怨,那又另当别论。”唐枢这话说得很圆滑,既然是“个人恩怨”,萧鹤龄当然无论怎样也不可能要他代为出手。
而萧鹤龄已是怒发冲冠,即使唐枢不推波助澜,他也不会对俞扶摇刀下留情的。他轻吁一声,霹雳刀已然劈出。别看萧鹤龄年纪大了,而且以前还受过俞鉴的重创,但刀上的功夫确实不含糊,他这一刀劈出,当真是风云为之变色。这一刀和适才劈向俞文朗那一刀又自不同。劈俞文朗那一刀只是为了试探俞文朗的虚实,留有几分后劲。而劈向俞扶摇这一刀却是出了全力,因为他想一刀毁了俞扶摇,叫俞文朗(也就是他认定的“刀魔”俞鉴)尝尝丧子之痛。
俞扶摇道声“来得好”,在萧鹤龄身形甫动的一瞬,他也动了。萧鹤龄的霹雳刀长二尺七寸,俞扶摇的砍柴刀只有一尺二寸长;萧鹤龄的霹雳刀以百炼镔铁打成,俞扶摇的砍柴刀却是从铁匠铺子里随便买来的,其锋利自不可同日而语;萧鹤龄浸淫霹雳刀刀法四十余年,在刀锋之谷刚创建时,他就名列“快刀一百,天崩地裂”之数,并且是现今为数不多的刀锋之谷元老之一,而俞扶摇的年纪却只有十八九岁,是一个偏僻之乡的无名小卒;萧鹤龄出手气势惊人,占尽先机,而俞扶摇向前扑击的时候却无声无息,根本不像是高手。不管从哪方面比较,俞扶摇都处于绝对的劣势。两人这一战,按理说俞扶摇肯定是要以落败告终的。
但世事往往朝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俞扶摇身法极快,后发而先至,在萧鹤龄那恍似奔雷的一刀刚劈到俞扶摇面前的时候,俞扶摇的砍柴刀已然连挥十二次。但听十一下清脆的兵器交击之声,萧鹤龄的霹雳刀已经断为十二截。然后是细不可闻的“嚯”的一声,萧鹤龄的整个右手被卸了下来。
其实整个交手过程只有一眨眼功夫,俞扶摇只是一扑一退,便击败了萧鹤龄。在他退开之后,萧鹤龄的断臂处竟然还来不及渗出血来,由此可见俞扶摇出刀是如何迅捷。而萧鹤龄看着在地上抽搐的断手,一时还未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断臂处的鲜血喷射而出的时候,他才惊天动地地发出一声惨呼。
俞扶摇也想不到自己竟能一招制敌,在这一刹那,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在他以往被父亲督促着练刀的时候,他总是感觉到有冷风在割着他的脸。如今,当他终于第一次伤了一个人,他不仅强烈地感到脸颊生痛,而且浑身都开始痉挛起来。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视野里的东西变得一派模糊。他旋即清醒过来,对萧鹤龄道:“你败了。”
萧鹤龄哆嗦着说道:“你……你……”
俞扶摇道:“还是我的砍柴刀管用。”
在萧鹤龄眼里,俞扶摇仿佛就是当年“刀魔”俞鉴的化身,他的恐惧比断臂处的伤痛更甚,所以尽管断臂处的鲜血还在喷射着,他也顾不上,而是战栗地说道:“不愧为‘刀魔’的后人,假以时日,你将比‘刀魔’更可怕。”
唐枢道:“什么‘刀魔’不‘刀魔’,我就不信这个邪,我来领教领教。”出刀向俞扶摇扑来。
萧鹤龄道:“唐枢,你不是对手,不要自寻……”“死路”二字还未说出来,唐枢的刀已将他拦腰砍为两段。萧鹤龄上半身轰然倒在地上,下半身还在那里立着。这种情形非常诡异。唐枢的举动实在太过出人意料,连俞氏父子都愣住了。俞扶摇本来准备也让唐枢尝尝砍柴刀的滋味,见此情形,遂将砍柴刀收回。
萧鹤龄并未立刻死去,他又是惊恐又是诧异地望着唐枢,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咯着大口大口的鲜血。
唐枢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萧鹤龄,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杀你。”
萧鹤龄咳了两声,他实在不明白唐枢为何暗算他,他不甘心就此死去而做个糊涂鬼。
俞文朗对唐枢说道:“我也很想知道你这样做的理由。”
唐枢道:“俞前辈,请恕晚辈刚才不敬之罪。”
俞文朗道:“无妨。”
唐枢对萧鹤龄道:“你还记得唐越桦么?”
