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和贺司潇一起住？”醒过来的大脑忽然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你知道他？”脑子里太乱了，什么也吸收不了，消化不了。对贺司潇的自然熟，难道是因为他吗？
那你呢？知道多少的事情？是老头子把你派去埋伏在贺司潇身边的吗？今天，是特意要我们见面的吗？Mickey不愿意再想下去，那些立刻出现的推论太可怕，怕得他都微微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小琪？”常邵宇伸手去扶Mickey，却被他果断而大力地推开了。
“我没事。”Mickey没有再理会常邵宇，走到属于他自己的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努力平息自己开始急促的呼吸。都是魔鬼，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是魔鬼。手不自觉地抬起，捂着心所在的地方，呼吸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眼睛湿了，很想哭，觉得无比的委屈，可华清昊不在身边，不能哭。
魔鬼，全他妈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罗阳知道Mickey在想什么，却没有资格上去安抚。
司空见势走上来，拍了拍罗阳的背让他下去，自己走到Mickey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该怎么来宽慰你此刻突显脆弱的心呢？该怎么样才能保护到你不受外界伤害？Mickey，你从来没有注意到你身边还有一个我吗？可是这个我，又该拿什么来保护你不被这群饿狼吞灭呢？我们，都该怎么拯救自己？
想过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没有比在哪里更好，也不会比在哪里更糟，我们都看到过世间很多污秽和不堪的面目，知道现在的生活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为什么到了夜里，当一个人守着漆黑的房间时，会有那么强烈的空的感觉？找很多事情来麻痹自己，纵情欢愉，反而停下后觉得更加空。空了的地方到底要用什么才能弥补，需要被弥补吗？
司空只是在那里坐着，没有说话，没有多余的动作。感情被隐藏着，关键的时刻也许真能帮上你。自己已经对老头子表明会罩住你，也是想他在行动的时候多少会有点顾虑，有了顾虑就有了犯错的可能，有了这样的可能我们就多了一丝机会，无乱是多么渺茫，还是要试一试，不能让自己再有后悔的事情。
本来以为老头子是喜欢Mickey的，见到那个孩子之前一直都那么认为，所以不敢靠近，再加上夏程巍，司空总是会让自己很忙碌，去外场帮忙，那样的事情多了，这样的事情就不会想了。后来老头子提出要来B城拓展，自己也支持，听话地帮他做很多事情，以为一切都和过去一样，直到在自己开的餐馆里看到那个孩子和老头子一起进来。从来没有在老头子的眼里看到过那样的神采，于是心咯噔一样，莫名的觉得Mickey有危险了。 B城是你的家乡，也是他的家乡，却没有你的家。
尸体的处理工作是他全权负责的，尸体有用，Mickey不知道这些，只是听着本能去完成所谓的任务，而夏程巍那里得出的所谓的评估报告却说，那对于Mickey，是他不能控制的必须。司空不懂，也能明白问题变得复杂了，没有老头子的话，没有他的善后，到了月圆之夜，Mickey还是那个bloody…moon。让你背负血债，是在断你的后路吗？如果可以逃出去，Mickey，或者华清昊，能保证你再也不要杀人吗？
司空瞟了一旁的夏程巍一眼，他正侧着头看着别处，心里更犯嘀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在场的少爷，除了夏程巍，司空，包括常邵宇，都不明白这场突变发生的原因。
Mickey闭着眼睛靠坐在沙发里，缩了缩身体不去碰触坐在自己身边的司空。
常邵宇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却一直留在Mickey身上，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为什么得知自己和贺司潇住在一起，小琪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好像很绝望。他和贺司潇，到底是什么关系？而我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老头子收养了他，却还要去接近贺司潇，他有什么目的呢？贺司潇会有危险吗？现在想想，还是去背那些死板乏味的法律条文让常邵宇快乐很多。
夏程巍偏过头，没有再去看此刻显得楚楚动人的Mickey。心，只是痒，却没有痛，这，是心的选择吗？
喜欢一个人，会为他笑，爱一个人，会为他哭，是真的吗？
一定要先去和贺司潇接触一下再说。明天DNA鉴定报告和调查报告就会到手了，到时候再做定夺也不迟。
这一刻的夏程巍是犹豫的，因为那个被他推论出来的结论太可怕。他觉得自己变得怜惜起Mickey来，这个孩子是很美好的，也是很让人动心的，那么这样的人，你会愿意为他做什么呢？
脑子里忽然闪过Mickey和华清昊粘在一起的画面，那画面如果是两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还真是甜美而温馨，多么般配的一对啊。是有不甘，是有妒忌，却还是没有心痛。你是真的爱他吗？为什么是他呢？如果你爱的人是我呢？在老头子那个计划里，有把他夏程巍计算在内吗？那是一个在一步一步实施的计划，还是又一个老头子下的赌注？Mickey在他身边也快12年了，即使没有那样的爱，也会有感情吧。
是啊，感情是不讲逻辑的。夏程巍暗暗笑自己居然也多愁善感起来。
而贺司潇，自己见过才四次吧，四次见面抵得过12年相处吗？当然，不是那么算计的。想到贺司潇，夏程巍莫名感到心里暖暖的。这个人很淡漠，是天性还是因为身体状况导致他不敢流露太多的情绪？真的谁也没有爱过，谁也没有让他动过心吗？这点矜持倒是和Mickey很像，只是Mickey是因为心里有了人，贺司潇，估计是真的不曾爱过。这个精细的人儿还是易碎品要小心轻放，Mickey这个孩子还是善良，他该鼓励自己出手，这样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这样的Mickey难道不是更加像他们认为的那个Mickey吗？
