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静傲道:“她就要坐在你腿上了,可她从不那样对待我。”
傅应锋道:“即使她是你的老婆,她也可以躺在别的男人的怀里。”
有了傅应锋的这句话,蒋真真顺势转到傅应锋的前面来,真地一下子坐进傅应锋的怀里,然后轻蔑地冲狄静傲说道:“老婆?!呸!”
这一声对狄静傲不啻是一记闷棍,气得他像只野兽一样高高地跳了起来,冲着傅应锋叫道:“你这个恶棍,八年前你不让我碰她,今天你又从我手中夺走了她。”
傅应锋还是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道:“她愿意跟谁好就跟谁好。”
蒋真真却敏捷地从傅应锋的怀里滑出来,一晃又闪到傅应锋的身后。
傅应锋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想来蒋真真和刀锋之谷内的其他刀客一样,巴不得傅应锋和狄静傲之间这场酝酿了多年的拼斗立刻上演。
狄静傲和傅应锋差不多是同时进入刀锋之谷的,两人当初在刀锋之谷的声望也不相上下,但傅应锋一直没将狄静傲放在眼里,这就使得狄静傲心里恨透了傅应锋,屡屡想与傅应锋厮拼,傅应锋却始终不和狄静傲交手。虽然许多人说傅应锋八年前离开刀锋之谷是受狄静傲所逼,但狄静傲心里却很清楚,那是傅应锋不屑于和自己一起呆在刀锋之谷,这就更刺伤了狄静傲的心,所以这些年来,“傅应锋”三个字始终压在狄静傲心上,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当然,傅应锋的离开,也使狄静傲有机会在刀锋之谷飞扬跋扈,狄静傲希望傅应锋永远不要回来。现在傅应锋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在他面前和蒋真真亲热,这当然使狄静傲觉得大丢脸面,不过这还在其次,狄静傲最不能忍受的是傅应锋还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无论怎样,狄静傲都觉得今天应该和傅应锋做个了断,他问道:“袁昶是你杀的?”
傅应锋道:“这种自吹自擂的家伙本就该杀。”
狄静傲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好朋友?”
傅应锋微笑道:“你也只配和这种三流角色为伍。”
狄静傲再也忍不下去了,“哗”地拔出了腰间的天风刀,道:“你的幽冥刀呢?拔出来让我瞧瞧。”
蒋真真娇笑道:“幽冥刀根本看不见,你瞧个屁呀。”
狄静傲道:“婊子,闭嘴,这不关你的事。”
蒋真真道:“如果你太想看的话,也有可能的,只要你把血洒在幽冥刀上面就行。”
狄静傲道:“今天喋血的不是我。”他的眼睛直勾勾注视着傅应锋。
傅应锋突然哈哈一笑,道:“我估计得没错,你果然恼羞成怒掏出家伙来了,这样的结局对你可就难堪了。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的麻烦的,我可以原谅你的冲动。”
狄静傲的脸涨得通红,头发也竖了起来。
他的怒火和他的自负使他终于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我不要你的原谅,我想请你到门外去走走。”
这可是狄静傲一直想说而一直未曾说的一句话。
饭馆里的其他刀客屏住了呼吸,他们都听到了狄静傲的这句话。
狄静傲直接向傅应锋发出这个挑战之后,象一尊木雕似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的额头开始向下淌汗。
傅应锋平静地看着狄静傲,直把狄静傲看得头皮发麻,心头狂跳。
过了一会,傅应锋说道:“狄静傲,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办,你和老顾、谭立之间的事没摆平,又何苦招惹我呢?”
狄静傲道:“不需你费心,料理了你之后,我再收拾他们。”
傅应锋道:“你我之间肯定是要动刀子的,但不是现在。”
狄静傲道:“你是不是男人?罗罗嗦嗦干什么?”