萧鹤龄说不出话来。
俞文朗道:“‘流水刀’唐越桦?他好象也是‘快刀一百,天崩地裂’中的一员。”
唐枢道:“他是我父亲。”
俞文朗道:“原来你是唐越桦的公子。据我所知,令尊和萧鹤龄是拜把子兄弟,关系非常密切。据说‘刀魔’俞鉴大闹刀锋之谷的时候,萧鹤龄被俞鉴一刀震得晕死过去,是令尊不要命缠住俞鉴,才使萧鹤龄免遭灭顶之灾的。”
唐枢道:“这萧鹤龄人面兽心,暗算了我父亲。”
俞文朗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唐枢道:“就在俞鉴大闹刀锋之谷之后的第三年,萧鹤龄眼见我父亲威望日高,深知我父亲兴许有朝一日会成为刀锋之谷谷主,于是心生嫉妒,趁我父亲不备暗算了我父亲。”
俞文朗道:“你如何知道是萧鹤龄加害了令尊?”
唐枢道:“丁悠侯在二十年前创建刀锋之谷时,曾定下规矩,凡是到刀锋之谷的人,都是有进无出,也就是说,只要刀客想跻身于‘快刀一百,天崩地裂’,就得抛妻离子,放弃在武林中的名声,安于刀锋之谷里单调的生活。我父亲接到丁悠侯的邀请函后,抛下母亲和四岁的我,独自去了。为此,母亲十分怨恨刀锋之谷,她立志要将我训练成最好的刀客,希望我长大后去摧毁刀锋之谷。不过母亲并未等到这一天的来临,在我十七岁那年,母亲郁郁而终。我自思武功还差得很远,又练了几年刀法,才决定前往刀锋之谷。去年年初,我经过浴血奋战,刀劈了‘柳叶刀’郭沁德,顶替了他的位置,进入刀锋之谷。不过,虽然当时的刀锋之谷已无初创时的辉煌,但以我的武功,别说摧毁刀锋之谷,能够保住性命,就很不简单的了。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父亲已经死了。后来我经过查证,才发现父亲是被萧鹤龄所害。父亲再怎么对不起我和母亲,但他毕竟是我父亲,所以我决定为他报仇。当时在刀锋之谷横来直去的是‘天风刀’狄静傲,萧鹤龄仗着自己是狄静傲的舅舅,将刀锋之谷的许多刀客都不放在眼里,而且我的武功的确不是他的对手。我只有用其他办法来为父亲报仇。在进入刀锋之谷之前,我偶然从追腥族那里得到消息,十八年前大闹刀锋之谷的‘刀魔’俞鉴已经失去武功,而萧鹤龄最恨的也就是俞鉴。我想,如果将这个消息透露给萧鹤龄,他一定会去找俞鉴。我当时的打算是这样的,最好追腥族的消息是假的,俞鉴的武功根本没丧失,只要萧鹤龄找上门去,我就可借俞鉴之手取了萧鹤龄的性命。即使俞鉴真的失去了武功,不能借他之手除掉萧鹤龄,但只要能骗萧鹤龄出刀锋之谷,我就有希望和他同归于尽。而在刀锋之谷,萧鹤龄时时跟在狄静傲的屁股后面,我简直没有丝毫机会向他出手。我一看见俞前辈,便知你并非‘刀魔’俞鉴,追腥族当初给我的消息是假的,但我不能说破,所以我才竭力激萧鹤龄动手。而萧鹤龄也不知哪根筋出了问题,他认定俞前辈你就是俞鉴,并在俞公子回来后还口出狂言,最终遭受血光之灾。他这是咎由自取,活该。”
唐枢说到这里,仇恨的目光又转向萧鹤龄。而萧鹤龄已然死去,他的上下两截身子倒在地上,眼睛还大大地睁着,死不瞑目。
俞文朗摇头道:“萧鹤龄也许到死都不明白竟会被你一刀两断。”
