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父亲一直在您身边照顾您,四伯和相公就一直守在屋外……”
她的话音未落,又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五少奶奶,江都公主来了!”
七百三十六
徐家热闹起来。
徐令宽、徐嗣谆和徐嗣诫都在外院帮着待客,五夫人和英娘则帮着十一娘在内院待客,姜氏安排酒宴、指派丫鬟们端茶倒水,妈妈们安顿跟过来的丫鬟、婆子歇息,直到禁夜时分,大家才陆陆续续地散去,恢复了些许的安宁。
十一娘有些站惫地倚在了临窗的大迎枕上,琥珀端了盅热气腾腾的羊奶进来:“夫人,侯爷留了王大人在小书房里说话,看那样子,一时半会只怕说不完。五夫人陪着三夫人和大少奶奶、三少奶奶去了太夫人那边,给太夫人问过安,应该就要回去了。你有是累了,就先歇了吧”说着,她笑了起来,“现在大家都知道您是双身子的人,纵然有些执行不周,但也称不上失礼。”
刚刚要醒来就得了谨哥儿封了伯爷的消息,江都公主、周夫人、黄三奶奶等接踵而至,她连句细问的时间都没有,有很多不解的事正想问琥珀。闻言笑着指了炕边的锦杌:“你忙了一天,也歇一会吧。我们正好说说话!”
琥珀笑着应是,坐在了锦杌上,随手拿起炕几下装着针线的藤筐,帮着把几缕散落的线细细地捋顺,打成活结,放到藤筐里。
十一娘则问长安来:“……可听到他的消息?”
当时心里只惦记着谨哥儿,也没有顾得上问他。
“长安这次可沾了我们六少爷的光了。”琥珀笑道,“说是一直跟在六少爷的身边,抓朵颜的时候,他也在场,西宁侯说他忠义,特意帮他请功封为千户,皇上已经准了,等午门献俘以后,吏部和兵部就会有正式的公文下来,到时候我们就得改口喊长安做万千户了”然后笑道,“就是龚师傅,也跟着封了百户,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家养老了就是我们大姑爷,给龚师傅谋了这样个前程,以后在沧州,那也是一言九鼎的人了!”
大家都劫后余生,又有了好前程,十一娘也跟着高兴起来。
“那就了,那就好!”她笑道,“长安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去见滨菊啊”又道,“她还好吧?”
就算滨菊之前不知道,她让琥珀吩咐万大显和她一起去榆林的时候,滨菊肯定知道了。
“滨菊姐姐听说六少爷不见了,长安也没有消息,哭了一天一夜。”琥珀道,“等缓过气来,就去了慈源寺,在菩萨面前长跪不起,求菩萨能保佑六少爷和长安平安无事。济宁师太知道了,就出来劝滨菊姐姐,说,六少爷是有大富贵的人,长安跟着六少爷,肯定会化险为夷的。滨菊姐姐心更诚了,不仅吃了素,还发了愿,只要六少爷和长安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她就捐五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说着,她笑了起来,“昨天得了消息,滨菊姐姐喜得什么似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进来给您请问,您还没有醒。说还要去慈源寺还愿,就先去了慈源寺,明天一大早再来给您问安。”
同样是母亲,十一娘自然能理解滨菊的心情。
她笑道吩咐琥珀:“你明天准备五百两银票,等滨菊来了,让她帮我带到慈源寺去,算是我给她添的香油钱。”
琥珀笑着应“好”。
十一娘问起黄小毛和刘二武来。
琥珀一听,表情一下子黯淡下去。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难道他们两人个……
琥珀点了点头,眼角已有水光闪动:“说是走到什么七子坝的时候就……”话说到一半,又怕十一娘伤心,耸了耸鼻子,忙道,“侯爷已经派了赵管事去黄小毛和刘二武家了,各送了一千两银子,还说,以后刘家和黄家要是有子弟想进府当差,先紧了他们,以后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也可以来找白总管。”
十一娘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以后刘家和黄家的事,你放在心上。要是外院安置的不周到,你就来跟我说。”
琥珀连连点头,见十一娘的眼泪擦了又落下来,忙转身去拧了条温热的帕子进来递给十一娘,说些可能让十一娘高兴的话:“你睡着的时候,皇上来过了!”
