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愤怒在眼里翻转,她睚眦尽裂地道:“你们休想!!本宫不会死!!本宫才不会把皇后的宝座让给你的生母李氏那个贱人!!”
皇后的这番色厉内荏,其实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宜萱从玉簪手中所提着的食盒中取出那一盅熬得浓浓的人参汤,道:“我是奉汗阿玛之名,给您送参汤来了!”
皇后听了,眼中骤然迸射出逼人的怒火,“少在哪里假借皇上的名义!!分明是李氏那个贱人叫你这么做的!!这参汤里肯定有毒!!否则怎么本宫服用了之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是你和李氏收买了章孝恭那个狗奴才!!叫她在本宫的参汤了下了毒药!!”
宜萱却笑了,额娘若是有收买章孝恭的本事,之前又怎么会落得要以性命来施展苦肉计的地步呢?
宜萱扫视了一眼内殿服侍的宫女、太监们,笑道:“皇后娘娘,您清醒些吧!您看看你身边这些伺候的人,这宫里,还有谁能够撤换掉景仁宫上上下下这么多奴才?你未免也太高看我额娘了些!”
皇后枯槁的脸上顿时难掩哀恸之色,事到如今,她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怀疑是自己的丈夫要取她性命呢?!只是宜萱的到来,却给了她一丝奢望,她无比奢望这一切都是李氏母女胆大包天想要谋害她这个中宫主子娘娘!可宜萱的话,无疑是打破了她最后的奢望!
宜萱从那象牙镂雕提食盒取出一个还略有些烫手的珐琅梵文卧足盖碗,轻轻搁到床头的紫檀雕西番莲折枝月牙桌上,取下那碗盖,对皇后道:“请皇后趁热喝了吧。”
“本宫不喝!!!”皇后愤恨地瞪着宜萱,“本宫绝不喝这毒药!!”她伸手横扫,想要将那碗参汤扫在地上,不过皇后却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她胳膊两次三番未曾够到,却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跟个九十岁的老妪一般。
皇后虽然猜得出是谁想要她的命,但毕竟不通晓医术,所以事到如今也只以为是参汤有毒吗?宜萱呵呵一笑,“皇后既然知道是汗阿玛想杀你,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不赴死?”
“本宫凭什么要死?!”皇后咬牙切齿,似乎一副恨不得撕碎了宜萱的模样。
宜萱笑道:“你杀了汗阿玛的儿子,如今汗阿玛叫你偿命,有什么不应该的吗?”
皇后恨恨道:“本宫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是嫡妻啊!!凭什么要为卑贱的庶子去偿命!!”
皇后是个极其自持身份,也自傲血统的人,她自觉地自己无比尊贵,庶子也无比卑贱,从不觉得她的命和庶子的命是可以等同的。
宜萱上前坐在床头的紫檀如意绣墩上,神态娴雅,凝视着皇后道:“可在汗阿玛眼中,你是他的杀子仇人,他身为父亲,如今要为自己的孩儿报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皇后既然当初动了手,就该料想到有朝一日,被汗阿玛洞悉之后,需以性命相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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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八、劝死皇后(下)
宜萱看着皇后那副愤恨的样子,只含笑款款,她本就知道,皇后不会认命。皇后素来是把自己看得高于一切,而旁人俱是草芥。如今就算苟延残喘,也是不愿赴死的。这种心态其实也很正常,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宜萱便转换了口吻,平铺直叙地与皇后分析道:“汗阿玛如今,已经不会再容忍您下去了。现在八爷一党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只等宗人府、大理寺定好了罪状,就可以一举铲除了。所以,汗阿玛没有必要再容忍您了,也不可能再容忍您。”
“只是——汗阿玛还在乎自己的名声,他不大想落得废弃发妻之名,所以才用如此方法送您上黄泉路。您若是配合,纵然一死,您也依旧是大清的皇后,可以葬入帝陵,牌位也可以供奉于奉先殿,受后世历代帝王香火供奉。”
宜萱徐徐陈述着,旋即话锋一转:“若皇后不配合,呵呵,汗阿玛如今都不在乎留下屠戮手足之名,只怕咬咬牙,再留下个废后之名,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一出,皇后眼中终于流露出恐惧之色,她自然不想死,可更不想被废!那比死了更叫她难以接受!!在她眼中,地位、尊荣比她的性命都要紧!!