唐枢道:“我也知道这样这样出手有些卑鄙,但为了手刃仇敌,我也顾不得许多了。何况萧鹤龄即是用极为不地道的手法害了我父亲,以其治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这样对付他也不为过。”
俞扶摇已将砍柴刀撂在一边,道:“你们所说的那个什么‘刀魔’俞鉴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
唐枢道:“很多人一提起他的名字就浑身发抖,恐惧到了极点。”
俞扶摇道:“我看你倒是很镇定,并没有打抖嘛。”
唐枢道:“我没有亲眼见到俞鉴大展神威,也就不像刀锋之谷老一辈刀客那样害怕了。经过十八年前那场杀戮之后,‘刀魔’俞鉴的名字在刀锋之谷简直成了禁语,极少有人敢提到他,尽管他们对俞鉴的恐惧已经深深地刻在他们的心上。”
俞文朗道:“据我所知,俞鉴虽然杀气极盛,但还不至于让人觉得恐怖到极点。他的血腥名气多半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吹嘘出来的。”
俞扶摇道:“爹很清楚俞鉴的事情?”
俞文朗道:“知道个大概吧。”
俞扶摇道:“那就说来听听。”
俞文朗道:“扶摇,你迟早都是江湖上的人,了解一下俞鉴的事情,也很有必要。在说这件事之前,你们先将萧鹤龄的尸身埋掉吧。这么清净的一间屋子,没来由沾染血腥,当真是败兴。”
俞扶摇取了锄头,在茅舍东边的一棵柏树下挖了个大坑。唐枢左手提了萧鹤龄的上半截身子,右手提着萧鹤龄的下半截身子,举重若轻将尸身扔到土坑里。趁唐枢往坑里填土的时候,俞扶摇又回到堂屋里,端来几盆水,将萧鹤龄留下的鲜血冲洗干净。俞文朗默默地看着俞扶摇忙前忙后,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等俞扶摇和唐枢将屋子收拾停当之后,俞文朗开始说起“刀魔”俞鉴的故事。他说:“丁悠侯当初创建刀锋之谷的时候,由他亲自遴选,将武林中刀法最好的一百名刀客网罗在刀锋之谷里,这就是是‘快刀一百,天崩地裂’之说的由来。”
俞扶摇道:“‘快刀一百,天崩地裂’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唐枢道:“倘若这一百名刀客到江湖上来走一遭,则天会为之崩,地会为之裂。”
俞扶摇道:“唐英雄见多识光广啊。”
唐枢道:“惭愧,我是从刀锋之谷来的,并且现在也是身在‘快刀一百’之列。其实‘快刀一百,天崩地裂’这句话早就名不符实了。不说当年被排在‘快刀一百’之外的的‘刀魔’俞鉴,就拿眼下你俞公子来说,就不知比刀锋之谷里那些刀客高明多少。”
俞扶摇道:“‘刀魔’俞鉴既然刀法绝顶,丁悠侯却又独独漏选了他?”
俞文朗道:“这正是丁悠侯最失策的地方,若不是因为漏选了俞鉴,丁悠侯经过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刀锋之谷也不至于被俞鉴一柄刀搅得差点就毁于一旦了。俞鉴当时在江湖上有‘第一快刀’之誉,年轻气盛,见刀锋之谷独独不将他列入‘快刀一百’中,心中极为不忿,于是独闯刀锋之谷。”
俞扶摇道:“他也太大胆了。”
俞文朗淡然一笑,道:“你这样想,那是因为你还不明白俞鉴的刀究竟快到什么程度。”
俞扶摇道:“结果如何呢?”
