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小小棋子罢了,虽然有些谋算,但并无太深的城府,所以当年在王府之时,才会被宜萱三言两语给收拾了,后来更被皇后信手用作替罪羔羊。在冷宫里沉寂了一年多,她的确长进了不少!
那本手札,从何而来,宜萱不得而知,但不得不承认,这对额娘和惠贵妃的盟友关系,是毁灭性的打击。
眼下宜萱的确不知如何才能破解此局,可见钱氏这一手段的厉害。
钱氏笑容轻扬,她敛身道:“承蒙公主夸奖,人吃了些苦头,总是要长进些的,不是吗?”
此刻宜萱难免有些抱怨自己的汗阿玛,干嘛要把钱氏给放出来呢?!好不容易皇后死了,如今又来一个钱氏,虽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但如今钱氏的心智手段,已然是不再皇后之下来!当真是叫人头疼!
宜萱淡淡道:“但愿钱贵人能把自己的长进用到正途上!”
钱氏笑面纭纭道:“多谢公主提醒。”
与钱氏多说无益,宜萱心里正将此事与子文弄个究竟,索性也不去翊坤宫了,便直接折返出宫去了。
回到净园。宜萱暗自琢磨着若贸贸然约见子文,着实有些不大合适。便吩咐玉簪,去库房取了十几匹雪白素绢出来。这些都是江宁织造进献的贡品,上用的鹅黄签子尚未撕去,都是十成新的好绢子。
便叫玉簪带着几个小丫头,抱着素绢送去国公府,给上上下下几房俱送去一些,自然了,子文哪里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去送。宜萱的意图是叫玉簪借机告诉子文。与他明日巳时约在京西郊的妙峰山相见。
具体地点宜萱没说,反正以三首的嗅觉能力,肯定能寻觅到。
翌日。
妙峰山也是个好地方。这里的娘娘庙中供奉佛、道、儒、俗各路神灵,风景亦是绝佳,因此游人如织,堪比四九城的繁华。这里更美的风景。这里的玫瑰谷。有万亩玫瑰,宫里制作的胭脂,用的便是妙峰山的玫瑰花。可惜现在早已过了玫瑰盛开的季节,因此玫瑰谷倒是一片空落落的。
宜萱安心寻了谷中小河边一个石亭子等候,只等被人闻着味寻上来即可。
想到此,宜萱忍不住暗自嘀咕:“我怎么好像是块被狗盯上的骨头……?”
正在为她添茶的玉簪不由一愣,“您说什么?什么狗啊骨头的?”
宜萱抽了抽嘴角,摆手道:“没什么……”——此刻玉簪早已将其他人遣散一旁。只留她自己近身伺候。
玉簪笑眯眯道:“这玫瑰谷真是个好地方,安安静静。没人打扰。”
看到玉簪那副暧昧的眼神,宜萱不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额……这回她真的是有正事儿啊,不是来幽会美男的!不过想到玉簪肯定不会信这些解释,宜萱也就识趣的闭上嘴巴了。果然玉簪还是没嫁人的时候乖巧听话,如今已然是冒坏水了。
不过……这点小坏,她很喜欢!
这时候,玉簪突然指着前方小路道:“公主快看!前头有一人一骑!只怕就是徽三爷了!”
宜萱忙凝眸望去,的确是雪白色的伊犁马,是子文的座骑没错,而马上的人,换下了素白的孝服,穿着一身玉石蓝色袍褂,依稀是高丽布的料子,是寻常中等人家常用的衣料,上头无半点纹饰,只外披着一件竹青色杭细斗篷,他正悠然骑在背上,徐徐而来。
玉簪见那人渐渐近了,便悄无声息不晓得退到什么地方去了。
宜萱当场黑线不已,这死丫头的举动,分明是把她当**的来看待了!(─。─||)
玉簪前脚退出这个歇脚的石亭子,只见前头蜿蜒小路上的子文突然策马,那雪白的伊犁马“律——”地嘶鸣了一声,旋即四蹄飞扬,便朝着这边疾奔而来。
丫的,视力不错呀,不愧是修仙之人。
不消片刻功夫,伊犁马便停在了宜萱所在的石亭外头。子文面含春风般缕缕的笑容,他翻身下马,便大步上前来,他满面欢喜之色:“萱儿,这可是你第一次约我呢!”
