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线之时,这个巫出现在他眼前,问:活着是为了什么?
杀人!
闲雅的人,抬起惆怅的眸子,万千秋水也不及他的惑人风情,不要忘记你今天说的话,我们约定了,我救你,你去完成你的目标。等一切结束时,你就是我的人了。
好!
于是,他的人生再次出现了转折点。
很快,他就被一个男人接走,那个人自报姓名:我叫林从武,从今天开始你叫月。
箪竹点头,月,这就是他的新开始。
四十九:流觞转曲(上)
当年名动天下的歌姬闫茹玉仙子谱下这一曲——流觞转曲,便消失在天下人的视线里。而今,只要是稍有名气的演奏者都会弹上这曲流觞转曲。
艺馆集集各方能人雅士,其中最让人称道的便是一年前才来到的奇女子萍霄。她声线动人,一曲便是绕梁三日,更是弹得一手好琴,指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古筝弦线间。
北平最有名的艺馆便是易老三家的二少爷易旬泽所开的竹轩馆,竹轩馆坐落在城西最热闹的区域下的矮树街。
“萍霄姑娘,何不为大伙儿弹一曲助兴?”一大清早,诗酒生筷子弹着酒碗大声嚷嚷道,偌大的会馆都是他的吵杂声。听者无不掩嘴笑:那小子昨晚不知又跑去哪里买醉了。
脾气最好的雅者夺了诗酒生的筷子击桌来奏:“梦里千回来相遇,只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怎奈何,百转回醒,独对妆台笑。”
“奴家甘愿,淡妆素裹,短暂化境,长年不醒。”帘后走出一素衣女子,然那容貌却如出水芙蓉,清艳绝顶。
“莫再问,天长地久。难得去系铃,何必去解铃。”萍霄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随着乐声的飞出,词也字字如珠,“只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情人终成眷属。”
“胡闹。”来者清丽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遐想,四周立刻响起接二连三的问好。
“旬公子,您来了。”“旬公子。”……
“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那素衣女子一个福身,娇态立现。
易旬泽赶紧扶起她,“素芸,还是改不了口吗?”
那素芸嘻嘻一笑,打趣回道:“见了公子,哪改得了口。”
众人一听,立刻笑开了。萍霄在一边弹一曲清雅又带俏皮的葫芦儿跳,任谁听了不是会心一笑。
忽而,外头有小厮走进来通报:“公子,公子,有人求见。”
“快快说来,如此雅兴之时,谁愿一道分享?”诗酒生兴致高昂,哗啦一下跳下两步高的台阶,冲到门口张望。
“诗酒生还是这般性情。”易旬泽走到雅者身边,和他讨论起最近坊间关于闫茹玉仙子再现的传言。
不消片刻,小厮引进一个堇衣短袍、提领高靴、姿容出色的男子,那男子只是一个现身便引得堂下众人的唏嘘一片。
易旬泽被声音吸引,转身,眉眼随即转起温婉的弧度,那般柔情似水,众人见所未见。
诗酒生和雅者嘀咕:谁呢?旬公子那神情,真是……
雅者但笑不言。
易旬泽将来者引入雅间,剩下一群能人雅士议论纷纷。
“莫不是公子的——”素芸狎促地挤挤,又翘起小拇指摇摇。
啪得被萍霄打掉,直骂她臭丫头,便追闹着跑开了。
唯有雅者若有所思,任诗酒生如何呱噪就是不与理会。正在这时又有小厮来报,可是小厮刚走到厅阶,那人便迈着急躁的脚步闯了进来。
雅者一见来人便迎了上去,二话不说跪倒在地,“见过君佐大人!”弄得众人面面相觑,等反应过来时来人已经风也似的冲进了那间雅间。
又是杂乱无章的争论,直叹奇也,奇也——
雅者的眼一直往那间雅间瞅,直弄得诗酒生抓头搔脑,却还是一头雾水。