被认定了是魔鬼的人如果有了天使的心肠，对于他，只能是祸而不会是福。
少爷们的例行会议结束得很快，内容也不是很多，到更像是他们的一个小型见面会。
这天晚上，除了Mickey，夏程巍和常邵宇，其他的少爷都留在了宅子里他们的房间。Mickey是自己要走，夏程巍是有任务在身，常邵宇是得到老头子指名回去的。
贺司潇现在的身体状况，老头子很清楚。知道Mickey的存在对于他，以及那颗已经不受重负的心脏将会是一记重击。如此关键的时刻，是不容许有任何节外生枝的情况出现的。
是的，老头子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从他知道贺家的秘密后，他就有了答案。
I 依赖 ——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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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个人在家，贺司潇在卧室里和远在国外的父母通了一次视频电话。
一开始，可爱的小妹还挤在贺爸贺妈中间对着贺司潇撒娇地乱叫哥哥，然后不久就被保姆送去学校了。小妹离开后，贺司潇立刻收起了自己脸上那些乖乖的表情和和善的笑容。
“小潇你怎么了？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最近有好好休息吗？”贺爸担心地问。
“告诉我所有和小琪有关的事情，不然这将是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我。”贺司潇的口气里没有危险，慢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那张Mickey发给他的照片给他们看。“所有的事情。”
“贝贝？你见到贝贝了？他还活着？”贺妈差点扑到电脑上，伸出手摸着屏幕上Mickey的照片。“贝贝。”
“你和小琪相遇了？他过得好吗？告诉我们。”贺爸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够了，贺司潇已经有了答案，脸上也再次出现了他们习惯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们是真爱他的，他对于你们，是和我一样重要的人，是你们的孩子，你们的宝贝。
“小琪很好，他现在和清昊哥哥在一起呢，他们……很幸福的样子。”贺司潇把手机连上电脑，将那张照片传了过去。“小琪看上去很健康，很有活力，是个好孩子。……妈妈你别哭，小琪……没有责怪你们。”
“小潇，我们……”贺爸看了看正抽泣中的贺妈，拿起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我们以为把他弄丢了。”
“小琪认为自己出生，就是因为他有一颗健康的心脏，小琪以为……你们要把他的心脏给我。”贺司潇平静地讲述着，这应该是他们几个当事人共同的心结吧。“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他为什么会那么想？”贺爸的眼睛红红地，垂着头不敢看贺司潇。“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爸爸妈妈，别把小琪再弄丢了。”贺司潇拿起放在一边的那本《采果集》。“爸爸，你还记得你给我这本书的时候说的话吗？你知道我见到小琪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吗？他手里就握着一本和我这本一个系列的《飞鸟集》，他一直把他带着身边，一直都是。……爸爸，你也别难过，你们三个人……还有机会的。”
“宝宝！”贺妈听出贺司潇话里的意思了。“宝宝，你别说了。你现在……怎么样？”
“我很好。现在，把真相告诉我好吗？我想知道所有和我和小琪有关的事情。”
“好，我们都告诉你。”贺爸和贺妈互相看了一眼，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其实你们是同卵双胞胎。”
……
贺司潇静坐在那里听贺爸的叙述，就像是在看一部叫《逃出克隆岛》的科幻电影。
“从那天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小琪。”贺爸把事情的经过讲完了。“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贺司潇还记得那次去游乐场回来爸爸妈妈脸上的落寂，记得妈妈红肿的眼睛，还有叔叔阿姨脸上的愁色。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现在，他终于明白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我们不告诉你这些事情是那个时候你们都还小，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因，怕你们会想多想歪，也怕你们害怕，怕别的孩子说你们是怪物。我们本打算让贝贝再大一点再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的。可是……”
“你也别自责了。”贺爸安慰着再次落泪的贺妈。“只要两个孩子都在就好了。”
“那么清昊哥哥知道这件事情吗？”想到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如果让小琪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华清昊的父母引起的，他会怎么想？“如果他不知道，就永远别让他们知道，我怕小琪……”
“我们懂的。”贺爸点了下头。“清昊是个好孩子，真没想到他和小琪会……他不是把小琪当作你了吧？”
