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时,吾那尔拜克没走这条路。
然而,第二天(8月28日),他放马回来,看见那个人仍在原地方躺着,连姿势都没有变。他觉得奇怪,骑马赶到近处,才发现那是具尸体,面部被人放火烧过,周围的草地上,有被火烧的痕迹。
8月29日,吾那尔拜克在其姐夫的陪同下,到天池公安分局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立刻向阜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反映了情况。
接到报案后,阜康市局刑警队长张广山召集侦察员出现场,碰巧刑警队法医张凤祥出差,队上只有刚分来的实习法医王强在家,张广山带领侦察员马成江、郭新军和实习法医王强驱车向天池出发,在路上打电话给准东油田公安局,请他们派法医支援一下。准东油田总部距阜康市不远,两家经常合作,油田公安局派法医杭往直接赶往天池现场。
锅底坑在天池的上方的阿巴依草原,海拔在2500米以上,距游览区有七八里的山路,不能通车,只能骑马或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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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气候多变,张广山等人来到山上,天上突然飘起了雪花,气候变得十分恶劣,气温也骤然降到零度以下。
张广山等人冒着风雪步行上山,一蹬一滑。来到锅底坑,王强检查了尸体。因没有经验,他只看到死者身前的不规则创口,认为是刀伤,但拿不大准。随后准东油田的法医赶上来,因天色已晚,加上锅底坑地区风雪交加,光线昏暗,两位法医只把外表看了看,未做大面积翻动,简略做了验尸记录。
天气太冷,大家找地方生了堆火,也无济于事。当晚,一队人马退回到风景区有人的地方,在山上哈萨克族的毡房里住了一夜。
晚上,王强对尸体检验感到不放心,对张广山说:“明天早晨我再上去看一看。”
张广山说:“可以,明天你和玉石(维族侦察员)先骑马上去,我们随后就到。”
8月30日一早,王强和玉石二人骑马上山。王强再次翻看尸体,玉石在附近搜索,忽然他眼睛一亮,从草丛中拣起一枚黄澄澄的手枪子弹壳。
事情有了本质的变化——这不是一具普通的尸体,而是一起涉枪凶杀案。王强对玉石说:“你赶快骑马下山,报告张队长,这人是被枪打死的,”
张广山带领侦察员、技术员再次赶到山上,再次组织了对尸体的检验。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创口不典型,在辨别上存在一定困难,初步认定是枪伤。与此同时,大家相继又找到两枚弹壳和一枚未打响的臭弹。
张广山打电话给阜康市局刑警大队,汇报了现场情况,并把案情上报昌吉州公安局。
8月31日早晨,出差的阜康市刑警队副队长兼法医张凤祥连夜赶回,这时,昌吉州公安局技术科科长魏韦,刑侦科副科长何春明也率侦技人员来到阜康。
各路人马会齐,又一起到山上看了尸体。
按照规定,涉枪的重特大案件,当地公安机关要基本保留原状,给上级一个原始的感觉。因此,他们在做尸体解剖时很注意了分寸。
尸体前胸的创伤不规则,的确不像枪伤,而且,当时未找到其它伤口。在魏韦科长的指挥下,张凤祥等人把胸腔打开,取出心脏,发现死者心脏上有一个绒毛状的创口——这是典型的枪弹贯通伤。翻动尸体,又在死者的背部找到两个枪眼,均已收缩。
现场勘查工作由州公安局刑警科长张建新指挥,十几名警察,以尸体为中心,在周围做螺旋式搜索,在尸体的上方的山坡上又找到两枚弹壳。弹壳地点做了标记,测量了到尸体的距离。