十一娘想到半梦半觉时听到的话。
这样看来,并不是自己头脑混沌了!
“听说六少爷不见了,皇上也急了。”琥珀接过十一娘手中的帕子,轻声道,“还微服私访,专程来看侯爷。听说您昏迷不醒,侯爷正在照顾您,皇上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到了厅堂,听说,还向侯爷陪了不是的。”她把府里的玩笑话说给十一娘听,“白总管昨天还问侯爷,皇上来用过的茶盅、坐过的椅子要不要放到祠堂里摆着呢!”
十一娘却笑不出来,怅然地依在了大迎枕上。
琥珀见了,也敛了笑容,低声地问她:“夫人,让我小丫鬟打水进来您梳洗吧!这天气怪热的,洗了澡,身上也凉快些!”
十一娘点头,琥珀小声吩咐丫鬟进来服侍,又在旁边帮着更衣、铺床,直到十一娘歇下,这才拿了针线就着厅堂立式台灯的灯光做起来。
敲了三更鼓,徐令宜才回来。
琥珀忙迎了上去。
“夫人今天怎样?”自十一娘醒过来,俩口子还没有好好说过话,徐令宜问琥珀。
“中午吃了盅燕窝粥,晚上用了碗红米粥,还吃了两个菜包子。”
能吃就好!
徐令宜进了屋。
十一娘侧躺着睡着了。
灯光照着她白玉般的脸庞,有种安祥宁静的美,不像前几天,点了安眠香也会在梦中抽泣。
他看着,如释重负,梳洗了一番,轻手轻脚上了床,想如平日一样搂着她睡,又怕把她惊醒了,问起谨哥儿的事……他如实答了,她只怕又要睡不着了,他不答,到时候谨哥儿回来,她又觉得他骗她……思来想去,他搬了被褥在她身边展开,轻轻地钻了进去。
十一娘睡得很浅,徐令宜一上床,她就被惊醒了。
先早瞒着谨哥儿的消息,等谨哥儿平安归来,他又一句交待的话都没有就去了外院,现在回到屋里,还和她楚河汉界似的各睡各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索性没有理他。
翌日,十一娘起床的时候徐令宜早起来,没有等她,正坐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用早膳,见她来,淡淡地说了句“你醒了”,然后吩咐她:“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差了内侍来问,还有江都公主、雍王妃和顺王妃都亲自来看过你,现在谨哥儿没事了,这几处你也要去打个招呼才是。”
十一娘颔首应“是”,坐到了徐令宜对面的炕上。
冷香忙端了燕窝粥进来。
有小厮跑了进来:“侯爷,雍王爷来了!”
徐令宜有些意外,嗫嚅了句“这么早”,然后朝着小厮点了点头,三下两下把面前的两个包子吃了,对十一娘道了句“你慢点吃”,匆匆去了外院。
十一娘“嗯”了一声,神色平静地用着早膳。
满脸是笑的文姨娘和神色漠然的乔莲房过来给她问安。
“我们六少爷可真是厉害,”文姨娘一如从前,一分的好要说出五分来,奉献着十一娘,“我看,靠军功十五岁就封了伯爷的,除了那些从龙的开国元勋,我们六少爷恐怕是大周朝头一份了。”
乔莲房勉强露出个笑意,附和道:“六少爷肯定是头一份。”或者是不惯说这样的话,她的语气有点硬邦邦。
十一娘客气地和她们寒暄:“那也多亏有大姑爷推荐的庞师傅,要不然,他怎么有那么那的拳脚功夫。”
文姨娘笑成了一朵花似的。
姜氏、英娘带着孩子过来了。
昨天有客人在场,大家都来不及说什么,今天都是家里人,众人叽叽喳喳地夸着谨哥儿,热闹的像过年似的。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滨菊过来了!”
