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上的笑容，将握着书的手抬起。“我很喜欢它里面的话。”
贺司潇目瞪口呆地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座石膏像。
“像是在照镜子吗？”Mickey往前走了一步半，和贺司潇平视着，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喷到脸上的热气让两个人的脸都开始微微泛红。太近的距离几乎让视线失去了焦距。
Mickey趁贺司潇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感觉到了吗？感觉到它的跳动了吗？你有过这样强劲而有规律的心跳吗？你想要它是你的吗？”
“不！”贺司潇猛地缩回自己的手，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哥哥，你还是那么柔弱。”Mickey扬起一边的嘴角，蒙着水雾的眼睛更加妖媚。“现在，我们还像吗？”
I 依赖 —— 39
贺司潇觉得如果不是他疯了，就是他所在的世界疯了。
Mickey眨着眼睛等待着贺司潇说点什么，他是有点恨这个人，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他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也许自己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那么既然他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还会听别人吗？
“你是我的双胞胎弟弟？”贺司潇终于开口，脑子里还是乱，过去的事情像碎片一样在他脑海里乱飘，爸爸妈妈，还是莫源，他们是不是都曾经对自己暗示过什么，却不想真相会是这样呈现。
“我比你小两岁。”Mickey在贺司潇面前坐了下来，把那本《飞鸟集》放回贴身的口袋。
“可是我们好像啊。”贺司潇走过去坐在了Mickey身边，很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乱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手也忍不住伸起来，轻轻碰了碰Mickey的脸，然后是温和的抚摸。“真好。”
“好什么？”Mickey突然生气地拍掉贺司潇的手。
“因为有你在了，我就可以更加放心了。”贺司潇没有被Mickey的举动打扰。“你叫什么名字？”
“Mickey。……贺小琪。”Mickey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清昊的贺。”
“原来是这样。”贺司潇笑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能告诉我你的事情吗？”
“我出生，就是因为……这个。”Mickey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这个世界上，最合适你的心脏。”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想，我……不会要你的心的。”贺司潇抓过那只放在Mickey心口的手，暖暖的，软软的，就像左手握着右手。“小琪，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让我们一直都没有见面，那都过去了。现在，我希望你可以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因为你对他们，是和我，和小妹，一样重要的人。”
“是吗？”
“是的，那本《飞鸟集》是爸爸送你的，对不对？”看到Mickey点头，贺司潇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我有一本《采果集》，小妹有一本《新月集》，妈妈有一本《园丁集》，爸爸买的，一套的。他说过，给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还有一个人是谁。被爸爸不小心弄丢了，是他的知己吗？现在我才明白，只有你在爸爸的心里有资格成为那一个很重要的人。”
Mickey垂下眼皮，想着贺司潇的话，脑子里乱了，他说的是真的吗？他们不是为了要他的心才把他生出来的吗？怎么可能是和贺司潇，和小妹一样重要的呢？还是因为那颗心吧，没有他，贺司潇还能活多久？想到这里，Mickey冷冷笑了一声，再次抬眼，邪邪的坏笑挂在脸上。
“你不相信我？虽然我不知道背后到底发生过什么，有一件事情我可以肯定，爸爸妈妈是爱你的。”
“你是在保护伞下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看到的世界，是被粉饰过的，是美丽的童话。”Mickey抽出被贺司潇握着的手，抚上他的脸，用指背慢慢在脸颊上滑动。“你……真的不要我的心吗？”
“不要，谁的，都不要。”贺司潇目光里异常坚定。
“那么你在等死喽？”
“我们的终点都是死亡，这样的话，大家其实都是在等死，不是吗？”贺司潇往停留在自己脸颊边的手上靠了靠，真的好温暖啊。“现在你也回来了，大家都回来了，你不觉得这像是一个暗示吗？小琪，我们一起去见见爸爸妈妈和小妹吧，我希望在我走之前，看到我们一家人团聚，一起享受天伦，一起做很多的事情，留一些属于我们的回忆，认识你……我们，拍张全家福吧。……”
贺司潇呢喃着自己的那些小小的心愿，把脸往Mickey的手里钻，幸福的嘴角翘起，热热的气吹在暖暖的掌心。Mickey的心也随着他的话语飘向天空，那每一次地跳动仿佛都将沸腾的热血送到他全身每一个角落。