傅应锋道:“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狄静傲道:“我没觉得吃亏。”
傅应锋道:“你的主要对手不是我,我的主要对手也不是你。”
狄静傲道:“可我觉得你现在就是摆在我面前的最大障碍。”
傅应锋轻言细语地说道:“你的感觉错了,我不是你是障碍,相反,我还有助于你。我可以给你通报一个信息,谭立他们四个人昨天的确找过我,也说起过借今日之机把你拉下马来啃一嘴泥的事情。但我向来不在背后算计他人,所以没有答应他们。”
谭立闻言吼起来:“傅应锋,你陷害我们。”
傅应锋道:“你又不什么大人物,我犯不着陷害你们。当时老顾也在场,他也知道你们的计划。”
顾憬意笑道:“这个我倒是可以做证,谭立等人吃的是狄门饭,拉的却不是狄门屎,狄老大,你这几条狗没有喂得和你同心同德呀。”
谭立道:“傅应锋,我还以为你可以镇住狄老大,想不到你本质上却是个懦夫。”
傅应锋不理会谭立,对狄静傲说道:“我和老顾都证明‘狄门五虎’叛主,你的当务之急不是与我厮拼,而是先剥了他们的狗皮。”
狄静傲见傅应锋最终没有拔刀,既有些失望,又松了一口气,而且还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已经压倒了傅应锋,因而显得很高兴起来。他将天风刀插回刀鞘,轻蔑地说道:“谭立说得没错,你是个懦夫。”
傅应锋呵呵轻笑了几声。
蒋真真却道:“狄静傲,傅应锋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却把屁股翘起来了,真是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狄静傲笑道:“你这只破鞋,我懒得与你计较。”
蒋真真脸都气得变形了,对傅应锋道:“你就容许狄静傲在你面前张牙舞爪吗?”
傅应锋道:“张牙舞爪是每个人神圣不可剥夺的权利嘛。”
蒋真真道:“你果然变得很懦弱了,这可不像原先的你。”
傅应锋道:“你知道原先的我和现在的我哪一个才是真的我?而且懦弱不懦弱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狄静傲道:“蒋真真,你就别逼傅应锋了,你不能期望蝼蚁去掀翻大象。”他把自己当成大象,而将傅应锋视为蝼蚁了。
狄静傲回到谭立等人面前,说道:“你们四个人还有什么话说?”
谭立道:“成王败寇,我们认命了。”
易希宁道:“我们是想反叛你,但我们绝对与老顾没有任何瓜葛。”
龚韶诚道:“本以为傅应锋能做我们的靠山,想不到他自己先倒下了。今日之败,只怪我们瞎了眼睛。”
阮思宽道:“狄老大,打算反叛你的可不只是我们四个人,‘狄门五虎’人人有份。”
唐枢笑道:“阮思宽,你想拖我下水呀?你这个主意不错。”
狄静傲道:“唐枢早在去年就劝我防着你们四个,你们有什么新的动向,他立刻就告诉我了。”
谭立叹道:“我们是狄门内奸,唐枢却是内奸中的内奸。”
阮思宽道:“狄老大,告诉你一个秘密,令舅不是被俞扶摇所杀,而是死于唐枢之手。”
唐枢道:“你没有必要挑拨,我已经如实向狄老大说明了当日的事情,而且也向狄老大道了歉。”
狄静傲道:“我也原谅唐老弟了。”
谭立道:“做下这种事情都可以得到狄老大的原谅,看起来唐枢简直太讨狄老大的欢心了。我等既以被擒,也无话可说。”
狄静傲道:“那你们可以去死了。”
谭立道:“狄老大,看在我们曾服侍你这么些年的份上,我提最后一个要求。”
狄静傲道:“只要不是太离谱,我会答应你们的。”
谭立道:“我想再用用自己的春晖刀。”
狄静傲眉毛一跳,道:“你想和我较量一番?”
谭立道:“我哪里有这个胆!我们交友不慎,将唐枢当成了知己,结果无被他所害,与其做了恶鬼之后再来找他偿命,不如现在就和他了解恩怨,然后一拍两散。”
唐枢笑道:“原来你们恨的是我。”
谭立道:“不是简单的恨,而是恨之入骨。”
唐枢道:“这么说,你们想和我厮杀一番?”
