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就是从今日起的。从方才的偏袒,训斥皇后而袒护与她,就叫年氏很是不解了,原她还以为太后只是对皇后太过不满,又怜她无妄挨了一个掴掌的缘故。如今看来,只怕并不那么简单。
年氏满脸感激之色,心中却暗暗警惕起来。她忙双手接过慈宁宫侍女呈上的冷帕,忙敷在了自己左侧高肿的脸颊上。挨了这么一巴掌,脸颊早已是火辣辣疼得厉害,如今冷敷上去,顿时凉丝丝舒服极了。
太后目光温柔,指着床头的紫檀莲纹绣墩,道:“坐下说话吧。”
“多谢太后。”年氏谢恩之后,只侧着半个屁股坐在绣墩上,神态乖顺而温柔。
太后看着模样娇俏的年氏,神态愈发和蔼,语气也是更加柔和:“皇后以前也还算贤惠,如今……性子竟然是如此乖张放肆,真是难为你了,这些年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太后愈是这般温和,年氏愈是心中警惕,忙垂首道:“皇后娘娘以前做嫡福晋的时候,对臣妾还算好。如今……大约是嫌弃臣妾汉军旗出身,又被皇上封为贵妃,才会有所不满吧。”
太后听了,哼了一声:“汉军旗又如何?!哀家还是包衣旗出身呢!不照样做了皇太后?!”
年氏见太后竟然用自己举例子,还毫不避讳地言及自己的出身,便忙恭敬地道:“太后娘娘是福泽深厚,臣妾不敢比肩。”
太后呵呵笑了,“你娘家兄弟给你争气,这就是最大的福泽!”
年氏垂首微笑道:“都是皇上垂怜。”
太后听了,却突然长长哀声叹了口气:“其实哀家也算不得什么福泽深厚!虽说如今贵为皇太后,人人都只当哀家是皇帝的亲娘,必然事事如意。可旁人哪儿晓得,哀家所求,不过是两个儿子能够兄友弟恭罢了!”
一听“兄友弟恭”四字,年氏顿时明白了太后的所求,饶了这么大个弯子,太后为的原来是被发配守灵的恂郡王啊!年氏暗知不妙,便也不敢接太后的话茬子了。于是低头瞅着自己花盆底鞋鞋尖儿上嵌着的南珠。
太后又继续道:“哀家虽然不了解朝堂,却也知道,必然是有小人进了谗言,才让皇帝如此苛待自己的亲弟弟!”
说到此,太后面孔严肃了几分:“朝中有小人蒙蔽圣听!哀家身为皇帝的生母,便不能坐视不理了!!年氏,你可愿帮哀家?”
年氏听了,忙站起身来,垂首小心翼翼地道:“臣妾是后宫嫔妃,不敢干政。”
太后笑了:“你误会哀家的意思了!哀家又怎么会叫你去干政呢?”
听太后如此说,年氏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太后接下来的话,又重新叫她紧张了起来,太后笑容款款地道:“如今皇帝最重用的臣子,一个是隆科多,另一个便是你的亲哥哥年羹尧!”
年氏暗叫一声不好,太后图谋的竟然是她娘家的势力!!这比叫她干政更坏事!!
果然,太后笑眯眯道:“你只需修书一封,让身在青海的年羹尧上书,劝皇帝善待兄弟即可。”
年氏瞬间头大如斗,“这……”——这种事儿,她如何敢应下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厌恶极了这个一母所出的幼弟,她如何敢叫二哥上这样的奏折!这可是会引火烧身的啊!
太后见年氏支吾踌躇的样子,立刻拉下了脸了,声音也凛冽了许多:“怎么?你不愿意帮哀家?!”
年氏只得把脑袋垂得更低了几度,“臣妾、臣妾……当然想帮太后,但是、但是……”年氏心中已是焦急万分!她是怎么都不愿意得罪这位圣母皇太后,可更不能应下啊!一时间急得头上冒出冷汗了,嘴巴哆哆嗦嗦,也没想出什么婉拒的好法子来!
