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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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风-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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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箪竹刚张开口,外面即刻传来唧唧嚷嚷的吵闹声。
  “叫你家大人出来!本公子要见他。”明明是个幼稚的声音,但听气势还颇嚣张。一开口就是本公子,可是叫多了见还是没人出来就改了腔调,“月,是我,火殇,你出来见见我啊!”
  易向阳继续询问他的意见,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对那小厮下令,“引去正厅,叫他们耐心等待。”
  小碧上前要帮忙被君佐大人拒绝,小女子移到一边偷笑。
  “有空笑,不如去找怡娘过来。”
  “是,奴婢不打扰大人您了。”一福身就窃笑着出去,顺带还把门给关上。
  房间又只有两个人。
  替邪魅男子穿戴完毕,在给他系上环佩时,手顿了一下。一块质地上乘的雕龙白玉落在他手里。
  “你的东西?”
  应声低头看,又随着易向阳系冠帽的动作抬起头,“不是你的吗?是从易显那里带出来的,还以为是你落下的。”
  “嗯,啊,是,是我的,我都忘记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抚顺衣服纹理,将人拉开仔细端详,很满意地点头。
  “噢,是你的就好,不然再叫我还回去,我可不干。”晃了晃脖子,抱怨道,“非得要穿成这样子吗?很重。”
  易向阳实在拿他没办法,给他摘下冠帽,又扯了条金色作边的黑色丝绸宽带替他系起那万千愁肠丝。
  “晚膳后陪我见个人,你也认识的,到时还是要带上。”
  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易向阳满意得颔首。
  狐疑瞥了一眼,还是迈着虚弱的步伐走出房。向阳说他还有些事要处理,待会儿就过去。箪竹不疑有他,便随那小厮来到了正厅。
  前脚刚跨过正厅门槛,迎面就飞来一个小花影。
  “月,月,月!可想死我了!”
  被突如其来的冲力冲得踉跄着不断往后退,还好有人扶了他一把,不然非摔个狗吃屎不可。待一回头,谢谢二字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月,别来无恙。”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整天穿得一身白,说话也带着冷风的雪。
  虽然易箪竹没资格批评雪的态度,可两人在将军府的时候就是死对头了,仇人相见总是带着血光的。“雪也不错啊。”
  怀中那个小花影不高兴了,“月,我好想你!”低头在男子的胸口蹭啊蹭的,蹭得对方勃然大怒,“想我?是想我那株水木吧?”
  火殇赶紧逃离火山爆发口,委屈地坐在椅子上,吃着花使使女仪蜜送到嘴边的糕点,嘟嘟囔囔,“月,好陌生,竟然这样说人家,人家是真的很想你嘛!”
  一旁的侍女噗哧笑岔音,在无数杀人的眼光中幽幽道来:“若是不嫌弃,大人邀各位公子喝个下午茶。”
  易箪竹兀自思索:不知向阳在卖得什么关子。
  果不其然,半盏茶的时间后,君佐大人迤迤然到来。他后面还跟了两个侍女。一个是小碧,易箪竹认识,而另一个年纪稍大点的,长得肖似刚刚发话的侍女他第一次见。
  虽然易向阳建议大家可以去花园的亭子里边赏花边品茶,但雪宛然拒绝。
  他冰冷的态度真是风景独好,“我来不是找你的,我只要月。”
  有些人,人如其表,而有些人,光有其表,人就不能用一般思维想象了。比如说雪。
  “噗嗤”接二连三又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易箪竹一脸黑线,实在忍不下去了,黑着脸冲到雪面前,提起雪的衣领暴喝:“你小子不会讲话就不要讲,找死也不要拉上我!”
