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也客气了几句,然后出起主意来:“……听说原翰林院周大人也是得的这个症,后来找了太原的一个名医医好了。我当时只是听听,没在意,等回去就差人问问。”
大波奶忙点头,把三太太说的事记下。眼看着到了晌午,她忙去安排午饭。大家围在一起吃了饭。三太太要回去收拾衣裳,带着罗振誉和罗振开要回去。
十一娘送三太太出门,趁机问她:“赵先生准备就留在山西坐馆吗?”
三太太摇头:“只是帮着送誉哥和开哥。说是七、八年没回家了,想趁着这个机会回家乡去。”
十一娘点了点头,送走三太太后就去找罗振兴:“……谆哥如今在太夫人身边养着。启蒙也是今年或明年的事。正好那边大少爷和二少爷学问精进,想找个西席单独设馆。我想到时候谆哥十之八九会与三位哥哥一起读书。想着给他找个好一点的先生,学问、人品上也有个指导。听三婶说,专给誉哥和开哥聘的赵先生送了两人就回乡了,只是不知道此人人品如何。如果可行,倒可以在侯爷面前推荐一二。以后谆哥也有个照应。”
“十一妹这主意极好。”罗振兴连连点头,“只是不知道赵先生的学问如何?只怕侯爷那边要求高。要不然,不会拖到现在。”
“我也知道。”十一娘叹一口气,“总得试一试。说实在的,谆哥对我亲不亲到是次要,我就是怕他人小主意弱,身边全是些奉承的人,坏了他的品行。”
罗振兴心里也明白。只要谆哥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以后的前程一片锦绣。可听十一娘这话,他很是惊愕:“谆哥可是说了什么?”
“那到没有。”十一娘苦笑,“只是遇到我就躲。他又在太夫人处,我一时也找不出原因来。只能慢慢来了。”
“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办!”他立刻做了决定,“二叔、三叔那里我都会写信去,务必给谆哥寻个好先生。”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表情一顿,道,“关于两位姨娘的事,你也和侯爷说一声。爹同意让她们在慈源寺出家了。”
十一娘很担心:“要不要和两位姨娘约法三章。免得到时候没有了个拘束,肆无忌惮的。”又把徐令宜提到慈源寺两尊金佛由建宁侯夫人和寿昌伯夫人所捐的事告诉了罗振兴。
罗振兴不由一阵沉思。
钱明来了。
罗振兴正没个主意,就把十一娘所说的一五一十全告诉了钱明。
钱明笑道:“十一姑奶奶的担心不无道理。我看,我们虽然已经同意两位姨娘出家的事,但不可答应的太痛快。拖那济宁一拖。到时候,再提一些要求。相信济宁会同意的。总不能让两位姨娘就这样出了家!”
罗振兴觉得钱明的这个法子好,就和钱明商量着到底和济宁怎么个说法。
徐令宜来了。
十一娘不由望了望一旁的漏斗。
徐令宜申正下衙,这才未初……
念头一闪而过,她迎了出去。陪着徐令宜给大老爷行了礼,大家坐下来商量两位姨娘出家的事。
不像刚才小范围的说说,这个时候,只有男人才有发言权。
大波奶和五娘、十一娘就帮着上茶上点心,然后退到了厅堂。
六姨娘来问大波奶是不是还按原来的时候启程回余杭。
大波奶道:“船都已经定下了。”
六姨娘就笑道:“那我就去给大老爷收拾箱笼了。”
大波奶点了头,她就笑着问十一娘:“姑奶奶可有什么东西让我带回去的?”
“一些药材、衣料罢了。”十一娘道,“明天我让冬青送过来。烦请六姨娘交给五姨娘。让她得了闲来燕京玩。”
六姨娘笑着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五娘脸色微红,低声对大波奶道:“大嫂,我就不回去了。在燕京侍疾。”
大波奶微怔,旋即有些明白,小心翼翼地道:“难道你……”
十一娘想到刚才五娘只捧着白米饭吃,也有些猜测,不由望向五娘。
五娘脸色红得能滴出血来,低了头:“才知道!”声若蚊蚋。
“哎呀!”大波奶满脸喜色,“这可是好事啊!”
钱明和五娘都不小了。十一娘也为两人高兴:“五娘,恭喜你。”
五娘斜睇了十一娘一眼,妩媚如五月花:“你知道什么?”
十一娘掩袖而笑。
大波奶忙道:“有多少时间了?”又道,“明天别来了,小心动了胎气。”
五娘脸如朝霞:“说是刚上身。也让我小心点。”
大波奶就拉了五娘在一旁说悄悄话。
十一娘在一旁笑。
可能是有话说,时间过的特别快。那边罗振兴和钱明送了徐令宜出来。
屋外的三个女人都站了起来。
徐令宜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他对钱明道:“……这件事就有劳子纯了!”