从现场情况看,持枪者是在追逐中边跑边向被害人射击,射击位置距死者较远,最远处大约有100米,另一枚弹壳约50—60米。由于山路陡峭,追逐路程较长。
死者身上除枪伤外,头部有洞穿性骨折,头皮开裂,为钝器击打所致。
现场勘测工作一直延续到下午,有关人员做出勘查报告。当天,阜康市公安局和昌吉州公安局通过不同渠道,把情况上报到自治区公安厅四处——这就是我们前边介绍的那一幕。
9月1日上午,按照杨德禄厅长的指示,昌吉州公安局技术科魏韦、何春明等人把现场弹壳送往区厅十五处进行技术鉴定。上千11时,鉴定结论出来,证实天山天池锅底坑所发现的弹壳,为石河子“8·8”案件被抢劫的“五四”式手枪所发射。据此,天池无名尸案,被定为“京、冀、系列枪案”第10案。
杨德禄副厅长原计划同刘晓辉处长奔赴石河子,由于天池案件的发生,并与系列枪案并在了一起,杨厅长敏感地意识到,这一案情的新变化很可能会影响到侦查处工作的全局。刘晓辉是极为重视现场的指挥员,在这一点上他与杨厅长心照不宣。他们改变了计划,带领区厅四处、十五处的侦技人员赶赴天池现场。乌鲁木齐市公安局副局长张海、刑侦处长黄亚波,昌吉州公安局副局长那吾尔孜拜等也奉命来到。
大队人马上山,马匹不够,七八里陡峭的山路,大部分人员都是徒步跋涉,走上去的。
来到马牙山阿巴依草原大锅底坑,区厅和市局的侦技人员再次对现场进行了联合勘查和搜索。
当天晚上,尸体用棉毡裹覆,用马匹驮下山,专车送往自治区公安厅,做进一步解剖,确定死者的其他特征。
尸体被汽油焚烧过,脸部正面左半部碳化,右半部头部被钝器打击,颅骨变形。两处枪伤,背部中一枪,子弹穿过心脏,右臀部中一枪。死者身高1.72米,下巴较尖,偏瘦。突出特征:门牙较大,上颌第四齿镶包金牙。死者左手指纹较好,右手的差些。
现场遗留物:死者一只布鞋在脚上,另一只离尸体63米远。布鞋较新,泥土不多,鞋底有老字号字样。此种布鞋,阜康市内有售。
死者腰带上别着一个轮胎气门嘴,不是汽车轮胎的,是毛驴车之类的气门嘴。
现场捡到4枚“五四”手枪弹壳和一枚臭弹。
死者虽经过焚烧,但衣服留有残片。
现场留有蛋糕皮,阜康食品厂出品,出厂时间8月24日,出售此种蛋糕的工厂有5家。
死亡时间:锅底坑现场附近有三顶帐篷,里边的哈萨克牧民分别叙述有一天中午曾听到三声枪响。推断是26日,案发时间约为中午北京时间2点。
死者是谁?他因何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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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现场情况推断,死者很可能是两名犯罪嫌疑人中的一分子,因内证,或因分赃不均而杀人灭口。根据我们已掌握的情况,两名犯罪嫌疑人的基本素质差异很大,在“8·19”现场,一个疯狂开枪杀人,一个一枪未发。因此推断,是持自动步枪的大个子将小个子杀害。区公安厅张秀明厅长听取案情汇报后,一言以蔽之:“这是北京人把我们新疆人杀掉了。”
很快,公安厅十五处对死者身高、血型、年龄、指纹及牙齿特征等鉴定结果出来。杨德禄副厅长连夜签发了关于查找死者身源的通报,附死者照片,要求各地公安机关立即部署,紧急协查。
尸体的照片,杨厅长原要求整容,但他考虑到死者虽被焚烧毁容,但脸部基本特征还能辨认。加上死者的宽板牙、第五齿镶有金牙的特征明显,杨厅长经过慎重考虑,决定采用原始照片发出。
协查通报,成为一线侦察员手中又一件锐利武器。
二、大规模搜山
天池无名尸的出现,使案情发生了重大变化。在原案发地之外,又出现了第三现场。石河子、乌鲁木齐、阜康市形成了一个大的旗形三角地带,侦查范围又扩大了。