  雪冷冷回他一眼,万年不化的冰山脸继续说出了令人乍舌的话:“漓火堂内变,漓姓族人一个不剩,留在北平的赤家人也一样。”
  “只有漓人泪和赤佐吏安好。”火殇哀伤地补上一句。
  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肃然,易箪竹颓然坐回原位,神情黯然,易向阳将手搭在他肩上安慰。
  “就昨天,漓堂主女儿的五岁生辰礼上,火家人和漓家人突然发难围剿赤姓族人。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昨天,也是易老三五十大寿,那个时候好像听到了雪的声音,也应该是为了此事。
  “风失踪了,花又不在,月,你怎么可以躲在这里事不关己呢?”雪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那个冷漠无情,什么都无法动容的雪使也会如此动摇!怕是这之中有什么牵扯到了他的底线。
  “你只是为了来和我说这些的吗?”
  雪诧异回头,正瞧见易箪竹漠然的眼神,他翘着薄唇,说:“雪,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雪,你太年轻了,这些事,不是你可以管的。
  风曾这样和他说,在一次出使任务中,当时的风也不过二十刚刚出头。而风出事的那天,他似乎也听到了那句话——雪,你太年轻了。
  什么都没有再说,雪扫袖离席,火殇立马跟上。走出大门后,雪的身影定了定,背对大家,一个人抬头仰望远方,突然,一声长叹。“月,你要逃到什么时候?”
  静默,很长时间的静默无声。
  易箪竹把扶手都给掐断了,才哑着嗓子回答:“谁不都一样。”
  雪抬脚就走。
  
  “箪竹,你不要吓我,说句话好不好?哪怕就出个声也好?”易向阳抱着俏人儿,雪使走后,易箪竹便默不作声地盯着雪白的墙壁,任谁叫他都不应。易向阳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可他还是半睁着眼,整个人像掉进了冰洞似的直发颤,却又坚持着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黄昏很快降临,下人们都跑出去准备晚膳,今晚要来的人一定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不然也用不着君佐府劳师动众。
  “我以为忘了便可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个时候……”易箪竹的声音听来异常惹人怜惜,“那个时候,向阳,我不止忘了你,连那场内战我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错,怪我老是提起。你不要说了,也不要去想,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了。”一招手小碧就恭敬地进屋,得到指令后又悄然离去。
  “可是,向阳,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抬起他的下巴,掉进那双月牙弯。
  月牙弯,弯月牙。
  易箪竹掩眉低低笑着,厚长卷翘的睫毛下的眼睛里到底在掩藏着什么?谁都看不透。这让易向阳非常害怕,他最担心的就是失去这个人,千方百计,抛弃梦想走上为官之道也是因为要将他护在自己羽翼下。可是如今,易箪竹却又将好不容易才碰和在一起的心拉扯开一段距离。
  “就如你想的一样,我记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向阳,对不起,我无法再逃避下去了。”
  赶紧,好好的抱着他,这个人儿到底要怎样做才肯罢休啊!惹得他心一抽一抽的,痛得不行。“不要说了,也不要道歉。箪竹,你还有我,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你回头看见。”
  他的箪竹,他可怜的人儿,为何要独自承担起一切?把所以担子都往一个肩膀上挑,他这个人,为何就是不懂得变通呢?
  “相信我,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端过小碧送上的热羹,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呼气,小心得送到箪竹的嘴边,亲眼看到他咽下去了才重新又舀了一勺。一碗热羹下肚后,易向阳重又拥住他,“偶然,也要学会依靠一下我。”
  幸好,幸好,还有你,向阳。真的,这些话我谁也没说,也不会和谁说。但是,我真的很庆幸,庆幸遇见了你,庆幸有你在我身边。
  或许这已成了习惯,把所有都往自己心里搁,这样才能坚强地活下去。易箪竹将整个人都交给这个拥有温暖怀抱的男子,下巴刚好落在他的肩窝,便情不自禁地浅笑出声。
  “向阳?”
  “恩?”