钱明眼底闪过受宠若惊的表情,忙作揖道:“有侯爷做后盾,这种跑腿的事我有底气,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错!”说着,朝徐令宜笑了笑。
徐令宜脸上也有了几份笑意。
罗振兴忙道:“五妹,十一妹,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
十一娘知道他们都谈妥了,和五娘去看了大太太,到大老爷处辞了行,随着徐令宜上了马车。
两人各坐了各的车回到徐府,因时候还早,先回屋更衣。
徐令宜趁机对十一娘道:“我的意思,二位姨娘既然铁了心在慈源寺出家,济宁又愿意为这件事出头,这其中只怕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由。这些家务事常常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在这上面纠缠也不能解决什么事。不如想个两全齐美的方法。让两位姨娘在慈源寺出家,日常用度由我们供奉,寺中一切杂务与两位姨娘无关。这样,两位姨娘就可以专心佛法,早求大道。”
不知道为什么,徐令宜最后一句话“早求大道”,让十一娘想到“早死早脱身”这句话来……也不知道他是在说两位姨娘,还是在说自己──早点解决了,他也可以早点脱身!
她不由掩袖而笑。
徐令宜愕然。
十一娘忙敛了笑容,正色地道:“还是侯爷的办法好。您不知道,在您来之前,我们几兄妹商量了大半天也没拿出个章程来。只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徐令宜望着十一娘亮晶晶的眸子,微红的粉颊,不由在心底嘀咕:鬼才会相信这番说辞!
明明这样想,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有淡淡的喜悦洋溢。
……
因徐令宜觉得罗振兴过于耿直,而钱明处事圆滑,所以把和济宁谈条件的事就交给了他。
五娘因为怀了身孕不方便,九月十八日罗振誉和罗振开走的时候就差了紫薇送了些吃食过去。十一娘也没亲自去,差人送了五十两银子的仪程,两套笔墨纸砚,和罗振兴说赵先生的事:“……我把意思跟三婶说了。三婶原先也想让赵先生在家里多教誉哥和开哥几年,没想到柳阁老会让两人去山西。心里原就觉得对不住赵先生,如果能去你们家,那是再好不过。我也跟赵先生提了提,他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送誉哥和开哥去山西,一副婉言拒绝、兴味索然的样子。只怕成事的希望不大!”
十一娘也有些失望:“本就不知道他符不符合侯爷的要求……这下只怕更难找了。”
罗振兴安慰了她两句:“燕京藏龙卧虎,我们再细细找就是。”
两人闲聊几句,去看大太太。
家里的人都当着大太太说两位姨娘已被下了大狱,如今只等审讯。大太太的精神好了不少,能简单地说上几句话。十一娘看大波奶、许妈妈照顾她极为精心,不由松了口气。
一百零六
因为罗振声的婚期定在十月二十二日,迟了九月二十日启程只怕会晚。家里的事有罗振兴,外面的事有钱明,虽然大太太卧病在床,大老爷还是决定二十日回余杭,三房的罗振达一路陪同。
徐令宜和十一娘去送大老爷。
因为是回去主持婚礼,徐家除了送给大老爷一百两银子的仪程,还随了三百两银子的礼。徐令宜自己又拿了一百两银子作为给新娘子的见面礼,徐令宁和徐令宽则各出了六十两做见面礼。太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五夫人送的是首饰。十一娘又比太夫人她们多送了几件首饰。
回到家,琥珀不免抱着钱匣子苦笑:“小姐,只有五十两了!过些日子还要给七小姐添箱。”
十一娘也很苦恼。
大太太一分钱的压箱钱都没有给她,认亲那天到是收了很多名贵饰品,却是只能看不能动的。
她就想起五姨娘把赤金的手镯绞了拿出去当的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要是不行,我们就当首饰吧?”
琥珀脸色发白:“这要是让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十一娘就问起那个杨辉祖和余禄媳妇来。
琥珀忙道:“……那个叫杨辉祖,如今靠着给院里的丫鬟婆子带些手帕、翠花过日子。听说三夫人面前的甘老泉找过他,想让他帮着管厨房。他没答应。他老婆和他吵了一架,他反把老婆打了两耳光,他老婆这几日天天嚷着要寻死。群房里的人都等着看热闹呢!”
十一娘微愣:“知道他为什么不去吗?”
“不知道。”琥珀道,“我试着问了问,群房里的人都说杨辉祖这人话十分少,但做起事来却十分的牢靠,因而大家有什么事都喜欢让他帮忙。”
十一娘就问起韦禄媳妇来:“她怎样了?”
琥珀忙道:“听说和大少爷的乳娘走得很近。有风声放出来,过两天要掌管浆洗房了。原先管浆洗房的蔡妈妈如今上蹦下跳的,急得不得了。”
“你注意一些就行了!”十一娘笑道,“正好趁着这事看看各人的秉性如何。以后也知道哪些人用在哪里合适!”
琥珀连连点头,陶妈妈来了。
“……五夫人那边送到三夫人那里的菜谱有寻常小菜也有些名贵的大菜。轮番下来,大约要一百二十两银子左右。”拿了一个单子给十一娘,“我照着拟了一个,您看看可行不可行?”
十一娘没有接,而是问她:“大概要多少银子?”
陶妈妈道:“一百两银子左右──毕竟五房那边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
十一娘点了点头:“那就照着八十两银子拟个单子报到三夫人那里去。”
陶妈妈面露难色:“这也太低了些。这个家里除了太夫人和侯爷,可是您最大!”
