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那儿(一)
那天在校友录上看见一个高中同学的留言:能成为我班的一员我很高兴,毕业了,有人走了,而我们留下来了,但我会想念我班的每一个人,我爱你们,同时希望我们复读的同学要好好努力,2006是我们的胜利年,我们都是最棒的,我爱307。突然间就很感动,感动得热泪盈眶。我突然就忆起去年的深冬时节,我们这个不多雪的小城在压抑了许久之后终于撒下纷纷扬扬的雪花。我们努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小跑着来到河边的大坝上,在白色的世界里尽情挥洒青春的激情,在堤下的枯林中像野兔一样疯狂地追逐,用相机的闪光灯照亮阴霾天空下的昏暗,也摘去我们脸上遮住童真的面具;突然就忆起新年的那个夜晚,一向严肃的老班突然决定带着我们包了一个KTV的大间,一大帮子人在里面疯狂地唱啊跳啊,地上到处是瓜子壳水果皮,窗外是我们那的第二场雪,昏黄的路灯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强劲的北风里狂乱地飞舞,我们在新年的钟声里祝福,为别人也为自己祈祷来年的胜利。
突然地就忆起,那晚,有人抽噎着说:
多么希望没有分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有一个习惯,总会站在高考的考点外等待着结束的铃音。熟悉的间断的铃声划破考点上空静谧的空气,然后便有一群考生一步步挪到紧锁的大门,耐心地等待头顶上那个大喇叭的开门指令。我会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们,当我看见他们脸上自信的微笑时,我会感到莫大的幸福。而当我自己走出今年的高考考场时,我竟突然间感动得想哭。我麻木地随着所有的考生缓缓前移,周围的人不断变换着,我看到十分灿烂的笑脸,也有万般无奈和沮丧的眼神。而我却只想哭。门外的家长们开始向这边涌动,我看见我的父亲在人群里头,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就像外面所有的家长一样。我知道我是怎样走过过去这一年的,我也知道周围那些考生是怎样坚持到了今天。可我们恐怕不知道的是多少个夜晚,我们已逐渐苍老的父母在睡梦里的不安或是欣慰;又怎能知道多少个早晨,本来是无神论者的他们却也默默祈祷上苍的护佑。。。。。。
压抑之后的释放多半是放纵。那一夜,我选择了一个人在空旷的校园里散步,因为我害怕看见任何有关青春与堕落联系在一起的场景。夏至在一天天靠近,北半球的日昼在一天天被拉长。我漫无目的的在校园的甬道上走着,看着自己破碎的身影被从树缝里透过的夕阳拉长。我知道,此刻,西天的边上是一盘血红的夕阳,就好像曾经我坐在山上的石棺上,甩着麻木的双腿直到黑暗吞没七彩的晚霞。
我是在半夜两点多钟被隔壁一群醉酒的孩子给吵醒了的,我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手臂下面压着的是那天中午还在看的英语模拟试卷。我没有丝毫的恼怒,只是心底像被冰块冻了一样难受,冷冷的。隔壁是用脚使劲踹壁的声音,还有听不清楚的漫骂声。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出去走走,在这没有月亮的夜晚。于是我穿着拖鞋,轻轻地锁好门,在暗夜里走动。今天是值得我们纪念的一天,可对于这个城市中绝大多数人来说,今天只不过是他们一生中再平凡不过的一天,他们还得在明天的早晨骑着自行车在滚滚人流中继续着他们一天的行程。我不忍心打搅他们的美梦。深夜的空气没有白天的浑浊,我努力享受着难得的清新,让自己全身的血液在悄悄地在夜晚沸腾。然后我看见三两个人拿着酒瓶,不停地往嘴里灌酒,接着一个黑影直挺挺地倒下,倒在了黑夜里,倒在了乌黑的煤渣跑道上。
我决定回屋去,用眼罩和耳机把自己与这个疯了的世界隔离开来,心在痛。
估完分的那个夜晚我在自己租的那个小房子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泪水和着汗水在抽搐的脸上蜿蜒,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来安慰自己。大大小小的低级失误让我枉送了四十多分。我坐在书桌前失神地盯着试卷,潜意识里侥幸的心理让自己不自觉的拿起笔又重新估了几遍,每次都希望前一次估出的分数是保守的,可最终还是看见卷面上自己的分数在一次次无情地减少。我知道,没了这四十分,我依然可以进一所让别人羡慕的重点大学,可是我从小的梦想却被我亲手用手里的这支笔给扎破了。我无力地靠在墙角,看着自己挂在门后的苍劲有力的字画:天道酬勤。我一遍遍地默念着这几个字,控制着别让自己想起过去所有的努力,可越想控制却越容易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去回忆,去抱怨。
你不在那儿(二)
早上起来的时候窗外正下着很大的雨。这就是南方的雨季,空气永远是湿闷的,气候永远是无常的。那一刻突然好想家,我就是一只受伤的猫,此刻大概只有家才是我的最佳去处。我提着灌了铅的腿,无力地撑着雨伞在磅礴大雨中走着。到了电话亭的时候,我把雨伞扔到了地上,我感到莫名的委屈,冰凉的雨点打在我的脖子上让我隐隐发痛。拨通电话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对满怀期望的爸爸妈妈说些什么,当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熟悉的声音,我喉咙里突然有什么涌了上来,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分数……估出来了吗?我知道她是怕任何的不小心会伤着她可怜的孩子。我使劲咽下堵在喉咙的唾液,装出很平静的样子告诉了她。电话那边是她兴奋的声音:很好呀,你看,比那些复读了几年的都还要高出许多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眼眶里冲出的泪水在雨季里幸福地流淌。