俞文朗道:“刀锋之谷有一个规矩,只要杀得了‘快刀一百’中的任何一人,你就可以顶替他的位置。”
唐枢道:“如此一来,刀锋之谷就能真正网罗到最好的刀客了。”
俞扶摇道:“若真是为了网罗到高手,丁悠侯就不该忘了俞鉴。以俞鉴当时的名声,丁悠侯断无不知道他名字的道理。”
唐枢道:“也许丁悠侯另有不为人知的想法。”
俞文朗道:“俞鉴进入刀锋之谷首先遇上谷中排名第二十三的‘焚心刀’江雨典,只用一刀便取了他的性命,并相继战胜了‘七宝刀’陶士鸿等其余六位使刀高手。经过这七场杀伐,刀锋之谷里的所有刀客都知道没有人是俞鉴的对手。俞鉴也因此而在刀锋之谷建立起自己的霸主地位,并被那些刀客称为‘刀魔’。就连谷主丁悠侯也对俞鉴客气有加,不像对其他刀客那样颐使气指。”
俞扶摇道:“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俞鉴一定会因此招致祸事。”
俞文朗道:“只可惜俞鉴当时被荣誉冲昏了头,没有醒悟到这一点。”说到这里,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俞扶摇静静地看着父亲,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俞文朗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了,他接着说:“有一天,那些刀客终于联起手来对付俞鉴。俞鉴在连伤了二十八位刀客的性命之后,被围困在一间小木屋里。那些刀客不敢杀进来,俞鉴也冲不出去,就这样僵持着。那些刀客也知道不能逼俞鉴太甚,于是和俞鉴达成一个协议,只要俞鉴不再呆在刀锋之谷,并且终生不伤害刀锋之谷任何一人,他就可以安全离开。俞鉴自思已成众矢之的,呆在刀锋之谷也没什么意思,并且和那些刀客硬拼下去的结果也只有同归于尽,便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俞扶摇道:“这个协议很不公平,他只要求俞鉴不得伤害刀锋之谷的人,却没说刀锋之谷也不得找俞鉴的麻烦。”
俞文朗道:“这正是俞鉴大意的地方。刀锋之谷知道他一言九鼎,便肆无忌惮地向俞鉴屡屡发难。这些年来,俞鉴不停地东躲西藏,也就是为了不和刀锋之谷的人照面。”
唐枢疑惑地问道:“俞前辈为何对俞鉴的事情如此清楚?”
俞文朗苦笑了一下,道:“想来你们也猜出来了,我就是‘刀魔’俞鉴。”
唐枢惊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吓得脸色都白了,道:“你果真是‘刀魔’俞鉴?”
俞鉴道:“俞鉴的名声并不怎么好,我没有必要冒充他。”
唐枢道:“原来萧鹤龄没有错认人。”
俞鉴道:“对于一个差点取了自己的性命的人,谁都不可能忘记,萧鹤龄又怎会认错人!”
俞扶摇道:“刀锋之谷的人联手来对付你,你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只是你杀的人也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俞鉴道:“在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情况下,我别无选择。”
俞扶摇道:“如果你当初不为赌气而进入刀锋之谷,就根本不会有那些事情的发生。”
俞鉴道:“在江湖上闯荡,尊严是很重要的。我既有‘第一快刀’之称,若连刀锋之谷都打不进去,也实在太丢面子了。”
俞扶摇道:“刀锋之谷毕竟这是偌大武林的一个小角落,要扬名立万,不一定非得到刀锋之谷去搏杀。”
俞鉴道:“一个江湖人使用的兵器基本上决定了他应该活动在那些地方,尽管许多江湖人的武功并不怎么出色,但因为他们是使剑或使枪的,他们就有理由不将刀锋之谷放在眼里,而对于任何一个刀客而言,无论他的武功怎样高强,刀锋之谷是他们必须去的地方。现在随便找一个使刀的江湖汉子来问问,他们都会以进入刀锋之谷为奋斗目标,并以跻身‘快刀一百,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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