十一娘觉得陶妈妈太好强,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却是坏事:“谁天天吃佛跳墙不成?”
陶妈妈知道她这是在示弱,想想也觉得说得有道理。笑着曲膝行礼退下去重新拟了单子报到了三夫人那里。
又有万义宗来给她回信:“……五百亩的那个田庄是片坡地,三百亩的那个田庄是块沙地。两个田庄隔着不过十来丈的距离。”
“坡地?沙地?”十一娘很是意外:“还只隔了十来丈的距离?”
万义宗点头:“中间是一户刘姓人家的田地。我也向田庄原来的管事问过了。这沙地原是种花生的,那坡地种着枣子。”说着,他神色微有些不自在,“我们那边种水田。这花生、枣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十一娘苦笑。
别说是他了,就是刘元瑞、常九河只怕也是第一次见到。
沉默半晌,十一娘道:“要是我让你去管,你有几分把握可以管得好?”
万义宗没有表态,只道:“我尽力而为。”
十一娘从来没有接触过农活,此刻也是一愁未展,找了陶妈妈来商量:“家里可有种田的好手。”
“田庄上的事属于外院管。”
“家里有几个书房。”
“外院有个大书房,后花园里的半月泮,您屋里的小书房,三爷、五爷房里各有一个书房。大少爷和二少爷各有一个书房。”
“帮我看看,有没有关于种地的书。”又补充道,“类似于《天工开物》之类的。”
陶妈妈点头,问了几个管书房的小厮都没有找到,有个小厮还道:“种地这种事哪里还值得写书!”
十一娘只好嘱咐万义宗:“你到附近看看,看看大家都种些什么庄嫁?收成如何?”
万义宗神色间就有几分犹豫。
十一娘笑道:“有什么话你直管说。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万义宗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十一娘的神色,道:“我听说,那沙地和坡地原也是刘家的,刘家老太爷曾经做过官,是免田赋的。可去年老太爷死了,那沙地和坡地所得还不够付田赋。所以刘家才把两块地卖出来的。”
十一娘早就猜到自己的两个田庄收成不会太好,可低到这种程度……好在她不是个在困难面前绕道走的人。
“你以前种水田。同样一块地,有人整出八十斤稻子,有人整出一百斤稻子。”她望着万义宗淡淡地道。
万义宗神色一凛,低了头:“我这就去周边打听打听去。”
十一娘就露出满意之色来。
万义宗脸色一红,匆匆而去。
那天十一娘一直在想这件事,偶尔露出几分恍惚来。
从太夫人那里吃了晚饭回来的路上徐令宜突然问她:“岳母的病情可有什么变化?”
十一娘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起这些来,笑道:“没有。今天差了琥珀过去看,说已经能吃粥了。”
徐令宜没有作声。
到晚上,十一娘吹了灯躺下,徐令宜又突然道:“我看你心事忡忡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件事,可不是自己逞强就能成的事。
她把田庄的事告诉徐令宜。
徐令宜“哦”了一声,然后躺下睡了。
十一娘倾述了一番,心情好多了,也很快睡着了。
谁知道第二天徐令宜走后没多久,白总管突然求见。
十一娘吓了一跳。
有什么事白总管要见她的?
隐隐觉得十之八九是徐令宜跟他说了些什么。
她请了白总管到厅堂坐。
白总管果然是得了徐令宜的吩咐来为她解决田庄的事:“……我们府上专管田庄的是贾管事。他去天津收租去了,过两天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会派他亲自去您田庄上看看,再和您商量到底种些什么好。”
十一娘客气地端茶送了客,心情顿时飞扬起来。
这田庄虽然不好,毕竟是自己的。如果能有好收成,可以养活几房陪房不说,自己也不用捉襟见肘了。
如今她手里缺钱的很。
琥珀也很高兴,雀跃着告诉她:“夫人,辰正差两刻。”
该去给太夫人问安了。
这段时间十一娘总在辰正差一刻钟到达太夫人那里。她还把留在元娘院子里当差的人和调入自己院子当差的人的名册带在了手里。
到了太夫人那里,三夫人和五夫人都还没有来。
杜妈妈就请她先进去。
十一娘委言拒绝了:“我还是在这里等吧!”
谁愿意披头散发的见人。
杜妈妈见了不由暗暗点头,觉得十一娘是个规矩的人。就笑道:“太夫人年纪大了,睡的少,早就醒了。特意让我来请您进去的。”
十一娘听了,这才随杜妈妈进了屋。
太夫人正歪在大迎枕上喝茶,见了十一娘,叫了魏紫:“给四夫人来碗羊奶子。”
魏紫应声而去,端了羊奶子来。
十一娘道了谢,忍着腥味喝了下去。
太夫人看着呵呵笑:“你们南方人不习惯这个,可这东西养人。”又吩咐杜妈妈,“以后每天早上给她送一碗去。”汶xin阁崘坛
杜妈妈笑着应了。
十一娘就拿了名册给太夫人:“您帮着看看,妥当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