宜萱笑着看着皇后,带着镂雕赤金护甲的手轻轻从那炫美的金银丝翠罗锦帐上滑过,发出呲呲的轻微声响,似火花爆裂一般。她望着皇后不甘的枯槁面孔,又道:“您若肯死,就是皇后;若不肯死。便是废后!皇后娘娘,您做一个选择吧!!”
“本宫……”皇后身躯隐隐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她含泪望着养心殿的方向,哀嚎道:“皇上,你怎可如此绝情!!您当真不念三十余载夫妻之情吗?!!”
宜萱忍不住嗤嗤笑了:“皇后娘娘早年若是有半分念及和汗阿玛的夫妻之情,又怎么会忍心一而再再而三让他遭受丧子丧女之痛呢?!”——许你伤害他。就不许他反过来杀你吗?这是何道理?!汗阿玛的确略宠妾了些,可也没有无视过嫡妻的尊严,也没有做过宠妾灭妻的事情。在这个时代的眼光看来,汗阿玛并无亏待皇后之处。
当然了,若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那就另当别论了。
看到皇后恶狠狠瞪过来的目光。宜萱依旧笑靥如花。“其实我倒是希望您垂死挣扎,您违背汗阿玛之意,汗阿玛必然会忍无可忍地废了您,介时再立我额娘为中宫,到时候您就得向我额娘磕头请安了!”——这样的情景,想想就叫人觉得痛快,宜萱笑容愈发灿烂,“您若是以废后身份死去。便是只能葬入妃陵,不配入帝陵了!待到汗阿玛百年之后。也是和我额娘同葬帝陵!您只能眼巴巴看着,别想进去。”
看到宜萱那痛快的笑容,皇后愤恨地无以复加,她声嘶力竭地吼叫道:“你们休想!!本宫宁死,也要保住皇后之位!!李氏不过是个汉军下五旗出身的贱婢,也敢肖想本宫的位置,她算个什么东西?!!你和你额娘一样,都是不要脸的贱婢!!”
皇后辱骂得如此难听,宜萱倒是不觉得生气,将死之人,有必要跟她计较吗?那反倒是不值得了!她比你悲惨十倍百倍,所以才会辱骂你,若是换了一个比你活得逍遥自在的人,会闲着没事儿骂你吗?
宜萱抚了抚鬓角,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您还是省些力气吧!”
见宜萱丝毫不为所动,皇后眼中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怅然悲怆,她看着那清澈透明中带着淡黄色的参汤,突然脸上有一抹决绝之色,她抬手道:“参汤,拿来!”
宜萱淡淡抬了抬眼皮,旁边的小太监忙上前捧起,奉送到皇后跟前。
皇后如柴的枯手捧着那尚有余温的参汤,她的手突然微微发颤,而且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眼看着摇晃的参汤,眼里一滴滴浑浊的泪珠滴落汤中,泛起了圈圈涟漪,她呵呵笑了:“没想到,如今要取走本宫性命之人竟然是本宫同床共枕了三十余年的夫君!!”
她哈哈笑着,笑得满脸是泪。
而一种莫名的悲凉在宜萱心头滑过,但只有一瞬,她的立场和皇后的对立的,她没有必要、也不应该为她悲凉。皇后有今日,固然有她与额娘精心谋划在里头,但若皇后没有再三加害汗阿玛的子嗣,她也决计落不到今天这一日!!所以,皇后之死,怨不得旁人!若怨便怨你当初太心狠手辣,怨你自己心狠手辣之后却没有做得干干净净!!
