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说话!”那守卫脸色一变,不屑地道。
“你还不够资格问,快去通报!”呆子冷言道,神情竟比那守卫更傲,语气更凶。
这一下子倒还真把那几名守卫给镇住了,的确,在葛家庄中,他们的身分极为卑微,要是得罪了贵客,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而眼下几人的气势不凡,确有些让人摸不着底。
几名守卫相视望了一眼,口气也软了许多,道:“那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先去通报一声,见不见还得由我们四爷决定。”
“快去快回,若是我们等得不耐烦了,调转马头就走,到时候你们庄主追究起来,别说我们没给他留面子。”呆子这招更神,煞有其事的样子,倒使人觉得他真和葛荣有很亲密的关系,而且身分地位极高一般。
那些守卫哪知虚实?神态立刻变得恭敬,忙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几位请先到小轩去喝杯茶,一会儿定会有人来见!”
颜贵琴和杨擎天诸人不由得暗自偷笑,想不到呆子还有这样一手,不过却不敢笑出声来。更绝的是,即使葛荣在庄中,单凭呆子这模棱两可的话也不能说他讲错了,自不能怪呆子失礼之处了。
呆子老实不客气地将马缰递给那几名守卫,径直向庄外的一处小轩走去。这里是葛家庄专为入庄的贵宾们休歇之所,所以特备有各类点心和茶水。
那些守卫此刻的确是变得恭敬了许多,乖乖地牵过众人的马缰,拴于雅轩之外。
众人毫不客气地坐入雅轩,迅速有人端来茶水和点心,这连日来旅途的劳累,此刻才能够得到舒缓。
片刻,庄内立即行出几名汉子,疾步走向雅轩,向呆子及颜礼敬诸人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几位请随我来!”
颜贵琴向呆子望了一眼,起身跟在颜礼敬的身后,随着那几位大汉向庄内行去。
葛家庄的确好大,自大门走入内院竟用了一盏茶的工夫,然后众人被带到了一间极大的客厅。
那几名汉子这才恭敬地道:“我们四爷正在客房会见贵宾,诸位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们管家立刻就来!”
颜礼敬和杨擎天眉头一皱,心想:“这四爷又是什么人?竟比葛家庄管家的身分还要高,这么大的架子,而这贵宾又是什么人呢?”不过闷想也是白想。
“踏踏……”厅外响起了一串沉稳而刚健的脚步声,显示出来者不同寻常的功力。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齐聚于大门口。
很快,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踏入大厅,那泛着红光的脸上绽出一丝温文尔雅的笑意,细长的眼中,如刀锋般的目光极为自然地在众人脸上扫过。
“这就是我们的大管家!”一名汉子恭敬地介绍道。
“华阴双虎见过大管家!”杨擎天和颜礼敬出于一种客人的礼节,双双起身,向老者行了一礼。
谁料那老管家竟似乎毫不理睬,只是目光有些发呆。
杨擎天和颜礼敬心中暗怒,你一个小小的管家却摆出如此大的架子,想我华阴双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但恼归恼,却不好发作,只得顺着管家的目光望去。
那管家的目光竟直愣愣地盯着呆子,使得呆子极为不自然。
“三子,你是三子,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老管家神情竟变得激动起来,大步跨向呆子。
“你……你……”呆子却不知道对方说些什么,声音不由得有些结巴。
“小子,你这阵子死到哪里去了,公子呢?老爷子到处找你,也寻不到半个人影!”老管家伸手向呆子拍去,欢喜地笑骂道。
“你要干什么?”颜礼敬和杨擎天都被弄得有些糊涂了,以为老管家要对呆子施毒手,急忙喝问道。
呆子轻轻一闪,避开这一拍,方知老管家这一拍根本没有用力,只是一种欢喜时的自然动作,不由得奇问道:“你叫我什么?难道你认识我吗?”
老管家一呆,笑容一僵,又缓和地向身后几名汉子道:“去叫四爷来,就说三子回来了!”
“是,我马上去!”其中一名汉子忙应道。
老管家这才认真地道:“你这小子,都快两年了,再不回来老爷子可就要走了。你知道当初有多少人在找你吗?满天下找你,还道你死了呢!今日回来还跟我装蒜,公子呢?你们不是抬公子去疗伤吗,还有其他的兄弟呢?”
呆子和颜礼敬诸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颜礼敬道:“管家,你能否把事情说清楚一些,他究竟是谁?”