谭立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唐枢道:“只要狄老大首肯,我是没什么问题的。”
狄静傲道:“唐兄弟你自己拿主意。”
唐枢道:“那好,我就成全谭兄了。”
阮思宽、易希宁和龚韶诚齐声道:“还有我们呢。”
唐枢笑道:“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每个人都有份在脖子上重重挨上一刀。”边说边解开了谭立等人被封的穴道。
谭立道:“唐枢,你颇有胆识,我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吗?”
唐枢道:“这里太狭窄了,身子都转不开,门外的街道很开阔,足够四个死人乱七八遭地躺在那里。”
谭立道:“那就看看最后躺下的究竟是谁。”
唐枢对众人道:“各位英雄,本人要以非常的手段让这四位大大吃一番苦头,我自己都觉得那种手段比较残酷,所以希望各位不要出去看,以免我下不手。”
谭立笑道:“哎呀,唐枢,你别说这些狠话,我们胆子都很小的。”
狄静傲道:“唐兄弟,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么?”
唐枢道:“应付不了也得打肿脸充胖子,我向来都是这样做事的。狄老大你别担心,即使我回不来,我也可以保证不让这四个内奸再来纠缠你。”
谭立、阮思宽、龚韶诚、易希宁和唐枢这“狄门五虎”鱼贯而出,到了外面街上,只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也不知他们走到街道的哪一段去了。
众人果然没有一个人跟出去看热闹,因为“狄门五虎”之间的拼杀没什么看头,重头戏还是狄静傲这边,大家的兴趣也放在这上面。
狄静傲回头对顾憬意说道:“老顾,你的靠山已经走了,你还想和我动手么?”
顾憬意道:“当然要动手,否则老顾我就显得太虎头蛇尾了。”
狄静傲摇头叹道:“老顾你真是玩冥不化呀,你的靠山都离开这里了,你却依旧充好汉,这实在是太不愚蠢了。”
顾憬意也摇头叹道:“狄老大你真是死脑筋呀,我都说过好多遍了,我与谭立那么没丝毫瓜葛,你却还是固执己见以为‘狄门五虎’那几条狗是我的靠山,这实在是太自作聪明了。”
狄静傲道:“你得明白,虽然今天是推举刀锋之谷谷主的好日子,照理不该有血腥之事发生,但如今唐枢与谭立等人已经动了刀子,我也就不在乎多几个人倒在血泊中了。”
顾憬意道:“说到唐枢,他杀了令舅萧鹤龄,你本不是个大度之人,而你却轻轻松松就原谅了唐枢,这实在是令人不解呀。”
狄静傲道:“唐枢告诉过我,他的父亲是与你和谢从敏一起被称为‘三流刀客’的‘流水刀’唐道,唐道死在我舅舅手上,唐枢为父报仇是应该的。”
顾憬意道:“唐枢是‘流水刀’唐道的公子?”
狄静傲道:“感到很意外是不是?刀锋之谷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顾憬意道:“有一点,但我更觉得意外的是你没有为令舅报仇。”
狄静傲道:“目前我正用得着唐枢,所以报仇之事就暂时不要提了。”
顾憬意道:“这么说,唐枢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狄静傲道:“这就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了。”
顾憬意道:“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原谅唐枢,因为你巴不得萧鹤龄早些死掉,只可惜不便下手,毕竟萧鹤龄是你舅舅嘛。当你知道唐枢要为父报仇时,你简直太高兴了,所以派唐枢和萧鹤龄一起去抓俞鉴,以便让唐枢在刀锋之谷外面干掉萧鹤龄。唐枢离开刀锋之谷时,你肯定给他派了任务,那就是结果掉萧鹤龄,这也是唐枢在杀掉萧鹤龄之后还敢回到刀锋之谷的原因所在。”
狄静傲道:“胡说八道,我为何巴不得舅舅死掉?”