太后沉着老脸道:“只要你肯帮哀家,让皇帝和恂郡王兄弟和睦!日后这宫里,有哀家一天,便会庇护你一日!皇帝厌恶皇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指不定哪天就被废黜了!到时候……”太后又重新露出笑容来,“哀家还能不向着你吗?”
年氏听了,心中万分惊讶,她没想到,太后为了小儿子,竟然那后位来诱惑她!!年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头的确有些蠢蠢欲动了!皇后的宝座,大清的国母、天下人的主子娘娘!这样的荣耀,谁不想要?!
但年氏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在经历了丧女之痛,可如此多的波折之后,她早已明透起来!虽然比不得李氏能够隐忍,但她也不蠢!!
皇后——汉军旗的皇后,大清只出过一位,那就是皇上的养母、先帝嫡亲的表妹——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可严格说来,孝懿仁皇后并不能完全算是汉军旗!佟氏祖上,本就满人,只是因缘际会迁居中原,才改了汉姓。其实说到底,是地地道道的满人!
而年家就不同了,虽说也算得上世代书香!可的确是汉人出身啊!她的祖父,其实还是包衣旗,不过是后来中了进士才被抬入汉军旗的!年氏明白,或许自己百年之后,会被追封个皇贵妃之类的,但皇后之位——绝无可能!!
想明白了这些,年氏便忙跪了下来,“臣妾绝无觊觎中宫之心,还请太后娘娘明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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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疑是巫蛊
想明白了这些,年氏便忙跪了下来,“臣妾绝无觊觎中宫之心,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见到年氏如此姿态,好不容易展出来的笑颜,又立刻变成了冷脸,“这么说,你是不给哀家面子了?!”
年氏冷汗涔涔,脑中灵机一动,便忙道:“臣妾并非此意,臣妾只是想,家兄远在青海,书信就算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才能送到,介时就算家兄真的听从臣妾,奏折送到御前,也是一个月的事情了!可十四爷如今已经被发配往景陵了,如此一来,岂非要在景陵吃上一个月的苦头?”
太后见年氏如此细致地分析,便点头:“那你是什么意思?”
年氏忙微笑道:“臣妾的意思是,皇上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臣妾愿意试着劝劝皇上,若是皇上肯收回成命,十四爷也能立刻回京了。”
太后听了,顿时展开了笑颜,“你果然是个孝顺的孩子!”说着,忙吩咐侍女道:“快把惠贵妃扶起来,跪久了可是会伤膝盖的!”
年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先哄好了太后再说!至于皇上跟前,年氏是千万个不敢开口的,四爷从前做亲王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后院的女人干政,如今坐了九五之尊,只怕是比以前更忌讳十倍!心想着,先搪塞过太后再说,能拖一时算一时!
年氏那里总算暂时解决了太后的威逼利诱,可永寿宫中。贤贵妃李氏却已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年逾古稀的太医院左院判周鼎和另外两位资历年深的太医无不都是紧蹙着眉头,周鼎正跪在拔步床的阮烟罗帐外,手指指腹轻压在宜萱脉搏上。不消多时,周鼎的额头上已经见了冷汗。
宜萱此刻自然尚在昏迷中,不省人事,脸色苍白地好似失血过多,嘴唇亦是没有丝毫血色,从面上来看,怎么看都是个重病之人。但脉搏。却是平稳有力,丝毫没有不妥之处,是以周鼎冷汗涔涔。
徐一忠匆忙快步进来。禀报道:“娘娘,皇上来了!”
宜萱乍然晕倒在慈宁门外,贤贵妃自然是第一时间把女儿待会自己宫里,又急忙召了太医。倒是还没来得及禀报养心殿。但是在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身为皇帝、又身为父亲的雍正又怎么可能不晓得呢?!
贤贵妃反应过来之后,急忙快步要出殿外相迎,却刚走出了内殿就迎上了雍正。贤贵妃连忙俯身行礼,“皇上金安。”
雍正眉头紧蹙,难掩焦急之色,他一拂袖当口便问道:“萱儿如何了?”