突然,皇后仰头,将满满一碗混合了她泪水的的参汤一饮而尽,一滴都不曾浪费。
喝完之后,碰的一声,那珐琅碗在宜萱脚下不远处被摔碎成片。
皇后狰狞地笑着:“本宫将死又如何?本宫就算死了也是皇上的皇后、大清的主子娘娘!!你额娘李氏,就算能在本宫死后被皇上封为皇后,那也是继室!!在本宫牌位前,依然要执妾侍之礼!!本宫就算死了,身份也会压制她一辈子!!!”
宜萱抬了抬眼皮,这是皇后唯一能找到的安慰了吧?古人是极其看中死亡的,可以说是“视死如生”,他们认为死后的陵寝和活着时候的居住宫殿一般,百年之后,他们觉得在底下也可以过着富贵荣华的日子。而皇后如今,无疑是将希望寄托于此了。
不过她也总算完成使命,让皇后乖乖送死了。
宜萱见夕阳西沉,便不做耽误,忙去养心殿复命,雍正听了回复之后,表情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她肯识趣些,朕也不介意给她一个死后哀荣。”
宜萱目光忽的瞥见汗阿玛右手边那展开的奏折的内容……似乎是在弹劾年羹尧的……这个年大将军啊。最近似乎蹦跶得挺欢实,宜萱也听说了,年府的门槛。都快要被求官的人给踏破了。唉,只怕接下来,就要轮到年家倒霉了。
宜萱出宫回到净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用过了晚膳,薄荷上来禀报说:“方才,额附爷在净园外头闹了好一通,后来被国公爷知道了。才谴人给捉了回去,已经给禁足了。”
宜萱疑惑地问:“他又来闹腾什么?”
薄荷道:“似乎是想要戚氏和秦姨娘的卖身契。”
宜萱忍不住笑了,“秦氏早就消了奴籍了。哪儿来的卖身契!至于戚氏——哼!我没去找她算账,她倒是来闹腾起我来了!”——戚瑛瑛想混淆国公府血脉之事,宜萱本懒得管,但卖身契。也决计不会轻易还给她!
薄荷又道:“奴才去查了那段日子给戚氏‘安胎’的大夫。三日前就已经落水溺死了。”
宜萱呵呵笑了,“她倒是够干脆利落的!”嘴上如此说,她却不打算叫戚瑛瑛这般蒙混过关了去,便吩咐道;“明日那我的牌子去顺天府衙门,叫好好查查哪个大夫的死因。”——虽然不见得能查出什么猫腻来,但是起码叫戚瑛瑛胆战心惊一番。
薄荷又道:“傍晚时候,诚亲王府的七贝子侧福晋李氏递了拜帖,说是明日求见。”
宜萱“哦”了一声。只说知道了,并没有太当一回事。随口问道:“我听说纳喇星德添了个房里人?”
薄荷道:“叫茜香。原是郑夫人身边的侍女,却是戚姨娘举荐枕席的。郑夫人已经发了话,说茜香若是能有孕,便开脸为姨娘。”
“戚瑛瑛举荐枕席?”宜萱不由一愣,旋即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当初禁足秦氏在芜园并且断绝饮食的可不就是郑夫人吗?宜萱原本还疑惑郑夫人哪儿来的胆子要杀她的人?!原来是戚氏付出了足够高的代价啊!
深夜寂寥,景仁宫中,皇后乌拉那拉氏艰难喘息着,她揪着自己胸口的明黄寝衣,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床头侍立着一个老嬷嬷,她如今景仁宫里唯一的旧人了,因平日里少言寡语,又不得皇后看重,所以才是鲜少的几个没有被雍正替换掉的。她姓许,人称许姑姑,四十来岁的样子,从前在雍王府是嫡福晋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后来因不愿嫁人,所以做了教习姑姑。
许姑姑看着皇后可怜的模样,忍不住道:“主子娘娘,您这般熬着可不成啊!要不奴才去请罗院使来吧!”
皇后摇头苦笑了笑,她无力地道:“没用的……本宫如今,只剩下等死的份儿了!”
许姑姑又道:“要不奴才给您熬个安神汤,起码您得睡会儿啊!”