片刻,里面传出瓷器破碎的声音,一会儿,又有争吵声传出。
“向阳,你听我说,向阳!”君佐先跑了出来,后头那堇衣男子疾步追了上来。易旬泽也跟了出来,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坚决不让堇衣男子离开。
“放手。”易箪竹试图压抑自己的暴怒,但声音听来还是萧索冷冽。
易旬泽不放,惹恼了那个堇衣男子。
“放手,易旬泽!我叫你放手!你听到了没有!你是哑的还是聋的!”他怒不可当,突然发力挣出对方的禁锢,转身,扬手就是清脆的一巴掌。
“箪竹,你可还记得。”易旬泽偏头,经过刚刚的闹腾,发丝凌乱,胡乱粘在脸上,掩饰不了脸上醒目的五指山,可他还是微微翘起温顺的唇角,吐字清晰,“你说过,若是我知道我想要的,你会将它取来给我。”
他一步上前,从后面将男子紧紧拥在怀里,头埋在男子的肩窝,声音闷闷道来:“箪竹,我心好痛,箪竹,不要这样待我。”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箪竹,我只有你。”声切切,意浓浓。
那些能人雅士你看我我看你,识趣得早就悄声退了出去。雅者扯了诗酒生一把,半拖半拉将人拖出了平日里大伙聚会互相切磋的厅堂。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竟然还能说得出这些话来。你是不想活了吗?”易箪竹怒吼抱着他不撒手的人,恨他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这个时候出去的人却全都退了回来,一个个脸上神情或惧怕或担忧或不解,什么表情都有。
“公子,那些官兵是……”不待素芸说完,厅堂里一下子涌进一群佩刀士兵,而走在最前面就是刚才跑出去的易向阳。
劲装盔甲,腰间大刀闪亮,一看就知道是维护都城治安的帝御军武装部队。像潮水一样冲进这个小别院大小的房间,密密麻麻一群人塞满了整个房间。
凡是在艺馆内的人都被赶到这个房间包围起来,而易箪竹和易旬泽还有几个能人雅士被围在最中央。
易向阳跨前两步,朝堇衣男子伸出手,“箪竹,过来。”呼唤依旧温柔,可是眼里却没有一丝柔情。
一个人若是冷酷起来,是可以用冰块铁甲将自己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
“易旬泽,你的时间也到了,本官劝你还是不要挣扎比较好。”
这可以说是易箪竹第一次听易向阳用本官这种称呼来称呼自己。
在北岛,甚至是在整个世界板块上,君佐都是百官之首,辅佐帝君。君佐亲自出动来拿人,那人必是犯了欺君犯上绝不可饶恕的死罪。
这种阵仗怕是在场安分守己的平民百姓头一次见,胆小的已经哆嗦着腿跪在地上,脸上更是惊慌失措,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箍住易箪竹腰的手又紧了紧,竹轩馆主人易旬泽一脸无辜,“君佐大人,莫和小人开玩笑,小人不过是开个艺馆,大家一起作诗颂词,什么时候犯着您了?”
易箪竹一个回身,又是干脆地一巴掌,用力之大,惊得鸦雀无声。他颤着手,悲愤怒目,“旬泽!事已至此,你切勿再说这些混帐话了!你只要……”说着,语调又缓了下去,“你只要把一切都交代了,我知道,你一定是被人陷害了,或是,或是被人利用了。旬泽,跟向阳回去把事都搞清楚了,我会护着你的。”
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轻,但在静得令人发毛的房间里,还是可以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这一句我会护着你着实令易旬泽喜上眉梢,他毫不忌讳众人的眼光,一把揽过易箪竹的腰,将嘴贴在他耳边,细细语来,“箪竹,我真高兴。”
“箪竹,离开他!”