“也许开始是，现在……他喜欢的人就是小琪，不是我，我们只是朋友。我想我和小琪的区别你们比谁都清楚吧。”贺司潇半开玩笑地说着。“想想真是奇特啊，不知道叔叔阿姨知道了怎么想，你们……不会反对吧？我看得出他们两个的感情是很深很真的，所以你们……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放心，宝宝，妈妈给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支持那两个孩子的。”贺妈的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笑容。“真没想到那两个孩子会走到一起，真是不相信命也不行了。你说他们知道了会什么反应？”
“是啊，清昊可是他们的独子。”贺爸说着呵呵笑了。“不过小潇，我们有办法说服他们的。”
“那就好。我觉得小琪这几年在外面过得不好，所以……你们出面把他接回家吧。”
“我们会的，要我们回来一次吗？”
“好啊，回来一次，我想看着你们和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而我……”贺司潇做了一个深呼吸。“你们说的，我是一个天使，我会一直在天上保佑你们的。”
“宝宝……”贺妈又要落泪了。“别那么说，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拿你们中的谁去换谁。”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贺司潇露出他孩子气的笑容。“我们以前就已经说好了不是吗？让我安心地离开，然后你们继续你们的生活，记得我就行，记得你们的小潇，你们的宝宝，我们说好的。”
“小潇，我们……”贺爸叹了口气，还能再说什么呢？“你现在，要好好活着。”
“我会的。”
再次聊了一些家常，父母交代了一些他自己都能倒背如流的注意事项后，他们道别关了视频。
合上电脑，贺司潇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你们理解真好，要是要了小琪的心，我就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潇洒于天地间的贺司潇了。”
当我看到我的生命处在毫无意义的时刻，我为我的毫无价值而哭泣，但是，当我看到你的生命掌握在你的手中时，我便知道这生命极其珍贵，不应该虚掷于阴影之中。——《采果集》
小琪，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们。
半掩的卧室门外，常邵宇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手里的牛奶没有了开始的热气，变冷了。
“人工分裂受精卵……人工干扰导致心脏先天发育缺陷……人工影响胚胎发育……二度人工胚胎植入……人工选择的优秀遗产基因……一颗异常健康的心脏……”常邵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些话组织在一起所被他理解的意思。怎么会是这样？贺司潇……你为什么瞒着我生病的事情？
常邵宇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转身毫无声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明白了贺司潇这两天的反常，也差不多猜到了小琪在大厅会有那种反应的原因。而自己，该怎么同时保护这两个人呢？
靠着房间的门，常邵宇咬着嘴唇，没有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你不是要和华清昊一起离开，你是要去另一个更远的地方，一个去了就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样才能留住你？还……不伤害到小琪呢？小琪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小琪和小宝有过约定，长大后一起离开，去找属于自己的家，在找到之前彼此支撑，做彼此的家人。
家吗？在哪儿呢？常邵宇望了一眼书桌上和贺司潇的合影。是这里吗？
I 依赖 —— 45
Mickey回到他和华清昊暂时的家，发现华清昊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好吃的等着他回来。
“你以前是养猪的吗？”Mickey看着足够五个人吃的晚餐，摸了摸自己可怜的小胃。
“呵呵，好像是多了。”华清昊迎过来，把Mickey圈在自己的怀里，伸手勾起下巴。“吃饭前先尝尝你。”
Mickey闭着眼睛感受着华清昊的热情，久久不想停止，呼吸都快不顺畅了也不想住口。唇是灵巧的，舌头是灵巧的，心也是灵巧的，笨拙的是什么呢？品味着口中的甘甜，却夹杂了一丝咸咸的苦味。
“你哭了？”华清昊抓住Mickey的肩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不解地看着低着头不敢看他的人。“怎么了？”
“我怕，清昊。”Mickey像一只初生的羚羊一样瑟瑟发抖，惊恐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华清昊，眼泪不停地往下滑。和华清昊交往开始，Mickey变得爱哭了，一委屈就会跑到他面前吧嗒吧嗒掉眼泪。
“贺，你别吓清昊。”华清昊慌乱地帮Mickey擦眼泪，越擦掉得还越多。“停下，不许哭了！”
Mickey被华清昊吼得一下子止住了哭泣，红肿的眼睛又无辜又委屈又惊慌地瞪着。
“你知不知道你哭得我心很疼。”华清昊把Mickey又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搂着，吻着让他耳际的头发。“告诉我吧，把心里的苦都告诉我，好不好？我们一起分担，一起面对。贺，你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要不要告诉清昊呢？Mickey不知道。如果告诉你，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可，你斗不过他们的。不要你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