她是十一娘的陪房,在徐家是有体面的人,姜氏也好、英娘也好,对她都礼遇三分,笑着恭喜她长安马上要做千户了,儿子否极泰来,她的喜悦无法掩饰,也不想掩饰,向十一娘谢了谨哥儿的提携之恩,十一娘问起她慈源寺的事,琥珀拿了银票出来,笑语喧然,平添了几分喜庆的气氛。
到了下午,又有消息过来,午门献俘定在了七月初一。
马上就可以见到儿子了!
十一娘又惊又喜,吩咐阿金和随风收拾院子,叫了针线上的来给谨哥儿做衣裳,和琥珀去了厨房,早早让厨房准备些鲍鱼、海参之类的食材,到时候宴请好用……姜氏安前马后的服侍着。
袁宝柱家的也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儿。
袁宝柱不由打趣妻子:“得了太夫人十两银子赏,果然做起事来也利索了不少!”
知道谨哥儿封了伯爷后,有头有头的管事各打赏二十两银子,像袁宝柱这样的,各打赏了十两。
“你啊,一根筋!”袁宝柱家的听着瞪了丈夫一眼,“我这是在为四少奶奶高兴呢”说到这里,她目光都变得温和了不少,“六少爷有了爵位,以后自然要开门的。”
这样一来,永平侯的爵位徐嗣谆就十拿九稳了。
这样的话,却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袁宝柱和妻子开着玩笑:“你可别忘了,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比庭哥儿还小!”袁宝柱家的笑道,“等他长大,我们世子爷早就站稳了”说着,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很是感慨。
袁宝柱没有做声。
家和万事兴。徐家兄弟又各有各的前途,以后徐家会更兴旺吧!
七百三十七
十一娘此时的确有些为难。
“……算命的说了,最少要小三岁。就没有急。此时大家半是玩笑半是真的说起来,我一直也不知道该怎样好。”她有些歉意地望着唐四太太,“怎么也要忙过了这一阵子才能坐下来和侯爷好好商量商量。”
“那是自然。”唐四太太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笑容分毫不减地道,“六少爷刚刚得了前程,要忙的事还多着,我这也是临时起意,随口这么一提。”她说着,掩了嘴笑,“您可别说,我现在想起来,越发觉得六少爷和我们家大小姐般配了──六少爷今年十五,我们家大小姐今年十二;六少爷是侯爷的嫡次子,我们家大小姐是我们府上世子爷的嫡长孙女,更别说我们家大小姐德言功容了,是从小就请了宫里出来的姑姑帮着调教的……”唐四太太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十一娘的表情,见十一娘始终淡淡的,心里不免打起鼓来。
难道传闻是真的?
周家和孙家都有意和徐家亲上加亲?
或者是因为唐家这几年娶的几房媳妇、嫁的几位姑奶奶都是权臣之家,虽然看着花团锦簇的,可并没有得多少的好,特别是当年少华的婚事,怕得罪建宁侯娶了他们家的嫡长女,谁知道太后一死,杨家风吹云散了不说,还把少华的前程搭了进去,燕京的功勋之家又怕得罪先帝,人人暗自回避,以至于这些年唐家与燕京的勋贵们越走越远。
徐家却恰恰相反。
先是皇上指了从来没有带过兵、打过仗、还不到弱冠之年的徐嗣谨随欧阳鸣去追剿朵颜,在听说欧阳鸣大败,谨哥儿追敌进了草愿音讯全无的时候,立刻下旨让龚东宁亲带大军去找人,还不顾陈阁老和路尚书等人的反对,调了五军都督府的中军和后军前往宣同,增派兵力……虽说朵颜最终还是徐嗣谨捉住的,可皇上还没等午门献俘就封了龚东宁为西宁侯,徐嗣谨为武进伯……大家都在私底下开玩笑,要不是为了封赏徐嗣谨,恐怕龚东宁的这个西宁侯也没有这么快就到手。
然后徐令宜趁着西北大捷的时候进言“丈量赐田,按官爵品阶重新划定赐田数量”得到了皇上的赞同,解了收田之危,让徐令宜在公爵之间威望倍增,比当初平定西北的时候还高涨几分。
皇上这才刚刚登基没多久,假以时日,徐家岂不一时无两!
