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贺司潇往自己怀里抱了抱。“我很慎重的告诉你，这个人，我不会放。”
“你说什么？”同样的问句从不同的嘴里出来，带着完全不同的惊讶。
“我说了，抓住后，就不再放了。”夏程巍第一次那么认真那么近距离地看着贺司潇的脸。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特别是那双水水的眼睛，清澈的眸子里，印出自己的脸，那个自己，好像也不一样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都不认识你。”贺司潇看了看夏程巍，又看了看莫源，又转回来看了看夏程巍。脸更红了，心像被什么东西压着，眼前的东西迷迷糊糊，腿也软了，好难受。“都走开！”
“你先松开他，他需要呼吸。”莫源是真清醒了，看出了贺司潇又红转白的脸色。“你快松开，他心脏不好。”
“不舒服吗？”夏程巍慢慢松开了抱住贺司潇的手，却没有后退，没有放下随时准备再抱住他的手臂。
“都走！”贺司潇转过身靠在车上，手捂着心口，张开嘴用力呼吸着。
“小东西，你别吓我。药呢？你不是该随身带着吗？”莫源紧张地伸手去摸贺司潇身上的口袋。“药呢？”
“喂！有你这样的吗？”夏程巍抓住莫源那双游走在贺司潇身上的手。“你在刺激他你知道吗？”
“没有药。”贺司潇转过头对莫源笑了笑，那笑却让莫源害怕。“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药了。”
“不吃药？那病发作了怎么办？你疯了吗你！”莫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此刻贺司潇脸上流露的那笑容是如此美丽和淡漠，还是没有绝望，还是不带希望。
“我见到小琪了，小源哥哥，你们怎么可以那样！”贺司潇无力地趴在车上，身体因为哭泣再次抽搐起来。
“先坐回车里好吗？”再次抓住贺司潇单薄的肩，夏程巍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湿得不行。原来你也已经知道了，原来一开始你就不打算更久地活下去，为什么？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你在乎的吗？
“小琪？你见过小琪了？”莫源头顶轰得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奇迹呢？
夏程巍将贺司潇拉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推了下莫源让他把车门打开。
把贺司潇送进车里，让他坐舒坦了，另外两个人也渐渐镇定了下来。
“小源哥哥，你并不是那样想的，对不对？”贺司潇投向莫源的目光是那么信任，那信任在这一刻却刺伤了他们各自的心。“小琪，他……是我的弟弟啊，你知道的，不是吗？他是那么好的孩子，他……是爸爸一个很重要的人，是……妈妈的……贝贝。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要和他分开。”
“小东西， 你……别说了。”莫源转过头，不敢再面对贺司潇那双纯净如初的眼睛。“别说了。”
“小源哥哥，答应我，帮……帮帮小琪。”贺司潇伸手抓住了莫源的手。“带他回家，好吗？”
“你……”眼泪一股股从眼眶里滑落，莫源低下头不愿抬起。“你别逼我，小东西。”
“那个，我再坐一会儿就回去。”贺司潇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夏程巍，只稍抬头看了一眼，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就又开始乱了。怎么会这样呢？不一样吗？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吗？贺司潇觉得自己的脸又烫了起来，赶快垂下眼皮不去看他。不看也不想，看了想了也没有用了，太迟了。
又脸红了，真是可爱。夏程巍弯下腰，用食指关节轻轻地在贺司潇的脸上蹭了蹭。
“你做什么？”敏感地往后挪了挪了，这个人的手就像带了电一样。
“帮你把眼泪擦干净。”夏程巍面带笑容，身体往前一探，脸靠过去，隔开半掌的距离。“别哭，宝贝。”
“你这样我没有办法好好呼吸了。”贺司潇无力地伸手要推开越压越近的夏程巍。“别再靠过来，夏先生。”
被贺司潇“夏先生”三个字打击得还没回过神，就被身后的莫源拉出了车。
“那……夏程巍，刚才谢谢你了，现在没什么事情了，我要送小东西回家。”莫源站在车门边，挡住了贺司潇和夏程巍的视线。“你也回去吧，不耽误你的正事。”
“不，我还有事要和贺司潇说。”夏程巍。
“可是他现在的情况，需要好好休息。”
“我会让他好好休息，因为我也会照顾他，不会比你用的心思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和贺司潇谈谈关于我们现在都在处理的一个案子，我想……他有兴趣。”
“小源哥哥。”贺司潇从车里钻了出来。“你先回去吧。我想听。晚上我会给你打电话，不会不接了。”
“小东西，你……”莫源的话被他从未在贺司潇脸上看到的神情推回去了。“好吧。”
“你开车慢点，以后不要那么激动了，还有……记得我刚才说的话。”
“别多想，好好休息。”莫源轻拍了一下贺司潇的肩膀，举止又像起了一个长辈。“要……注意身体。”
“我会的。”嘴角上扬，可爱的小虎牙也蹦出来晒太阳。“小源哥哥，你永远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对不？”