雨依旧淅淅沥沥,我的心底早已是洪水泛滥。
我是爱每一个陪我走过三年的朋友的,我相信他们也是一样爱我的。所以当我看见一大群人拥在一起痛苦流涕的样子就很是伤心。我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在今年的暑期里收到自己理想大学的通知书,可我知道在我们学校这是不会有可能的。在交志愿表的那天,有同学过来告诉我他今年是没希望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陪着他慢慢地走,走过体育场附近的小池塘,走过高高的理科教学楼,然后是文科楼。他向我诉说着他的理想,发泄着他的委屈。我看的出,三年以来,他一直在努力追求自己的理想。此时此刻我第一次怀疑起了命运的公正,即便是在我估完分的那晚我也没有怀疑过。可是我在分别时却对他说:命运始终会是公正的。
然后我看见一大群同学在花园里坐着,说着,笑着。我微笑着走过去,远远的他们就有人向我伸出了手,我紧紧地握住他们的手,和他们热情地拥抱,有人也是微笑着说:呵呵,可能以后就没机会见面拉,呵呵。我感觉鼻子酸酸的,他们也在抑制自己的感情,只想有一个至少表面上是高兴的分别。我扭头向大门走去,身后是我亲爱的兄弟姐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告诉自己,不能流下来,不能流下来。
只是一次放假呀,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见面那。
“再见!”身后有人大喊。
刹那间,泪如泉涌。
我终于在自己十七岁生日那天收到了没有任何悬念的通知书,十分简单的信封和毫不夸张的通知书如同我透明的心情,简朴的甚至让我不敢铺张地过一次生日。然后我依然每天把自己锁在小小的书房里,托着下巴傻傻地看天上的浮云,看一掠而过的小鸟,看远方山坡上青翠的小草。不时的就有同学打电话给我,欣喜地告诉我他被什么什么大学录取了或者无奈地告诉我他落榜了。我总是静静地听着,从来不说一句话,但我的心里却在随着他们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悲伤。我开始整日整夜地用伤感的文字涂抹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的情绪像夏天里的雨水,下的愈多,泥潭就愈泥泞,而走的时候就陷的愈深。
2005年的9月份我在父母亲的陪同下拎着大包小包踏上了北上的火车,黑夜很快就笼罩了大地,开始还很吵闹的车厢也慢慢在夜幕里变的沉寂。在柔和的节能灯下,疲惫的乘客们都渐渐进入了梦的世界,在那里,会有永不散的宴席,我看见邻座脸上甜蜜的微笑,他一定是个幸福的孩子,我想。车窗上是我因为疲惫而失神的眼睛。偶尔在旁边经过的列车在窗外划过一条刺目的白线。此时此刻,有人会和我一样在疾驶的火车上固执地失眠,而又有许多人再一次踏上熟悉的校园重复艰苦的征程。他们在暗夜里的台灯下憧憬自己新的未来。就像这两列相向行驶的列车,虽然朝着不同的方向,但最终都有属于自己的目的地,我们每个人也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路径,只是有人走得快点,有人走得慢点而已。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安静地睡着了,我记得,那时,平原的尽头射出了刺破黑夜的光芒。
后记:当我写完这篇文章时,冷冷的北风从四楼阳台的窗户吹进屋里,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我才发现原来天津的冬天已经到来。我蜷缩着身子,担心着自己能不能挺过北方的严寒。然后我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我麻木地打开短信,在那一瞬间,我冻僵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我感受到从未感受到的温暖。那短信上写着:
在我的手机里,你的名字是班长。
我想,我以后的冬天里将永远阳光灿烂,春暖花开。
我爱高三七班,永远。
永远永远。。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一起走过(一)
一
总喜欢一个人在黄昏的时候走在校园的甬道上,体验孤独带来的深深凄凉。看着夕阳透过郁郁葱葱的樟树洒下光的碎片,然后莫名其妙的感伤,固执地去找寻大脑皮层深处的记忆残片,一触即碎,碎片深深地扎伤了我的胸口,有一种痛。
不是说过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二
这是一个怎样的学校。
寝室后面的操场在众多学生的哺育下竟然水草丛生。我不禁有些佩服起水草的生命力,叹服于煤渣与浅水之上竟会繁育起绿色的生命。因为这些水草,在每个炎炎夏日的夜晚,窗外热闹的蛙声吵的我无法入睡。我因为这样每日每夜的失眠而想过要一头撞死在墙上。
和身后的水草相比,我是多么的渺小!