“我们一起回家吧，小琪，和我一起住吧。”贺司潇还在许着愿，眼皮紧紧合着，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的黑影，还在微微抖动。“有你在，我真的，不再担心和害怕了，知道吗？我会走得很安心，我……还是那个，永远是那个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潇洒于天地间的唯一的贺司潇。我们……回家吧。”
回家？Mickey留在贺司潇脸上的手抖了一下，垂挂了下来。
“和我一起回家，好吗？小琪。”贺司潇睁开眼睛，真诚而充满期待地看着Mickey。
“哪个家？回到你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国外你爸爸妈妈住的房子？那……是我的家吗？”Mickey摇了摇头，再次看着贺司潇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邪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并不匹配的单纯。“今天我来见你，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关于清昊。我们决定在一起了，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他在我喜欢的城市造了一座我们的房子，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去过我们的生活，我希望你……彻底从我的生活里，从清昊的生活里消失。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是吗？贺司潇，消失，不要再出现，不要再让我们看到你，以后，以及现在。”
“我懂了，就像……我们今天也不曾相见，就像我和华清昊在10年前分开后再也没有见过一样，是不是？”
“对。其他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除了爸爸妈妈，还有谁知道你？”
“一对夫妻，我不知道她们是谁，和爸爸妈妈年纪差不多。”
“那你怎么离开的？你一直住在哪里，你……”
“别问了，贺司潇，你不用知道这些。……走吧。”
Mickey背过身，继续望着那片平静的湖，没有再和贺司潇说话。
贺司潇盯着Mickey的背影坐了一会儿，努力把这个人刻进自己的记忆里，尽管有太多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却不敢再开口。这个人，如同他的一个梦。
也许在这座城里，有一间房屋今晨在旭日的抚摩下永远敞开了门户，光明在此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许就在今晨，有一颗心灵在篱边和花园的鲜花丛中，发现了无尽的时光送来的礼品。
《采果集》里的这段话，是爸爸想让他知道的事情吗？
颓然地走在满是镜子的走道里，慢慢向大门口靠近，不想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影像，脑子里闪过一些让自己害怕的东西，让贺司潇的心一阵阵发寒。真的会有人想为了他拿走Mickey的心脏吗？怎么可以那么做？还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怎么可以有那样可怕的念头？Mickey，也是一个人啊，是他的弟弟，是他们贺家的一份子，他们流着的是一样的血，怎么可以？哪怕只是那么想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独自坐着看湖水被风吹得泛起鱼鳞般的波纹，Mickey紧了紧自己的衣领。他在等死，为什么自己听到后心会那么疼呢？以前觉得自己没有过机会，现在认真想想，他又何尝不是呢？
我同情你的，哥哥，可是……我更珍惜自己的生命，这样，我也是一个坏人，是一个魔鬼吗？Mickey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就算我是吧，我为你变好，然后为你好好活下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们总有一天会明白，死永远不能夺去我们的灵魂所获得的东西，因为她所获得的，和她自己是一体的。
I 依赖 —— 40
“真的真的，我就是看到了，没有眼花。”康杰还在对华清昊解释自己刚才在洗手间的奇遇。
“好吧。”华清昊不想去和他争论，陪同他一起往外走。常邵宇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
“你说我是不是真见鬼了？”康杰还在华清昊耳边念叨那件事情。“我还以为世界上只有长发飘飘的女鬼，居然还有年轻的男人，还是很好看那种，你知道，就是那种……”
“贺。”华清昊突然叫了一声，打断了康杰。
他们现在就站在大门内的最后一个拐角。华清昊从镜子里看到了他们身后，正朝他们走过来的Mickey，而康杰却看到了大门外的常邵宇和贺司潇。常邵宇背对着他，而贺司潇正望着康杰。
“清昊哥哥。那个人……”伸手要住拉本在身后的华清昊，却摸了个空，回头一看，眼睛瞪得更大了。
华清昊跑到Mickey身边，很关心地和他说着什么，一只手搂住Mickey的腰，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Mickey微微笑着听他说，娇羞地点着头，往华清昊的身边靠。
康杰站着没敢动，不停转头两边看着。很快脑子里列出一个长长的等式，然后一个很简单的结论。
贺司潇有两个，一个是华清昊恋人，一个是常邵宇的室友。
“原来我没见鬼。”康杰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膛。“也好，一人一个，不用争了。”
大门外，贺司潇和常邵宇已经打车走了。华清昊拉着Mickey走到康杰身边。
“咦，是你？”Mickey惊讶地看着康杰。“原来你就是小杰啊。”
“是啊，呵呵，见到你很高兴。”康杰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我们走吧。”华清昊拍了下康杰的肩膀，拉着Mickey往外走。