“当然。”莫源转身对着夏程巍，递上一张名片。“好好看着他，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有事我会找你的。”夏程巍收起那张名片。不用谁追着我，我自己都不会放过我自己的。
坐回车里，感受着还残留在座位上的小东西的温度，飘散在空气中的小东西的味道，看着远处渐渐变小的身影，其中一个正一点点地往另一个身边挤。莫源笑了，笑得比哭时心里还要难受。
这个人，能抓住你的心吗？不是那颗在胸膛里奄奄一息的东西，而是更深处，让那东西复苏的欲望。
I 依赖 —— 50
夏程巍陪贺司潇回了趟报社拿东西，无良老板对夏程巍笑着点了下头。正收拾自己东西的贺司潇没有注意到二人的眼神交流。无良老板放了贺司潇半天假，这样他要到下周一才用回来上班。报社里的女人们像饿狼一样盯着夏程巍，直到他和贺司潇一起消失在报社门口。
“真是养眼啊！”某一处发出的垂涎之声。
“也不看是谁的眼光。”无良老板得意地冒出一句。“好了，午休结束，工作去！”
“你们报社的女同胞真是毫无矜持之意啊。”出了门，一边等车，夏程巍一边说道。
“没办法，报社里帅哥欠缺，以后你可以多来来，我们这里美女资源还是丰富的。”走向夏程巍为自己打开的车门，贺司潇小心地钻了进去。感觉到头顶还有一只手挡着，真是细心。
“那不见你找一个？”夏程巍也坐了进来，带上门，向司机说了一个像是餐厅的名字。
“我……没时间。”一语双关。“何况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们去哪？”
“吃饭啊，你不饿吗？我可不想被你那位霸道的哥哥给缠上。”其实是想和你约会来着。
“小源哥哥人很好的，今天……是有原因的。”贺司潇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没有看着夏程巍的脸。
“累吗？你先靠着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夏程巍很自然地伸出手摸了一下贺司潇的额头。“还好，现在脸色不错，也不是因为烧，刚才……真是把我给吓着了。就怕你会晕过去。”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虚弱啦，可能是这几天休息得少，所以……”贺司潇又一次觉得自己的脸烧起来了。
“陶聪磊是我的好哥们，所以……对我，你要诚实一点。呵呵，好啦，休息会儿吧。”
“陶医生？”贺司潇转头看了眼正对他笑得灿烂的夏程巍，立刻把脸偏向一边，闭上眼睛装睡。
夏程巍终于忍不住笑了，只是克制着没有发出声音。你让我笑了，宝贝，那么，你能不能让我哭呢？
一路上贺司潇都闭着眼睛，有一会儿睡着了，有一会儿是迷糊的，更多的时候是清醒着。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边上，一路盯着他看，那光，有如太阳光一般让他灼热，估计脸上的红晕一直没退。
是陶聪磊的朋友，那么是不是也知道他的情况了？是也和他们一样，把自己当作了朋友吗？可是为什么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像自己心脏病发作了一样，心跳得那么厉害，还会脸红呢？一定很丢脸。贺司潇想到这里，眉头皱了皱，嘴也不自觉地嘟了起来。不能乱想了，等会儿吃饭只谈那个案子。
要不是现在在出租车上，要不是贺司潇的心脏刚刚恢复平静，要不是担心他的身体，要不是现在和贺司潇关系奇特，夏程巍绝对不保证自己不会就这样直接亲下去，实在是太考验人了。还嘟嘴？天哪！夏程巍把头转向另一边，稍稍开了车窗透了透气。车里的空调似乎开大了。
落座吃饭，菜是夏程巍推荐的，都很适合现在的贺司潇食用。等菜上齐，贺司潇刚拿起筷子，就有食物从盘子里飞进自己眼前的碗里了。莫源是这样，常邵宇是这样，褚俊是这样，陶聪磊是这样，无良老板也这样，现在来个夏程巍，还是如此，难道都是一个妈教出来的？
“谢谢。”贺司潇对夏程巍礼貌地笑了笑，慢慢吃了起来。
有自己不喜欢的配菜混入碗里，贺司潇微皱了下眉，用筷子绕开，去夹自己喜欢的，然后，那不喜欢的到结束也就那么一份，而自己喜欢的到结束却还有不少，因为一吃完就会有新的进来。
“你不吃吗？”
“饱了。没听说过秀色可餐吗？”
“油嘴滑舌。”贺司潇半开玩笑似的对此刻正一脸贼笑的夏程巍白了白眼。
“我是不是油嘴滑舌，你现在还真不知道呢。”夏程巍说着拿起桌上的湿巾，凑过去轻拭了一下贺司潇的嘴角。“现在你才是小油嘴哦，呵呵。……好了，不逗你，我们说正经事。”
“嗯，我也正想问你呢，怎么你亲自来找我？这些事情不是一直由褚……褚警探和我联系的吗？”
“如果你想由他来告诉你也没关系，今天就当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聊天。”第一次，就意味后面还有很多次。
“不用不用。”贺司潇立刻否决，比声带发音更快地把那次和褚俊的见面在脑海里又擦去了一遍。
“怎么了？我一直以为你们的关系很不一般，难道……有误会了？”夏程巍故意强调了某几个字。
“没有啊。”贺司潇脸又是一红，今天估计是他很多年里气色最好的一天了。“说正事吧。”
“是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所以想要找到那个凶手吗？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那么无视他人的生命，是不是？但是你想过吗？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见到了他，你会有答案吗？或者说，你会因此找到你生命的支点，觉得自己没有在有限的时间里浪费吗？或者他能帮你解释为什么你……放弃治疗。”