易箪竹浑身一震,根本没时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被易旬泽抱得死紧,头也被按在对方胸口,什么都看不到。在一片厮杀声和惊呼声中,他还是听到了那声个温柔熟悉的声音。
就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局势完全大逆转。
帝御军士兵好像突然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举起刀就乱砍自己的同伴。
“好了,没事了。”易旬泽还是在他耳边咬着字吐着气。
“兰香手,果然名不虚传。”易向阳收手挽袖,门外一片轰鸣声,同样制服的人像浪潮一样涌了进来,这次不止是包围这个房间,整个艺馆都被团团围住。
易旬泽的眼中流出刹那的惊诧,一转眼又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也不简单嘛,没想到竟让你找到了兰香手的解药,回魂丹的味道如何?”
易箪竹一惊,浑身颤抖不已。
“回魂丹,回魂丹。果然是你,旬泽,为什么会是你?”他攥住易旬泽的衣领又狠狠瞪视被血染红衣衫的易向阳,“你们好,真好,铺棋摆局,玩得可开心了?”
“我是哪只眼瞎了,认识了你们两个。”
衣袍飞卷,众人一个眨眼,重重雾气间哪还有那个邪魅佳人的影子。
舒然突然的出现不仅吓到了易箪竹,也把那个冰人水镜吓得不轻。
在一间简陋,但是光线充足的小屋里,三个男人对着一个脏烛台发呆。
“才五天,你就从北平到边关跑了个来回。看不出啊!你小子的腿脚功夫什么时候这么了得了?”
给他们倒茶的是个青涩的男孩,约摸十六七岁的模样。
易箪竹毫不掩饰自己的劣性,一抬腿,一转身,就欺上了舒然,“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也没有必要骗你,连夜换马不换人的赶也是做不到的。”舒然略显疲态的脸上有着不该在他身上出现的沧桑,“搭了顺风车,一眨眼就到了那里。”
易箪竹不移身不插话,整个人崩得如弩弓之弦。
“火家人突然袭击守脊梁关的赤家军,周边几个小国趁乱派出一批又一批死士攻进脊梁城。我到的时候战火已经蔓延了整个脊梁城,在尸野中大部分都是赤家军,没有找到风使。”
挥出一拳敲在桌子上,震得屋子里灰尘飞扬。
“我连夜央求那个巫师将我送了回来,没想到,北平城里也是四处战火燃烧。反军就快攻打进皇都了,月,你怎么还坐得住?”
易箪竹反常得吊起一边嘴唇,在舒然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闷住了他的嘴。易箪竹一松手,舒然人一弯,倒在水镜的怀里。
水镜叫住一只脚已经迈出屋门的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使卫第一次质疑使。
易箪竹视线里只有天际那弯斜月,风中一阵阵浓郁的月桂香。
“只要是姓舒,这一次无论是永乐帝还是煜君都不可能放过他们。你留下来,帮我照看他,算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任务。”
待他再抬头,只有满园的清风朗月影。
五十:流觞转曲(中)
反军在八月十九晚从北平城的北面鸦禄门攻入,比昭文王预测的提起了一天。那天夜里更敲了三下,守城的两个士兵相约煮了一盅烧刀子,对饮不忘感叹这风从东向西,冬天不远。
一骑棕毛良驹飞驰而至,翻下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那青年二话不说直接爬上城门,极目远眺,手里放出一枚长箭。箭冲入天,哗得在天空绽开炫目的花火,刹那间似乎整座城的天都亮了。
远方传来呐喊声,敲锣鸣笛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从城门两侧面窜出一群士兵,在城门前站成十排二十列,总共二百人。
那两个守城的士兵放下酒碗,踢了炉子,翻手脱去袍子,就上来几个人为他们换上军服。
先前的那个青年跪在城门前,“大人,大军马上就到。”
易向阳依旧是红色黑纹外袍,腰间珠玉琳琅,风扬起那纯金色的妖冶长发,漫漫沿沿,发尾突然燃起火,那是华贵男子心头突生的思虑。
“带兵的应该会是舒才子,蝴蝶公子如今是领军先发,煜君怕是无良才了。”昭文王披上重甲硬盔,两眼炯炯。他带领的是上一任帝君特别派给他的精兵部队,总共三千人,后来死的死,伤的伤,但他再没增加一兵一卒过。
如今剩下的也不过一千人,但各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经历过无数次的战场,面对过无数次的生死。
城门内地士兵还在不断增加,不消片刻,城门上黑压压的一片。昭文王身披乌金甲,手持凌云枪,破碎的烽火打在他略显粗旷的脸蛋上,仰天纵笑。
“兄弟们,哥与你们一道,将那乱臣贼子生擒活剥,让全天下的人瞧瞧我们天凌军的厉害。”
“吼吼吼!!!”