贤贵妃满腹忧心俱写在脸上,她道:“现下还不省人事呢!周原判和两位太医正在诊脉。”
雍正一听,二话不说。便大步进了内殿。贤贵妃忙紧随其后。
周原判等人见皇上来了,急忙转身跪下。磕头请安。
雍正一挥手,问道:“公主到底如何了?!”
“这……”老院判周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万岁的话,二公主的脉象……从脉象上来看,并无问题!”
“混账!!”听到这话的贤贵妃当场就火冒三丈了,竟顾不得皇帝在旁,生生失了平日里沉稳温和的仪态,“周原判,你也算得上是医中稽首了!老眼昏花了不成?你没看见本宫的女儿脸色有多难看吗?!”
望闻问切,周鼎自然都是按照顺序过了四诊,如何看不到二公主面白如纸且昏厥不醒?可偏偏脉搏上是一丁点问题都没有!周鼎当了半辈子御医,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状况,着实不知如何应对了。
雍正再度蹙起眉头,他走到床榻跟前,撩开那雨过天晴色的阮烟罗帐子,便看到了面上毫无半点血色的女儿,当即便呵斥道:“庸医!!”
周原判三人忙伏跪叩首,周鼎道:“奴才无能!着实诊断不出公主玉体有何不妥!”
“苏培盛,传院使罗悌即刻前来!不得有误!”雍正冷冷扫了跪在地上的几个“庸医”一眼,立刻便做出这样的吩咐。宫中的太医院,最高医官是院使,正五品,其次是左右院判,均是正六品。而能做到院使的,无疑是医术最高者。不过太医院的院使,素来是只给帝后和太后诊脉,嫔妃自然是不敢传召的!贤贵妃纵然是贵妃,也不敢使唤院使。
皇帝口谕传召,自然没人敢耽搁,已经须发花白的院使罗悌五品文官白鹇补服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奴才罗悌,给万岁爷请安!”
雍正见了,不悦地道:“休得耽误,立刻诊脉!”
“嗻!”罗悌赶忙起身,又快行几步至拔步床脚踏侧,又跪下来,屏息凝神,将鸡皮阖骨的老手搭在那只用一方豆青薄纱覆盖的皓腕上。
慈宁宫。
总管太监吕梁躬身走到太后乌雅氏床头前,腰杆子不禁更低了几分,“太后娘娘,右院判刘文焕前来给您请脉了。”
太后听了,不禁眉头一蹙:“罗悌呢?!怎么是个小小院判还给哀家请脉?”
吕梁忙小心翼翼地道:“罗院使刚刚被皇上传召去了永寿宫,听说是二公主突然昏倒了。”
“怀恪突然昏倒?!”太后脸色有些不悦,方才在她宫里的时候,不是好端端的吗?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吕梁回话道:“奴才只听说,是出了慈宁门就晕倒在了贤贵妃怀中。”
太后哼了一声,“年纪轻轻健健康康的,怎么就会无缘无故晕倒了?!”——这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觉得她这个孙女是在装病!
吕梁垂首道:“奴才不知。”
太后脸色更沉了几分,“皇帝打早就娇惯这个女儿!如今更是愈发不像样了!”
