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少女微微一笑,轻声回答。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即都热烈地注视着苏诺,苏诺微微一笑,对省长夫妇說:“姗妮的手术非常成功!她很快就能康复了。”
“苏大夫!谢谢你!”省长紧紧握住苏诺的手,“你救了小女的命!”
省长夫人激动的再次泣不成声,“幸亏……”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也幸亏姗妮的脑瘤还在早期,不然,你们就是找到了我,我也做不了什么了。”苏诺微笑着,平静地对省长夫人說。“这是姗妮自己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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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回到办公室,住院医生早给苏诺冲好了一杯咖啡。
苏诺放松身体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醇厚的咖啡,一边散漫地看着整洁的办公桌。
办公桌上放着一沓处方笺,还有一摞病历夹。但是最显眼的,是一个金属的三角镇,上面用黑色的宋体字篆刻着苏诺的名字与身份——脑外科主治医师苏诺。
啜了一口热咖啡,不期然地脑中掠过一句久违的话,“专家不过是一条训练有素的狗。”
苏诺坐直身体,把咖啡杯放下,打开抽屉找出一个金属的小盒子,又从小盒子里取出一把很小的钥匙。
那把钥匙打开了他一直锁住的办公桌最底层的小抽屉。
小抽屉里只放着一个孤零零的旧数码相机。
按下power,相机开启,打开照片库,里面跳出林笑漫不经心的笑脸。站在图书馆的窗边,眼睛里含着无所谓的笑意,注视着相机——或者注视着照像的人。接下来,是在寝室里,躺在床上读厚厚的医学专著,鼻梁上卡着一副黑框的平光镜,这一张是苏诺趁他不注意照的,照完了林笑都不知道。再往下翻,一张一张,都是林笑,或者在食堂啃着馒头傻乐,或者站在漫画书屋里一脸欢喜,或者被肖梅挎着胳膊逛街,或者坐在老茶楼若有所思地望着天,或者歪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睡得像猪,或者在实验室里对着某个东西发愣,或者在解剖室一本正经地拿着解剖器具操作……好几百张照片,都是林笑。
屏幕上方的红框开始闪,显示电量不足。
苏诺也翻到了最后几张,黑黑的车里,林笑吃惊的瞪大眼睛被一个男人亲吻,那双圆圆的眼睛吃惊瞪大的时候林笑很像肖梅喜欢的哈姆太郎。而他吃惊的时候,才不再是那一副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
所有认识林笑的人都說林笑冷、傲、独,其实他们都不了解林笑。苏诺知道,其实林笑是懒。
懒得亲切、懒得合群、懒得平易近人、懒得事事关心,懒得……懒得追究对错。
红灯最后一闪,黑屏了。
彻底没电了。
苏诺盯着漆黑的相机屏幕,忍不住苦笑。这个家伙,或许根本就懒得被人记住。
可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总是满不在乎地自由散漫,却总是成为最显眼的存在,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就比如,林笑。
本科时苏诺站在新生队伍里,看着高台上站在麦克风前代表新生致辞的林笑,心里五味杂陈。
本来以为凭着自己省理科状元的身份,怎么着也会成为学校的新生之星,谁知第一天就发现同住一个宿舍的傻小子居然比自己还多考了34分。而且还是院士的世交之子,家世显赫。
恨恨地看着台子上穿着白运动服的小子,那懒洋洋的声音居然因为致辞的缘故显得十分稳重严肃,浑不似平日里那漫不经心的调子。卡在鼻梁上那副装样子的平光黑框眼镜也没有了私底下酷似银行老会计的滑稽效果,反而衬得五官深邃小脸漂白……已经有很多女生对着他花痴了——虽然医学院的女生不算多,但不算多的春心泛滥也足以让众多的男同胞心口泛酸。
就这么一年两年的过去,苏诺慢慢成了学院中站在顶点的学生,开朗优秀,能力突出,堪堪的足以与林笑比肩。是的,仅仅是“与林笑比肩”而已。苏诺付出了全部精力,成就也不过是换来大家一句“跟林笑不分上下”。