  “向阳。”
  “恩。”
  “向阳——”
  “怎么了?”慌忙拉离出怀抱,揉揉他的脸蛋,随处可见关怀之意。
  “向阳……向阳!”又钻进那个让他眷恋不已的怀抱。易箪竹将脸埋在易向阳的胸口,闷闷道来,“就让我这样唤你,就让我多叫一会儿。向阳——”
  “好,只要你喜欢,想怎样都行。”
  我的箪竹,向阳花只为你而开。
  
  
                  四十七:漓火变(下)
  
  帝君一直住在威严雄厚的都城内,要见上一面真是难上加难。但有些帝君就是与众不同,自个儿跑出来给人看,那就一次看个够吧!
  北岛帝君永乐帝是个自称“狂人”的奇女子,她任帝君开始就做出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第一件就是任命易向阳为君佐,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不是凭借丰功伟绩也没有上战场立下汗马功劳,却一朝之间平步青云。
  第二件就是才上任半年就发生了惨烈的内战,同时竟私自遣使帝夜军四使,也造就了月使“杀人魔”之称。
  煜君下台,她也坐稳了江山。
  “香木,你要相信本王,本王绝非食言而肥之人,本王的为人大家都可以保证……”那个娇如牡丹的女子趾高气扬地朝着头带帷帽的男子保证。
  易向阳把门关上,同时也屏蔽了吵杂之声。
  谁跟这个女人搭上关系,谁就倒霉。他替那个男子感到可怜。
  今晚大驾光临君佐府的不是别人,正是寻常人想见都见不到的帝君和卫官和参尚。脸色惨白的男子站在廊道上恭候君佐。
  “好久不见了,最近都没见你上朝,向阳弟,身体好些了吗?”
  易向阳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有劳参尚兄挂心了。”
  “呵呵——”和参尚眯着眼笑。
  一只年轻的老狐狸。
  离开府上各方面条件最佳的“霞院”,他来到秋露居。
  晚膳过后,易箪竹冷着眼瞧着永乐帝不放,永乐帝也不甘示弱瞪圆了美目。若不是帷帽男子筷子一搁发出的响声,怕他们两个可能会这样拗上一夜。
  帝君没个帝君的样子,他的臣民也失了臣民该有的礼数。卫官和参尚为这个和永乐帝吵了一宿。
  蜿蜒长廊,长夜漫漫。
  迎面而来的风带来了金桂香,淡雅宜人。君子竹摇曳的身姿无比曼妙,在散落的月光下透着柔和的情意。
  易箪竹就坐在廊台上,纤纤玉腿在悬空中晃来晃去,晃乱了易向阳的眼。
  故意放慢了脚步,放轻了声音来到易箪竹的身后,还是被他察觉。
  “好了?”
  含笑一道席地而坐,手很自然地覆上他的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有两人高的青砖围墙。
  踌躇一番,还是开口询问:“真要去吗?这事你就放心由我来处理好了,反正帝君也将它交给我了。”
  风中的桂香时断时续,而易箪竹身上的药草香却一直萦绕在两人周身。他站起来,弯下身,发丝滑落,珠玉晃动,眉眼弯弯,煞是好看,又向易向阳伸出手,“就去看看。”
  哪一次他有拗过他的执意?
  两个修长的人影飞驰在层峦叠嶂的屋檐、围墙上,几个起落就飞身上了漓火堂的屋顶。
  正身对面空旷的庭院,风刮得很急,血腥之味仍旧未飘散。虽然现在看上去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耸立的树木,盛开的繁花,观鱼池、赏花亭,什么都没有变过。好像白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场幻影。
  只有风过耳时带来的悲凄才让人不得不正视,那场浩劫,血肉飞扬的正午。
  “走吧。”易向阳去拉俊邪男子的手,却被他躲开,“箪竹?”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抱膝而坐,除了那头随风飞扬的浅金色长发,所有都隐没在黑夜中。
  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易向阳手上用劲,对方也怒了,一把扫开他的手。
  “箪竹你?”