听到太后不满皇上的话,吕梁哪里刚应,只得把脑袋垂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良久,见太后没有再发话,吕梁才小心翼翼地问:“那刘院判……”
太后冷冷道:“哀家的脉,从来都是罗悌请的!他一个小小院判,哀家没召,自己跑来作甚?!”——其实,罗悌给太后诊脉,也不过是从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之后才有的!从前太后只是德妃的时候,可还没资格叫院使请脉呢!如今身份金贵了,自然圣母皇太后的架子摆得愈发十足了。
吕梁忙道:“是,那奴才这就请刘院判回去。”
此刻,得知消息的弘时正沿着西六宫南北永巷大道快步往永寿宫而去,还未到永寿宫,随身伺候的太监小景子疾跑追了上来,“贝勒爷,国公府的三公子突然派上送来了密信!”说着,小景子便将一个折叠未开的小纸条递了上去。
弘时眼角的余光轻轻扫了四周,见无人,方才打开纸条来瞧,瞧见上头仅有的二个墨迹崭新的字,弘时神色凝重了起来!他飞快将纸条团成一团塞进了自己袖中,什么话都没有说,便大步流星往永寿宫而去。
小景子一边擦着满头大汗,急忙跟了上去。
弘时近了永寿宫殿中之时,未曾见到姐姐,却先听见了他汗阿玛怒急的呵斥声:“混账东西!!连你竟也敢说朕的女儿无恙?!你的意思是朕的女儿在装病不成?!!”——看着床榻分毫不省人事的独女,雍正的怒火就愈发难以遏制。
罗悌此刻的脸色已经和周鼎等人无甚区别了,他急忙叩首道:“奴才不敢虚言,公主的脉搏当真无半分异样啊!”
连罗悌都说“无半分异样”,这样的话,若寻常时候弘时听见了,的确要怀疑自己亲姐姐是不是在装病了,可当她走进内殿,遥遥看到面无血色的姐姐静静躺在拔步床上,又不禁联想到子文给他的密信中所写的二字,顿时心头一紧。
弘时忙打千儿道:“二字给汗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
贤贵妃见儿子来,顿时忍不住呜咽道:“时儿,快来瞧瞧你姐姐吧!她已经不省人事好几个时辰了!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弘时忙走上前去,细细打量了姐姐的面色,旋即蹙眉,他敛身肃容道:“汗阿玛、额娘,罗院使素来医术精湛,不至于有病却诊不出。”
雍正听了,面露不悦之色:“你莫不是也想说你姐姐无恙吧?!”
弘时忙躬身道:“汗阿玛,儿子的眼睛不瞎,姐姐的面色,怎么看也不像是‘无恙’!所以,儿子怀疑——姐姐是不是遭了阴晦手段暗算?”
这话一出,雍正的脸色瞬间变了,隐隐透出青色,“你的意思是——巫蛊?!!”
弘时忙躬身更深了几分,“儿子只是怀疑罢了。”
此刻贤贵妃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她险些站不稳,“巫蛊?……有人巫蛊萱儿吗?!不,这怎么可能?!”
贤贵妃一听到这样的猜测,第一个反应当然是不可置信,但旋即她冷静下来,又立刻道:“不,皇上,说不准真的是巫蛊压胜!!萱儿今早进宫的时候,脸色还很红润!可从慈宁宫出来,就像是换了一张面皮,脸色白得吓人!当场就晕倒在了臣妾怀里!”
这些话听在雍正皇帝耳中,瞬间脸色暗青,周身冷气四溢,已然骇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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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皇后对策(上)
巫蛊?竟然会是巫蛊吗?!
巫蛊之祸,古来有之,可大清立国近百年,宫闱之地,还没有出过这样腌臜之事呢!!所以,纵然只是猜测,也足够叫刚刚登基的雍正皇帝雷霆震怒的了!巫蛊这种东西,没有哪个帝王不忌讳,雍正自然不能免俗!如今就敢巫蛊镇魇大清的和硕公主,若不抓出此人,日后只怕便要镇魇到他头上了!!
“苏培盛!!”
“奴才在!”
“传朕旨意,大搜六宫,任何一处都不得放过!!”雍正皇帝冷冷吩咐道。
苏培盛忙问道:“那慈宁宫……”
雍正微微蹙眉,旋即道:“暂且不得打扰太后‘养病’!”——最后的“养病”二字,满满都是讽刺之意。他今日突然听闻太后昏厥,原来还存了些许愧疚,想处理完手头的政务就立刻去瞧瞧的,可是没想到,不消二个时辰,太后就苏醒过来了,还声如洪钟地训斥了皇后一通!
——挪宫之时,雍正就在慈宁宫安置了眼线,自然清楚慈宁宫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此刻,雍正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