老管家奇怪地打量了两人一眼,这才想起面前两位乃是曾经显赫一时的厉害人物,不由得歉然一笑,道:“真不好意思,我一时太激动了,怠慢之处,还请二位不要介意。其实二位大名,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有耳闻,却不想今日能在本庄出现,真是敝庄之幸,我代表庄主和全庄上下众人欢迎你们,请随我来!”说着极有礼貌地抱了抱拳。
颜礼敬和杨擎天心头一松,这老管家看来的确是极有修养之人,无论是说话还是举止,都显得那么平缓,正可以反衬出刚才那种激动有多么强烈。
“好说,好说,管家可是认识这位小兄弟?”颜礼敬惊奇地问道。
“咦,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难道你们还会不认识?不知道他叫什么?”老管家奇问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听管家呼他为三子,我感到有些奇怪。”颜礼敬毫不作伪地道。
“难道他不叫三子?这不可能!你们叫他什么?”老管家望了望呆子,惊异地问道。
“我们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叫什么,管家确定他就是三子?”颜贵琴插口问道。
“应该不会错,虽然事过近两年,但他的样子并没有多大的改变,难道世间真有如此神似的人?”老管家也被颜礼敬诸人给弄糊涂了,竟不敢确认呆子是否就是三子!不由得有些怀疑地道。
“你以前见过我吗?”呆子也有些激动地问道。
说话间众人已行至大厅。
“若你是三子的话,就应该到庄中来过好几次,其中有两次是陪公子一起来的,有一次是陪老爷子来的,还有一次是与长生和马叔一起来的。而每一次我们都见过面,若你不是三子,自然是我认错了人,但相信阿四绝不会认错人的,待他来了,就会有个分晓!”老管家语气逐趋平静。
“管家或许并没有看错人,我们都叫他呆子,他已经忘记了过去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我也是在去年五月才发现他的,只是那时的他已身受重伤,当其伤势好了之后,他就失去了记忆,我们才叫他呆子。”颜礼敬诚恳地道。
“哦,竟会有这么一回事……”
“在哪里?葛叔,是不是三子回来了?公子呢?”游四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充满了惊喜和欢悦之情,打断了老管家的话。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游四急速地跨入大厅,神色间暴出无比欢悦,大步向呆子行去。
呆子愣愣地望着游四,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你小子,都死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公子他还好吗?”游四的双掌在呆子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欢笑道。语意充满了一种战友的欢喜。
呆子没有躲闪,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公子出了什么事情?公子到底怎么了?”游四见呆子如此表情,骇然急切地问道。
“阿四,他已经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了!”老管家神色黯然地道。
游四一呆,神色剧变,盯着呆子,急切地问道:“你认不认识我?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大柳塔发生的事情?”
呆子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显出痛苦的表情。
“你再想想,当时我让你带着兄弟护送公子疗伤,你们一起的都是阳邑的兄弟。难道这你也不记得了吗?”游四似乎急了,大声问道。
“我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呆子将手插入自己的发丝间,无奈地道。
游四的神情也有些木然,双手重重地搭在呆子的肩头,吸了口气,犹抱着一丝侥幸地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蔡风这个名字?你还记不记得老爷子和长生?”
“我……我究竟是谁?谁?谁?究竟是谁?我……”
杨擎天重重地点中呆子的志堂穴,呆子顿时晕了过去。
“你干什么?”游四怒目相向地问道。
“他的脑脉和心脉受损,若是不让他休息一会儿,只怕他会内息四窜,有走火入魔之危!”杨擎天解释道。
游四这才松了一口气,奇问道:“这是为什么?”
“他当初所中的应该是修罗火焰掌,更中了一种可以让人神经受损的药物,而我只能将其伤势稍稍化解,却不能完全逼出所中之毒,因此,只要他所受的心里压力太重,毒性便会复发,导致神经错乱,走火入魔!”颜礼敬郑重地道。
“修罗火焰掌?又是烈焰魔门!对了,还未曾请教二位大名。”游四像记起了什么似的道。
“鄙人颜礼敬,这位乃是杨擎天!”颜礼敬客气地道。
一旁的蔡念伤突然神色激动地问道:“不知道这位兄台所说的蔡风与各位是何关系?”
游四和那老管家一怔,惊讶地望着蔡念伤,神色间突然变得迷茫,他们一直都忽视了这坐于一角的年轻人,这一刻看起来,竟大吃一惊。因为蔡念伤的面貌竟有五成像蔡伤,更有三分像蔡风,这让人多么不可思议啊!游四不由得缓和了一下语气,诚恳地道:“蔡风乃是我们公子的名字,请问兄弟可是我们公子的旧交?”
蔡念伤一下子呆住了,他竟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千万的辛酸和感慨一齐涌上心头。
“请问,那你们所说的老爷子可是指蔡伤?”杨擎天神色间也显得无比激动地问道。
游四总觉得这几个人怪怪的,神情极为反常,不由得淡淡答道:“不错,你们……”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骇然问道:“你们是华阴双虎?”
“不错,正是我们!”杨擎天声音有些发颤地道。
“我曾听老爷子谈到过你们,你们还活着?”游四惊讶地问道。
“不错,我们还活着,老爷子他还好吗?”颜礼敬眼睛竟有些湿润地道。
“他就是大公子蔡念伤!”杨擎天此语一出,更是惊倒一大片人。
游四和老管家一听,本来就有些不可思议,此刻被杨擎天如此一说,不由得他们不信。
可是在他们的印象中,蔡伤只有一子,那就是蔡风,而此刻,怎地又冒出一个蔡念伤来了?这的确让他们一时难以接受。
大厅之内几乎可以闻到落针的声音,这些情节太出游四等人的意料之外了。
“哈哈哈,真是要好好地向你们老爷子道声恭喜了。”一道浑洪的声音自厅外传来,打破了这种死寂般的宁静。
众人的目光全被来者所吸引,游四最先出声,热情地道:“这位乃是威震西部的万俟丑奴将军!”