而林笑,只是散漫地睡着懒觉,散漫地打着篮球,散漫地穿着大拖鞋啪哒啪哒穿过甬路去租书铺借漫画,散漫地不知道今天过去明天要干什么,却偏偏就是让苏诺累得吐血地追赶。
和他一个寝室的苏诺最明白,林笑有多天才,而那天才的光辉把自诩天才的苏诺挤兑得多么难堪。——没错,林笑根本不曾意识到自己是天才,也根本没有挤兑苏诺,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挥霍着自己的天分,让努力型的天才苏诺追不上而已。所以才更让苏诺泄气。
但是某个契机却让苏诺消了气。他忽然发现,天才是追不上的。自己能做的只是不让天才比下去而已。
那学期的期末考试是实验,测定有机糖。要求大家利用各种方法来求出不同的糖类,究竟是|乳糖、蔗糖、葡萄糖、还是果糖……考试前每个人都成了诺贝尔分 身,忙得团团乱转。离心机要排队用、分析天平差点被抢报废,高度的使用率使得仪器破坏率直线上升……班长苏诺领着一群班委召开了无数次班会,探讨呼吁使用设备的秩序及礼节,后来,实验课变成了体育课,所有人包括那几个爱美的女生都穿着运动服来上课,冲突不断上演,为了不多的设备,所有人都抢红了眼。
只有林笑一个人依旧那副散漫的样子,晃荡着穿梭在偌大的校园里,无所事事。面对考试,他唯一所作的就是在最后一次实验课时把所有糖类的溶液一一贴上标签装进试剂瓶,然后回到寝室打开来一个个喝掉。
这就是他的考试准备!苏诺和同寝的兄弟都傻眼地看着他。
第二天考试了。大家像端祖宗牌位一样把发下来的未知溶液接过来,每个人都如临大敌,安静的实验室里只能听到离心机嗡嗡的马达声,苏诺站在画好的流程表前面,每出一个结果就画一个到表上,然后一脸严肃地分析判断。
在大家一副看白痴的眼光注视下,林笑一边喝着清水漱口,一边观察、嗅闻、舔着发下来的溶液……口中还大仙样念念有词,那副神经模样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渐渐的就快到了下课时间,大家的结果也都出来了。
苏诺的答案是:木糖、蔗糖、葡萄糖。
林笑的答案是:木糖、蔗糖、半|乳糖。
扫了苏诺一眼,林笑悠然說:“绝对不会是葡萄糖,不信你喝喝看,看有没有咖啡里那种方糖的味道!半|乳糖有一点焦灼的气味,又没有|乳糖的焦灼气味那么重,甜度淡并且酸度适中,气味里有一点点奶精味,又有点像菠萝皮削下来的感觉……”
最后苏诺坚持己见,还是认为最后一种是葡萄糖,但是拿着试管在灯下看来看去,竟渐渐觉得加了催化剂的红色试液的确没有变成葡萄糖的橙红色……
后来的考试结果公布,全班唯一的满分就是根本没做实验的林笑。
那天面对着懒洋洋看《银魂》漫画的林笑,苏诺真诚地說:“你真厉害!比专家都强。”
“专家?不过是一条训练有素的狗而已。”眼睛都没从漫画里转过来的林笑漫不经心地回答。
后来,苏诺费尽周折考了个第一名的成绩,终于成了院士肖亚光的入室弟子,而林笑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成了苏诺的同门师弟。很多人都嫉妒地說,林笑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罢了,哪像苏诺这么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
可苏诺知道,自己也不是全凭了才干,没有林笑领着苏诺去认识肖梅,又被肖眉引荐给父亲,苏诺是做不了院士的弟子的。
而林笑会为了苏诺这么做,或许只是因为苏诺曾认真地告诉林笑:“我选择脑外科。”
林笑看着苏诺的时候,一直漫不经心的眼神忽然变得很严肃,然后他对苏诺說:“好。”
林笑从来不求人。因为他自己的事情从来用不着求人。
但是为了苏诺他终于还是求了自己的女人。
苏诺知道林笑和肖梅的关系,肖梅第一次出现在苏诺面前的时候,苏诺就觉得自己见到了女版的林笑。
一样的漫不经心,一样的光彩夺目,一样的清高骄傲。而那女子淡淡的眼神扫在苏诺脸上,却若有实质般让苏诺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灼烫之感。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对龙凤胎。
苏诺忽然无法容忍自己那种与他们两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解剖室冷飕飕的,空气里满是福尔马林刺鼻的酸味,苏诺看着一脸专注的林笑缝合着尸体标本,一缕刘海在林笑光洁的额头上晃荡,苏诺看着,忽然忍不住伸手把那缕刘海给林笑撩上去,林笑看着苏诺,眼睛弯弯地笑了。