想到这些,唐四太太想和徐家结亲的念头就更执着了。
要论亲疏,徐家自然和周家、孙家更亲近。这样空口白牙的,徐嗣谨是十一娘唯一的亲生子,又有爵位功勋在身,别说是十一娘了,换上她,也不会轻易答应的。
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最好找了与十一娘相同的人出面说和,再在大小姐的嫁妆上做些文章,不管是人情还是锦帛,总有一样能打动她!
拿定了主意,唐四太太只觉得一刻也会不下去了。
她能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到时候被人捷足先登,后悔可都来不及了!
“你这些日子也忙!”唐四太太笑着站了起来,“我就先回去了。等谨哥儿回来了,我再来讨杯酒喝!”
唐家给十一娘的感觉很势利,她不想和唐家结亲,唐四太太要走,她自然求之不得,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亲自送唐四太太到了垂花门。
垂花门外停了辆样式朴实的黑漆平顶齐头的马车,垂了一品大员才能用的银色螭龙图案的绣带,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五夫人丹阳县主亲亲热热地拉着个穿了湖色宝瓶妆花褙子的白净妇人说着什么。
唐四太太眼睛微眯。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没想到会在门口碰到了定南侯世穆氏!
没等五夫人和穆氏反应过来,唐四太太已笑呵呵地上前打招呼:“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定南侯世子夫人,您可是稀客!”
穆氏性格内向,孙家又人丁单薄,加上丈夫是嗣子,她很少在外走动。
听唐四太太这么一说,她脸色一红,忙上前给唐四太太行礼。
五夫人却是向着自己嫂嫂的,一面和唐四太太见礼,一面笑道:“我嫂嫂到是常来,只是唐四太太来的少,多半碰不到罢了!”
唐四太太笑起来。
几个人站在那里寒暄了片刻,唐四太太上了马车,五夫人和穆氏、十一娘进了垂花门。
放下帘子的时候,唐四太太看见五夫人让到了一旁,有意让穆氏和十一娘并了肩,那穆氏则趁机挽了十一娘的胳膊,又说了句什么话,逗得十一娘笑了起来。
她不由皱了眉头。
回去低声和唐夫人商量。
唐夫人思忖了好一会才道:“嫁妆的事好说,只要徐家同意了,我们就照着当年徐家大小姐的陪嫁再加两成好了。至于说媒的人……就请忠勤伯家的太夫人好了。这么多年了,十一娘逢年过节可从来没有空过她。”
唐四太太还有些犹豫:“甘太夫人毕竟是孀居,让她去,合适吗?我看徐四夫人和黄三奶奶的交情也不错,而且徐家几个孩子的婚事都是黄三奶奶做的媒人……”
“你懂什么?”唐夫人打断了唐四太太的话,“正因为徐家几个孩子的婚事都是黄三奶奶做的媒人,想和徐家结亲的人,恐怕十之八、九会请了黄三奶奶去探口风,与其一拥而上,先就让黄三奶奶在心里盘算一番,还不如去找甘太夫人──不过是帮着递个音罢了,如果徐家有这个意思,自然要另请媒人的”又道,“你下午就去趟甘家好了。孙家的那位大小姐,我见过,相貌十分出挑。”
唐四太太忙点头应“是”,换了件衣裳就去了忠勤伯家。
甘夫人知道了唐四太太的来意,先就挡了唐四太太的去路:“您和我想到了块去了。我娘家的侄女,今年十一岁了,还有说婆家。我嫂嫂听说六少爷还没有婚配,昨天还为这件事亲自来了一趟,准备让我婆婆出面问问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