“你是在分析我吗？是在劝我吗？”贺司潇现在明白了，会给他夹菜的人，不一定会理解他对碗里食物的需求。“你对我……到底了解多少？这次来找我，真的是为了案子的事情吗？”
“和案子有关。”夏程巍开始想要告诉他满月杀手就是Mickey，但是看到他之前心脏病差点发作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不要知道对你最好吧。“如果满月杀手被抓，你认为他该被判死刑吗？”
“他杀人了，应该……是吧。法律上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不是还要看审讯什么的吗？”
“那么你觉得，他……该偿命吗？”夏程巍问贺司潇这个他的时候，心里打着鼓。他的问题很合逻辑，他的话没有在捕风捉影，只是真要那样贺司潇的心里，还是会很痛的吧。那自己呢？
“这个……不是任何一个人说了算的，要看法律。”贺司潇回答地很谨慎。
“难道你自己，没有你的道德评判标准吗？或者你心里从来没有想过吗？他已经杀了四个人，还会再多。”
“是啊，他确实杀人了，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确实夺取了那些人的生命。”
“你是个理智的人，应该会权衡利弊，也应该知道，很多事情很多人做了，并不需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他们做，只是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事情。”夏程巍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和贺司潇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说，他只是希望将来，以后，某一刻，贺司潇不要恨他。
“即使犯法，即使伤害他人，也在所不惜吗？”
“对。”
“我不喜欢这样的想法。这样是不对的。”贺司潇有点生气了，这样的观点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那么不一样。“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坏人的，也知道不是所有的坏人最后都会消灭，但我们还是会相信正义，相信善良，不是吗？我知道很多人做错事情都有他们的原因，他们所谓的无可奈何，但是我始终相信人是有选择的，你可以选择做一个好人。成为坏的人，做坏的事情，是没有任何借口的。”
“是吗？”关于贺司潇的这番言论，夏程巍没有反驳，这就是为什么有人认为他是天使的缘故吗？
“你不这么认为吗？你以后不是要协助警察的吗？你这样想……不对啊，夏程巍。”
“嗯，还是叫名字比叫夏先生听着舒服多了。”夏程巍抬手看了下手表。“下午陪我一起走走吧。我来B城还不到一个月，聪磊是个大忙人，而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朋友。我保证，不会挑会让你累的玩。”
“好吧，我老板可是当着你的面放了我半天假。”贺司潇对夏程巍毫无防备地笑了笑，像个孩子。
并排走在街上，贺司潇抬头看了眼天空。那个白纱一样的星球又丰满起来了。
“看，月圆又快要圆了。”
“是啊，下个星期，就到满月了。”
I 依赖 —— 51
带着夏程巍去了当地的博物馆，又看了一个美术展，贺司潇开始放松下来。其实夏程巍真是一个不错的陪伴，至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很轻松很和谐，只是偶尔，夏程巍用近乎放着光的眼睛盯着贺司潇看的时候，会让他小小紧张小小害羞一下。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天黑下来后，夏程巍提出送贺司潇回家再走，贺司潇想了一会儿，答应了。
常邵宇差不多也该在家了吧，介绍他们两个认识，贺司潇想着，笑着点了下头。
“想什么呢？”陪着贺司潇走在他住的小区里，夏程巍居然有种回家的感觉。
“想我又多了一个朋友，很开心。”贺司潇很单纯地回答。“我们……是朋友了吧？”
“你有很多朋友吗？”夏程巍略微皱了下眉。
“嗯。”贺司潇得意地点了下头。“因为我是个好人啊，我人缘可好了。”
“朋友有很多种的，每个朋友，不都是不一样的吗？”
“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朋友终归都是朋友吧。”贺司潇不想去想复杂的问题，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区分他的朋友们，因为他的朋友每个对他，都是很重要的不一样的存在。
“他们也只是把你当作你所认为的朋友吗？”
“当然，不然是什么？”脑子里想起褚俊亲吻自己的画面，心里一阵毛，马上再次再次抹掉。
“那你觉得，我把你当作是和褚俊，和莫源，和聪磊，还有你那个室友把你当成的一样的朋友吗？”
“这个……不一样吗？”贺司潇是真不知道也好，故意犯糊涂也好，结果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夏程巍先贺司潇一步进了电梯。“几楼？”
“是不是心理医生的思维逻辑都和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