“哦。”康杰尴尬地跟在后面，心里打着小鼓。他们还不知道吧？那这个人，自己该叫他什么呢？
晚上，常邵宇照例为贺司潇送去了牛奶。贺司潇一个站在阳台上吹风，有人走到身边都没有注意。常邵宇也不说话，就陪着他站着。天，真的冷了。把热牛奶往他手里轻轻一塞，再是一个温和的笑容。
“常乐。”贺司潇的眼睛有些红，声音有些哽，握着牛奶的手也有些颤。说，抑或不说。
“快喝了牛奶早点进去休息吧，会吹感冒的，到时候还不是要我前前后后的照顾你。”常邵宇努力让自己放松，说着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顽皮话，心里，却总是难受得要命。“这么大的人，一点不会照顾自己。”
“常乐，如果以后你发现我骗了你，对你隐瞒了一件也许很大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如果你认为我不该知道，那么我就不该知道。”常邵宇插在口袋里的手始终不敢伸出来抱住面前的人。“那个……康杰和华清昊是朋友，就像我和你一样，所以……你可千万别想岔了。”
“我和清昊哥哥不也和你与我一样是朋友吗？”贺司潇不解。哦，原来你是以为那个和华清昊在一起的人是我。“他……都对你说了什么？都说了吗？他说了？”
“嗯。”常邵宇点了下头。“你们什么时候离开，要我……送吗？”
“我是要离开的，常乐，去一个我们最后都会去的地方。”贺司潇快速擦了一下眼角要落下来的眼泪。“你也别想太多。这个房子我打算送给你，如果毕业后你也要离开，想怎么处理它都没有关系。”
“是吗？”随意吐出两个字算是回答。原来是真的，要走了。终归留住你的人不是我。
“常乐。”贺司潇忍不住一步上前，牢牢地抱住了常邵宇。“对不起。”
“你开心就好。”常邵宇也伸手抱住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这是第一次这样拥抱吧，也是最后一次了吧。轻轻拍打那老不够结实的后背，真是瘦啊。“傻瓜，这种事情哪里有对不起对得起的啊。”
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但我真的没有能力回报你。
贺司潇更紧地收了收绕住常邵宇脖子的手臂。对于你来说，知道我离开这里去和另一个人过你认为的我的幸福生活更让你伤心，还是知道我就快死了更让你难过呢？
如果你对我是真心的，那么我应该没有选错。相信我是幸福的，常乐，相信吧。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乐，常乐，我会永远记得你。你是个好人，你也应该去寻找属于你的美好生活。”
“好。”常邵宇说着，无意识地在贺司潇的耳边落下了一个轻轻浅浅的吻。感觉怀里的人颤了一下，没有去理会。就当我是无心的吧，记住你的味道，你的温度，以后，这些都是别人的了。
“还有，我不喜欢分别的场面。”
“我懂。”除了给与你理解和支持，我还能给你什么呢？
和你们一个一个的告别，然后离开，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走。
我已经用眼睛和双臂拥吻了这个世界；我已经把它一层又一层地包藏在我的内心里；我已经用思想淹没了它的白昼和夜晚，直至世界和我的生命合而为一。我爱我的生命，因为我爱与我织为一体的天上的光明。如果离开这个世界与热爱这个世界一样真实，那么，生命的相遇与分离必定意味深长。假若爱情被死亡蒙骗，那么这种蒙骗的毒素会腐蚀万物，繁星也会枯萎，黯然失色。——《采果集》
Mickey和华清昊一起搬进了Mickey临时找的房子里。房子不大，设备齐全，东西不多，该有都有，干净整洁。两个人的行李都只有随身带的一个包，因为他们都没有打算住太久。
“和常邵宇都说清楚了？今天见到他和他说话，他似乎不知道。”
“说了，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而且我们的事情和别人也没有关系，不是吗？”
Mickey侧着身体躺在华清昊身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一只手被握着放在他身上。肩膀上搂着自己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就这样躺在这张不是太大的双人床上，Mickey觉得很平静。
“对了，小时候你为什么身体会那么差，要让我知道，这样我才能好好照顾你，再也不要你生病了。”
“都好了，现在的我是很健康的。”Mickey把头往华清昊的腋窝里钻了钻。“都过去了。”
“那就好。”华清昊将Mickey往上拉了拉，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看着我，不要把脸藏起来，知道吗？”
“清昊，我们……会幸福的是不是？”Mickey不知道，如果贺司潇真的死了，他会不会幸福。
“不许胡思乱想，小傻瓜。”华清昊伸手勾住Mickey尖尖的下巴，凑过去吻住了那红红的唇。
好吧，不想了，什么也不想了，自私一次，为自己，为你。
“贺，把你给我吧。”放开快要滴血的柔唇，华清昊说道。
Mickey眨了下眼睛，又咕噜转了一圈，好一会儿才明白华清昊的意思，脸刷得一下就红了。
“不想？没关系，那以后好吧，我想你自己愿意。”
“不是……我……”不会。Mickey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华清昊。
心里暗暗地嘲笑自己，连杀人都干了，这样的事情居然还没有经验，真是太讽刺了。第二次杀人后，夏程巍曾经对他半开玩笑半挑逗地说过，对于连环杀手，他们的杀戮和□是一样，他们都从中得到快感。
“你更喜欢哪种快感？或者，想要试试另一种吗？”然后Mickey红着脸跑开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Mickey心里暗骂，这个混蛋！那……他真的会对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