  “你先走,我一会儿就好。”连头都埋进了膝盖中,传出闷闷的声音。
  他怎么可能将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不管?陪他一起坐下,易向阳的声音好似从远方飘来,“把手给我。”
  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手给他。
  “这样,我才能有一点安心,箪竹,你就在我身边。”
  心里流窜着的那股暖流应该就是所谓的感激吧。易箪竹的笑也随黑夜而染上幽幽的色彩,“杀戮,在所难免。”
  手指欺上向阳的唇,阻止他说话,“向阳,你听我说。不要担心,我没事。”
  “苏醒后的两年间我认真想过,也逃避过。杀人,手上染上的鲜血让我害怕。可是,当我的刀再一次沾染鲜血后,我明白了,我这辈子是躲不过的。”轻扬的下巴,圆润的弧度,是种难以言语的情怀。
  “我不后悔,因为不是我杀人,就是人杀我。”
  男子的侧脸,柔弱中带着坚强,那是一种诱人的气息。
  易向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着他的手,陪他一起望向远方。
  
  漓火堂对赤家的剿杀可谓惊心动魄,没有人亲眼见过,但光是听到死亡人数和两个家族的灭亡就够吓人的了。漓家唯一的族人漓人泪自然担起了漓火堂的责任,但因为边关那边的情况还不明确,所以她的上任之期被延后。
  街头巷尾,寻常百姓,达官贵族,没有人不在谈论这件惨事。
  最末开樱,也成为传说中的盛况。
  “这归根结底还应该从火千君爱上赤俊太说起。谁不知道那火千君……”酒寮里说书先生正在和下面的酒客讲述被人渲染过的漓火变。
  “少爷!少爷!”俏丽的少女快步追上扫袖离席的鹅黄长衫男子。
  哒哒哒——一架豪华的四匹马车停在男子面前,从车厢里走下一个短发白袍少年。
  “上车。”干脆利落地抛下两字便坐到了左手边的驾车位,右手边是个冷酷的青年。
  “少爷——”那少女挥着手还是没有赶上。
  雍容华贵的车厢内,谪仙男子侧卧在紫檀软榻上,侍女递上香茶,赶车的少年不断挥鞭加急。
  “白言,落有没有教过你?”
  金骨折扇摇啊摇,默不作声。
  男子笑,笑声空灵绝唱。“真是个孩子。”
  回应的是胡言的怒目而视。
  但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或许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有时候,杀戮在所难免。”
  惊诧回头,却瞧见对方精致的不可方物的容颜,云淡风轻地笑。
  “回去吧——”
  他低下了头,兀自沉思。
  火千君,这场交易,他为了那个男子向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妥协了。可是,那场杀戮,他看到了所有人类丑恶的面目,心凉到了底。
  而那个男子的执着和决绝也让他再次明白,他是怎么努力都没有机会的。
  暂时,他将踏上返乡之路,与这个国家告别了——
  
  永乐帝暂住在君佐府,易箪竹赌气躲在秋露居不见人,君佐大人只好陪笑也住进了秋露居。
  “本王就那么惹人厌吗?”华丽姿容女子紧皱起一对柳叶眉,殷红小嘴微微嘟起,一副娇态。
  和参尚清咳两声才道来,“怎么会,谁敢惹您厌啊!”
  她说的明明是别人厌了她来的。眉毛一跳,似是又要发作了。
  “就是就是,帝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易向阳赶紧打住,以免这样发展下去,又是一场口舌战。
  “可是……”她又朝独自对着一盘糕点努力的娇邪男子呶呶小嘴,“月都不理人家。”
  易向阳在桌子底下掐了男子一把,又故意夺过他手中咬了一口的桂花糕。然他看都不看永乐帝,朝着易向阳“啊”得张开嘴。
  箪竹,唉——君佐大人长吁短叹,还是将那桂花糕塞进那张惹人遐想的嘴巴。
  只有帷帽男子对茶独饮,周遭泛着不可侵犯的冷空气。
  永乐帝住进君佐府的第二天下午借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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