苏诺从来没注意过,林笑的眼睛那么清澈。
清澈得就像个孩子。
如此清亮美丽的一双眼睛,却在这个血腥的解剖室冷冷的光线里绽放出能令太阳都失色的光芒,耀眼的让苏诺一瞬间失了神,茫然地伸出手,只想抱住长了这双眼睛的那个人。
那个人在动情的时候,又会绽放怎样动人的风情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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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忽然响起,打断了苏诺的回忆。
“老公,宝贝儿子要跟你說话……”电话那头传来肖梅的笑声,然后电话那端传来儿子奶声奶气的声音:“爸爸爸爸……笑笑得了大红花,阿姨說,笑笑的歌谣背得最~~好……”
“乖笑笑,你当然是最好的……我的儿子当然是最好的……”苏诺笑眯眯地讲着电话,窗外的天空好蓝。
阳光真好。
第六章 貌若哀家
很小的时候,林笑曾经失足跌落圆明园的莲花池。
因为他以为莲花上有拇指姑娘。
不过后来喝了些池塘里的绿水并且被癞蛤蟆踹了脑门一脚之后,林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傻气。莲花上不一定会住着拇指姑娘,却极有可能住着一窝癞蛤蟆。
慈明宫坐落在一片巨大的荷花池间,荷叶田田,一派水乡风光。也给六月的暑热添了份清凉。
对莲花不感冒的林笑看着这乌泱泱的莲花海,心里忍不住叹气,好好的住在这么大的水池子旁边,不得关节炎才怪!冬天那些干荷叶就剩下梗子在寒风里摇晃的模样,想必也难看得很。太后一个老太太,就算是寡妇心态,也不必把自己住的地方弄得如此清冷。
其实林笑不知道,慈明宫只是太后夏天的居处,天冷了荷花谢了太后就搬回“紫霄宫”了。
他还不知道的是,其实,叫太后的也未必就是老态龙钟的老太太。以为叫了太后的就都是年高德昭拄着凤头拐杖捻着玛瑙念珠的婆婆的,都是看斯琴高娃的戏看多了。
高辛太后今年59岁,却保持着四十岁时的容貌,据說,她保持容貌的秘诀就是每天喝一碗乌鸡汤,食一枚鸽子蛋,服一匙珍珠液,并用秘制的美容粉敷脸。宫中得宠的嫔妃每个人都渴望得到太后御赐的美容粉,以保持自己的青春美貌。太后是个和蔼慈祥的人,常年吃素,终日念佛,对儿子的妻妾们也一向很亲切。去世的两宫皇后都曾是太后心爱的儿媳,所以常年使用太后赐下的美容粉,给皇帝诞下儿女的妃子也都或多或少地得到过那种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色泽淡玫的粉末。
林笑见到风姿绰约的太后“老祖宗”时,着实吃了一惊。但随即就释然了,毕竟,在现代,很多城市里的中年妇女也都保持着自己的青春和风采。
“皇祖母!玉儿参见皇祖母!”麒玉第一个大叫起来,接着抓住林笑肩膀一推,“皇祖母,您猜这漂亮的小哥儿是谁!?”林笑被他推到太后面前,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气,便被太后轻轻拉住了手腕,和太后脸上温暖的笑容不同的是,那只手凉凉的没有多少温度。
“光儿……哀家苦命的小光儿……”太后一把将林笑拉近身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林笑,“好孩子,你受苦了……祖母天天都盼着你回来呢,还道这辈子都没有相见的日子了,没想到天可怜见,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这下祖母就是殡天也瞑目了……”說着說着潸然泪下,抱住林笑哭个不住,心肝肉儿地不停叫唤。林笑忙也嚎啕大哭,抱住太后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痛哭流涕,两人抱着哭了半晌,太后才在众人的劝慰下慢慢止了啼声,接过宫人递上来的帕子擦了脸净了手,拉着林笑的手让坐在自己身旁的绣团上,与几个孙儿重新叙话。
“今儿可见着老祖宗偏心了,素日里见了玉儿就是训斥,现如今光儿刚一进门老祖宗就抱着他哭,唉……玉儿命好苦,祖母都不疼我……”麒玉故意挑理撒娇,太后笑骂:“你个小猢狲,一天到晚不学好,尽是想着法地淘气,比泰儿还年长两岁却不及弟弟的沉稳,还敢怪哀家素日对你严厉了!今儿看你三哥和光儿的面子上不打你,你倒反过来挑起哀家的理来了!想去殿外日头下跪三个时辰么?”