“8·19”案发生后,犯罪分子的逃跑方向始终是个不解之谜。根据种种迹象分析,犯罪分子逃回石河子的可能性较大。天池无名尸的出现,提出了新的课题,警方的侦查工作必须做出相应的调整。
为了查清犯罪嫌疑人在阜康市的行踪,昌吉州公安局、阜康市公安局出动警力,对全市25家旅店进行了清查,对来往于天池风景区的200余辆各种车辆及天池风景区周围的50户居民、31顶毡房逐家进行了走访。同时,在阜康市、米泉市境内的公路上设卡,盘查来往车辆行人。
9月2日,天地附近的哈萨克族牧民向警方反映,有一对不明身份的操外地口音的男女,半夜里连续敲开几家哈萨克毡房,要求留宿,被拒绝后面露凶色,尔后则去向不明。
9月2日下午7时,牧民热巴依在山上找羊,在距无名尸现场约2—3公里马牙山下,听到了4声枪响,他立刻藏到树林里,未看见开枪人。事后,他立刻向派出所报告。
9月3日上午10时,牧民加纳提在天池哈熊沟的森林里看见火堆,他向警方反映,有人在山上点火,烧掉了一棵像房子那样大的树。
9月3日中午,哈萨克族妇女乌纳汉来到派出所,也反映她听到了枪声。民族侦察员问:“你会听枪声吗?”她说:“我丈夫会听。”
天池风景区连连出现异常迹象,引起了公安部门的严重关注。
为了预防突发事件,阜康市局岳欣局长、张粤副局长率武警、消防警、刑警40余人上山,进住天池风景区。同时命令交警、巡警在通往天池的公路上设卡,另集结4O名民警备勤待命。
昌吉州公安局应阜康市公安局的请求,部署米泉、吉木萨尔两市县公安局在天池东西两侧分头设卡拦截,把天池周围山地的通路全部封锁,严防犯罪分子潜逃。
根据以上反映,区公安厅决定,对阜康市天池风景区一带的山林,进行一次大规模搜山,杜绝犯罪分子在山间牧区找到落脚点。
9月4日凌晨,根据区厅的部署,昌吉州公安局长罗振海率领刑警、武警、消防警40人组成的机动队达到天池地区,区厅专案组9人,带领警犬队也先后到达,会同阜康市局120余名民警组成了搜山队伍。
区公安厅四处韩倚副科长参加了这次搜山行动,他非常生动地向我讲述了当时的情景。
9月3日晚11点,韩琦接到靳鹏电话,要他带领侦察员霍宏伟、薛鹏,赶100公里路,到天池集中。他们赶到天池风景区已是半夜2点,阜康市局的同事已经到了,警犬队也跟上来。昌吉州公安局的人是晚些时候赶过来的,由局长罗振海带队。昌吉州武警支队的官兵于早上7点抵达。
队伍集合起来,成立了搜山指挥部。指挥部把搜山人员分成两组,每组带民警30余人,武警2O人,警犬队带来6条犬,每组带3条,分别沿发现火堆和打枪的两条山沟向上搜索。指挥要求,一直要搜到对面大山的森林上面,抵达雪峰,不留死角。
韩琦和昌吉州罗局长带领一队,沿马牙山的哈熊沟朝山上搜索。
沟谷里没有路,都是雪水冲击地带,满沟都是大石头。他们聘请了向导,是个放羊的哈萨克巴郎子(小伙子),大家手持武器,分散开,拉成网状梯队,谨慎地向上搜索。
大约进到沟谷的三分之一地方,发现了引火的现场。
就像哈萨克族牧民反映的一样,一棵独立的大树被烧毁了。
罗局长指挥大家停住,让警犬队先上。三条警犬在烧毁的大树周围嗅足迹,显得非常兴奋,一路蹿了上去,带着警犬队沿山坡朝对面的山梁走。大队人马仍在沟里搜索。不一会双方就失去了联系。对讲机通不上话,山坡那边情况不明。大家紧张了好一阵,韩传和罗局长商量,为了防止警犬队单独与嫌疑人遭遇力量单薄,分出一队人马,摸过去与他们会合。
这时的山林是幽静的,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天山的主峰博格达雪峰。无人欣赏山林景色,武警战士带着自动步枪,警察握着手枪,两人一组,拉开距离,搜索着前进。