顾憬意道:“因为萧鹤龄这个老东西也对蒋真真想入非非呀,这引起了你的妒意,所以萧鹤龄注定要死。”
蒋真真道:“老顾,你如此捏造谎言,舌头一定会生疮烂掉。”
顾憬意道:“萧鹤龄屡次对你动手动脚,刀锋之谷内的大多数人知道。”
傅应锋虎着脸道:“老顾,别说了。”
顾憬意道:“冲你傅应锋的面子,我当然可以不说,但如果狄老大硬要不承认,我也只好拿事实出来与他理论了。”
狄静傲忍无可忍,道:“那我们就用刀来说话。”
顾憬意道:“对对对,刀的语言最动听,也最有权威。”他转向众人,道:“各位,腾个地方出来。老顾我本来万万不是狄老大的对手,但大家不是想看狄老大那无坚不摧的‘天风刀法’吗,我杀身成仁,拼了这条贱命,就是为了让狄老大把看家本领使出来。大家今天有此眼福,可得瞧仔细了。”
狄静傲道:“大家用不着搬桌子挪椅子,狄某几刀就结束厮杀。”
顾憬意道:“大家须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句话,想被尝尝被误伤滋味的尽管留在原处。不过在我而言,我这些桌椅也颇值几两银子,我可不想让它们毁在专门用来砍木头的天风刀之下。”
坐在饭馆中间的那些刀客闻言立刻将桌椅挪到四周,在中间留出方圆四五丈的一块地方来。
顾憬意道:“我本来只想在俞鉴身上砍了一两刀,以报当年毁容之仇,如今狄老大要将这事揽过来,老顾我也就只好遵命向你挥舞一下刀子了。”
狄静傲道:“就冲你敢于向狄某亮刀这份胆量,我就该让你三招。”
顾憬意道:“你要让就让吧,随便让多少招都成。”提着流云刀向狄静傲逼了过来。
狄静傲当然并不是真的对顾憬意另眼相看,或者对他有什么怜悯之心。狄静傲是个很冷酷的人,他从来都不知道怜悯为何物。他之所以表明态度让顾憬意三招,其实只是想戏弄戏弄顾憬意。在狄静傲看来,自己是一只猫,而顾憬意是一只老鼠,猫在吃掉老鼠之前总是要玩耍玩耍老鼠,享受一下胜利的快感。
顾憬意现在的确像一只老鼠,犹犹豫豫举刀劈向狄静傲,刀光黯淡,刀势迟滞。
众人见他了他这种架势,都觉得好笑,心想:“如此身手,也配向狄静傲叫阵!顾憬意毕竟十数年没摸刀了,现在刀锋之谷内任何一位刀客的出刀肯定都比他利索。”
狄静傲也拿出猫的姿态,笑道:“老顾,我人在这里呢,瞄准点,别偏得太离谱了。”准备等顾憬意的流云刀砍到眼前的时候才闪避,以显出自己的本领。他这样做,当然也是让傅应锋知道他狄静傲这些年来没有闲着,也要让俞扶摇明白他的名声不是碰运气得来的。
顾憬意道:“老顾我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瞄不准一个大活人。”话音未落,流云刀刀势毫无征兆地陡然一变,速度加快,从“慢”到“快”没有丝毫的过渡,就像是这一刀本来就应该这样迅疾似的。这一刀阴毒凶狠,诡异轻灵,霸气十足,带起一声尖锐的呼啸,摄人心魄。
众人猛然一惊,而傅应锋、俞扶摇和俞鉴的眼睛顿时亮了。
流云刀直劈而下,刀锋直取狄静傲左颈。
狄静傲颈上的寒毛被刀风尽数扫起,他的肌肤感到一阵刺痛,他的脸也被流云刀刀光映得惨白。
狄静傲这时才猛然醒悟,顾憬意根本不是老鼠,而他狄静傲也不是猫。
狄静傲毕竟是高手,虽然事起仓促,但反应却极快,他猛然一晃,身子左闪,堪堪躲过流云刀致命一击,流云刀刀锋贴着他的左肩头擦下。他身形转动,天风刀反手递出,横削顾憬意右肋。
顾憬意手腕一翻,流云刀反转,横扫千钧。“叮”的一声,天风刀与流云刀相击,溅出点点火星。
顾憬意一旦占得先机,便不饶人了,他猛然跃起,长声笑道:“狄老大,还准备让我几招啊?”流云刀当头劈下。这一刀变幻无穷,刀影映得满屋子生光,照得人满脸闪亮。
狄静傲来不及说话,他看着眼前的一蓬刀影,不知道该从哪里突破,他只有等。
就在流云刀刀风激起他面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