我最终将自己的殇源归于每天的失眠。每天当我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鼻子总是酸酸的,好像很想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终于在有一天,当强劲的蛙声穿透双耳道里的棉球后又狠狠地冲击我的耳膜的时候,我蓦地起身,我想,我该做点什么。
于是,我点起了蜡烛,铺开了稿纸。
万籁俱寂,黑暗的角落里正在发生着不该发生的一切,堕落的灵魂肆无忌惮,罪恶的魔鬼吞噬着人类的心灵。而一个失眠的少年,却在摇曳的烛光下,耕耘着他的最爱。残弱的火焰呼溜溜地跳动着,却竭尽自己的全力维持无边黑暗中的丝许的光亮。
接下来,睡觉,幸而不再两眼直翻!
三
我开始自命不凡,固执的将自己归位于文学青年的行列。
第一节是语文课。
我不明白九月的朝阳为何依旧似火,还是红彤彤的时候就已经刺的双眼发痛。沸沸扬扬的灰尘衬托出直溜溜的光柱。我想如若我是一个善于想象的人,一定会看见强光中大地的精灵在舞动。那个奇怪的老头曾经说过,灰尘来自大地,在他们飞上天空之前就已经被注入了大地的灵气。尽管物理书上固执地说是由于光的散射造就了蔚蓝的天空,可是,现在又何尝不能说是精灵的舞袖连成了碧蓝的天呢?
这些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去年的夏天,那个中午,在乡下的树林里,那是三伏天里很普通的一个中午,气温很高,家里的风扇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的作用。农村的树林远离城市的喧嚣,我们能听见的只是知了在烈日暴晒下的惨叫。表弟在午后的山林里尽情享受着难得的清凉,垂直的阳光经过参天的大树斜洒下一束束光线在地上形成圆斑。表弟兴奋得大叫着,你看,我都可以看见光子在空气中飞舞了!表哥,你看,象不象淋浴时喷洒而下的水珠,顺着头发哧溜溜的跌落,滑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种很美很和谐的感觉。然而,我突然就听见了树顶上知了的叫声。这可怜的知了,他们过活不了这个冬天。
惊栗,不自主地发抖!
我到底还是触动了伤感的机关。任由苦涩的殇水冲毁自己!
这时,我听见周围振聋发聩的大笑。
透过晌午的日光,我晃悠悠地看见一个少年,站在讲台上,面对他调侃出来的欢笑,他很有一番气宇轩昂。我分明看见从他眼球射杀出目空一切的利剑。
我想到尼采,他说,我是太阳!
四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酸。总会漫不经心地掉进自己挖好的悲剧陷阱,莫名其妙的落泪,然后带着满身伤痕,啃噬自己仅有的一次生命。就像一瓶开了盖的浓盐酸,在雾气腾腾中挥发自己的生命,一点点变稀。
而他说,它是一块不折不扣地火碱,有着火热的心。你相信吗,他竟然会从落日里看见希望。
想着这些的时候,化学老师正在讲台上做着酸碱中和滴定的试验。摇动的锥形瓶里酸和碱正在剧烈的反应着,却看不见任何明显的现象,要不是玻璃瓶上升高的温度还真不是到里面在进行剧烈的反应呢!我想,我和他会不会有一天也发生剧烈反应甚至于爆炸呢?
五
失意,哀叹
曾经怅然
快乐,豁达
曾经浮华
一起走过(二)
六
学校后面是一座不太高的山,学长告诉我们,那山顶上有一具石棺,或许是亘古便有的吧。
这座山叫棺材石岭。
周六的时候,我叫住了正在收书包的他。
敢不敢?
他心领神会,点头。微笑,荡漾在两个少年的脸上。
许久没人行走的山路早已经被深深的野草所掩盖,古怪的名字加上阴森的树林使得这座山坡更加的斑驳和恐怖,我们费了很大的气力才终于登上山顶,看到了传说中的那具石棺。
这个时候,太阳也终于快要沉下地平线。在山顶,他显得异常兴奋,对于夕阳,他似乎有种格外的情感,然后他对着西方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叫,太阳的余辉照在他的脸上,通红通红的,我似乎看见朝阳一蹦一跳的从海面升起。
好美的朝阳!
我听见空旷的天空一个声音在说,然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我蓦地惊醒,他的眼神让我胆战心惊。
为什么一定要朝阳呢?夕阳不美吗?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无奈和伤心。
我这才发现,我竟然用一句简简单单的梦话刺伤我的挚友,伤了一个文人脆弱而敏感的心。我猛然记得我们曾经都自诩为文人的。
我撇过沉重的头,然后我看到了那具石棺。
这哪是石头,这分明是一件艺术品。风蚀的条纹斑驳的凸现在我的眼前。三块巨石恰到好处的围住了狭小的一点空间。我忽然想想着一个凄凉的黄昏,跟今天一样的,面对阴晦的世界,一个遭人冷落的艺术家在这个山顶上躺进了特意为自己准备的石棺,静静地闭上眼睛,雪亮的刀片划过皮肤的清脆声响彻整个山峦,西天的红日咯噔一下湮没在崇山峻岭之间,蜿蜒流淌的鲜血浸透了石棺,染红了西方的云霞。
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