看到子文那发热的眼睛,宜萱额头上再度滑下了三道黑线:(─。─||)
子文疑惑地看着宜萱古怪的表情,问道:“怎么了?不高兴见到我?可是你约我出来的!”
宜萱忙正色道:“子文,我约你来这里,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子文也忙摆出一副貌似认真的模样,他忙坐在宜萱身旁的石墩上,做出洗耳恭听之态。
宜萱暗自筹措了一下腹稿,“嗯,我是想问你,当初康熙五十六年的夏天……额?你干什么?!”
宜萱看到子文拿起她手边那杯已经放地五分凉的茶,理所当然地径自喝着……那可是玉簪给她倒得茶水,却被子文咕嘟咕嘟给喝了个底朝天!话说,你真的是在认真听吗?!
子文耸肩道:“我出了侯府,就被一堆小尾巴给缠上了,连水都没喝一口呢!”
“那个才是你的杯子!”宜萱指着放在对面的空杯子道,“等等,什么‘小尾巴’?!”
子文微微一笑,指着前方最浓密的玫瑰花林,道:“你朝那边,感应一下就知道了。”
见子文仍然是一副调笑的神情,宜萱心下虽狐疑,却也只好闭上眼睛,渐渐外放出自己的月华精神力。
可突然,一双温润的带着淡淡兰麝墨香的手却……剥开了她眼皮,“不要随便闭上眼睛,这是很危险的举动!你要睁着眼睛去感知!”
宜萱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子文又忙笑道:“不过,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当然没问题了!在我眼皮子底下,当然不会叫你遇到丝毫危险!”
宜萱忍不住撇撇嘴,便又再度闭上了眼睛。睁着眼睛感知,她可着实不习惯。不过子文说得也有道理,以后慢慢练习吧!
精神力渐渐外放,在子文所指的方向,宜萱飞速扩散了出去,突然感觉到在玫瑰花丛中,几个穿着和绿叶一般颜色衣服的人弓着腰潜行在花丛中,仿佛夜猫子一般,脚步轻盈,却移动得非常快,而他们前行的方向,正是宜萱这里的高地!
宜萱顿时脸色大变,那可是足足有十几号人,而且看那伸手就知道不是简单货色!而且个个身带利刃,可谓是来者不善啊!
宜萱睁开眼睛,忙问子文:“那是什么?!”
子文笑着道:“杀我的人喽。”
宜萱:居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这到底是什么心理素质啊……(─。─||)
宜萱赶忙道:“我立刻叫玉簪,召唤侍卫过来!”——她虽然是轻车简从出来的,但也带了十几号伸手不错的侍卫,也是先下唯一可以依仗的武力了。只是她那些侍卫,虽然学过武艺,看着都人高马大的,可终究是没见过血的,也不晓得能不能击退那些潜行杀手。
子文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宜萱的手,他的脸色此刻才稍稍沉定了几分,他道:“何必以卵击石,有我在就足够了!”
宜萱当即想反驳人家有十几号人,你才一个……但是看到子文的灼灼眼睛,竟然没用出口反驳。
子文扫了一眼前方,便拉着宜萱出了石亭,一手扶着她腰间道:“快上马!这里地势太高,对我们着实不利!”
宜萱也顾不得这个举动太暧昧了,忙踩着马镫,以前所未有的麻利速度,翻身上了马背。子文的动作,则更是矫健,宜萱只觉得自己背后多了一个宽阔的胸膛和沉稳跳动的心脏。一双手从他腰间绕过,抓住了马缰绳。(未完待续。。)
ps: 第一更。
二百二十、共乘一骑
子文的唇靠在她耳畔道:“坐稳了!”