中午时分,他们与警犬队联络上了,双方通报了一下,那边没发现情况。罗局长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下。上山的各路人马都是连夜赶过来的,都没有吃饭。早晨在山下集结的时候,天池派出所的同行烧了点茶,拿出十几个馍,大家谁也不好意思吃,现在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民警也没带水,只有武警战士背着水壶,大家很有点上甘岭的味道,尽管嗓子干得冒烟,一壶水大家谦让着喝。
再向上搜索,大约两点钟,快接近雪峰的时候,山上有动静。像是有人折断了树枝,发出喀吧吧的响声。
当时他们正爬到阳坡上,周围没有树,只有大大小小的石头。一说有情况,武警战士立刻隐蔽起来,伏在大石头的后边。民警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全部卧倒。
罗局长与山那边的警犬队联系,他们也听到上边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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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上方是个陡壁,陡壁那边是松林。韩琦和罗局长各带七八个人,从侧面迂回,武警正面进攻,分三路摸过去。当时大家都很紧张,因为他们清楚,如果与持枪歹徒遭遇,他们面临的肯定是一场攻坚战。对方的射击技术是明摆着的,把他逼在山林里他没有了退路,所谓困兽犹斗,他必定会拼死顽抗。因此大家都很谨慎,以石头和树做掩体,一步步隐蔽着前进。大约半个小时,他们搜过了那片松林,一直搜到阳坡,三路人马会合了,没发现有人。方才折断树枝的声音,或许是山里的什么野兽造成的。
松林的上方是一片开阔地,再上边是陡峭的山峰。
继续朝上走,山势越来越险峻。开始还有放羊的小路,后来连小路也没有,大家不得不手脚并用朝上爬。每走一步,必须看好下一步手脚落在哪个地方。抓住,踩实,小草也利用起来。下边就是笔直山崖,一不小心会像石头一样滚下山去。大家都把鞋脱掉,挂在腰上,赤着脚爬行。
翻上这座山梁,罗局长他们与警犬队会合了,对面的战友也都汗津津的,身上湿透了,头发粘在一起。别说是人,就连警犬也伏在那里不愿动,爪子都爬得肿了起来。
大家都不甘心,休息一会继续上,一直爬到雪线上。这里的海拔已超过400O米了(博格达主峰海拔5445米),高山缺氧,大家都感到头晕目涨,脚底下发飘。雪线上不能久呆,那地方是不能生存的。韩传和罗局长商量,我们是拉网式搜索着摸上来的,该搜的地方都搜查到了,确实没发现情况。按照指挥部的要求,已经搜到了雪线上方,而雪线之上,犯罪分子无法藏匿。应该说,大家已出色地完成了搜山任务,大家可以全线返回。
搜山时紧张,到了下山时,精神上松懈下来,互相望望,才觉得大家的形象可笑。准都不像了警察。毛背心、尼龙裤脱了,爬出一身大汗,到了山上又骤然变冷。身上头上蒸腾着白汽。狗也冷,偎到了训犬员的身上。武警战士更辛苦,他们是长枪,戴着钢盔、背着子弹袋,全副武装。带队的中校要求他们不能随意解开军衣,一个个都是临战状态,他们的体能消耗最大。
从主峰撤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大家都很疲劳,警犬已经走不动了,三条警犬,是大家轮流背下来的。不过,他们圆满完成了任务,精神上是轻松的。
由昌吉州刑侦科带领的另一队,与罗振海、韩琦所带这一队所遇的情形基本相同。
搜山的指导思想,一是由于有哈族群众多次的异常反映,我们不能排除犯罪嫌疑人有隐藏在山上的可能性。同时,自“8·19”以来,城市与城市间的公路上处处设卡,盘查严密,犯罪嫌疑人想携枪携款通过卡点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