麒玉伸伸舌头连连讨饶,一迭声地道再不敢了老祖宗饶命。
挤眼吐舌的扮鬼脸惹得众人大笑。
看这些皇子一个个到了太后面前都老老实实噤若寒蝉,就麒玉一个人插科打诨处处耍笑逗趣,显见得麒玉就是太后最心爱的皇孙了。果然林笑刚想通,太后便命太监总管亲自端了个脚凳放在太后脚边,只听太后笑道:“你这小猢狲既然挑了理,哀家为了堵你的嘴只好给你赐个近座儿拉!守着你老娘的脚,好好给哀家捶捶这双老腿!”麒玉立刻笑嘻嘻地坐在了太后脚边,嬉皮笑脸地给太后捶腿,口中还叫着:“孙儿遵皇祖母懿旨!”
太后伸手摸了摸麒玉的头,笑道:“你作死作活地非要跟着两个哥哥去打仗,这一路可吃了不少苦吧?又建了什么大功勋阿?說来给我这老太婆听听!”
“有太子哥哥和六哥在,哪里轮得到我建功啊,唉;孙儿就杀了几个萧国的总兵,一点都不过瘾!还差点被冷箭射破了相,哼……等灭北朔的时候,孙儿再去大显身手吧!”麒玉嘿嘿笑着,“这次是六哥和太子哥大显身手,嗯,那个淳于煌也不差,就是孙儿表现不佳。不过,我倒是在邺宫里给祖母找到了这个……”說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绣囊,小心翼翼地打开,众人忙都伸头去看,只见里面原来是一支凤钗,那凤钗是由一块通体透亮的火玉雕琢而成,凤凰展翅翱翔之态栩栩如生,雕工不俗,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别人都没什么大反应,一直被太后握着手的林笑却清晰地感受到太后见到凤钗时的激动,全身都一震,然后就听见太后颤着声道:“火凤钗!是腾龙圣母的火凤钗!”
“正是。当年这钗子落进了萧国后宫,今日到底还是要归祖母所有。”麒玉得意地道。
“来,好孩子,给祖母戴上,让哀家看看。”太后激动地道。
麒玉赶紧站起来,小心地在太后的盘凤髻上找了个最适当的位置把凤钗插在太后头上,机灵的女官早捧了镜子出来,给太后照着。太后站起身在镜前左右端详,终于粲然一笑,容光焕发地道:“果然是火凤钗,哀家这一戴上,就觉得脑中一阵清凉舒醒,真是宝物啊!”然后对麒光欣喜地道:“果然还是你这小猢狲心里惦记着祖母,不枉哀家平日里疼你一场!”
“反正有哥哥他们去找国玺呢,玉儿也没什么大事,一路就惦记这根凤钗,琢磨着怎么把它给皇祖母弄到手,还以为会费多大周折,谁知道进了邺宫还没开始找呢,就撞上一个仓皇逃命的小太监,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