旋即,伊犁马伸展四蹄,矫健的奔驰进了玫瑰花林中的小径上。
宜萱顾不得脸红,急忙道:“玫瑰谷的路曲折蜿蜒,只怕对我们很不利!”
子文笑声飞扬:“没关系,我们就在这里解决了那些人——”说罢他抓住宜萱的手,低声凑在宜萱耳后,轻轻吐了一口热气,道:“萱儿,你来驭马。”
宜萱被他那一口气吹得满脸燥红,只感到自己手中被强行塞了一个缰绳。宜萱暗暗咬牙切齿,现在都什么情况了,居然还有心思**!暗暗磨牙一通,宜萱忙牢牢抓住缰绳,掌控方向。这玫瑰花谷,处处荆棘,若是不小心跑进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见子文从马腹下取出了一张的神臂弩,就如当年在昌平避暑庄后山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此刻,他坐在奔驰的马背上,而敌人也是在快速潜行移动,并且身形大半都被遮掩在繁密的玫瑰花林中。
两侧的风,猎猎从耳畔呼啸而过。
子文一如当年,力挽出一个满月。
烈日灼灼之下,万亩玫瑰花林之中,一声利箭的破空之声,从宜萱耳畔呼啸而过,直直飞入了对面的玫瑰花林中。
宜萱只听见了噗的一声,那是切入人骨肉的钝声,还有人濒死前的“呃”的一声,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呼号,声音便淹没了下去。想来是一箭射中要害。当场毙命。
宜萱来不及思考太多,只听得破空的嗖嗖声,接连不断。玫瑰花谷中在看不见的枝桠繁密之地,噗噗声接连不断,宜萱仿佛已经能够嗅到血的腥甜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宜萱只觉得自己双臂紧绷得厉害,神经也高度紧张。
直到子文握住她的手,轻声对她说:“已经都解决掉了。”子文从她手中取走了马缰绳,然后突然一拉。
“律——”
雪白的伊犁马听下了脚步。在子文熟稔的驾驭下,调转方向,朝着来路折返回去。
宜萱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不由身子有些发软,软软地依偎在身后宽阔温暖的胸膛中。马儿不疾不徐奔驰在小径上,哒哒的马蹄声,均匀而有节奏。
子文的声音轻柔得如一缕春风。他低低凑在宜萱耳边道:“已经没事了。”
宜萱恍然回过神来。便回头去看子文,那他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宜萱忍不住问:“那些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追杀你?!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子文微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确定,他们从皇城一路尾随我到这里,着实很有耐性。”
宜萱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既然你知道有人尾随暗杀,为什么还要出来?”
子文的眼睛温柔得像一池秋水,“因为你约我来呀。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能爽约。”
“你……”宜萱却气得两腮鼓起。跟只蛤蟆似的。
子文呵呵笑了,笑得神采飞扬,“放心吧,我察觉到有人跟随,就立刻叫三首去取了神臂弩和十二支羽箭来。我可是有准的。”
“十二支羽箭?”宜萱低头看了一眼那悬挂在马侧的箭筒,果然已经是空空如也了,“也就是说正好是十二个人来追杀你?”
子文笑着摇头:“不,是十五个人,我其中有三箭,都是一箭洞穿两命!”
看到子文俊脸上满是飞扬的自信,宜萱无语凝噎,真不知道该说你艺高人胆大呢?还是胆大妄为!!这点准备,居然就敢大大咧咧出来!
“等一下!那三首呢?”宜萱急忙问道。
子文笑眯眯道:“他很识趣,告诉了我你的位置之后,就等在玫瑰花谷外头了!”
宜萱撅嘴道:“他还真放心你!”
子文笑道:“萱儿,是你对我实力,没有足够的了解!不过是几个凡俗之人,又能奈我何?”