颜礼敬等人不由得一阵哗然,想不到那令朝中闻名丧胆的万俟丑奴竟会如此意外地立在众人面前。
游四不理会众人的惊讶,又指着杨擎天与颜礼敬介绍道:“这位是华阴……”
“游公子也不用介绍,我其实早就认识他们!”万俟丑奴一本正经地道。
“哦,原来你们是旧识?这就更好说了!”游四笑道。
“我们见过面吗?”杨擎天一脸疑惑地问道,却弄得游四一头雾水。
“我见过你们,你们却未曾见过我。”万俟丑奴微微一笑道。
颜礼敬和杨擎天大感意外,愕然相视。
“你们不用惊奇,我是在井径官道上见过各位,那时候诸位正在与尔朱追命及刘文才对峙,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不过,那位小兄弟却知道我的存在!”万俟丑奴指了指昏迷的呆子轻缓地道。
“你就是那个传音给呆子的神秘人物?”颜贵琴惊讶地问道。
“不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这位小兄弟我曾见过他,那是在鹤山附近,知道他与我师兄黄海有关,自然不能看他受掳。”万俟丑奴淡淡一笑道。
“黄海是你师兄?”在场众人除了游四外,无不哗然。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偏偏有如此奇怪,这些厉害人物全都有牵扯不断的关联,就像是葛荣乃是蔡伤的师弟一般,这些似乎大大地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不错,黄海是我师兄,而尔朱追命就是被我和师兄所伤,没想到两年的时间,他就能够恢复得这么快,不过仍是难逃一死!”万俟丑奴并不否认地道。
“你杀了他?”蔡念伤出言问道。
“不错,万俟将军这次送来的礼物中就有一颗是尔朱追命的脑袋!”游四代答道。
万俟丑奴望了望地上昏迷过去的呆子,淡淡地道:“我当时并不知这位小兄弟失去了记忆。不过也幸亏你们赶来的正是时候,天下间大概只有道家与佛家两派的正宗真气才能够修复他的心脉和脑脉,若没有两家真气合力,只怕得去求见我师叔才能够回天有术!”
“你能让他恢复神志?”游四欢喜地问道。
“我一个人的力量仍有些力不从心,但若是贵庄主与我合力,相信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万俟丑奴自信地道。
“庄主目前正在边镇进攻衡水,战事极紧,只怕要过些时日了!”游四担忧地道。
“报”一名守卫飞奔入内,一脸欢喜地呼道。
“何事?”游四急切地问道。
“衡水告捷,衡水守将开城投降,一万敌军降服,城中百姓夹道迎庄主入城。”那守卫拿着捷报,其话语却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啊!太好了,太好了!”大厅中的众人个个喜形于色地拍掌呼道。
“看来真是天助我们,说到衡水,衡水便破,北魏将亡也!”万俟丑奴也极为兴奋地道。
“那我们立刻赶去衡水吧!”杨擎天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好,我陪你们去!”游四欢颜地道。
蔡伤缓步行入胡府,无人敢问津。胡府庄园虽大,但是此际冷静异常,只有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仆妇仍在清理着院落,该辞退的,都辞退了,而胡孟更是连日极少上朝,辞官奏折已经献上,只待皇上批准。
蔡伤对胡府极为熟悉,在胡府中,最不用受禁忌的惟一外人就是他。
进入内府之时,老远就见到胡孟在陪着夫人下棋,一边品着香茗,倒也极尽优雅。
“见过胡兄,见过嫂子!”蔡伤行了一礼,恭敬地道。
“哦,蔡兄弟,你来得正好,我被攻得毫无还手之力,还是你来帮我扭转乾坤吧。”胡夫人极为热情地呼道。
“秀玲没有来吗?”胡孟淡淡一笑,问道。
“秀玲此刻正在葛家庄内,我不想她跟着我一起担惊受怕。”蔡伤淡淡地道。
“官爷,请坐!”一旁的丫头迅速端出一张大椅,擦了擦道。
胡孟的脸色变了变,吸了口气道:“葛荣起事,接连攻下冀州、赵县、新河、辛集、武邑,前几日传来消息说,衡水也被攻破,此刻已列为朝廷的头号叛逆,你知道吗?”
“我知道,其实我早在二十年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前几日我听到赵县、辛集、武邑相继被破的消息,就知衡水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蔡伤不否认地道。
“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让秀玲呆在葛家庄?”胡孟有些色变地问道。
“因为天下再也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蔡伤淡淡地一笑,伸手接过一杯香茗,神态自若地道。
“那你来京城干什么?”胡孟心头似乎有气地问道。
蔡伤知道让他辞去官职,对他来说,的确是有些想不开。蔡伤毫不恼怒,