皇后看着难言悲切之色的许氏,不禁叹道:“没想到,事到如今,本宫身边只剩下你一个忠心的人了……”其余的,要么都是皇上的人,要么眼看着她败落将死,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此刻许姑姑的关切,与她这个如坠冰窟的人而来,可以说是唯一的温暖了,所以皇后眼圈已然有些湿湿的,声音也染了三分哽咽之色。
她最信任的章孝恭背叛了她,可这个她从不入眼的许氏,如今却还是如此忠心耿耿,在如此时候,皇后无法不感动。
许姑姑哀叹道:“奴才伺候您二十年了,您虽然重用厚赐过奴才,却也给了奴才二十年的庇护啊!”——从前她是嫡福晋身边人,皇上登基以后,她是皇后宫里的嬷嬷,故而从无人欺凌于她。所以,许姑姑依然是感激皇后的。
皇后苍老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临死了,还能有人真心服侍在本宫身侧,也算是极好的了……”
许姑姑忍不住问道:“主子娘娘,您这到底是什么病啊,怎么吃了么多药都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了呢?”——因为一直不得重用,许姑姑自然是不晓得内情的,但是她看到景仁宫大换血,却也猜得出不寻常。
皇后呵呵苦笑着:“莫问了,你不知道才能活命!”——她身边那几个忠心的老嬷嬷,都是知道得太多,如今怕是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吧?如今忠心于她的人,想必就只剩下眼前这个许氏了。所以,她才不希望许氏也不明不白地死了。
许姑姑愁眉不展,她低声问道:“那奴才,还能替您做点什么吗?”
皇后仰头看着自己床榻上的顶账,那是极好的妆花缎料,瓜瓞绵绵的绣纹……呵呵瓜瓞绵绵,如今看来当真是个讽刺了。这绣纹,原本寓意多子多孙,可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却还夭折了,养了一个儿子,却只心向她的生母……
“咳咳!”皇后无力地低咳了两声,她眼底突然闪现出浓浓的不甘来。
凭什么,本宫要等死?!
凭什么,本宫落得一败涂地?!
凭什么,这天下要落在李氏和她的儿子手上?!
若真让弘时继承了大统,那她还能顺利地牌位入奉先殿,并且以元皇后的身份升附皇上宗庙吗?!
不,她不能决定自己活着时候的命运,难道连死了之后,都要被弘时那个卑贱所生的庶子所左右吗?!
皇后眼中迸射出决然之色,她看着许氏道:“本宫想见见弘历……”——她死后的荣耀,唯一能寄托的,便是弘历了吧?若弘历登基,起码不会吝啬给她应有的牌位归属!
许姑姑一听,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可四贝勒还在禁足……”话说到一半,许姑姑想到这应该是皇后娘娘的遗愿了,便咬牙道:“奴才愿尽力一试!”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她道:“东面柜橱的第三个抽屉里有个紫檀盒,里头装着金瓜子,咳咳……你拿去打点吧。”——如今她这个皇后,所有人都当她是给死人了,如今连想见见养子,都得自己花钱买通,当真是个笑话了。
而永寿宫中,贤贵妃李氏正与惠贵妃年氏手谈,质地上好的黑白玉棋子,细腻而温润,年氏纤手如玉一般光洁,她捻着一枚黑子,心思却不在棋盘上,“姐姐,你说皇上也不叫我们去给皇后侍疾,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看样子真的是时日无多了呢。”
贤贵妃李氏呵呵笑道:“妹妹难道忘了,有‘垂死挣扎’一说?”
年氏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就不信了,她还能翻腾出什么浪花来?”——自打她与李氏结盟以来,皇后一直都是出于下风的,如今更是濒死之人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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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九、被利用
贤贵妃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之前我在皇上的御案上,偶尔瞥见了一封弹劾奏折……”贤贵妃顿了顿,“是弹劾你次兄的。”
年氏听了,微微蹙眉,“最近二哥的确是招惹了不少人的不满。”旋即她笑道:“不过皇上一直没当回事儿,想来不过眼热之人的污蔑之言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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