马儿四蹄矫健,哒哒前行,因没有鞭策,故而愈发徐缓了下来。此刻,妙峰山玫瑰谷中曲折的小径上,马背善驼载着宜萱与子文。这里有鸟鸣啁啾,天上有成群的大雁南飞。因玫瑰谷藏风又朝阳,所以格外暖和,这里的玫瑰枝叶依旧苍翠,仿佛堆砌的碧色琉璃,在暖煦的阳光下,仿佛打了蜡一般的叶片发出如山如海的泽泽莹绿。这是旁的季节所有没有风光。
“你刚才,不是有事情要问我吗?”子文口中突然吐出了这句话。
此刻宜萱才回过神儿来,忙“嗯”了一声,唇间微微踟蹰了片刻,才问他:“当年,还只是侧福晋的年贵妃所生的四格格,是怎么死的?”
子文瞳仁微微一缩,语气如常地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宜萱忍不住回头去看他的脸,凝望着他深邃得不见底的眸子,道:“因为——有人拿出了已故雍王府医正叶岐的手札来,告诉年贵妃,她女儿是因你而死。”
子文眉心不经意为之一蹙,他抬眼望着葱绿的玫瑰谷,半是自语地道:“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忘了叶医正有写手札的习惯。”
宜萱忍不住咬了下自己单薄的嘴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子文脸上挂起如常的笑容,他低头看着宜萱的眼睛,轻声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会解决好。”
宜萱沉下了脸,凝眸道:“我想知道答案!四妹妹的死,到底是否和你有关?!是别人污蔑你,还是——”还是那一切,都是属实的。
子文神情突然夹杂了一丝黯淡,他眸光湛湛看着宜萱在阳光下肌肤莹润如玉的脸颊。轻声问道:“若是我做的,你……会怨恨我吗?”
“我……”宜萱眼中满是复杂之色,“我应该是最没资格怨恨你的人吧?你说过。独占帝女龙女命——这个命格,对我很重要吗?”
子文郑重点头:“很重要,可以说是极其重要。所以,我不惜一切,也要达到这个目的。”
宜萱眼中渐渐失去了珠玉般的光泽,脑袋也渐渐低垂了下去。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其中也有太多……令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子文又柔声道:“其实你没必要太伤心。若是当初,你没有劝年贵妃让她用药膳为四格格调理身体,按照原本的命数。四格格会在那一年春天夭折。所以,你并没有对不住年贵妃的地方。反而因为你,四格格多活了好几个月。”
是吗,原来子文害死四格格。全都是因为她冒冒失失改变了那个孩子的命数……
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多的阴差阳错?明明以为自己是在救人。最后却成了害人。
宜萱深深叹息一声,她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叹惋什么,现在最应该担心是子文才对,“可年贵妃如今只怕已经把你当成了……杀女仇人。她的性子,看似温柔,但我清楚,那个夭折的孩子,在她心目中是什么分量。所以——那些杀手……”
子文淡淡接话道:“那应该是年羹尧派来的。”——年贵妃想报仇。最快的法子,便是求助娘家兄弟。如此也可见。年贵妃这个妹妹,在年羹尧心目中的地位。按照时间来看,应该是年贵妃刚刚传达要求,年羹尧便毫不犹豫谴人动手了。
子文旋即淡淡一笑,“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以我的能力,自然可以应对。除非年羹尧动用千军万马,否则是伤不了我皮毛的!”——而若年羹尧敢在京畿动兵,皇上决计容忍不了!反而会提前铲除年羹尧以及年氏一族!
宜萱轻轻摇了摇头,“我更担心的是年贵妃……万一她将此事禀告汗阿玛。”——若是汗阿玛想要子文的命,她又该怎么应对呢?
“一本手札,算不得铁证如山。因此,年贵妃才要动用母家的力量来杀我。”子文平静地分析着眼下的境况,“而当年四格格之事,已经过去太久了,一些确凿的证据早已湮灭。年贵妃正是清楚,无法让皇上置我于死地,所以才要用这样的法子。”
宜萱苦笑了笑:“按你说 ,这莫非还是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