城门一开,万千军马冲了进来。领队的果然是舒墨然,他儒雅的五官在看到昭文王一刹那皱成一团。
枪与刀交锋,战火瞬间引发。
一千天凌军面对十万的反军还是蚍蜉撼大树,坚持了半炷香的时间,五万帝御军及时赶到。
和参尚的马停在易向阳跟前,狐狸眼眯成线,“这里就交给昭文王和本官,君佐大人快去皇都保护帝君。”
保护帝君不过是个幌子,那个无事不欢的女子这刻应该就在他的府上饮茶赏乐。
后头惨烈悲壮的嘶吼声,血肉乱飞。策马奔驰,直达皇都。
那里三千帝御军不到一半,旬泽清丽的笑容在一片血红中是那般突兀。
这一战到第二天清晨还没有结束,整座城除了震天的呐喊声,别的声音一概淹没。城里什么行当都停了,家家门窗紧闭,热闹的街道,刮着萧索的西风。
一直到二十日晚上才有人敢走出来,站在空旷的大道上,面对瑟瑟西风,大声尖叫,疯跑在尸体遍地的大街上。
所有相关的人都集中在了皇都,煜君站在他当初跳下去的那个祈福台上,神情淡漠,那过人的容颜浮动战火。
他面朝大殿方向,风鼓吹起宽大拖地的袍袖,发丝飞扬在空中,“永乐,本君回来了。”
台下一片吵杂,反军长枪敲打,脚跺地,极有节奏地呐喊,“煜君为帝!永乐为寇!煜君为帝!永乐为寇!”
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人群里钻出一个二十几岁,花容月貌的女子,她媚笑不止,手指勾着一块玉块,又从胸前扯下相同的一块玉块,合并在一起,纹丝不差。
那竟是一块连玉,左龙右凤。当年老帝君将一块交给刚刚成年的煜君,说——龙者为王。又将另一块给了年仅八岁的永乐,什么都没说只是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大皇子煜君德才兼备、文武双全,深得百官拥戴,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七公主小小年纪已经出落的款款大方,和已故的前皇后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从来聪慧狡黠,是整个皇都里的妖精,谁见了谁都要躲得远远的。唯有当时的三皇子文嘉最疼她,天天把她当掌心宝呵护着。
文嘉皇子善武少才,但人品佳、个性好,广结好友,只要入得了他眼的,管他是富家子弟还是江湖草莽,各个称兄道弟。
这样的两个皇子,老帝君却将文嘉皇子立为太子,此言一出,朝野喧哗。奏折连连,但老帝君就是金口不改。
这其中的理由也只有皇宫后院里的人知晓,当时的皇后也就是文嘉皇子和永乐公主的母妃与煜皇子的母妃是对姐妹。皇后走后,颜妃马上坐上。老帝君喜新人、念旧情。但真正的原因却无人知晓。
老帝君一崩,煜君立刻集结几个大臣逼宫。文嘉拿出圣旨,宣读永乐为帝。整个国家都沸腾了,这女子当帝君还是头一遭。可是,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帝君永乐四字。而且,当时的太子文嘉也鼎力支持,站出来说誓死效忠永乐帝。那个年仅十九岁的年轻女子就这样坐在了龙椅宝座,坐守江山。
不到半年的时间,煜君掀杆造反,得到了那个时候的四大药堂之西金堂和官宦世家舒家的支持。内战就这样爆发。在这场皇位争夺战中,谁都不是胜者。永乐帝年纪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